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扑朔迷离
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云清霜索
起身,换了便于行动的劲装,提上纯钧宝剑闪身出了门。宣城乃西茗国都城,也是最繁华之处,既聚集着全国半数以上的财富,同样也是形形
人物往来最频繁的地方,左右睡不着,她是要借机探明宣城的地形,以便明
一早拜见大将军夏侯熙,由他引荐给国君轩辕灏,完成了师傅
待的任务,她也可早
赶往干定城和师兄他们汇合。
西茗国高手辈出,人才济济,云清霜早有耳闻,她不敢托大,小心翼翼的施展蝴蝶穿花步的上乘轻功,足尖轻点后跃上客栈屋顶,待观察四周并无可疑人影后,才放心的从后街离开。
但在绕过两条街后,云清霜发觉被人盯上了。此人盯梢的方法很高明,不是贴的很紧,始终保持着数十丈的距离,若不是云清霜生
谨慎,几乎就被他得逞。她撇嘴微微一笑,只作不知,突然飞身一掠,她的步子轻灵飘逸,早已看准路旁一棵葱郁大树,稳稳站于树杆上后提起一口真气,换势再跃,落到另一棵树上,如此连换十几次身形,早就把追踪她的人甩的无影无踪。
眼看着云清霜在他眼前凭空消失,那人目瞪口呆,无奈技不如人,只能自认晦气。他慢
的往回走,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云清霜居然改换装束后,反过来盯梢他。她的目的很简单,只需探明他的落脚地,回头再从长计议。云清霜非常当心,同那人之间保持目光可及的距离,所以,尽管那人十分机警,也数次回身探查,也没有发现自己已成猎物。
令云清霜惊讶的是,那人的落脚之处竟是大将军府邸。云清霜本不知夏侯熙的住所,如此,得来全不费工夫。但随即,一个迫在眉睫的疑问却涌上心头。夏侯熙派人跟踪她,这是何缘故?
有心潜入府中一探究竟,但到底理智占了上风。夜探大将军府,稍有差池,有嘴也说不清,夏侯熙是敌是友未明,但既是师兄推崇之人,云清霜理应信任。
想清楚这一点,她一身轻松,既已摸清将军府所在,今夜的目的便已达成。云清霜留心周围环境,暗自记在心中后,转身回客栈。没走几步,她再次敏锐的觉察到有人不急不缓的跟在她身后。
云清霜觉着有些好笑,她是招谁惹谁了,短短一个时辰之内,竟被盯梢两回,而且还是两拨人。她加快步子,迅速隐入一间平房后,昏黄的月
起到掩护的作用,四周茂密的枝叶也隐蔽掉她的踪迹。云清霜屏住呼吸,看着树荫下逐渐放大的黑色人影,听的脚步渐渐近了,她霍然挥出一剑,明晃晃的剑光直冲来人颈项,那人却一动不动,在剑尖离来人仅有寸许距离时,云清霜收回剑势,眉心微蹙,冷声道:“怎么是你?”
幸好剑势收的快,没有伤到他分毫,但饶是如此,森冷的剑气足以使他惊出一身冷汗。也正是如此,云清霜疑心尽释。如果他当真懂得武功,方才就不会任由云清霜拿剑指着他,而他全无回应。
前
在山神庙巧遇的素衣书生,
边渗出浅浅一抹笑,神情莫测高深。云清霜备感费解,他如此淡然,究竟知不知道若不是自己收剑及时,他只怕一脚已经踏在鬼门关上了。
云清霜眉一挑,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你为何鬼鬼祟祟的跟着我?”
书生深深一揖,嘴角依旧笑容清淡“姑娘误会了,在下是为向姑娘道谢而来。”
云清霜抱剑而立,目光低垂“你已经谢过了。”声音冰的好似来自千年寒潭,书生呆了一呆,一时接不上话。
云清霜并不多言,转身即走,书生在她身后跟了几步,云清霜倏然回头,眸
一沉,出声警告“不要再跟着我。”
书生迟疑着,脚步终缓下。
云清霜疾走几步,再转过身,见那书生果然没有再跟着,
微弯,极轻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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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霜原本打算翌
清晨便前往将军府拜见夏侯熙,但走出客栈时恰逢一辆马车经过,行驶缓慢,路人行走有序,丝毫不受其扰。过路行人逢人便随口夸赞几句,云清霜依稀听到夏侯将军的字眼,于是装作不经意的问客栈掌柜:“这便是将军府的马车吗?与寻常大户人家的可没有多大差别。”
掌柜的不疑有他,笑呵呵的回道:“姑娘这是刚来宣城吧?”
云清霜点点头。
掌柜继续说道:“夏侯将军为人和善有礼,也从不摆官威,他深知民间疾苦,誓与百姓同甘共苦,所以吃穿用度与民无异。”掌柜瞥了云清霜一眼,打趣道:“若不是圣上亲赐了马车,他恐怕每天上朝会徒步而去。”
云清霜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很快意识到此举不妥,忍住笑,往行进的马车瞧去。
车头仅有一位赶车的马夫,没有一般大员出行大张旗鼓的排场,也没有随从肆无忌惮的呼喝,行人平静一如往昔,街头巷尾小贩的叫卖声甚至还盖过了马蹄声。
如此看来,夏侯熙确是一位礼贤下士,体恤民情的好官,想必也对即将到来的战
深恶痛绝,由他引荐再合适不过了。云清霜
角犹带笑意,也是,师兄
的朋友又岂会是池中物。
掌柜的在一旁已是看呆。那笑意从眼底
淌开来,衬的肤
嫣然,这女子不笑的时候冷若冰雪,让人不敢心生亵渎之意,浅笑时美目顾盼生姿,容颜竟是世间少有的绝
。古人云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大抵如此。有她浅靥一笑,世人又何需再笑?
云清霜一抬首就接触到掌柜发直的眼神,心底平添几分厌恶,目光倏然一冷,笑容褪尽,竟拂袖而去。
待走上街头,她才想起夏侯熙早朝未归,她无处可去,又实在不愿就此回客栈干等,正思量时,已不由自主的随着往来人
涌向热闹的市集。
有身着打满补丁且洗的发白但却出奇干净衣衫的大婶,手挽竹篮,拣一些做工精美的绣品沿街叫卖;身怀绝技的江湖人耍上一套拳脚,赢得阵阵喝彩声;又有白发苍苍的老者可依据客人形貌在顷刻间捏出一面人,惟妙惟肖,此为孩童最爱。
其实各地市集皆大同小异,但云清霜自五岁跟随柳慕枫学艺起,每
勤练剑术,甚少下山,更别提见到这般新鲜的玩意,虽说她生
淡泊,但毕竟还只是豆蔻少女,这下瞧的笑意泛开,怦然心动。
少女天
使然,她拨开人群,兴致盎然的挤进挤出,她并没有注意到,人堆里有一人在触到她的容颜时目光飞快的闪动了下,并低声嘱咐了几句,自己渐渐淡出人群,往僻静处去了。
云清霜在卖胭脂水粉的妖娆妇少前停驻脚步,微微而笑。那胭脂
似桃花,那妇少媚眼如丝,说不出的勾魂夺魄。云清霜心神好似被一种奇怪的力量震慑住,朝着那美
妇少缓缓伸出手,冷不防身前被一人狠狠撞了下,神智顿时清明,她反应也是极快,往怀里一掏,放银两的褡裢还在,但是沈煜轩所赠匕首却不翼而飞了。
云清霜眼尖的瞅见前方有一瘦削的身影身形一动便离了一丈远,再一动,又是一丈远,像是生怕云清霜不知匕首是他所盗,还转过身挑衅般的朝她晃动手中的战利品。好快的步法,云清霜暗道。她大惊过后,起了争强好胜之心,她所学的蝴蝶穿花步乃独步天下的轻功,她倒是要看看与那小贼相比谁更胜一筹。
一个翩若蝴蝶,快如闪电,一个如蜻蜓点水,足落无声,各自施展出浑身解数,跨过小溪,越过高墙,穿过丛林,掠过小山,这般卓绝的轻功,实已到炉火纯青的境地。
追的兴起,云清霜运足全身功力,脚下呼呼生风,眼看手指就要碰到他的飘飘衣衫,未曾料想对方一个鹞子翻身,足尖点地,平地掠起,利用冲力一下子又将云清霜甩开数十丈,直恨的她牙
。
云清霜调匀气息,奋起直追,但终因体力有限,步子愈来愈缓,那人又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似的,也减慢步伐,云清霜咬咬牙提了一口气,刚追上几步,对方又突然加力,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如此几次三番,倒像是在逗弄于她。
云清霜气结,她心高气傲,何时受过这等消遣,她使出“移形换位”的身法,腾身飞起,也顾不得行人注目,御风而行,几乎脚不沾地,等到她发现周围地形有异时,不知不觉间已经追出了宣城。
入眼景物似曾相识,依稀是昨天策马经过的入城必经之道,云清霜张大双目,骤然止步,这贼人步步为营,费尽心机,竟是要将她
来此处吗?她本就聪慧伶俐,受了
将以后一时心浮气躁才会中计,现在理清头绪,又克制住体内翻滚的真气,她反而不急了,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对方迟早是要拿出来的。
果然,对方见云清霜不再上当,一个跟头倒载回来,在离云清霜一丈开外的地方站立,施施然笑了,嗓音酥软人心“怎么不比了?认输了?”
小女孩笑哈哈道:“你都是这样同你的救命恩人说话的吗?”
云清霜冷哼一声:“此话怎讲?”
“若不是我及时出手,你已中了那妖妇的
魂大法了。”小女孩轻轻松松的说出事实,听在云清霜耳中却是蓦地一惊。女孩一双无
明眸掠过云清霜稍带困惑的面容,吃吃笑了“你可听说过万花门?”
万花门是以媚术扬名天下的门派,门主李华衣亦正亦
,美
不可方物,寻常男子若是她那一对勾魂媚眼瞧上一眼,骨头便也酥了,脚也软了,恨不能掏心挖肺给她,从此死心塌地的追随。江湖人送她一个外号叫做“辣手嫦娥”指的便是她貌美如花,但心如蛇蝎,她所练的天魔摄魂法,需以壮年男子为辅,向来为正道人士所不齿,云清霜也听师傅提及过,当下红了双颊,连带耳
都火辣辣的烫,低声问:“我是女子,她抓我去有何用?”
女孩忍俊不
,闲闲的道:“自然是捉你去做她的弟子。”
做李华衣的弟子势必也要练习她的
门功夫,云清霜一张俏脸涨的通红,张了嘴却说不出话。
女孩伸出小手握住云清霜的,笑嘻嘻的说:“姐姐可还怪我?”
那手柔若无骨,不若一般习武之人关节
大,云清霜虽说也是手如柔荑,颜如舜华,但那是师傅以毕生心血研制的物药辅助才使她小小年纪就跻身一
高手的行列,并且武功不
于形貌,这小女孩又是怎么做到的?
云清霜有意试探,不觉放柔了声音“小妹妹如何识得她?”
女娃子眨眨眼睛“是师傅告诉我的啊。”
这女孩的师傅定是位世外高人,她的武功已是惊人,师傅的武功又会是怎生的惊世骇俗。云清霜起了拜访之意,但不知如何开口是好。
“姐姐是不是想知道我师傅是谁?”像是能猜到她内心所想,女孩狡黠的笑着问。
云清霜点了下头。
“那姐姐随我一同回去不就见着了?”她顿了顿,又道:“就在前面不远。”好似怕云清霜犹豫,她摸了摸下巴,调皮的说:“姐姐的匕首还在我这呢。”
云清霜失笑,她倒不是怕小女孩会害她,如果她真有加害她的意思,刚才也就不会救她,再者,此处荒郊野外,也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场所,又何必再走一程多此一举,她担心的是,一般世外高人总是性格孤僻,不好相处,自己冒冒然前往,是否会自讨没趣。
她迟疑着说出口,女娃儿连忙摇头“姐姐放心,是师傅要我带你来这儿的,他又怎会不快?”
云清霜淡淡笑过,表面欣然应允,暗地留了几分心眼,她探入暗囊取了一把梅花针在手,以备不测之用。
女孩忽翩然转身,面
愠
“师傅说过姐姐若不愿前往,绝不勉强,我这就将匕首还你。”她倒转刀柄,放在身前的平地上,别转开头,不再言语。
云清霜脸一红,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了。当即赔笑道:“小妹妹莫怪,是我多虑了,我随你去便是。”
小女孩转怒为喜,拍掌道:“这才对嘛,姐姐我们走。”她握紧云清霜的手,神态亲密。
云清霜一路走,一路留心四周景致,女娃是将她往林中带,枝叶蔓披,云雾笼罩,放眼望去一碧连天,赏心悦目,山风吹处,林海呼啸,勾起了很多在云苍山上的回忆。
她于桃树下练剑,沈煜轩在旁指点她如何出招才能出奇制胜,或是兴致高时,师兄抚琴一曲,她和着琴音舞剑,又或是二人同习那双剑合璧的招式,练的累极,她取出绣帕为师兄抹去额上的汗珠,好比在人间仙境,这日子过的逍遥自在。
但这所有的一切,在柳絮出现后就完全被颠覆了。
思及痛处,心像被针尖狠狠扎了下。
“姐姐,到了。”女孩的呼唤声将她自恍惚中惊醒,云清霜凝神一看,在山林深处建着一间茅屋,如此简陋的居所却取了一个极为雅致的名字:邀月小筑。
云清霜暗暗称奇,邀月小筑,居然同她打小居住的地方名称相似。
这仅仅是种巧合吗?
无需再妄加猜测,相信在踏进这间小屋后,所以疑问都能解开。
“姐姐,请进。”女孩儿往门边上一靠,负手而立。
云清霜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女娃咧着嘴笑:“姐姐,师傅在里面等你。”
云清霜颔首,心情复杂的推门而入。
屋内只有一张桌子和四张椅子,简单,朴实,陈设和云苍山的邀月山庄截然不同,云清霜莫名舒了口气。
屋的一角站立一人,想来便是小女孩口中的师傅,屋内光线有些黯淡,看不真切,待他转过身来,云清霜看清那是位玄衣老者,年纪同师傅在伯仲间,相貌堂堂,身材魁梧,双目炯炯,比之柳慕枫的仙风道骨,多了份睥睨天下的气概。
云清霜平静的眸中无波无澜,眼帘轻垂,似在等着老人先行开口。
玄衣老者目光平平掠过云清霜的面容,心
起伏,他忍住一阵激动,急切问道:“你可是叫做清霜?”
云清霜心咯噔一下,她初涉江湖,还只是无名小卒,为何三番两次被人认出身份,之前的黑衣蒙面人是,现在的玄衣老人亦是如此。她目光一闪,不答反问道:“你是谁?”
老者大步走上前,手抓进云清霜的双肩,语带焦急“清霜,我知道你是清霜。”
云清霜不动声
的躲过,这一招大雁回巢乃蝴蝶穿花步中最
妙的一式,可自敌人手中空手夺刃,又可于千军万马中自由穿梭,云清霜运用的还不纯
,如果是柳慕枫亲自使出,能伤人于无形,出入如无人之境。
“大雁回巢,”那老人一口说出此招的名称“你果真是清霜。”他脚步一动,看似如醉酒之人步子不稳,实则暗蕴绝妙步法,飘逸出尘,潇洒无羁,忽听到衣襟带风之声,人已到云清霜跟前,她慌忙侧身闪过,饶是她轻功绝妙,这一下仍是避的十分狼狈,若不是伸手在桌脚上借了把力,差点就要双手着地,极不雅观。
好不容易站稳身形,云清霜窘的满脸通红。老人捋了捋长及
前半白的胡须,呵呵笑道:“以你的年纪,有这等造诣已属不易,柳慕枫在你身上没少下功夫啊。”
云清霜贝齿轻咬,在
上留下一排细密的牙印。听他口气,似乎和师傅极为
识,可为何自己从来没有听师傅提起过他这样一号人物。瞧他的身手,在江湖上绝非无名之辈。
云清霜默然不语,却也等于默认了自个的身份。老者忽然柔声道:“我有一事相问,望你能如实告知。”
云清霜再不能装聋作哑,忙回应:“不敢,前辈请说。”他方才
的一手,其功力之深厚,即便不敢称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也可以同师傅齐名,他这般纡尊降贵与自己好言好语,又怎敢再轻慢。
老人清了嗓子,微微一笑,目光柔和“你的母亲…”很长的一段停顿后,他终于复道:“她现在何处?”
云清霜身体一僵,头低垂,再度抬起头时神色间已是一片冷怒,老人见她这般神情,慌忙张口解释“你不要误会,我…”
云清霜却再不愿听下去“我敬重你是前辈,你…”她无法再说下去,气的身体簌簌发抖,狠狠的咬住下
,痛的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我绝无唐突你母亲之意,你不愿意说便罢,我不会强求。”老人语中带了丝叹息,容颜又似苍老了几分。
云清霜心中一动,
微启,到底还是忍下了。她抱了抱拳,语调极力保持平稳“告辞。”转身就走,望着她的背影,老人突然道:“等一下。”云清霜只当没听见,加快脚步,出了茅屋,也不看那小女孩一眼,凭着之前的记忆,寻找来时的路。
但林海郁郁苍苍,一眼看去怎么都找不到通向外间的路,云清霜急了,忽听头顶上一声轻笑,她抬头一瞧,从高耸的枝桠间探出一张小脸,再一看,头下脚上,她是整个倒挂在树杆上的,见云清霜目瞪口呆的表情,她扑哧一笑,一溜烟滑了下来,几步窜到云清霜身旁,笑眯眯的说:“好姐姐,师傅命我送你出谷。”
云清霜怔了怔,半晌才道:“多谢。”
女孩在前方带路,方才明明已无路可走的地方,突然就延伸出一条羊肠小道,走到尽头,眼看着又是条绝路,她却牵起云清霜的手往旁边跳动几步,就又出现了一条通道。
云清霜猛然省悟,这山谷中的景物排列莫非暗合五行生克、
八卦的变化,若真如此,如非有人带路,她是怎么都走不出去的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出了山林。云清霜向女孩投去感激的一笑,小姑娘眉毛一挑,不声不响的自袖中取出一物
给云清霜,做了个手势,淡声道:“事情并不是姐姐你所想的那样,我不希望姐姐误会师傅的为人,你看过这幅画就会明白了。”
云清霜细心解开绑在画轴上的红丝线,右手一挥,整幅画呈现眼前。许是年代久远,纸张略微泛黄,画上是一名翩翩起舞的年轻女子,长眉入鬓,白绫束
,眉目同她有七八分相似,仔细瞧来,又不尽相同,粉腮红润,秀眸惺忪,容颜比她美上数倍,就好似画中走出的仙女儿,落款处的
期是二十年前。
小女孩收起画卷,纤纤玉指伸到云清霜面前“师傅和你母亲本就是旧识,你母亲从来都没有提起过他吗?”
云清霜茫然的摇了摇头。
“师傅只想知道你母亲现在何处,他并没有恶意,”仿佛能猜到云清霜要说什么,小姑娘抢着道:“姐姐不用现在就做决定,想清楚了就来山谷找我们。”她似是笃定云清霜一定会改变主意,脸上笑的像是只阴谋得逞的小狐狸。
云清霜
角紧抿,心中举棋不定。小女孩始终带着温雅的淡笑,也不催促,反而提醒她:“姐姐再不走,还没进宣城天已黑了。”
云清霜举头望天,此时已过晌午,烈
当头,空气炽热,昨儿有青骊马代步,她才能在入夜前赶到宣城,如今要靠双脚走回去,哪怕她轻功盖世,也比不过奔腾的骏马,不抓紧的话天一黑山路愈加难行,恐怕真要在林中过夜了。她别过小女孩,刚抬脚,又被叫住,她回身询问,女娃浅笑
的说:“姐姐,我不送你了,你路上小心。还有…”她目光在云清霜脸上停顿半刻后,单手托腮,俏皮的笑道:“清霜姐姐,我叫小可。你要记住哦。”
云清霜眸
清亮,半垂眼帘,微
淡淡笑意“小可,我记住了。”她冲着小可摆了摆手,施展绝顶轻功,翻山越岭,一口气跑了十几里路,感觉神清气
并无疲态,打算乘热打铁再赶一段路,冷不防一张巨大的渔网从天而降,她反应迅速,身手矫捷,双肩一晃,几个起伏,再一翻身,竟被她堪堪避过,但紧接着又是一张网兜头而下,这次她就没这么好运了,她刚刚跃起,使身体悬空,两道黑影从她侧身掠过,两柄宝剑齐齐刺向她的喉咙,如果她躲避剑招就势必会被渔网网住,若是她闪避渔网就等于将身后的破绽卖给了对方,无论怎样,她都将中招,云清霜陷入两难境地,但她岂肯轻易服输,她凝起一口真气,将全身力道聚积在左脚上,单足点地,身躯一转,刷的一声,纯钧宝剑出鞘,硬是挡开了那两道凌厉的剑势,再就地一滚,同时消除了渔网的攻击。
来不及
口气,又有剑势攻来,云清霜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另有数枚暗器夹带着风声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好个云清霜,遇到险情不慌不忙,舞起手中的纯钧宝剑,宛如一轮银色的弧圈,将周身护的水
不通,各式暗器纷纷坠地。
有两枚袖箭就擦着她的发梢而过,云清霜眼尖的瞧见箭头闪着妖异蓝色光芒,显然被淬过剧毒,她暗自长出一口气,幸好没有逞能用手去接,否则此时已是任人宰割的板上鱼
。
但疑问接踵而来,她出道不久,自问也没有得罪过人,到底谁和她有如此深仇大恨,竟招招
取她性命。
云清霜双目顾盼,周围倏然安静下来,地上一片狼藉,方才攻击她的人踪影全无。她沉声喝道:“好狠毒的贼人,到底是谁故弄玄虚,够胆量的话就现身同我单打独斗一决高下。”
她的声音在林中回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云清霜暗暗惊诧,难道刚才的打斗仅仅是谁在作弄于她?她清了嗓子又道:“难道有胆子做却没有胆子承认吗?”话音未落,一阵大笑盖过了她的声音,初时只觉嘶哑难听,越来越刺耳,饶是云清霜功力不弱,到最后也不由捂住了双耳。
笑声逐渐
近,林中树木往两边分开,从中走出一个白发老妪,走近了,才发现她除了一头银丝骇人,其真实年龄也不过四十出头,面上肌肤洁白娇
,堪比少女。她还在大笑,声音撕心裂肺,云清霜实在经受不住,一招浮光掠影朝她斩去,那老妪冷笑一声,眼中异芒闪现“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献丑。”她随随便便一挥手,就轻松化解了云清霜的剑招。继而纵声长啸,反守为攻,虽赤手空拳,但招式真如疾风骤雨,迅捷之极,云清霜左右闪避,架住了前三招,却没能躲过第四招,
口结结实实挨了一发掌力,当即闷哼一声,五脏六腑一阵翻腾,她竭力运功调匀气息,但面色惨白,显然所受内伤不轻。
那老婆子虽打中云清霜一掌,但自身也被震退了三大步,她惊异万分,眯起双眼沉了神色,冷冷的道:“看不出你还有两下子,倒是我小瞧你了。”她的嗓音如夜枭聒噪,着实不好听。
云清霜
着气,方才她暗暗运功,真气在丹田滞留不去,此时她最需要的便是疗治内伤,但形势不允许她这样做,只得强打起万分精神先专心应对这罕见的强敌,再做打算。
这次不等云清霜动手,那白发老妪先行出招,她劈出的掌力雄厚惊人,恍如一股劲风扑面而来,这一掌要是被她击中,恐怕当场便送了性命,云清霜不敢硬接,一个“凤点头”避过,老婆子没有给她
息的机会,大喝一声,绵绵掌力吐出,好似有摧闪裂石的势头,云清霜黛眉紧锁,肩头下沉,勉强闪过这招,但右胁
出很大一个空挡,却也给了那老妪机会,眼看着接下去这排山倒海的一掌无论如何也避不过去,云清霜几乎已是闭目等死,谁料那一掌迟迟没有落到她的身上,反而是右肩一麻,被点了
道,软软的倒下,被她老妇伸臂接住。
“你…”云清霜
道被制住,但口尚能开,只是她方一出声,又被点了哑
。
那白发老妪将云清霜散落鬓旁的发丝捋到耳后,眼中忽然迸
出骇人的光芒,那般怨毒的神情不觉让人
骨悚然。她枯瘦的手指抚上云清霜的脸庞,冰冷的指尖触碰在皮肤上让云清霜不由打了个冷战,此时她方觉害怕起来,这样诡异的场景比刚才以性命相博更为恐怖。她骇然的张大嘴,然发不出丁点声响。
白发老妪的手指缓慢在云清霜脸上摩抚,面容逐渐扭曲,蓦地将右手高高举起“我本不想杀你,怪只怪你长的太像她了。”
云清霜被她凄厉的喊声震住,一时也忘了害怕,她甚至还感觉到了在老妇充满仇恨的双眼掩饰后的一抹悲凉和幽怨。她怔怔的望着那老妪出神,报以怜悯的目光。
只听一声巨响,身旁的参天大树已轰然倒地,那积聚数十年功力的一掌何其厉害,若不是那老婆子突然改变主意撤了掌,这掌若是拍在云清霜的天灵盖上,不止头破脑裂这样简单,只怕是粉身碎骨。老妇盯着掌心,痴痴的说:“罢了,罢了,就连这看人的眼神也是一样的。”
云清霜这才感到有些后怕,一颗心跳的厉害,险些蹦出
腔。
老妇人从怀里掏出一颗朱红色药丸,递到云清霜嘴边。云清霜紧咬牙关不张口,那老妪嗤笑一声“是治你内伤的七窍玲珑丹。”七窍玲珑丹乃补气培元的圣药,更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是用天山雪莲入药再以其它珍贵药材配置而成,云清霜
不信,当下死死咬着嘴
,还倔强的扭开了头。老妇人冷笑着在她下颚用力一捏,云清霜吃痛,老妇趁机掰开她的嘴,强行给她喂下药。一股暖
顺着喉线划入腹中,在体内轻转,最后归入丹田,云清霜只觉浑身说不出的舒坦,苍白的脸瞬间有了生气,功力恢复如初,到这时不由得她不信,白发老妪给她服下的当真是七窍玲珑丹。
老妇目光变的深沉,徐徐道:“你一定觉得很奇怪,我为何之前想杀你,现在又救了你是吗?”她像是忘记云清霜已被她点了哑
有口不能开,但她似乎也并不准备得到她的回答,很快接道:“我想你带一个人来见我。”她在云清霜肩头轻轻拍了下,云清霜心中存着好奇之心,
道一解开便迫不及待的问:“谁?”
老妇双目定定,一丝羞赧之
一闪而逝“你带骆英奇来见我,我和你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云清霜哭笑不得,她同她素未谋面,自始至终也只是那老妪在为难她,她们之间又何来的恩怨。更何况,骆英奇是何人,她根本不认识,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语气疏朗“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那老妇脸色大变,截住云清霜的话“好个过河拆桥的
猾小人,你不仁我便不义,”她一掌推出,按在云清霜颈后,云清霜哪知她一言不合立刻翻脸,这一掌避无可避,但她后颈仅觉微微刺痛,就好像是被只蜜蜂蛰了下,用手去摸,没有见血亦无伤口。
老妇面
得意笑容“你已中了我的穿心跗骨针,如果不想死的话,你最好马上去找骆英奇。”语毕,她身体拔高,就如同那展翅飞翔的白鹤,几个翻身在树顶掠过。
“喂,”云清霜急忙张口唤她,她充耳不闻,只有渐行渐远的声音随风飘送“记住,这个世上唯有我可以解这种毒,你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带骆英奇来木兰山见我。”
云清霜从贴身小衣里摸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玉瓶,倒出一粒药丸径直
下,想了想,又服下一颗,这才盘膝静坐,运气凝神,气血顺畅,并没有中毒的症状,心下一松,缓缓纳气吐出。柳慕枫研制的冰芙还转丹能解百毒,幸亏师傅
待她随身携带,在无形中救了她一命。想到这里,她不得不佩服师傅老道的江湖经验。只是她怎么都想不通,自己这一趟下山,竟会遇见这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和人,并且或多或少都和师门乃至自己的母亲有关。这十几年来,她从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每次给她请安都只能站在屋外,隔着厚厚的屏障,聆听教诲。她从师傅那里得知母亲被人下毒,患上了早衰症,终年不得见阳光,否则性命不保。她轻叹口气,脑中隐约映
出刚才画中母亲的样貌,温婉淡雅,与世无争,又怎会卷入江湖中的种种纷争。
头落尽,已是百鸟归林,暮鸦飞转的黄昏,她使劲晃了晃脑袋,赶路要紧,暂时放下所有疑虑,飞跃而起,凌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