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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刻骨的疼痛

 数目也许不多吧,反正没有几下我就痛得晕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了,碧蓝一直守在旁边,见我醒来,才谢天谢地地松了口气,把良妃赏的药拿水化开让我服了,才说:“娘娘也是没办法,她说你太没规矩了,这次是让你明白,这里是皇宫,一言一行,生死攸关。”

 我点头,受了这样一场苦,如果还不知道自己的地位和生活的环境究竟如何,那我就是真的傻子了,只是,不知我过去许多年里形成的观念,究竟有没有真的改了的那一天。如果真的改了,那我还是我吗?我真的不再是司徒晓,而是要真的成为婉然,成为一个三百年前唯唯诺诺的女孩吗?

 板子在身上制造的是一种刻骨的疼痛,痛得我甚至希望立刻就死掉,但是我依旧活着,既然活着,就只能顺其自然了,古人不是说江山易改本难移吗?

 也许终究有那么一天,我会被自己难改的本害死,但至少不是现在。

 一顿板子过后,最大的好处就是,我终于在短期内结束了自到康熙年间以来就一直坚持的劳役工作。

 良妃的这顿板子多半也是打给别人看的,所以虽然当时很痛,但过后几天恢复得也蛮快的,看着我又照常吃睡、睡醒吃,碧蓝忍不住笑我是猪的转世,不然不会这么没心没肺的记吃不记打。

 其实我怎么会不记得打,虽然没有皮开绽,但这么多天我仍然只能趴着睡觉,也足以说明古代刑罚的严苛。早知道会这么疼,当初我就该很不小心地踩那个该死的九阿哥两脚,不,三脚、四脚也不多。

 其实我也该怨恨良妃的,毕竟这板子最后还是她做主打的,但是这些天,各种补药和滋养身子的美味总是源源不断地送来,在我半梦半醒的时候,也总是有人悄悄来到我的身边,用手轻轻探探我的额头,看我有没有发烧,然后又悄然离去。不过那人不知道,我的觉向来是极轻的,何况这些天夜以继地睡,所以每每她一转身,我已经清醒了。那纤柔的身影,我看过一次便不会忘记,良妃。

 醒来的第三天,一个眼生的丫头来到了我的房间,进门便放下了诸如生肌散之类的大瓶小瓶的外用、内服的治伤灵药,要不是我醒来的日子里,已经弄清楚其实自己伤得没那么严重的话,乍一看这么多药放在眼前,恐怕要以为自己小命就要代了。

 “这位姐姐,请问,这药是谁送给我的?”我问。

 “这位一定就是婉然姑娘了。”眼前的姐姐出非常温和的笑容“我是在十四阿哥那里当差的,姑娘可以叫我燕儿,十四阿哥昨儿听说姑娘受了伤,当时就想过来探望,不过又想着姑娘如今有伤在身上,多有不便,只得派了奴婢来,带了些治伤的药。十四阿哥说了,这些药不值什么,姑娘只管多多地用,赶明儿还叫人送来,只是别落下什么病才是。”

 我心头一热,不由得想还是十四阿哥最好,事事都惦记我,如今我只是伤了,便送来小山一样高的药,我想,这些药足够我用好多次了,不对,呸呸呸,真是乌鸦嘴,这种事情,难道还想有下一次,坏的不灵好的灵,坏的不灵好的灵。

 看着我念念有词,燕儿吓了一跳,忙走过来问:“婉然姑娘,你没事吧?要是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回十四阿哥,请个太医看看可好?”

 请太医?不用了吧,我从小就最怕看医生了,每每一进医院的大门,重感冒立马变成轻感冒,轻感冒简直可以装成是没事人一般了,还是不必了。

 我迅速停止了自言自语,说:“谢谢燕儿姐姐,这么大冷天跑了这一趟,我已经大好了,再过几天就可以下了,还请姐姐替我多谢十四阿哥,赶明儿我能下,一定去道谢请安。”

 见我说话时头脑还算清楚,燕儿点了点头,告辞出去了。偌大的房间里,便又单单剩下了我一个人。

 第二十三章乾坤大挪移

 触手可及的是桌子上的各药瓶,随手抓了一个把玩,猛然想起那天小福子的话,正月初九就是胤祯的生日了,我既然知道,自然要准备一份寿礼才像样,何况,算算我躺着的这些天,距离除夕也没有几天了,得马上准备才是。

 名贵的礼物,我没有,即使有,想来胤祯也不会觉得稀罕,所以最后我决定亲手绣个荷包给他充礼物,送礼之道,贵在心意。

 晚上央求碧蓝帮我找了块料子,只是花样却总不能让我满意,龙那种复杂的花纹我做不来,牡丹之类的又太俗气,最后倒是想起还在现代时学了几年的写意画,天分有限,其实也不会画什么别的,不过喜欢荷花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倒是练了几年,没想到,还有派上这种用场的这一天。

 花了半天的时间,终于画好了样子,一朵荷花,几片荷叶,感觉还算清,荷包的大致样子,我看别人做过,并不复杂,只是以前看别人做荷包时,用的料子都是有花纹的现成绸缎,所以也不知道该先绣花还是该先把荷包好。

 比量了手里的花撑子,决定先绣好花再说。看着没有几瓣的荷花,绣起来竟也很耗费工夫,早知道就应该画个骨朵,能节省不少力气。

 我就这么每天趴在上,除了吃饭、睡觉之外的时间,一边玩一边绣,当做消遣,也就不觉得累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卧不过几,我的屋子里,便来了不速之客。

 这天黄昏,屋子外有人轻轻拍了两下门,我没太在意,以为是碧蓝回来了,叫了声“进来”身后门开了,一阵冷风猛地袭来,只穿了深蓝色单薄宫装的我不哆嗦了一下,还没回头,门又轻声地关上了。

 这几天都是碧蓝扶着我走路,难得今天自己竟然也恢复得可以走上几步了,我有点得意地说:“碧蓝,你看,我今天可以自己走路了。”

 身后的人并没有说话,同时,我也觉得奇怪,身后虽然没有眼睛,但是却能够感受到一缕灼人的目光。不对!我猛地回头。

 身后的不远处,木椅上此时已经端坐了一个人,在这里来去自如的人,除了八阿哥胤禩,当然不做其他选择了。

 看到我吃惊的神情,他忽然笑了,说不出那笑容给人的感觉,有点嘲讽、也有些单纯的好笑在其中吧。

 我有点生气,加上这几天一松懈,在古代强制灌输的礼节也就忘到脑后了,也没请安,直接就问:“八阿哥今天怎么这么闲,竟然有空到这里坐了?”

 “我来给额娘请安,听说某人因为没有规矩被责罚,如今待在上一动不能动的,无论怎么说也是我额娘身边的人,多少也该关心一下,不过现在看来,你活蹦跳的,明天应该就可以正常当值了吧。”

 “什么?明天就让我当值,我可还是个地道的伤员,真是没人的家伙。”我顺嘴就吼了出来。

 胤禩的脸色猛地一沉,我忽然意识到,果然祸从口出呀,听听,我又对这位足以操纵我生死的主子说了什么。

 意识到惹祸的同时,我下意识地瞄了眼四周的情况,看看有没有逃走的可能,就这一眨眼的工夫,眼前人影闪动,那个被我又一次得罪的胤禩,竟然已经站在距离我半尺之内。

 怎么康熙的儿子都像会乾坤大挪移神功似的,刚刚明明还距离我很远,一眨眼的工夫,怎么就换到我跟前了呢?

 第二十三章九连环

 我困惑归困惑,但是依旧谨慎地盯着胤禩,等着他的行动,所以,当他的右手一抬的时候,我本能地向后跃开,我总不能在自己上旧伤未愈之际,再在自己唯一还能看的脸上,留下火热的五指山吧。

 不过我反应过快,事实证明也是不明智的,因为我现在有个大大的弱点,就是腿脚虚软无力,而且伤痛严重,这猛地跳起还可以,着地就有了问题,在感觉到脚落地的同时,身子也软软地倾向一侧,目标正好是那个被挪到边的方形桌子其中的一个标准的直角。

 在劫难逃呀,我可爱的脸,唯一来得及做的事情就是闭上眼睛,不去看亲吻那尖锐的直角的过程,这样也许就不会太疼。

 三十秒、一分钟、一分三十秒,我的脸还是没有如期的亲吻桌子,这是怎么了?

 耳边一个带笑的声音响起:“睁开眼睛吧,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不怕呢?现在又不敢睁眼。”

 闻声,我的眼睛听话地迅速睁开,原来我还好好地站着,不过腿上没什么承重的感觉,大半的重量,都转移到了别人身上,这个别人此刻正扶着我,以一种非常暧昧的方式。不用说,所谓的别人,当然是胤禩了。

 我不敢抬头,就是这样,依然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虽然我的身体还是个十三岁孩子的,但是我的灵魂不是,所以,我的脸开始发烧,尝试着向后挪动脚步,以摆这种让人尴尬的状况,胤禩很配合地也在同时松开了手,只是,我不争气的腿又一次拆了我的台,我的身子又直直地向后摔去。

 隐约听到一声叹息,然后我的眼前一花,人已经被轻轻抱起,然后又趴回到了自己的上。

 这次,胤禩没有再说什么招惹我的话,只是随手拿出个小盒子放在我的边,说了声:“我看你暂时还是不能当值。”转身去了。

 等到关门的声音传来,我才把自己的头从被子里出来,缺氧的危机在一瞬间解除,人就处于一种既清醒又朦胧的状态。

 边的小小木盒提醒着我刚刚发生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我有点懊恼地拿过来,木盒里安静地躺着几样东西,一个白玉小盒,上面刻着几个很美的篆字,遗憾的是,我都不怎么认得,羞愧呀,现代社会的所谓知识分子,回到过去,竟然成了新新文盲。不过字我虽然不认得,但打开小盒盖,那黑褐色又有点透明状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药膏,估计是外用的散淤类的‮物药‬。

 另外的东西,却让我着实愣了,几个形状各异的解连环,所谓的解连环,称得上是从古到今的智力游戏了,若干金属丝编成的圆环相连成串,常见的有五环、七环、九环等,我手中的正是最流行的九环。

 会收到这样的一份东西,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手里摆弄着解连环,心里忽然一酸,还记得,第一次看到这个玩意是很小的时候,跟在年纪也不比我大很多的舅舅身后玩耍,舅舅为了哄我,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副九连环来,当然,从小到大,我唯一能解开的只是后来研制的两环的那种,但是那副九连环却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只是不知道今生今世我还能不能够回去,回到那个有我的父母家人、同学朋友、电脑电视的时代去。

 伤痛让人变得异常的脆弱,到古代以来,第一次我泪满面。想家,好想家,也想我的爸爸妈妈,只是,回家的路我却全然不知,我要怎么才能回去呢?

 那以后的几天,我白天就忙着绣我的荷包,傍晚把玩九连环,不过当然是没什么战绩了,连环在我手中依旧是连环,忽然很佩服齐国的那个王后,解不开,但是还有很多其他的办法可以弄开它,不过她手里的连环是玉的,一砸就断,我手里的却是金属丝的,只能智取,不能力敌呀。

 不经意间,想起许多年前读的一首词:

 怨怀无托,嗟情人断绝,信音辽邈。

 信妙手能解连环,似风散雨收,雾轻云薄。

 燕子楼空,暗尘锁一弦索。

 想移换叶,尽是当时手种红药。

 汀洲渐生杜若。

 料舟移岸曲,人在天角。

 漫记得当音书,把闲语闲言,待总烧却。

 水驿回,望寄我、江南梅萼。

 拚今生、对花对酒,为伊泪落。

 第二十四章胎换骨

 忽然发现,其实自己做事情还是很快的,在除夕到来之前,我的荷包终于是完成了。我一直就不是一个心灵手巧的人,当然,也不是笨得无可救药那种,所以我的荷包看起来也不是难看得不成形状,当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但是,上面的花应该不错,很清秀。

 除夕之前的一天,我终于还是从我温暖的上爬起来了,虽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是事实,但是,在古代终究比不得现代,在古代我只是宫女一名,难听点,那叫奴才,所以,当所有人都为了新年忙碌不堪的时候,我这个伤员也就勉强上岗了。

 儿也是大病刚刚见好的,这几天也不过是勉强支撑着,带着大家打扫、布置,每个人见她憔悴的样子,都有些不忍,争着干活。

 相比起儿,我这几天的养病,不但没有变得憔悴,反而补得有点发胖了,虽然我不认同她骨子里那种主子、奴才的身份观念,但是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她那样的操劳,而我闲在一旁,还是过意不去。

 儿对我始终是照顾的,没有安排我那些爬上爬下的体力活,反而让我在娘娘跟前当值,腿上的痛好些了,虽然走路不免还有点吃不得力,但是端茶倒水的简单工作还是可以胜任。

 时间刚过午,良妃正在考虑着明乾清宫家宴上该进上的菜品,外面已经有宫女挑开门帘,轻声说:“主子,八阿哥来了。”

 我有点头痛,又是八阿哥胤禩,看来他事母是极孝顺的,只要有空一定会来,不过不知为什么,我却有点害怕见他。

 没容多想,脚步声传来,门帘又一次被高高掀起,一个一身朝服的青年已经站在了我眼前,第一次看他穿成这样,少了平时的漫不经心,却是格外的英和意气风发。

 过了明天就是康熙四十一年了,一场宫廷争夺的序幕渐渐拉开,透过他的意气风发,我隐约的看到了结局,一个注定了的可怕的结局。其实以前我关注历史的时候,更多看到的是十四阿哥抑郁不得志的后半生,竟然没有留心胤禩最终的结局怎样,只笼统地记得不好得很。

 约略愣了一下,我赶紧蹲下请安,身形刚一动,胤禩却抢先说了声:“免了吧。”

 越过我,他直接进了暖阁,我端上茶水,小心地退了出来。

 天冷,屋里的火盆总是让人有点透不过气的感觉,知道他们母子通常还有一会儿话好说,正好碧蓝进来添置新的盆景,我就比了个手势,示意她留在这里应着,自己则接过了她手中换下的那盆,出去了。

 碧蓝的心思,我多少也明白,像我们这样的宫女,即便是有一天放了出去,也很难找到什么好的归宿,既然不准备高攀皇上,那么眼前,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抓住一个皇子,将来也算一个好的归宿。

 碧蓝好巧不巧地这个时候过来,想必也是想多在胤禩面前出现,引起些他的注意罢了,我乐于帮助她,因为她是我在这里的朋友,而且胤禩看起来的确是个不错的人,虽然他的下场是不好的,但是现在距离雍正登基还有二十年的时间呢,二十年,对于一个女人的幸福来说,不能不说是短暂的,但是已经足够了。

 将放旧了的盆景挪到统一的地点,除夕之前,内务府就会有小太监来收走,我不知道这些小东西以后会被怎么安置,但是,只要有了新的,谁还会记得这些旧物呢?

 “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黄安的这句歌词忽然从我的嘴里冒了出来,这让我着实吓了一跳,很久了,在古代的日子,已经有差不多一年了,忽然唱出的这首歌,一下子又唤醒了我的思念之情,于是,我忍不住低低地哼了起来。

 对了,来了古代,另一个好处就是,我那五音不全的嗓子得到了胎换骨的改善,唱起歌来,虽然也不能算是婉转,但起码每个音都在调上,换了个身体还就是不同了。

 就这么一边哼,一边胡思想,直到鼻子一酸,猛地打了个嚏,我才发现,我穿着薄薄的小棉袄在冷风里站了许久了,手里还牢牢地抱着那个盆景。

 哆嗦了两下,我准备把这小盆景放在地上,只是腿上的还在痛,特别是在我从事这么高难的动作的时候,我龇牙咧嘴了几下,终于一咬牙,猛地蹲了下去。

 盆景平稳地着陆的同时,我也忍不住低声唉了一下,好痛。实在不想马上站起来,承受第二次的疼痛,我索抱着膝盖,缩成了一个尽量小的球状,抵抗着阵阵寒风。

 正寻思着再歇一下就起来,老天爷竟然在一阵冷风过后,撒下了片片洁白的雪片,不同于平时,今天的雪一开始就如鹅般密密实实地,铺天盖地而来,我一直喜欢雪,竟然忍不住看痴了。

 直到一只修长而美丽的手伸到了我的眼前,成功地唤醒了我,我一直喜欢美丽的手,尤其是那种修长白皙的手,于是我忍不住又盯住了眼前的手,要是有一个碧玉扳指配上,一定更漂亮吧,我想。

 手的主人想必是发现了我的走神,决定不再征求我的意见,直接一把抓起我的手,将我拽起,身上的疼痛让我回神,眼前站着的人,正是碧蓝想要把握的机会——康熙的八阿哥胤禩。

 他的手很冰,我忽然想到,也不知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这次,很出乎意料,他只是说:“外面冷,快回去吧。”

 我如蒙大赦,竟飞也似地窜了回去,身上的痛在寒冷侵蚀之下,竟不那么明显了。

 雪在这天夜里,一直没有停过,瑞雪兆丰年,是不是说,明年会有个好年景呢?

 除夕这天,皇宫里格外热闹,触目所及的都是红红火火、金碧辉煌,我们宫女也都换上了新的宫衣,还各有些其他的诸如首饰、布匹的赏赐,听儿说,这样的恩宠,并不是每一年每一位娘娘宫中都有的,大概是因为八阿哥这几年办事格外地和皇上的心意,皇上才会格外地恩宠娘娘和我们的。

 拿着手里的一只珠钗,我忽然很想笑,我依旧没有见过这位千古一帝康熙爷,但是却见识了帝王家的情爱、恩宠,帝王能给予他家人的只是恩宠而已,我竟有些可怜身边这些人了,夫之爱、父子之爱,于他们竟然如此奢侈。

 乾清宫家宴,照例在上灯时分举行,这次除了儿和我之外,其他的几个宫女都随着娘娘前去侍奉和顺带见见世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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