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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人类中有许多人并不喜欢发觉自己和血鬼族共享着一个地球。尽管他们往往(在不知觉的情况下)抱着如此的念头,而当他们一旦相信了血鬼族是活生生存在的,这些人就会下定决心把血鬼族灭干净。至于谋杀的方法,他们不会比一名复古派的血鬼更为挑三拣四。

 复古派血鬼是回眸过往的不死族,比起人类想要了解血鬼的好奇心来,他们一点都不想让自己暴于人类社会。他们拒绝喝下人造血,而那是近年来多数血鬼们每的主要食物。复古派血鬼相信血鬼们只有回归隐匿的生活.才能看到未来。现在,他们会只为了好玩而屠杀人类,因为他们事实上很迫害血鬼时代的回归。他们将其视为极佳的途径,想说服主血鬼们相信隐匿生活是血鬼族最光明的未来;然后,对血鬼族的迫害也是控制人口的一种方式。

 现在,我总算从比尔的口中得知有些血鬼会被可怕的懊悔心折磨得不成人样,或是在活了这么久一辈子后变惜厌世起来叛族者打算“与太阳聚会”血鬼族用这术浯形容在破晓之后依旧待在室外的自杀方式。

 又一次,我对男友的选择引领着,走上了原先本不会踏足的道路。要不是我生来就带有读心术这个缺陷,我本不需知道这些事情,也永远不会想到自己在利和一个确实已经过世的家伙谈恋爱,你能想多么的绝无可能。当我遇上了比尔,我开始了人生中最快乐一段时光。但是,在我遇上他的这几个月里,我也确实碰到了比我在过去的25年内撞见的麻烦都要多得多。“这么说来,你认为法雷尔死了?”我迫使自己注意眼下的这场危机,开口询问斯坦,我讨厌问题,不过我需要知道答案。

 “也许吧。”斯坦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或许他们把他囚在什么地方,”比尔说“你也知道他们是怎么邀清新闻媒体参观这些…仪式的。”

 斯坦凝视着虚空,过了好一阵子才站起身来。“同—个男子出现在酒吧和机场。”他几乎是在自言白语。斯坦这个令人讨厌的达拉斯市血鬼首领——此刻来回踱着步子。这真让我抓狂,这句说辞毫无虚言。这儿是斯坦的老巢,而他的“兄弟”失踪见了。我并不是适合长时间沉思的人。此刻的我早已筋疲力尽,一心想着早点爬进被窝。

 “那么”我尽量用松轻的语气说话“他们怎么知道我会出现在机场?”

 假如这世上有比一个血鬼瞪着你瞧更糟糕的事,那便是同时有两个血鬼瞪着你瞧。

 “要提前知道你将到达拉斯…肯定有一个内。”斯坦说。房内的空气即刻因为斯坦制造出的紧张气氛而变得战栗不止,仿佛在噼啪作响。

 然而,我有了一个不那么戏剧的想法,我捡起桌上躺着的一本记事簿,写道“也许你被人窃听了”比尔和斯坦两眼放光地注视着我,仿佛我给他们呈上了一份麦当劳巨无霸汉堡包。血鬼们各有各的神奇本事,有时候就忘记了人类早已开发出自身的绝技这一事实。二人向彼此投以思索的眼神,然而全都提不出实际的建议。

 哎,那就和他们玩玩呗。虽然我只在电影里看过如何对付窃听器,不过我认为假如有人在这间房里安装了窃听器,他们肯定是匆忙完成的,还被吓得个半死。所以窃听器肯定安装在近处,隐藏得也不会太好。我扭动身躯,下了灰色外套,蹋下鞋子。因为我是一名人类,在斯坦眼中并无尊严可损失,我径直钻到桌子底下,开始从一边爬到另一边,一边前进还一边推开带滚轮的椅子,同时在心里期盼了一百万零一次,希望自己穿的是一条长

 当我爬到距离斯坦脚边两米处时,见到了一些异象。在餐桌底下的金色木板上,贴着一块黑色的凸出物。我没带手电筒,所以就贴近了细看。那不是以前留下的口香糖胶。

 已经找到了窃听器,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我爬了出来,弄得自己灰头土脸的,还发觉自己就伏在斯坦的脚底下。他伸出手,我犹豫不决地握住了它。斯坦轻轻一拉(或者说表面看上去如此),我突然就面朝着他站直了。他个子并不是太高,所以我在无意间正面碰到了斯坦的目光。我在他面前举起了手指.以保征斯坦提起了精神,接着我就指向了桌子底下。

 一眨眼,比尔从房里离去了。斯坦的面色变得更加苍白,眼睛里闪烁着怒火。我扭头看向别处,就是不想直盯着斯坦看。有人在他的接待室里安上了一个窃听器,在斯坦消化这一事实的时候,我可不愿成为他眼眸里望见的那个人。他确实遭到了背叛,只不过并不是斯坦预想中的那种方式。

 我在脑子里搜罗一些有用的措施,同时冲着斯坦一笑。我不自觉地伸出手来想要抚顺自己的马尾辫,却意识到头发仍然盘在脑后,尽管此时此刻秀发肯定不那么整齐,‮摩抚‬头发让我找到了一个垂头俯视的好借口。

 当比尔带着伊莎贝尔和洗盘子的男人(他手里还端着一碗水)一块回来时,我是相当的心安理得。“斯坦,对不起,”比尔说:“假如按着我们今夜发现的事情来看,恐怕拉雷尔已经死了。苏琪和我明天就回路易斯安娜,除非你还继续需要我们帮忙?”伊莎贝尔手戳向餐桌,男子旋即把水碗放到了桌上。

 “你们可以走,”斯坦用冷冰冰的口吻回答说“把帐单寄给我。你的老大艾瑞克在钞票方面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找一个日子,我还得去拜会一下他。”斯坦的语气暗示着那次碰面会让艾瑞克感觉不舒服。

 伊莎贝尔突然了进来:“你这个愚不可及的人类!你把我的饮料给洒了!”比尔一下子跃过我,从桌底抓下窃听器,扔到了水碗里,同时伊莎贝尔端着水碗,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以防碗里的水溅出来,离开了房间。那名人类男子依旧站在后头。

 麻烦轻轻松松地就被去除了。至少无论是谁在‮听监‬,他都有可能被我们的这一小段对话愚弄。既然‮听监‬器被弄走了,我们全都轻松了下来,甚至连斯塔瞧上去都不那么吓人了。

 “伊莎贝尔说你找到理由,认为法雷尔可能是被兄弟会劫持了,”人类的男子说“兴许这位年轻的小姐和我明天能去兄弟会的中心打探一番,试试查清楚今后几天又没有举办仪式的计划。”

 比尔和斯坦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

 “好主意。”斯塔说“扮成一对夫妇就不会那么显眼。”

 “苏琪,你觉得呢?”比尔说。

 “想想就知道,你们中没人能去,”我说“我想我们或许至少能弄明白那地方的布局,假使你认为法雷尔真有可能是被拘在那。”如果我能在兄弟会中心查明更多的情况,我也许就能让血鬼们免除攻击。他们肯定不会去警察局填写失踪人口报告,也不会催促警方搜查兄弟会的中心。无论达拉斯市的血鬼是多么的想要遵守人类的法律(那样他们就能从主化中获益),我知道要是一名达拉斯市的血鬼被拘在兄弟会中心里,那儿的所有人肯定会死得很惨。我或许可以避免这场惨剧的发生,再找到失踪的法雷尔。

 “如果这个身带纹身的血鬼是个叛族者,还计划和法雷尔一道沐浴在阳光下,另外假如这整件事都是兄弟会安排的,那么在机场想要抓住你的那个冒牌牧师肯定是为他们工作的。他们现在知道你的出现,”比尔把真相挑明了“你必须得戴上假发。”他满意地微笑着。戴假发伪装一直是他的点子。

 在这样的大热天里戴假发!哦,天哪!我尽量不出坏脾气的样子。毕竟,等我登门拜访太阳兄弟会的中心时,让头皮一阵子总好过被别人认出我就是和血鬼搅合在一块的那个女人。“如果还有一名人类和我一道去,那会更好。”虽然我为自己把别人牵扯进险境而心觉不安,我还是如此承认道。

 “这位是伊莎贝尔目前的男人。”斯坦说。他沉默了片刻,我猜想他正冲着房间外面的伊莎贝尔“面”或者他在用不知什么法子联系自己的部下。

 果真是这样,伊莎贝尔悄悄地走了进来。能像这样召唤人过来,肯定是非常方便。你不再需要内部通信系统或者电话。我不想知道其他血鬼隔着多远还能接收到斯坦的讯息。比尔无法像这样不用言语就联系上我,我对此有点儿不开心,因为否则我会感觉自己像是他的女奴隶。斯坦能像召唤血鬼那样召唤人类么?我兴许真的是不想去弄明白。

 男子对伊莎贝尔出现的反应,就像是一只捕鸟的猎狗感觉到了恐惧,或者更像是一个饥肠辘辘的人突然看到了一块硕大的排,却必须得等到餐前祷告完毕。你几乎能看到他嘴里淌下的口水。当我在比尔身边时,我希望自己不会是这副模样。

 “伊莎贝尔,你的男人自愿和苏琪一道去太阳兄弟会的中心。我们能相信他是一名潜在的皈依者么?”

 “嗯,他相信他行。”伊莎贝尔凝视着男子的双眼,嘴里说道。

 “在你们出发前——今晚还有访客么?”

 “嗯,还有一个,从加拿大来的。”

 “他在哪儿?”

 “就在宅子里。”

 “他到过这间房么?”自然,斯坦更希望安装窃听器的人是他并不认识的一个血鬼或者人类。

 “嗯。”“带他过来。”

 五分多钟后,伊莎贝尔带着一位高大的金发血鬼回到了房里。他肯定有一米九高,或许还不止。他肌结实、胡须剃得干干净净,一头淡黄的长发飘飘。我一感觉到比尔浑身不动,就立刻垂头盯视着自己的双脚。

 伊莎贝尔说:“这位是利夫。”

 “利夫,”斯坦不地说“来到我的老巢。今晚我们遇到了一个麻烦。”

 我盯着自己的脚趾,心里从未如此期望能和比尔单独待上两分钟,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眼前这个血鬼根本不是所谓的“利夫”他也不是加拿大来的。

 他是艾瑞克。

 比尔的手掌进了我的视线范围,紧紧握住了我的小手。他轻轻地捏了下我的手指,我也回捏了一下。他的手臂搂住了我的纤,我顺势靠在他的身上。天啊,我多么需要休息。

 “我能怎么帮你忙?“艾瑞克——哦不,眼下他就是利夫——殷勤地问道。

 “似乎有人进了这间房,做了点窃听的小动作。”

 看来这是提出话题的好法子。斯坦眼下想把窃听之事变成一个秘密,考虑到这儿肯定藏着一个内,斯坦的做法或许是个好点子。

 “我是到你老巢的一位客人,和你或者你的族人都毫无过节。”

 艾瑞克冒名顶替地出现在此地,完全是为了达到血鬼的某些深不可测的目的。鉴于此点,利夫冷静而真诚的否认就给人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很抱歉。”我说道,还尽力装出虚弱而富有同情心的语气。

 斯坦似乎对于我的话感到十分愤怒,不过他对此也没辙。

 “这个•••呃•••窃听器肯定是在今天以前就安置在这儿了,”我说道,试图让人听上去觉得我确信斯坦已经想到过这点“所以才会得知我和比尔来到达拉斯的细节。”

 斯坦面无表情地直盯着我看。

 一不做,二不休。我继续说道:“很抱歉,不过我真的是累坏了。现在能让比尔带我回酒店了吗?”

 “我们会让伊莎贝尔带你一个人回去。”斯坦打发我走。

 “不行,先生。”

 隔着平光眼镜,斯坦灰色的双眉挑起。“不行?”他的口吻听上去就好像从没有听过这个词儿。

 “按照我的合同条款,假如没有随行的血鬼保护,我哪儿也不会去,而比尔就是那名血鬼。在夜里没有他陪着,我哪儿也不会去。”

 斯坦又凝视了我许久。我很高兴自己找出了那个窃听器,同时证明了自己在别的方面也很有用,否则我不会再

 斯坦的地盘里坚持太久。“你们走吧。”斯坦说道,而比尔和我一点时间都不想浪费。假如斯坦注视我的时候,只要只言片语或者一个手势,我就大有可能招认出一切。血鬼研究人类好几百年了,对人类就像捕猎者对他们的猎物那样的知知底。

 伊莎贝尔随同我和比尔走出宅子,我们再次坐进她的那辆雷克萨斯,朝静摊酒店驶去。达拉斯市的街头此刻虽然不是空无一人,但至少比我们几个钟头前抵达血鬼老巢时安静了许多。我估摸着现在距离坲晓不到两个小时。

 “谢谢你。”当车子在酒店大门前停下时,我对伊莎贝尔礼貌地表示感谢。

 “下午三点,我的人会来这儿接你。”伊莎贝尔告诉我。

 我强忍着冲动,才没有并起双脚、大声喊出“是,长官!”而只是告诉伊莎贝尔安排好。“来人叫什么名字?”我询问道。

 “雨果•艾瑞斯。”伊莎贝尔回答说。

 “行。”我早就了解到雨果是一位机智而且反应敏捷的男子。我走进酒店大厅,等着比尔进来。他只是比我晚了几秒钟,随后我俩一同静静地步入电梯。

 “你带了门钥匙么?”站在房门前,比尔问我。

 我早已经昏昏睡了。“你的钥匙呢?”我一点也不文雅地问道。

 “我就想看着你找出钥匙。”他说。

 我突然情绪稍微好了些。“也许你会想要自己找到它。”我提议说。

 一位黑色长发拖到部的男血鬼迈步经过走廊,手臂里还搂着一位红色卷发的丰女孩。等他们走进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客房,比尔开始在我身上找起了钥匙。

 他相当迅速地找到了钥匙。

 一等我们进屋,比尔就抱起了我,一个劲地亲吻。在今这个漫长的夜晚,发生了许多事,我们需要坐下来聊聊,然而我和比尔都没有聊天的心情。

 我发现穿裙子的一大妙处是做时只需要把它们往上拉到部,假如你底下只穿着一条丁字,那么衣衫在转眼间就能消失得一干二净。灰色的外套被甩在了地板上,雪白的女式衬衫也被弃置一旁,我的手臂环抱着比尔的脖颈,之后的一幕你可以称之为“干死血鬼”

 当敲门声响起时,比尔正靠在客厅的墙壁上,试图松开身上的长,而我依旧依偎在他的身上。

 “该死的。”比尔在我耳边呢喃。“滚开!”这回他是冲着门外面大声吼叫。我紧贴着比尔扭动体,让他看得忘记了呼吸。比尔从我的头发上摘下小发夹和海尔厄盖米牌发箍,一头秀发随之倾泻下我的后背。

 “我需要和你谈谈。”一个熟悉的嗓音响起,声音因为隔着厚房门传来而有点闷。

 “哦不,”我哀声道“别说门外站着的是艾瑞克。”世界上惟一一个让我俩不得不允许他进了的人物。

 “就是艾瑞克。”那个声音应道。

 我连忙将双脚从比尔的部松开,他把我轻轻地放到地板上。我踩着重重的脚步,急忙冲进卧室裹上我的睡衣。见鬼的,我才不愿重新穿上一件件衣服。

 我走出卧室时,艾瑞克正在告诉比尔他今晚表现得不错。

 “哦,当然了,苏琪你也值得称赞。”艾瑞克说了句,然后匆匆一瞥我身上这件粉红色的短睡衣,将一切尽收入眼底。我抬头注视着他——我得把脑袋不断往上抬——心里头盼望着他早已经过了每个月的那段饥渴的日子,然后我望见了艾瑞克满脸的笑容、金色的头发等等。

 “哦,”我挖苦说“多谢你过来告诉我们啊!要不是你过来夸奖我们几句,我们还不会上睡觉呢。”

 艾瑞克还是一张温和的笑脸示人。“哦,亲爱的,”他说“我是不是打搅了你们?这些——哦,是这件——衣裳是不是你的,苏琪?”艾瑞克举起了一条黑色带子,那原本属于我的内的一部分。

 比尔说:“干干脆脆一句话,是的。艾瑞克,你还有什么事要与我们讨论?”比尔说话间那股冷冰冰的劲儿,恐怕冰块见了都会大吃一惊。

 “今晚我们没时间了,”艾瑞克抱歉地说道“白天马上就到了,而我在睡觉前还需要打点几件事情。但明晚,我们一定要见上一面。一旦你们弄明白斯坦想要你们做的事,就给我在桌上留张便条,然后我们安排碰面。”

 比尔点了点头。“那就再见了。”他说。

 “你们不想睡前喝上一杯?”他是不是想要被人奉上一杯鲜血?艾瑞克的眼睛瞄向冰箱,接着又转向我。糟糕,我穿了一件尼龙薄纱睡衣,而不是一件宽大的绒布睡衣。“血管里暖烘烘,想喝血了?”比尔依旧是一副岩石般的沉默表情。

 艾瑞克留恋的眼神在我身上徘徊到最后一秒种,然后迈步走出房门,比尔随即锁上了房门。“你认为他会在门外偷听么?”我问比尔,而比尔慢慢地解开了我的睡衣带。

 “我不在乎。”比尔回了句,接着就弯下了脑袋。

 当我睡醒时,已经是大约下午一点了,整个酒店内静悄悄的。当然了,多数的客人都在蒙头大睡。女服务员们不会在白天进屋打扫卫生。昨晚我已经注意到酒店的保安——全都是血鬼保安。到了白天,可就全然不同了,因为客人们付了大把的钞票,为的就是白天严密的保卫。我平生头一遭,打电话叫了客房服务,点了我的早餐。因为昨晚上我什么都没吃,此刻我饿得胃口像马一样。当服务员敲门声响起时,我刚淋浴完,身上就裹着一件睡衣,待我确认服务员的身份真实无误后,才开门放他进来。

 自从我昨天在机场遭遇到一场未遂的绑架后,我再也不认定什么事情是百分百安全的。在年轻的服务生为我摆放食物和咖啡壶的时候,我的手里一直攥着胡椒粉雾器。比尔正在卧室里摆放的那具棺材里睡觉,假如服务生胆敢朝卧室房门走上一步,我就会对他动手。然而这位名叫阿图罗的服务生受过良好的训练,眼睛甚至从未瞟向

 卧室一眼。从始至终,他没有直视过我。不过,他的脑袋瓜里在想我,而我真是希望自己在开门让他进来前先戴上罩。

 在服务生离去后——我按照比尔的教导,在我签了名的房间小票上放了一笔小费——我吃光了他带来的所有食物:香肠、薄煎饼,外加一碗花甜瓜球。哦,天啊,实在是好吃极了。糖浆是货真价实的槭糖浆,水果得刚刚好,香肠味道也极了。我很高兴比尔没有在旁边看我吃,那会让我感觉不自在。比尔打心眼里不喜欢看我大块朵颐的模样,而且如果我吃了大蒜,他会讨厌到心底里去。

 我刷好牙,梳完头,化好妆。是时候准备我的兄弟会中心之行了。我把头发盘好,用发针固定好,从盒子里取出假发。短短的棕色假发,普通至极。当比尔建议我戴上假发时,我就认为他是个超级大笨蛋,直到现在我还在纳闷比尔为什么会冒出这个主意,不过我还是高兴能戴顶假发。我拿出一副与斯坦的那一副类似的眼镜,同样是为了伪装自己,将它戴上。镜片一半平光一半稍有点度数,那样我就能正正当当地宣称这是一副阅读用的眼镜。

 狂热分子们会穿着怎样的衣服去一个狂热分子聚集的场所?以为我极为有限的经验来看,狂热分子们通常会选择保守的穿着,那时因为他们把全副精神投入在其他方面,从不考虑自己的穿着,要不就是因为他们在光鲜时髦的穿着里瞧见了罪恶的踪影。假如我还是在家里,肯定会跑到沃尔玛,随便地血拼,但我现在是在这家花费不菲的静摊酒店里,保安看得死死的,溜也溜不出去。不过,比尔告诉过我,有什么需要尽管打电话给前台,那我自然照做喽!

 “你好,这儿是前台,”一位人类接起了电话,他在使劲模仿年迈的血鬼那种文雅而冷峻的嗓音“我该如何为您效劳?”我就想告诉他停止这种装腔作势的模仿。货真价实的血鬼就住在酒店里,谁还要听一个冒牌血鬼说话?

 “我是314房的苏琪•斯塔克豪斯。我想要一条牛仔布长裙,尺码是八号,还要一件女式印花衬衣或者针织衫,同样是八号尺码。”

 “好的,女士。”他过了好久才回答“我该在什么时候替你准备好这些?”

 “马上就要。”啊,使唤人真是趣味多多。“实际上,越快越好。”我越来越上瘾了。用别人的支出帐目买东西,我真是太喜欢了!

 我在等待的时间里看起了新闻节目。典型的随便哪个美国城市的新闻节目:交通问题,城市规划纠纷,还有那些杀人案。

 “昨天晚上于一家酒店垃圾箱发现的女尸,身份已经查明。”一位新闻男主播报道说,他庄重的嗓音恰到好处,嘴里略略弯下,以示自己的关心。“21岁的贝瑟尼•罗杰斯的尸体在静摊酒店后巷被人发现。静摊酒店以达拉斯市第一家接待血鬼的酒店而声明遐迩。罗杰斯死于头部所中的一。警方形容谋杀案是‘死刑风格’的。警探陶妮•柯尔纳告诉记者,警方正在追踪追查数条线索。”镜头从新闻主播虚情假意的严肃面孔挪向了一副真真切切的严肃面容。我估摸着,警探陶妮年纪四十开外,是位留着长辩的矮个子女人。摄像机又一转,记者也出现在镜头中,是一位穿着合身西服、肤黝黑的小个子男人。“柯尔纳警探,据说贝瑟尼•罗杰斯在一家血鬼经营的酒吧里工作,消息属实么?”

 警探皱起的眉头变得愈加的可怕。“是的,确实如此。”她回答说“不过,她的工作是女招待,而不是娱乐艺人。”娱乐艺人?娱乐艺人在蝙翼酒吧里干吗?“她在那儿只工作了一两个月。”

 “抛尸的地点是否表明案件与血鬼有关?”记者比我更加不择不挠。

 “哦,恰好相反,我认为选择这个地点抛尸,是为了向血鬼们传递一条讯息。”柯尔纳快人快语地说道,然后又表现出懊悔的样子“现在,如果你没其他的问题,我•••”

 “当然没问题,警探。”记者有点昏昏然地说“就这样吧,汤姆。”他转身对着摄像机,仿佛自己能透过它回望到演播室里的主持人“那可真是一个令人争论不休的话题。”

 哈?

 主持人也意识到记者是在胡说八道,连忙转到了下一个新闻话题。

 可怜的贝瑟尼丧了命,我身边却找不到一个人谈论此事。我强抑住眼泪,我感觉自己根本没有权利为女孩哭泣。我不住想起昨天夜里贝瑟尼•罗杰斯被人从血鬼老巢里带走后遭遇到什么。假如尸体上没有尖牙咬过的印痕,那就断然不是血鬼谋杀了她。极少有血鬼能对鲜血弃之不顾。

 我强抑着眼泪,鼻子却不自觉地动起来,为贝瑟尼的突遭厄运而感到伤心难过。我坐在沙发上,想从皮包里找出一支钢笔。最后终于找出了一支钢笔,然后把它伸到假发底下挠。即使坐在酒店凉的空调间里,佩戴假发还是让人得很。过了半个钟头,门外传来敲门声。我照列还是透过猫眼先观察一番,外面站着的是阿图罗,手臂上搭着几件衣裳。

 “我们会把你不想要的衣服退回商店,”他一边把衣裳交给我,一边对我说,同时还尽量不注视我的那头假发。

 “多谢。”我说完后给了他一笔小费。我很快就适应了给小费的习惯。

 很快就要到我和那位名叫艾瑞斯的男子——伊莎贝尔的老相好——碰头的时间了。我站在原地褪去睡衣,端详着阿图罗送来的衣服。粉桃的女式衬衣,点缀着米的花朵,这件不错,再瞅瞅裙子•••拇拇。他显然是找不到牛仔裙,送来的两条裙子都是卡其布质地的。我琢磨着,这也还凑合,然后穿上了其中一条。就我需要的效果而言,这条裙子穿着过紧,幸好他还送来了另一种款式。那件正好合身。我双脚滑入一双平底凉鞋,把纤小的耳坠穿入打过耳孔的耳朵,然后就准备好出发了。我甚至还带了一个扁塌塌的草编提包做搭配。遗憾的是,它并不是我平时用惯了的那只皮包,不过还是配我的。我把所有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丢到一旁,心里希望自己能早点想到,而不是等到最后一刻才发觉。我脑子里使劲想着,自己是否还遗忘了别的至关重要的安全措施。

 我跨出房门,迈入静悄悄的走廊。走廊和昨晚上一模一样,没有镜子,没有窗户,弥漫着幽闭空间的气氛。深红色的地毯,蓝色、红色以及的墙纸,并没有起到多少改善作用。我按下了召唤按钮,梯吱的一声打开,我独自一人走了进去。甚至没有一般的电梯里播放的音乐,静摊酒店真是恰如其名。

 当我下到大厅时,电梯门外两侧都站着荷实弹的警卫。他们直盯着酒店的大门,而那些大门显然锁得密不透风。在门边上,摆放着一台监视器,显示着大门外面的人行道上的状况,另有一台监视器显示着更广角度的画面。

 我以为肯定有一场可怕的袭击迫在眉睫,紧张得浑身僵硬,心脏扑通扑通地直跳,不过在冷静地想了一下后,我揣测他们肯定一直都是戒备森严。血鬼们选择入宿静摊酒店和其他类似的专业宾馆的原因也正在此。没人能穿过这些警卫,进入电梯。没有人能进入酒店客房——躺在房间里的血鬼们在呼呼大睡,软弱无助。酒店的费用高昂得过分,原因也正在此。此刻值勤的两名警卫都是大块头,穿着酒店派发的黑色制服。(呵呵,每个人似乎都相信血鬼族对黑色非常恋。)警卫随身携带的支在我看来大的惊人,但说到这,我对支也并不是太了解。一名警卫瞄了我一眼,然后就又回到了笔直前视的无聊态。

 甚至连服务台的员工都全副武装,柜台后面的架子上就摆着几杆霰弹。我纳闷他们到底会保护客人到怎样的程度。他们真的会开击其他的人类——侵入者么?法律该怎么应付这类情况?

 在大厅的大理石地面上,摆放着好几把软垫椅子,一位眼镜男就坐在其中一把椅子里。他大约三十岁年纪,瘦高的个子,棕黄的头发,穿着一身西装,准确地说是一身夏季穿的卡其布轻薄西装,打了一个式样传统的领结,脚上穿着无鞋带的轻便皮鞋。肯定是昨天晚上在血鬼老巢里洗碟子的那个人。

 “你是雨果•艾瑞斯?”我问道。

 他一下子站起身,和我握了握手。“你肯定是苏琪了?但你昨天的头发•••是金发吧?”

 “嗯,是的。我现在头上戴的是假发。”

 “瞧上去非常自然。”

 “很好。你准备好出发了么?”

 “我的车就停在外面。”他轻触了一下我的后背,给我指了指方向,好像否则我自己就看不见大门似的。我感激他的好意,可并不欣赏其中的暗示。我试着去了解一下雨果•艾瑞斯,他不是那类脑子里各种想法直往外窜的人。

 “你和伊莎贝尔拍拖多久了?”当我俩坐在艾瑞斯的雪佛兰“随想曲”轿车里扣安全带时,我问起艾瑞斯。

 “啊,呃,我估摸着大概有11个月了。”雨果•艾瑞斯说。他有着一双手背上点缀着雀斑的大手。我感到很惊讶,他本应该是一位有着漂染秀发的娇住在市郊,膝下还有一对长着棕黄头发的女儿。

 “你离婚了?”我不由自主地问道。当我看见艾瑞斯脸上滑过的忧伤表情,自己感到很对不住他。

 “是的,”他回答说“就在不久前。”

 “太不幸了。”我开始询问起小孩的情况,可随即想到这事与我无关。我可以读到他的心思,知道他有一个小女儿,但我还没发现她的姓名或者年纪。

 “你真的会读心术?”他问道。

 “嗯,绝对正确。”

 “难怪你对血鬼族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哎呀,雨果,你怎么会这么想。“那大概也是一部分原因吧,”我尽量保持声音的冷静“你白天的工作是啥?”

 “我是个律师。”雨果说。

 “难怪你对血鬼族有那么大的吸引力。”我用最为淡然的语气说道。

 沉默了好久,雨果才开口:“我猜自己配得上这句赞誉。”

 “让我们说点别的吧,谈谈身份掩护的事情。”

 “我们能假装兄妹么?”

 “并不是绝无可能,我见到过相貌比我俩差异更大的货真价实的兄妹。但我认为假如我们被强制分开或者接受盘问时,情侣关系更能弥补我俩相互了解上的不足。我并不是预测那种事一定会发生,假如真的发生了我还是会大吃一惊,但假扮成兄妹的话,我们必须要了解彼此到知知底的程度。”

 “你说的对。我们为什么不干脆说是在教堂认识的?你刚迁居到达拉斯,我在格伦-克雷吉的卫理公会派教堂的礼拜学校里邂逅上你。事实上,那就是我常去的教堂。”

 “没问题。就说我是一位餐厅•••的经理怎么样?”因为在莫洛特酒吧上班多年,我认为自己如果不是被盘问得太厉害,完全能令人信服地扮演好经理的角色。

 艾瑞斯似乎有一点儿吃惊。“很与众不同,听起来好极了。我不怎么擅长假扮人物,所以假如我就用自己的真实身份,我肯定会自在得多。”

 “你是怎么和伊莎贝尔碰上的?”我自然很好奇他们的邂逅史。

 “我代表斯坦出庭打官司。他的邻居提起控诉,想要把血鬼族拦在社区以外,而他们打输了。”雨果对和一位血鬼女子交往拥有着五味杂陈的感受,也并不是完全确定自己当初应该打赢那场官司。事实上,雨果对伊莎贝尔的感情是即爱又恨,好恶并存。

 哦,好极了,这让眼下的这份差事变得更加的惊心动魄。“那起案件在报纸上有报道么?你代表斯坦•戴维斯打官司的事情?”

 艾瑞斯出一副懊恼的模样。“嗯,有报道。该死的,兄弟会中心的人也许会认出我的名字。或者认出我本人,报纸上登过我的照片。”

 “但那或许还有好处。你可以告诉他们,在你了解了血鬼族之后,你自省到自我行为的过错。”

 雨果思虑了一番,他的那双点缀着雀斑的大手在方向盘上不安地挪动着。“行。”他最终下定了主意“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不怎么善于掩饰,但我想自己能完成任务。”

 我从早到晚都在演戏,因此我对自己并不是太担心。从某个男顾客手里接单卖酒,同时还要假装不知道他在推测自己是否一直是金发碧眼的姑娘,这真的是极好的演技训练。在大多数情况下,你不能为了人们脑子里想到那些事就责备他们。你得学会如何超然地对待。

 我准备向律师提议,呆会儿如果事态变得紧张,他就会紧握住我的手,让我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以便我采取行动。但是艾瑞斯爱恨加的矛盾心理像廉价的古龙水一样弥漫开来,令我打住了话语。他或许痴于伊莎贝尔的感,也许还爱着伊莎贝尔以及她所代表的危险,但我以为艾瑞斯并不完全心属于伊莎贝尔。

 虽然这让人不悦,我还是开始检视起自己,同样的措辞是否可以用来形容比尔和我的关系?然而此时此地并非细想的时候。我从雨果的脑袋里搜索到了足够的信息,令我考虑我在他的陪伴下是否安全的问题,只有一步之遥。我也在思虑,雨果•艾瑞斯到底了解我多少。昨晚我在血鬼老巢里做事时,他并不在房里,伊莎贝尔给我的印象也不是饶舌之人,可能雨果并不怎么清楚其的底细。

 四车道的公路穿过一大片市郊社区,路的两旁排列着平常见到的各种快餐食品店和连锁商店。但是渐渐的,店铺让位于居住区,而混凝土地面也换成了郁郁葱葱的草地,漂流似乎永远不会穷尽。我永远不会居住在这样的地方,每天都要应付这种烦心事!

 车子开到一个大十字路口,雨果缓下车速,打亮了转弯指示灯。我们将要转弯进入一家大教堂的停车场;至少它过去曾是一座教堂。按照良辰镇的标准来估量,礼拜堂规模宏大。在我居住的地区,只有浸礼会教徒才能凑够坐满整个礼拜堂的人数,而且还得将所有的教徒都算在一块。两层楼高的礼拜堂两侧各有一列长长的单层翼楼。整座建筑都是刷过白色墙粉的砖房,而所有的窗户都刷过油漆,一片经过化学方法处理过的绿色草坪包围着整个停车场。

 在养护良好的草坪上,竖着一个标牌,上面写道:“太阳兄弟会中心——惟有耶稣才能死里复生”

 我打开车门,从雨果的车里爬出来,哼了下鼻子。“那块牌子尽在胡说八道,”我用手指给艾瑞斯看“拉萨路也死而复生了。那帮傻瓜连经文都写不对。”

 “你最好立刻把这种态度从脑袋里抹去,”雨果下了汽车,锁好车门,警告我说“这会让你粗心犯错。这些家伙是危险人物,他们把两个血鬼交给血贩子,还公开宣布对此负责,说至少人类能从血鬼的死亡中获利。”

 “他们和血贩子们做易?”我突然觉得恶心极了。那些血贩子持着一门极度危险的营生。他们捕获血鬼,用银质锁链捆住他们,然后血鬼的血,再到黑市上兜售。“太阳兄弟会的人把血鬼移交给血贩子?”

 “他们中的一个成员在报纸上的采访中漏的。当然啦,兄弟会的老大第二天就上了新闻,言辞烈地否认前一的报道,但我认为那只是烟雾弹。兄弟会可以用各种方法戕害血鬼,任务血鬼恶至极、令人憎恶,而兄弟会什么都干得出来。如果你是哪个血鬼的好友,他们会让你承受极大的迫。在这儿每次开口说话前,请好好回忆一下这句话。”

 “你也是,坏兆头预警先生。”

 我俩慢慢走向一栋建筑,一边走一边好好打量着它。停车场里还停着大约十辆车,从车身布满凹痕的旧车直至崭新的高档车,参差不齐。我最爱的是一辆珍珠白颜色的雷克萨斯,车子漂亮得都要让我以为车主是血鬼了。

 “有人从憎恨血鬼的生意里发了大财。”雨果评论说。

 “谁是这地方的头?”

 “一个名叫斯蒂夫•纽林的男人。”

 “我敢打赌这辆雷克萨斯就是他的车。”

 “那也就能解释保险杠上的贴纸了。”

 我顿了顿头。上面写着“让不死者见鬼去吧”车子里面的镜子上摇摆着一木桩——也许是——的复制品。

 就星期六下午而言,这里算是个热闹地方了。在教堂旁一块圈起来的空地上,孩子们着秋千,或是在攀爬架上玩耍。一个一脸烦闷的少年看管着这群小孩子,还时不时地停止咬手指,抬起头瞧着我们。今天不像昨天那么炎热——谢天谢地,夏季注定要失去它最后的一块阵地——翼楼的大门开,好进美好的天色与适宜的气温。

 雨果牵起我的手,我一下子被吓得就跳起,然后才明白到他是想让我俩装得更像一对情侣。就个人而言,他对我毫无兴趣,而这让我尤为放心。我们磨合调整了一下仪容,尽量让自己瞧上去更显自然,身体的接触使雨果的内心世界门户大开,我觉察到他虽然忧虑,但却意志坚决。雨果觉得摸着我的手很让人倒胃口,厌恶情绪之强烈,令我感觉不适;两人之间缺乏电火花,这让我舒服,但此刻这种实实在在的厌恶感觉令我不舒服起来。在那种感觉的背后,还潜藏着其他的东西,某种基本的态度•••可我们面前出现了一个陌生人,我将思绪重新投入到使命之中。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嘴一动,绽放出一个微笑。

 昨天晚上比尔小心谨慎地咬住我的脖子血,因此我不用担心如何来遮蔽尖牙的咬痕。面走来一对正离开的中年夫妇,我和雨果向他们杨手指一颔首致意。我穿了一身的新衣服,再加上今天和熙的天气,我俩更容易假扮出一幅无忧无虑的模样。

 我们迈进稍显阴暗的翼楼,这地方以前肯定是教堂的礼拜学校。走廊两侧的房间外面贴着新标签,比如“财务部”、“宣传部”还有尤其预示着噩兆的“媒体关系部”

 一个四十岁左右年纪的女人从走廊里的一扇门里走了出来,转过身面向我们。她相貌姣好,甚至可以说是漂亮,肤质甚佳,留着短短的棕色头发。粉红色的彩与粉红色的指甲油搭配得恰到好处,下嘴还微微地撅起,令她浑身散发出一股出人意料的美感;而这又对她那圆鼓鼓的躯干造成了不同寻常的挑衅。她穿着一条牛仔布裙和一件针织衫,衣襟下摆被整齐地进了裙子里,我立马想起了自己原本计划的那套装束,不住在心里赞美了自己几句。

 “我能为你效劳么?”女子一脸期待地问道。

 “我想要深入了解一下兄弟会。”雨果回答说,他看上去就像我们的这位新朋友一样的友善和真诚。我注意到女子前佩戴着一块姓名标牌,上面写着“S。纽林”

 “我们很高兴你们能来这儿,”她说“我是这儿的主管斯蒂夫•纽林的子,名叫莎拉。”女儿和雨果握了握手,却对我视而不见。一些女人不想和别的女人握手,所以我也并不担忧此事。

 在我们互相问好后,女子伸出她那只精心修剪过的玉手,朝着走廊尽头的双开门指了指。“要是你们愿意跟我来,我可以带你们参观一下做仪式的场所。”女儿微微笑着,仿佛这个直捣黄龙的想法有一点荒谬和可笑。

 走廊里的所有房门全都敞开着,房内显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假如纽林的组织者拘押囚犯,或者偷偷摸摸干坏事,那地点肯定是在楼里的其他地方。我仔仔细细地观察每处细节,决定要让情报满自己的头脑。但到现在为止,太阳兄弟会中心的内部和外面一样,感觉得直晃人眼,教众们看上去一点也不阴险狡猾。

 莎拉轻松地走在我们前面。她前抱着一叠文件夹,一面迈着闲适的步子,一面还回过头跟我们聊天。虽然她走得很放松,事实上要跟上她的脚步却有点挑战,雨果和我此时松开了彼此的手,大踏步地跟上她的步伐。

 整座建筑远比我估测的要来得大。我们方才从一侧翼楼的远端进入,现在走过了昔日教堂的大礼拜堂。和其他大型的会堂一样,礼拜堂是作集会之用的。我们紧接着进入了另一侧的翼楼。这侧翼楼的房间数目比较少,而面积更大;距离礼拜堂最近的房间显然是昔日的本堂牧师办公室。如今门上挂着一块门牌,写着“主管G。斯蒂夫•纽林”

 在整座楼里,这是我见到的唯一一扇闭的房门。

 莎拉敲了敲房门,等了片刻,然后才走了进去。一位高高瘦瘦的男人站在办公桌后面,带着满心欣喜的期待神情,向我们开颜欢笑。他的小脑袋与身体比起来并不相称。他有着一双烟蓝色的眼眸,长着鹰钩鼻,头发是和他子一模一样的深棕色,还夹杂着几缕灰发。我不清楚自己期望见到怎样的一个狂热分子,但肯定不是眼前这人的外表。他似乎为自己的生活感到愉快。

 他刚刚在和一位铁灰色头发的高个女人攀谈。女子穿了一条休闲和一件女式上衣,但瞅上去她穿上女式西装会感到更舒服些。女人在装腔作势地掩饰着情绪,但似乎她不太满意于某件事情——也许是因为我们的打扰。

 “我能为你效劳么?”斯蒂夫•纽林问道,同时伸手示意雨果和我找位子坐下。我俩坐在靠办公桌另一侧摆放的绿色皮革扶手椅上,莎拉一声未吭,扑通一声就坐在了靠一侧墙壁的小椅子上。“打扰了,斯蒂夫,”她跟自己的丈夫招呼说“我给你们拿两杯咖啡来,好么?还是苏打水?”

 雨果和我彼此对视一眼,连忙摇头拒绝。

 “亲爱的,这两位是——哦,我还没有问过你俩的名字?”莎拉用人的可怜神态望着我俩。

 “我是雨果•艾瑞斯,这位是我的女朋友麦瑞戈德。”

 麦瑞戈德?他是不是在犯傻啊?我使出浑身解数,这才始终摆出一副笑脸。接着,我在莎拉身旁的桌子上看到一盆万寿菊,至少我明白了雨果挑选“麦瑞戈德”这个名字的缘由。我俩犯下了一个大错误,我们应该在开车过来的路上就谈妥化名的事宜。假如安装窃听器的那帮人就是兄弟会,那很有可能他们早已知道我叫苏琪•斯塔克豪斯。真要“谢天谢地”了,雨果自动挑明了这个问题。

 “莎拉,我们不是认识一个叫雨果•艾瑞斯的么?”斯蒂夫•纽林的面部表情极尽挖苦揶揄之能事——额头微微地皱起,好奇地挑起眉头,然后脑袋歪向一侧。

 “艾瑞斯?”灰发的女人说“顺便介绍一下,我是波莉•布利瑟,兄弟会的司仪官。”

 “哦,波莉,很抱歉,我忘记介绍你了。”莎拉扭头看向右后方,前额微蹙不展,然后又恢复了平滑,冲着自己的丈夫出灿烂的微笑。“不是有一个叫艾瑞斯的家伙为大学公园市的血鬼担任辩护律师?”

 “就是他。”斯蒂夫一边说,一边后躺进椅子里,跷起了二郎腿。他朝走廊里走过的一个人招招手,然后十指叉放在膝头。“啊哈,雨果你会来拜会我们,这真是有趣极了。我们能否企望你已经见过血鬼的真正面目了呢?”斯蒂夫•纽林浑身洋溢着自我足的感觉,就像臭鼬身上冒出的臭味。

 “适当的措辞应该是——”雨果想要开口,可斯蒂夫依旧滔滔不绝:“你见到了血鬼噬鲜血的另一面了吧,这个种族黑暗的面目?你发现了他们想要杀死我们所有人,用他们的恶的方式和空的承诺统治我们?”

 我知道自己的眼眸此刻睁得像碟子一般大。莎拉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她的模样依旧和香草布丁一样的甜蜜温和,波莉似乎处在某种真正可怕的高之中。斯蒂夫继续说(他依旧是一副笑脸):“你该了解,在这棵星球上,永恒的生命听起来也许不错,然而你会为之失去你的灵魂,并且最终当人类逮住血鬼时——当然也许不是我,也许是我的儿子,或者一直到我的孙子那辈——我们会用木桩戳住你们,烧死你们,然后你们会下到地狱里的地狱。那个日子的推延并不会带来多少改变。血鬼践踏人类,就像使用厕纸一样,最后一冲了事•••上帝因此为血鬼族准备了一个特殊的角落。”

 见鬼的说辞。血鬼族江河下之类的鬼话。我从斯蒂夫口中套出的,只有这种漫无止境、沾沾自喜的鬼话,再加上一些狡猾说辞。没有任何具体的情报。

 “斯蒂夫,打搅了。”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我坐在椅子里转身一看,瞧见一位平头黑发的帅哥,肌得像一名健美运动员。他对着房间里的所有人出笑脸,一副和所有人一样的和气模样。这在方才曾经给我留下深刻印象,而此刻,只会让我骨悚然。“我们的客人想要见你。”

 “真的?我马上就去。”

 “我想你最好现在就过来,你的客人不会介意等候吧?”平头黑发的帅哥用恳请我眼神望着我们。雨果此时想起了某个隐秘的地方,这转瞬而过的念头在我看来很不同寻常。

 “加布,我招待完访客马上就来。”斯蒂夫异常坚定地说。

 “好吧,斯蒂夫•••”加布不想轻轻松松地就放弃,但他从斯蒂夫的眼神中望见一瞬而过的颜色,斯蒂夫还坐起了身,放下二郎腿,加布从而知道了讯息。他用绝非崇敬的眼神看了斯蒂夫一眼,接着就离开了。

 两人的你来我往让我看到了希望。我思量着法雷尔是不是被关在哪扇紧锁的房门后,我还想象着自己回到达拉斯血鬼的老巢,告诉斯坦他的兄弟被囚的具体位置。然后•••啊不好。接着斯坦会过来攻打太阳兄弟会,杀死所有的会众,救出法雷尔,最后•••哦,天啊。

 “我俩只想知道你们近来有没有什么活动可供我们参加,那么我俩就能了解这里的活动范围。”雨果的提问听上去只是在不经意的询问,而非刻意的打听。

 “既然布利瑟小姐在这儿,也许她能回答你的提问。”

 我注意到波莉•布利瑟启齿前望了斯蒂夫一眼,还留意到斯蒂夫依旧是一副不动声的面容。波莉•布利瑟很高兴自己被要求提供信息,也很高兴见到雨果和我出现在兄弟会。

 “我们确实有几项即将举办的活动,”灰头发的布利瑟说道“就在今晚,我们要举行一次特别闭仪式,接着是一次礼拜黎明的祈祷仪式。”

 “听上去很有趣,”我说“是不是和字面意思一模一样,仪式在黎明时举行?”

 “哦,是的,差不离。我们会打电话给气象预报台之类的地方咨询。”莎拉笑着回答说。

 斯蒂夫说:“你会永生忘不了我们的黎明祈祷仪式的,它给人的发远超信仰。”

 “呃——会发生怎样的事?”雨果探问道。

 “你会在眼皮底下见到上帝力量存在的证据。”斯蒂夫微笑地说。

 这句回答听起来像是十足的坏兆头。“哦,雨果,”我说“那难道不令人精神振奋么?”

 “嗯,确实。闭仪式几点开始?”

 “六点半。我们想要教众在他们起前来到这儿。”

 须臾间,我脑袋里想到一个暖和的地方里的一盘子面包卷。紧接着,我意识到斯蒂夫是希望教众在血鬼于夜间出没前抵达这里。

 “但是你的教众们回家时该怎么办?”我不问道。

 “哦,你小时候肯定没有参加过闭仪式!”莎拉说“好玩极了。每个人都会带来自己的睡袋,我们吃吃喝喝,玩耍游戏,读点儿圣经,做点儿布道,所有人事实上都在教堂过夜。”我留意到莎拉看来兄弟会中心的前身是一座教堂,也相当确信管理层的其余人持有同样的看法。假如它瞧上去像座教堂,功能上像座教堂,那么它就是一座教堂,而不管它是不是像正统基督教堂一样享受纳税优惠政策。

 孩提时,我参加过两次闭仪式,从没有一次能忍受那种体验。一帮子小孩整夜被锁在一栋楼里,紧紧拥簇在一起,身边只有看不完的电影、没有尽头的游戏活动,以及吃不完的垃圾食品和汽水。我的心智经受了这番轰炸,脑袋里接受到少年人在荷尔蒙作用下千奇百怪的念头与冲动,还要忍受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音和喜怒无常的脾

 我告诉自己,这回将迥然不同。参加者都是成年人,还是对信仰意志坚定的成年人。会所里不大可能到处都是薯条袋,睡觉方面或许会有象样的安排。假如雨果和我参加仪式,也许我们能有机会搜查整座建筑,救出法雷尔,因为我确信他就是将要在礼拜早上与黎明碰面的那名倒霉鬼,这可由不得他做哪种选择。

 波莉说:“您俩参加。我们准备了足够的食物和帆布。”

 雨果和我狐疑地对视了一眼。

 “我们为何不现在就带你们在楼里逛一圈,你们也好看个究竟?然后你们能下定主意。”莎拉建议说。我牵住雨果的手,猛然感觉五味杂陈的滋味。我浑身上下充斥着由雨果狂的情绪引发的惊愕之情。他脑子里念叨着,快离开这儿。

 我舍弃了刚刚制定的计划。如果雨果陷入这样的混乱状态,我俩就不能再待在这儿了。进一步的探问可以留待以后。“我俩要回我的住处一趟,把睡袋枕头带过来,”我神情阳光地说:“行吧,亲爱的?”

 “我也得喂一下猫,”雨果说“但我们会在•••六点半回到这儿,你说对吧?”

 “啊呀!斯蒂夫,我们的库房里不是还放着好几条睡袋?从哪是起客人们到我们这里只待一小会儿?”

 “我们想要你们待到大伙儿到齐。”斯蒂夫力劝我俩,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我知道我俩正在受人威胁,我也知道我俩需要离开这儿,然而我从纽林夫妇心里探查到的只是一堵意志坚决的高墙。波莉•布利瑟似乎正在沾沾自喜。既然我知晓了他们对我俩起了疑心,我更讨厌催和查探他们。假如我俩能立即身,我发誓自己再也不会回来。我要停止为血鬼干这份侦查的活计,我只会去照看酒吧,再和比尔双宿双栖。

 “我们真的要走了,”我礼数周全却异常坚毅地说“我们对你们这儿的印象很是深刻,想要参加今晚的闭仪式,但在此之前,依旧有足够的时间让我俩做一些杂事。你们明白的,当你整周都要工作时会冒出多少的琐事,大大小小的事情会堆积起来。”

 “嘿,等待明天闭仪式结束时,事情还在原处嘛!”斯蒂夫说“你俩需要留下。”

 除非把所有事挑明白,否则根本找不到办法身。但是只要还有一线安然身的希望,我就不会选择那么做。我俩周围有不少人。当我们走出斯蒂夫•纽林的办公室时,大家朝左面走,斯蒂夫慢慢地跟在后头,波莉走在右边,莎拉打前阵,一行人走到了走廊尽头。我们每一次经过一扇门打开的房间,里面的人就会招呼说“斯蒂夫,我能见你一小会儿么?”或者是“斯蒂夫,埃德说我们得变换这处的措辞!”但是除了一个眨眼或者微微一笑,我看不出斯蒂夫•纽林对这些接踵而至的请求有任何的反应。

 我不考虑起假如斯蒂夫被人除掉后,兄弟会的运动将持续多久。紧接着我就为这一念头感到羞愧,因为我的想法是如果斯蒂夫被人杀掉后,要么是莎拉要么是波莉,假如可能的话都会继承他的位置,因为这两个人似乎都是坚忍不拔的人。

 假如你认为兄弟会建立的前提清清白白的话,那么所有的办公室都是正大光明,没有一点儿猫腻。它们看上去就像普通的美国办公室,甚至比一般的办公室都要来得干净,里面甚至还有一些有人种的员工。

 不过全部属于人类。

 在走廊里,我们与一位身材小巧玲珑的西班牙裔女擦身而过,当她的视线扫过我们时,我突然捕捉到一个心灵信号,之前我只感觉到一回这种信号。那次,心灵信号来自于山姆•莫洛特。这名女子和山姆一样,都是变身人,而当她从我身上感觉到“异样”的信号时,立刻睁大了眼睛。我试图上她的眼神,在转瞬之间我俩相互望着彼此,我试着向她的脑子里输送消息,而她则拼命将之屏蔽。

 “我告诉过你么?以前在这里的那座教堂修建于六十年代早期?”当小个子女子快步走过时,莎拉对我俩介绍说。女人转过头回望,我再一次与她视线汇。她出了惊吓的眼神,而我用眼神告诉她“救救我”

 “没有。”我惊讶于话题的遽然扭转,连忙对莎拉说。

 “再走一点路,”莎拉甜言语“我们就能见到教堂的全貌。”我们此刻已经来到走廊尽头的一扇房门前。在另一侧翼楼相应位置的房门通向的是楼房外边,而从教堂外面看,两侧的翼楼似乎应该是对称的。然而,我的观察显然并不正确•••

 “这里显然地方大。”雨果赞成道。让雨果为之困扰的矛盾情绪似乎已经退却。实际上,他看上去根本就不再有烦恼。眼下,只有那些对精神状态一无所知的蠢蛋才不会担心目前的情势。

 那个蠢瓜就是雨果,他对精神状态毫无察觉能力。当波莉打开最后一扇房门,他看上去只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房门就在走廊的尽头,它应该通往外面的世界。

 然而,它通往的是地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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