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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本能告诉凯曼,最好离得愈远愈好,乾脆一走了之算了。但他无法抛下女王不管,那是他的女主人:她正正奋力求生,背部弓起,手抓著地板。

 “那阵血红的云雾愈发深浓,整个吃入她的体内,然后消失不见。女王的身体怵地起来,眼睛发直,发出饕餮般的吼叫,然后倒地不起。

 “女王只是一迳地瞪著凯曼,四周只有火炬噼剥的声音。然后女王开始重地息,眼睛圆睁。她本应该死去,但却奇迹似地生还。她躲开火炬的亮光,仿佛会被它所伤。然后她转向自己的丈夫,却看到他已经死去。

 “她痛楚地哭喊著不该如此。就在此时,凯曼看到她身上深重的伤口渐渐愈合,不多久就变成搔般的刮痕。“‘女王殿下,’当他靠近她时,她哭泣著瞪视自己曾被割开的手臂,口的伤势也整个愈合起来。她看着那逐渐合拢的伤口,一边发出令人悲怜的哀啼。突然间她抓破自己的皮肤,但血出之后伤口又愈合了。

 “‘凯曼,我的凯曼,’她嘶声尖叫,以手遮著眼睛以免看到火光。‘我是怎么了?’然后她投身到国王身上哭叫著,‘恩基尔,帮助我,不要死掉。’她一直喊著类似的话。当她瞪著国王时,某种可布的变化开始进行——她扑向国王,彷佛是一头饥饿的兽,著他喉咙与睑上的血。

 “凯曼从未看过这等奇景。她像是一头母狮子著柔软猎物的血迹,背部弯曲,膝盖下沉,抓起无助的国王尸体,并撕开他喉头的动脉。

 “凯曼丢下火把跑到门口,当他准备逃命时,竟然听见国王的声音。国王柔声地说:‘阿可奇,我的女王。’她哭泣著,看着自己与国王,看着自己光滑的身体,而他却还有许多未愈合的伤口。‘凯曼,’她说:‘给我你的匕首。他们可能还有别的武器,我得要拿著匕首。’

 “凯曼遵从她,本以为会看到国王死去,但却看到女王割开自己的手腕,将血滴入国王的伤口,然后它们便愈合了。她兴奋地哭泣著,将血涂抹在他的脸上。

 “凯曼看到国王身上巨大的伤口合珑,他看到国王深呼吸,著脸上的血。他以类似女王那样的动物姿态起身,拥抱他的子,撕开她的喉咙。

 “凯曼不敢再看下去。这两个苍白的人形在他眼前招展,如同恶魔。他跑到花园,倚著墙壁。当他失去意识瘫倒下来时,只察觉到青草拂过面颊。

 “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女王寝宫的一张长沙发上。整个王宫安静无比,他的脸庞与双手已被洗净,周围只有最昏暗的灯光与香料。通往花园的门打开著,似乎告诉他没啥好怕的。

 “就在阴影当中,他看到国王与女王俯视著他。但那不是他原来的国王与女王!他很想大叫出声,就像其他人那样,可是女王示意他安静。

 “‘凯曼,我的凯曼,’她温柔地呼唤他,递给他那把美丽的镶金匕首,‘你服侍得太好了。’

 “然后凯曼停顿下来,他说:‘明晚你们自己就会亲眼看到。当太阳下沉时,他们便会出现在王宫,你们会看到我所见过的景象。’

 “‘但为何是太阳下沉后?’我问:‘那有什么含义?’

 “他说:‘当太阳的曙光乍现,他们开始退缩起来,叫喊著阳光会伤到他们的眼睛。他们早已避开所有的火炬与灯光,但早晨到来时他们似乎无处可躲。’

 “他们以人类无可企及的速度潜逃出王宫,进入世家的古坟——那些被迫将尸体造成木乃伊的处所。他们逃到无人可亵渎的神圣之地,速度之快让凯曼无法追随。国王一度停下来乞求太阳神的慈悲,但阳光似乎让他们难受无比,虽然天空才刚刚破晓。最后,国王与女王终于从凯曼的视线远离。

 “他们每一天都躲在神圣的古墓,到了黄昏时才现身。如今,人民拥戴守候著他们,视他们为神只——月之神奥赛惴斯,与爱西丝的化身。人民对著他们顶礼膜拜,丢掷花朵。

 “谣传说女王与国王得到上天的神力,征服了他们的敌手也克服了死亡。如今他们是不死之身,如同上帝般无敌。他们还可以看穿人心,没有人能对他们隐瞒任何事。他们的敌人全遭到处泱,每个人都惧怕他们。

 “但只有我们与他们的忠诚仆人知道,他们无法忍受烛光或灯火近身,他们看到火光就忍不佳大叫;他们私下处决敌人,好享用他们的鲜血。他们如同猫一样饮敌人之血,他们的房间如同染血的兽拦,必须由忠实的侍卫长凯曼处理掉尸体,将之丢到深坑里去。说著说著,凯曼终于忍不住哭泣起来。

 “但是他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太阳高升在山上,我们即将穿越尼罗河,沙漠灼热无比。当士兵们的第一艘船将要航行,凯曼走向河边,看到河水映著太阳的火光。他还在哭泣。

 “‘凯门最古老的太阳神已经舍弃他们。’他低声说:‘为什么呢?他们为自己的命运哀泣,饥渴使他们迹近疯狂,他们更害怕这会愈来愈糟糕。为了人民,你们得救救他们。他们不是要来责备你们或是伤害你们,而是需要你们的援手。你们是伟大的女巫,请精灵收回这样的作为吧!’但当他看着我们、记起我们承受过的种种刑求,他陷入绝望之中。

 “玛凯与我没有答话。船只准备好要载我们到宫殿去,我们透过水面看着皇城里雕梁画楝的建筑物,不疑惑著这恐怖的事件将会以何等型态告终?

 “当我踏入船只时,我想到自己的孩子,突然知道自己注定死于凯门。我想要阖起眼睛、以秘密的声音询问精灵,是否这一切必得如此?但我不敢这样做,我不敢看到自己最后的希望也为之破灭。”

 玛赫特紧绷起来。

 洁曦看到她的肩膀起,右手指甲抓著木柱,不住张开又合起。金色的指甲油映在火光中闪亮著。

 “我不愿意你们感到害怕,”她的声音变得单调:“但你们必须知道,母后已经跨越东方之海。她与黎斯特正朝向这里来。”洁曦感到震惊的波动传遍桌前的每一个人。玛赫特僵硬地站著,可能在倾听或注视。她的瞳孔微微地移动著。“黎斯特发出呼救声,”她说:“但距离太远,我无法听到内容。他没有受到伤害,但我没多少时间了,要赶紧结束这个故事!”

 7黎斯特:天堂的王国

 加勒比海的海地,上帝的花园。

 我站在月光浸润的山顶,尽力不去看那个乐园,只试图勾勒出我所爱的那些人。他们是否已经集结在那个童话般的木屋,我的母亲正在其中徜徉?如果能够看到他们的脸或听到他们的声音该有多好!马瑞斯,请不要变成愤怒的父亲。帮帮我,帮助我们全体!我还没有放弃,但已经失了,我的身心都只属于她一个。

 但是他们距离我实在太远,我无法横越这样的间距来抵达他们那边。

 于是我只好看着翠绿的山丘,点缀其中的农舍,以及与树木一样高然的红繁花。变幻无端的云朵宛如栖息在风势上的帆船。第一批踏上这块被晶莹海洋覆盖的岛屿的欧洲人是怎么看待这个地方的?上帝手中的花园?

 想想看他们竟然在几年内就将本地人宰杀殆尽,由于残酷的奴役与疾病而导致灭种。这个和平的种族没有半个后继者,再也没有人呼吸这纯净的空气、从丰美的植物身上摘下花朵,误以为那些天外访客是某种神只,只可惜对方没有回应他们仁慈的想法。

 就在山底下,王子港的街道上充满了死亡与暴力。那并非我们所为,只是承袭了四百年来始终不变的血腥历史,虽然山顶上的云雾美得令人心碎神伤。

 我们早已做完了该做的事。她的部份就是她想做的,我的部份是由于我无能阻止。从村庄小径到风大道,乃至于到山顶的这端,城镇里布满泥灰制的房屋,香蕉树狂野生长,人民既贫穷又饥饿。此刻女人们唱著祷文,在观光与燃烧的教堂火光中埋葬她们的死者。

 我们独自在此。就在狭窄的道路一端,森林再度生长,盖住曾经如同碉堡般俯视山丘的巨大房屋。当时的地主已经离开数百年,彼时他们在屋内纵情欢乐,无视于奴隶的哀泣。

 树藤攀爬著月下的砖块,一株雄伟的树木从发亮的地板上巍然升起,在绽放如花朵的月光下推回原先可能是屋顶的一些残缺木条。

 如果能够与她永远在这里,忘掉其馀的一切,不再有杀戮与死亡。

 她叹息著说:“这就是天堂的王国。”

 就在我的眼底,女人们追杀著男人,巫毒教士尖叫著古老的咒文但还是在墓地被处泱。我嗅到集体屠宰的气味,生气于自己的无能,也无法再看下去,只好攀登到山顶。

 她随后来到这里,发现我在这儿攀附著某些我自己也说不上来的东西。古老的铁门,生锈的铃铛、藤蔓绕的砖块,唯有这些人工制成的物品才能持久。她可真去取笑我!

 这铃铛以前是用来传唤仆人的,她说。这就是当初血溅这块士地的征服者住所。为何我因为那些单纯灵魂的雀跃而感到受伤,独自来到这里?每一楝房屋不都终究会化为废墟吗?我们像一对烈火中烧的情人般争执不下。

 “你想要的就是从此不再沾染血吗?”她说。

 “我只是个单纯的生物。或许危险,但很单纯。我只为了生存而杀人。”

 “你让我伤透了心,竟然撒这种谎。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明白?你怎么如此自私而盲目呢!”

 我又看到她脸上骤然出现的苦恼,用使她看上去无比的人类化。我无法不向她。

 有好几个小时,我们只是享用彼此的怀抱。

 就在平静的情绪,我从悬崖边走回来,再度拥抱她。透过诡异月光量染的云朵,我听见她说著:“这就是天堂的王国。”

 这些都无所谓了。只要我能够与她一起躺著,一起坐在长凳上,或是站起来拥抱著她。只要能够如此与共,就是无比的快乐。而且我会饮取她的甘,即使在那当下,我去泪满面告诉自己:你彻底败北,如同一颗浸浴于美酒的珍珠,自我的意志融化殆尽!你完了,你这个小恶魔,你已经彻底对她缴械,完全没入她的体内。你总是站在一旁看他们死去,是吧?眼睁睁地看着。

 “只要有生命,就会有死亡。”她低声说:“我是他们的信仰之道,唯一能够赦免他们痛苦的生命希望。”她的凑进我的口,我疑惑著,是否她会再来一回,如同当时我们在神殿时的狂,沉浸于彼此发烫的血洎。

 “听听那些村民的歌声吧,你听得见的。”

 “没错。”

 “那么,再听听远方的城市吧!你可知道,这一夜有多少起死亡事件?你可知道,如果我们不试图更改他们的命运,扭转成新的视野,将会有多少人继续死于男人的手中?你可知道这场战争已经持续多久了?”

 在我还活著的时代,这个地方是最富庶的殖民地,只要有菸草与咖啡就足以让人一季致富。如今,人们赤脚行走在泥泞的街道上,捡拾垃圾过活;机关过王子港的大街小巷,穿著花衬衣的死者堆积如山;孩童拿着铁罐在壕沟中取水喝。奴隶奋起抗暴,获得胜利,但也失去一切。

 然而,这是他们人类的世界,这也是他们的命运。

 她轻柔地笑着:“那么们是什么呢?我们难道亳无用处?我们要如何合理化自身,难道只能站在一旁,看着无力改变的事实?”

 “假设这些都是谬误,”我说:“这一切终究都只是生命的恐怖,无可实现、无法执行——那又如何?每个男人都了光光,把地球化为一个大型坟场也不会变得更好啊!这一切都是败笔,大败笔。”

 “谁告诉你那是败笔来着?”

 我没有接腔。

 “马瑞斯?”她笑得可真是轻蔑啊。“你难道还不明白,现在已经没有父亲的容身之处——无论他们生气与否。”

 “但我们有兄弟也有姊妹,”我说:“在彼此之间,我们可以找到父亲与母亲。难道不是如此吗?”

 她又笑了,但这回柔和多了。“兄弟与姊妹…你可想见见他们?”我将倚在她肩头的头抬起来,亲吻她的睑。“是的,我好想见见他们。”我的心跳加快。“求求你!”我亲吻她的喉头、她的颅骨,以及她闭起的眼睛。“求求你嘛!”

 “再喝一些吧!”她低声说,我感到她坚的花蕾抵住我。我将坚硬的獠牙戳入她的喉头,于是那小小的奇迹便发生了:坚毅倏地破裂开来,甘灌满我的口。

 一股巨大的热了我。没有重力也没有特定时空的存在,整个宇宙只有阿可奇!

 然后我见到那红木林,山顶的房屋破灯火燃亮,他们围著桌子坐著,被黑色的玻璃墙映出身影,火光跳动不休。马瑞斯,卡布瑞,路易斯,阿曼德…他们都聚集在那里,而且安全无虞。我可是在作梦吗?他们都在听著一个红发女子说话。我认得这个女人,我见过她!

 她出现于红发双胞胎的梦境里!

 我看着这群聚集一堂的不朽者,看到另一个更年轻的红发女子——我也见过她,当时她还是个人类。就在演唱会的高起伏,我将她一把抱起来,看入她失神的双眼。我亲吻她并说出她的名字,接著,后续的情景宛如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在我脚底下裂开,我掉入事后根本难以回溯的双胞胎梦境,只记得覆满图画的墙壁与神殿之类。

 影像突然间淡化了。卡布瑞,母亲!太迟了,我已经拔而出,在黑暗中打著转儿。

 如今你拥有我全部的神力,只要假以时便可臻至完美之境。你可以杀人于弹指之间,移动物体于千里之远,随意纵火焚烧。现在我们已经准备好去见他们了,但先给他们结束那愚蠢计谋与讨论的时间吧!我们将再向他们显示一些力量。

 不要这样,阿可奇,我们就直接去见他们吧!

 她离开我的怀抱,冷不防打我一掌。

 我震惊地往后退,冷得发颤。痛楚布满睑颊,仿佛她的手掌还停留在上面。我咬紧牙关,让痛苦强化后才退去;气得只能握紧拳头,什么也无法做。

 她以轻柔的脚步跨过古老的旗帜,长发随风飘摇。她停在颓倒的大门,肩膀微微耸起,背部略微弓起来,仿佛要缩到自己体内。

 那些声音响起时,我无法阻止,然后它们如同洪水退般地停止。

 我又看到周围的山丘与破败的房屋,脸上的痛楚已经退去,但我还在发抖。

 她紧绷著脸,眼睛眯起来,尖锐地看着我:“他们对你而言,可真是重要啊,你以为他们会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你以为马瑞斯可以说服我?我比你了解马瑞斯多了,我知道他的每一条思路,他就和你一样地贪得无餍。而且,你当我是谁啊?我那么容易就被劝退吗?我生来就是一个女王,即使在神殿沉睡的岁月,我也是个统治者。”她的眼神突然暴亮起来:“我在传奇故事与那些信仰我的心灵中身居统治者之位,王子为我弹奏乐曲、供奉物品与祈祷的人,而你现在要我做什么!只为了你一个,就要我弃绝我的王座与命运?”

 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你可以读取我的心灵,”我说:“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就是你去听听他们说话,给他们一个机会,就像你给我的一样。他们知道得比我还多,能够表达我说不出的事物。”

 “噢,黎斯特,但是我并不爱他们如爱你一般。他们的说词与我何干?我可没有那种耐心。”

 “但是,你说过你需要他们的助力,否则你要怎么开始——真正的开始,不是这种村落,而是人们会群起抵抗的大城市、你需要这些你称呼为天使的同类。”

 她哀伤地摇头:“我谁都不需要,除了…除了…”她迟疑著,脸庞因为纯粹的惊骇而空白一片。

 在我能阻止自己之前,我发出某种类似于绝望哀悼的声音。我看到她的眼神黯淡下来,声音似乎再度响起,但不在我的耳内,而是她的。她瞪着我,但没有看见我。

 “但如果非得如此,我会毁了你。”她含糊地说著,眼睛搜索著我,但没有真正看到我。“当我这么说的时候,你最好相信。这一回我不会轻易罢休,我不会退回去,我非得要让这个梦想实现不可。”

 我撇开她,看着朽坏的大门,断崖的裂口,底下的山谷。我要怎么做才能够从这个恶梦得到解?我非得自愿就死不可向?我的眼底充满泪水,看着黑暗的田野。这真是懦弱的想法。一切都是我惹的祸,如今已经没有逃脱的余地。

 她还是直地站著,仿佛倾听些什么,然后她移动肩膀,似乎被什么重担著。“为何你不相信我?”她说。

 “抛弃它吧!”我握紧她的双臂,她几乎是危颤颤地望着我。“我们所征服的是个古老的村落,没有时间淘洗的痕迹,这几千年来都是如此。让我展现这个现代世界给你看吧,阿可奇,让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入城市一角,不是为了杀戮,而是观察。”

 她的眼睛发亮,原先的颓靡一扫而空。她拥抱著我,突然间我又渴望血。即使我尽力抗拒,即使我为自己软弱的意志掉泪,我还是得承认那是唯一想要的东西。我想要她。无法抵挡这种念,那古老的奇想再度袭上脑海:我遐想着唤醒她之后,带著她在大街小巷之间漫游,逛著博物馆与音乐厅,赏玩伟大的首都与百货公司,浏览所有人类制造的不朽美好物品:那些超越恶、错误,以及个别败笔的人工物。

 “但我要做这些小事干嘛呢?我心爱的。”她低声说:“你想要引介你的世界给我?真是虚荣的想法啊!我一向与时间同在。”

 然而,现在她以最令人心碎的表情看着我。我在她身上看到的只有哀愁。

 “我需要你。”在她的眼中,首度盈满泪水。

 我无法承受这等哀恳,背脊处一股凉意升起,每当我试图压抑痛楚时总是如此。她将手指搁在我的嘴,要我保持静默。

 “很好,我心爱的,”她这么说:“我们就启程去找你的兄弟姊妹吧!我们去找你的马瑞斯。但是,先让我再抱你一下,倾听我的心声。你懂吗?我无法成为我以外的任何存在。这就是你的歌曲所唤醒的,这就是我的本然。”

 我想要抗议并否定,我想要再一次掀起只会伤害她并且将我们分开的争论。但是当我看人她的眼底,我根本找不出话好说。突然间,我明白什么是能够阻止她的关键。

 我终于找到阻止她的绝招,那其实一直都在这儿。并非我对她的爱,而是她对我的需求。那股需要分享伟大领域的需求,某个与她相属相等的同盟者。她一直相信我终会变得如同她一样,但现在她明白那并不可能。

 “但是,你错了!”她的泪水闪闪发光:“你只是太过年轻,而且害怕。”她微笑着:“你是属于我的。而且,倘若非得如此,我会亲手毁了你,我的王子。”

 我哑口无言。我亲眼看过那些,而我知道她不会接受我的说法。在这漫长无涯的时光,她总是独自一人承受孤绝——无论是在她身边的恩基尔,照料她的马瑞斯,都只是单纯的存在。她从未与身边的对象从事理智的争议。

 泪水就下她的脸庞,形成两道暴烈的鲜红。她抿起嘴,眉头深钱,然而她的睑总是粲然生光。

 “不,黎斯特,”她说:“你错了,但我们必须做个了结。如果必得以他们全体的死亡换得你的服从,那就如此吧!”她张开双臂向我。

 我想要逃开,想要抵御她的要挟,但当她靠近时,我根本动弹不得。

 就在温暖的加勒比海微风,她的双手游移在我的背脊,抚摸我的头发,甘入我的体内,灌满我的心脏。终于,她的口抵达我的喉头…突然间,她的牙尖入我的肌肤!天哪,如同久远之前在神殿会的况味。她的血与我的血融混合:她的心跳响若雷霆…没错,这就是极致的神!但我还是不能照她的话做,我不能…她也知道这一点。

 8双胞胎传奇:总结

 “宫殿还是一如往昔,可能比我们离去前更豪华些,多出些从其他土地劫掠来的物品。更多的金色布帛与绘画,奴隶的数目也增加不少,他们的躯体配戴著金银珍宝,好像是宫殿的装饰品。

 “我们来到一间优雅的屋室,有著美丽的家具与餐桌上的料理让我们享用。

 “落之后,我们看到国王与女王出来接受众臣的致敬。大家都赞颂著他们苍白的肌肤、发亮的双眼,被阴谋者攻击后奇迹复原的身体。整个宫廷洋溢著这些歌功颂德之声。

 “当这些仪式结束后,我们被带入这对王者的寝宫。自从意外发生以来,我们首次看到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巨大异变。

 “我们看到两个苍白亮丽的人形,类似以往的人类解体,但周身环绕著一抹诡谲的光量,他们的皮肤早已不是皮肤,心智也已经变形,然而他们竟然如此绝美。你们可以想像吧,就如同月亮从天而降,将光辉注入他们体内一般。他们身穿华服,站在绚烂的家具当中以黑曜石般的双眼向著我们看。然后,似乎是国王以柔和如音乐、完全不同于他以往声音的音说著话。

 “‘想必凯曼已经告诉你们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端。站在你们眼前的我们承受一场神迹,得到不死的水生,超越人类的界限与需求,而且轻易理解以往对我们而言宛如空中楼阁的艰难概念。’

 “然而女王以低沉的嘶叫声对我们说:‘好好给我解释,你们那些该死的精灵到底做了什么!’

 “在這兩個怪物之前,我們將遭受到前所未有的危險。我試著告訴瑪凱這件事,但女王高聲笑着:‘你以為我會不知道你們在打什麼鬼主意嗎?’

 “但是國王哀求她安靜下來。他說:‘讓女巫們運用她們的能力吧。你們知道我們向來對你們充滿敬畏。’

 “女王嘲弄著:‘沒錯,而你們竟然將詛咒送到我們身上。’

 “我連忙解釋那不是我們的作為,我們有遵守離開王宮時的承諾。瑪凱靜默地打量著他們兩個,我哀求他們了解那不是我們的意願,而是靈的任意而為。

 “‘任意而為!’女王說:‘你就這樣輕鬆帶過去?我們究竟是怎麼了?我們變成什麼?’她讓我們看到那對尖銳細小的牙,鋒利如刀的犬齒。國王也讓我們看他的變化。

 “‘這樣比較好取出血。你可知道我們被怎麼樣的飢渴折磨?每一夜都有四個男人為我們而死,但我們還是需索無度。’

 “女王抓著自己的頭髮,彷彿忍不住要叫出來。國王示意她安靜,跟我們說:‘瑪赫特與瑪凱,指點我們吧,告訴我們該如何因應這些變化才好。’

 “‘沒錯,’女王掙扎著回復過來:‘這種事情不會沒有理由就莫名其妙地發生…’看樣子,她看待萬物的狹隘實用主義觀點已經瀕臨崩潰。而國王抱持著他的幻覺不放,非得死到臨頭才會覺悟。

 “瑪凱將雙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沈思著,接著她也這樣對女王,她只是仇恨地瞪著瑪凱看。‘告訴我到底發生哪些变化。’玛凯说。

 “女王沉默着,眼神充满狐疑与不信任。坦白说她的美貌因此增不少,但她的本体却又种让人望之生畏的部分,仿佛她不是花朵,而是由白蜡制成的花朵复制品。当她在静默盘算时显得阴沉恶意,我靠向前去以防玛凯被她伤害到。

 “然后女王終于說:‘那些叛徒前來行刺,想要把責任推給靈。他們啃食自己父母與所愛之人的血。他們潛入王宮,拿刀刺向我,我可是他們的至尊女王!’她停頓一下,彷彿重溫當時的情景。‘他們刺穿我的心臟,我倒在地上不起,這等傷口必死無疑,我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你懂嗎?我知道在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救得了我們,血不斷失。’

 “‘當我看着自己血不止,我知道自己已經不在身體內,彷彿被某種力巨里趕出體外。死亡將我推到某個隧道內,在那裏我將不再難受。’

 “‘我不害怕也沒有感覺,往下看着自己血滿地的模樣,但我不介意,自己已經自由了。然而某個東西抓住我,就像是漁夫的網羅一般困住我,隧道消失了。我奮力掙扎抗拒,但它緊貼著我,根本無法甩脫它。’

 “‘當我醒來時又回到自己的體內。傷口痛楚不堪,彷彿那些刺客正在砍我。而且那張網羅還跟隨著我,不像當時那無遠弗屆的事物,更像是體內的一張絲織成的細密大網。’

 “‘这个看不見但就在那裏的東西翻轉不停,將我東拉西扯。血從我的傷口湧出,碰到那張網羅,以往是透明的物體現在沾滿血腥,以我的身體為巨大的傳播網。這東西的中心點就在我的體內,它像個受驚的動物般翻動不休,像是一顆擁有手腳的心臟,在我的腹部內噬咬著。我宁可把自己砍個傷口讓這東西出來!’

 “‘這個淹沒且覆蓋著我的東西似乎有個中央核心,在我的體內橫衝直撞,在四肢內暴動闖蕩,在脊椎骨當中跑來跑去。

 “‘我應該必死無疑,當時我似乎又要從體內冒出來,然而突然問我張開眼睛,視野清晰無比:凱曼拿著火炬,庭院中的樹木!就像是我這一生從未如此清晰地看着東西,我體內的痛楚與傷口都全然癒合,只是我無法忍受光线。如今我已经从死亡的关口被救回来,我的身体比以往更完美,只除了——’

 “她看着前方,突然间似乎不再介怀。然后她说:‘其余的凯曼应该已经告诉你们了。’她看着身旁的国王,他正苦苦思索她所说的话,我们也是如此。

 “她说:‘你们的精灵想要扼杀我们,但是某种更伟大的事物介入,击败它的魔力量。’然后她无法继续说谎,口舌冻僵了一般,脸上充满恶毒之。她甜蜜地说:‘睿智的女巫,你们通晓万物,那么请告诉我,现在我们应该被称呼做什么?’

 “玛凯叹了一口气看着我,我不想跟眼前这个东西说话。古老的警语复返:埃及的女王与国王将会询问我们,但不喜欢我们给予的答案,我们因此被毁灭。

 “女王坐下来低垂著头,就在那瞬间她真正的哀伤方才显现出来。国王忧伤地对我们微笑:‘我们受折磨,女巫。唯有我们更了解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才能好好因应。你们能够操纵不可见之物,教授我们这些魔法吧。你们知道我们从未想要伤害你们,只是要散播真实与律法。’

 “我们忽略那套愚昧的说词以大屠杀公里播真实与律法?玛凯要国王详加叙述他所记得的一切经过。

 “他所说的你们在场中人都能感同身受:他在濒死前从他子身上尝到魔血,他如何地动起来,如何从她身上取更多血。然而他的体内并没有那股神秘的血疑云,没有东西进入他。‘渴得难以忍受。’他说,然后低下头来。

 “我们无言了好一阵子,只是看着对方。接着一如往常,玛凯先发言。

 “‘我们无法为你们遭受的事物命名,也从未听说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然而一切都显而易见。’她看着女王说:‘当你死去的时候,你的灵魂就像许多人一样迅速找到出口,当它跳出你的身体,精灵阿曼就逮住它,不可见的它与你不可见的灵魂混在一起。如果是一般的情况,你应该可以轻易摆这个地表上的灵体,进入死后的国度。’

 “‘然而这个精灵在这段时间品尝鲜血、折磨人类,正如同你所见到的,他已经起了一股新变化。当时你的身体躺在那里,奄奄一息,身上有那么多血的伤口,是以这个东西就入你的体内,他没有实体的形体如今正密接著你的灵魂。’

 “‘你还是有可能获得胜利,就像那些战胜附身在他们身上魔物的人们。只是这个东西沉浸在这么大量的鲜血中,他的本体核心(也就是他那无限能量的来源)已经填满过去前所未有的新血,血与组织的融合增进千万倍的强度,血流通他的物质与非物质身体,那也就是你所看到的鲜血网罗。’

 “‘然而那通贯你们身体的痛苦最为剧烈。正当无可避免的死亡来临时,精灵的细小孔与你的细胞贴合,而它的能量体也与你的灵魂胶合。就当它的灵与你的身心难分难舍时,已经塑造出一个新的生命体。’

 “‘它的心脏与我的心脏合而为一!’女王喃喃地说,将手绑在口。

 “我们没说什么。我们并不如此简化这些事情。心脏并非生命的中枢,对我们来说脑部才是。此刻我与玛凯突然想起某个恐怖的回忆:我们母亲的心脏与脑髓被摔到尘泥满布的地面!

 “然而我们极力压制,不显现出来。因为要在这些肇事者面前表达哀痛,真是太过亵渎死者了。

 “国王对我们施:‘很好,你们已经充份解释发生在阿可奇身上的状态,某种核心贴合在她的体内。但是我呢?我并没有感到痛苦、或精灵侵入。只是一旦接触到她沾血的双手,就感到无比饥渴。’他看着自己的子。

 “充满恐怖与羞,他们明确地感受到饥渴。

 “‘精灵也在你的体内。’玛凯说:‘虽然只有一个阿曼,但是他同时栖息于女王和你的躯壳内。’

 “‘怎会如此呢?’国王发问。

 “‘这个东西体态庞大。’玛凯说:‘如果你在灾难发生之前看过它的全貌,你会看到某种几乎没有尽头的东西,绵延九天之远。’

 “‘没错,’女王坦白说:‘那个东西彷佛覆盖了整个天空。’

 “玛凯解释著:‘唯有扩大自己的体积,精灵才能累积物理能量。它们的本体如同覆盖整个地平线的云层,甚至更巨大。有时候,它们会对我们炫耀说,对它们来说并没有真正的疆界线…虽然应该不至于如此。’

 “国王瞪视著自己的子。

 “‘那要怎么做才能把它赶出去?’阿可奇质问。

 “我们都不想回答这问题。对他们而言应该是显而易见的。‘摧毁你的身体,’玛凯说:‘那么它也无法幸存。’

 “国王不可置信地看着玛凯:‘摧毁她的身体?’他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子。

 “阿可奇只是苦涩地笑着。看来那对她而言并非新闻,她只是一直充满憎恨地看着我们,然后看着国王。接著她又抛出另一个问题:‘我们已经是死的东西了,对吧?如果与它分离,我们也无法存活。我们不吃不喝,只想饮血,身体再也无需排,自从灾难发生以来我们的躯壳一点点都没有改变。我们再也不是活人了。’

 “玛凯没有说话。我知道她正在以一个女巫的眼光打量著他们,不把他们当人类看,而是试图看穿他们看似一般形貌背后的本体。她进入冥思状态,然后以平板迟缓的声音对他们说:

 ‘它就在你们的体内活动,如同火光在干柴内运作,也像是蛆虫在尸体内啃蚀。融合不断地进行,这也就是为何你们不能接触阳光——因为它用尽一切能量来运作融合的过程,无法承受阳光的热气。’

 “‘即使是火炬的亮光也无法近身。’国王叹息著。

 “‘就算是一蜡烛的火苗亦然。’女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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