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3
巨大的拱形屋顶下,足这个空旷的房间。
房间里只有两个
血鬼在看着我们。这一切,在微弱昏暗的火把光芒中,显得更加可怕。
我默默地思忖着:其余的那些家伙会离开墓地还是逗留在台阶的顶端呢?他们中有没有人会同意我把尼克活着带离这里呢?这个男孩虽然就在附近,可是他已经虚弱不堪;而这个老皇后也不会有什么行动。现在惟一剩下的就真的只是这个头儿了。可是我现在绝对不能鲁莽行事。
他依然静静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阿曼德?”我充满敬意地说道。“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我慢慢地靠近他,观察着他脸上哪怕最细微的变化。“显然,你是他们的头儿。你一定可以把这一切都解释清楚。”
可是,我的这些话很难掩饰我真实的想法。我其实是在向他求援。我想问他,他是如何带领他们走到这一步的。他看上去跟老皇后一样古老,可是却有着旁人所不能理解的深刻思想。我的脑海中又出现了他站在圣母圣坛前面时,脸上那超凡脱俗的表情。我发现自己被这个默默站立着的人深深
住了。
我试图从他身上找到哪怕一瞬间的人类的情感!因为我认为智慧一定会反映出这一点。我的内心还存在着一些凡人的情绪,它让我在看见酒馆的嘈杂之时,还能脆弱地哭出声来。这时,我那凡人的情绪让我开口说道:“阿曼德,这些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褐色的眼睛
出犹豫。可是他的脸上又十分微妙地带上了怒气。我往后退去。
我不相信自己的感觉。在圣母桥时他脸上表情的突然变化,跟这时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我没有见过这样具体的、仇恨的表情,就连加百列也退到一边。她伸出右手保护着尼克,我也步步后退,直到她的身边,和她的手臂相触。
可是那仇恨这时又同样奇迹般的消逝了。那张脸上又恢复了甜美、鲜活的男孩子的表情。
老皇后展
出一个几乎是惨淡的笑容,并且用她那苍白的爪子梳理着她的头发。
“你们来找我是为了一个解释吗?”头儿开口问道。
他的目光转到加百列身上,接着又别过脸看了看尼古拉斯令人眩晕的身影,最后看着我。
“我可以一直说下去,直到世界末日,”他说“而我也永远不会告诉你们,你们在这里毁掉了些什么。”
老皇后似乎发出了一两声嘲弄的声音,可是我无暇顾及。我被他那柔和的嗓音和内心汹涌的怒气深深
住了。
他说道:“从一开始,这些秘密就存在着。”空
的屋子让他显得身材矮小。他的两手软软地垂在身体两侧,毫不费力地说着这些话。“自古以来,我们这类人就始终出没于城市之中,听命于神和魔鬼,在夜晚捕食人类。我们都是经过撒旦挑选出来的。想要加入我们的人都必须首先通过一百桩罪行证明他们自己,然后他们才能获得那永生的黑暗天赋。
“在他们的亲人面前,他们是死去了,”他说“可是只要我们给他们注入一点点鲜血,他们就可以忍受棺材里的恐惧,等待我们的到来。到那时,而且只能在那时,他们被赋予黑暗的天赋。接着,他们被重新封存进墓地,直到他们感到饥渴难耐,必须要打破那小小的匣子跳出来。”
他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些,变得更加洪亮。
“在那黑漆漆的小屋里,他们知道那是死亡,”他说道“当他们打破棺材和困住他们的铁门再次起身之时,他们就明白了什么是死亡和
恶的力量。那些虚弱的,无法打破棺材起身的家伙就很可怜。他们的哀嚎将在第二天把凡人招来——因为当天晚上不会有人回应他们。我们对这些家伙是毫不留情的。
可是对于那些起身了的,啊,那些走在地面上,经受过考验,被净化了的
血鬼们,正是黑暗之子。他们
食着新鲜的血
,但还不具备他们的旧主所拥有的力量。于是,在他们真正变得有力之前,时光将会让他们运用黑暗的天赋。同时,他们也必须遵守黑暗准则,那就是,我们必须和死人生活在一起,因为我们本身就是死人。我们必须回到自己的墓地,或是附近一个十分类似的墓地里去。
我们必须要把猎物从别人那里单独引开,带到一个不敬神的、鬼魂出没的地方让他们死去。为了表示对神力的敬意,我们必须始终在脖子上挂着十字架以示圣礼。而且,我们永远都不能进入神殿,否则将会被神剥夺一切力量,并被他投入地狱,在痛苦中结束我们在地上的统治。”
他顿了顿,看了看那老皇后——这还是头一次。虽然我不能十分确定,但似乎老皇后那张脸让他恼怒。
“你瞧不起这些事,”他对她说。“马格纳斯也是如此!”他还是在颤抖着。“疯狂是他的本
,也是你的本
。可是,我告诉你,你根本不了解这些秘密!你就像砸碎玻璃一样把它们打破,可是你却毫无力量挽救你的无知。你所做的就是将它们打破。”
他转过身,犹豫了一下,看着周围空旷的墓
,好像不想再继续说下去。
我听见老
血鬼皇后柔柔地哼起歌来。
她
低声音唱着什么,接着开始前后摇晃,头也左右摇摆,眼神如同在梦幻中一般。
她又一次显得如此美丽。
“对我们的孩子们来说,这一切都结束了,”头儿低语道“一切都结束了,都完成了,因为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他们可以什么都不用理会了。这些东西将我们紧紧连在一起,给我们以力量去做被诅咒的人!这些秘密将会保护我们。”
他又看着我。
“而你,要我解释这一切,好像这很难说清似的!”他说。“在你手中,黑暗技巧被你无
而贪婪地利用了。你居然将它教给一个生养你的人!为什么你不教给这个你每晚从远方祝福的该死的小提琴手呢?”
“我没有告诉过你这些吗?”
血鬼皇后说道。“我们不是一直都对此了如指掌吗?我们没有必要害怕十字架、圣水,或是什么圣礼…”她不断重复着这些话,
低声音变换着各种声调。接着她又说:“我们在黑暗中看见那个
恶之源在低语时,没有必要害怕旧式礼仪、点燃的香、火堆或是什么誓言…”
“安静!”头儿
低声音说道,并奇怪地,以几乎是人类的姿势用双手捂住耳朵。他看上去就像是个
失的男孩。天哪,我们那永生不死的身体竟然可以以这么多种方式将我们囚
,我们那永生不死的脸庞竟然能如此严密地遮掩我们真实的灵魂。
他又死死地盯着我。一时之间,我想,或许他身上还会再次发生什么可怕的变化,或是无法控制的暴力行为。想到这里,我的身体僵硬起来。
可是,他却默默地哀求我。
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他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嗓子里声音发干,好像在努力克制着他的愤怒。“你向我解释清楚!为什么你能拥有十个
血鬼的力量,还有整整一个地狱中魔鬼的勇气?为什么你能穿着锦缎衣服和皮靴闯进这个世界!雷利欧,你这个来自喜剧院的演员,你居然让我们的故事在大街上上演!告诉我!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这是马格纳斯的力量,马格纳斯的天赋。”女
血鬼带着满脸的苦笑说道。
“不!”他摇摇头。“我告诉你,他不能算是理由。他知识渊博,因此行为也无限。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稍稍挪近了些,看上去不像要行走,而只是像个幽灵那样让我们看得更清楚。
他质问我们:“为什么你们如此大胆,竟然在他们的街道上行走,打破他们的门锁,直接喊他们的名字。他们帮你们梳理头发,为你们整理衣装!你们还在他们的赌桌上下赌注!你们欺骗他们,拥抱他们,喝他们的血,而别的凡人就在一旁大笑着起舞。你们这两个躲在墓地里,突然在教堂里现身的家伙!为什么你们可以如此粗心、傲慢、无知且目空一切!你们给我一个解释。回答我!”
我的心怦怦地跳着,脸上发烫,血直冲向脑门。现在我一点也不怕他,可是我的愤怒已经超出了任何凡人愤怒的程度。而我却不是很清楚这是为什么。
他的想法——我一直想看透他的想法——我所听到的是如此迷信,如此荒谬。
他并不是那样的崇高,他的追随者们所不能理解的,他一样也不能。他还没有看到这一点,而却固执地认为他是正确的,这要糟糕一千倍!现在,我清楚地意识到他究竟是什么了——他既不是魔鬼,也并非天使,而是在黑暗中锻造出的情感。那时,太阳的光芒刚刚
进宇宙的苍穹,而星星只不过是像小灯笼一样,在漆黑的夜晚,描绘着上帝和女神的模样。那个时候,人类是宇宙的中心,我们在里面自由游走;那个时候,每个问题都有答案。
这就是他,一个来自旧时代的孩子。在他的时代里,女巫们还在月光下起舞,骑士们还在和龙奋战。
啊,忧伤的、
失的孩子,你游
在地下墓地里,而这墓地的上面,是一个伟大的城市,还有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纪。或许,你的人形比我想象中还要完美。
尽管他是如此美丽,我还是没有时间为他哀悼。那些被囚
在墙里的家伙正由于他的命令而
受痛苦,那些被他派遣出去的人应该被召唤回来。
对于他的提问,我必须要想出一个他能够接受的答案。光有事实是不够的,我还要把事实整理得包含诗意,以符合理性出现之前的世界里,那些旧式思想家们的习惯。
“我的回答?”我一边柔柔地说,一边整理着我的思绪。我几乎可以感觉到加百列的警告和尼克的恐惧。“我不是做秘密
易的,”
我说道“也不是哲学的情人。但是这里发生的一切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他带着一种古怪的好奇神情审视着我。
“如果你是这么害怕神的力量,”我说“那么你对教堂的教诲应该不会陌生。你肯定知道,随着时代的变迁,善行的形式也在发生变化。你也应该知道,在天堂下面,也时时刻刻都有圣徒。”
很明显,他认真仔细地聆听着我的措辞。
“在古代,”我接着说道“有的殉道者用自己的身体扑灭试图焚烧他们的火苗,有的神秘主义者当听到神的召唤之时就升上天去。可是,随着世界的变化,圣徒们也发生了变化。现在的他们,除了做虔诚的修女和神父,还能做什么?他们修建医院和孤儿院,可是他们并没有让天使来击溃军队,或是驯化野兽。”
我从他脸上看不到一丝的表情变化,可我还是继续说下去。
“因此,显而易见这跟
恶有关。
恶改变了一切。在如今的时代,还有几个人跟你们一样害怕十字架?你们觉得地面上的凡人还在讨论天堂和地狱吗?他们讨论的是哲学和科学!即使有些白脸的幽灵在天黑后的墓地里潜行,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关系。此外,在谋杀泛滥的社会里,再多几起谋杀案也不足为奇。这些事情怎么会成为神、魔鬼或是人类的兴趣?”
老
血鬼皇后又一次大笑起来。
可是阿曼德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就连你们的乐园不久也要丧失了,”我接着说道“你们藏身的这片墓地就要被搬离巴黎。在这世俗的世界里,即使是我们祖先的遗骨都不再被敬拜。”
他的脸庞突然变得柔和起来。他已经无法掩饰他的震惊。
“被毁了的无辜者墓地!”他低语道。“你在撒谎…”
“我从不撒谎,”我
口而出“至少对那些我不爱的人。巴黎的人们再也忍受不了整天环绕在他们左右的墓地的恶臭。死去的灵魂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就像他们对你们来说无关紧要一样。不出几年,集市、街道和房屋就会覆盖这里。贸易和现实主义,这就是18世纪的世界。”
“闭嘴!”他低声说道。“无辜者墓地跟我同时诞生,我活了多久,它就存在l『多久!”他孩子般的脸上肌
拉紧了,而老皇后却保持着平静。
“难道你没发觉吗?”我柔和地说着。“现在已经是个新的时代了,它需要新式的
恶。
而我,正代表着新式的
恶。”我顿了顿,望着他。“我是这个新时代的
血鬼。”
他没有预见到我这个观点。我第一次见到他
出明白了的可怕神情,第一次见到他
出真正的恐惧。
我做了个小小的表示理解的手势。
我提醒他说:“对于晚上发生在村里教堂的这起事故,我承认,的确
鄙。而我在剧院舞台上的表现,还要更糟。可是这些都是无心之失,它们不该成为你们怨恨我们的原因。
暂时忘了它们,想想我们的美丽和力量吧。
试着看看我所拥有的
恶。我穿着凡人的衣服昂首
地在他们中间行走——我是最
恶的,我是跟旁人一样的恶魔。”
女
血鬼的笑声变成了一首低
的歌。
从他身上我能感受到的只是痛苦,而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却是温暖的爱。
“想想吧,阿曼德,”我小心地说着“为什么死亡要隐藏在阴影里?为什么死亡要在门口守候?对于我来说,我可以走进任何卧室和舞厅。死亡可以在火炉中闪光,也可以跳跃在走廊上的脚尖上,这就是我。你跟我提到黑暗的天赋——我正用着它们呢。我是穿着丝制和花边衣服,跳出来扑灭烛光的死神先生。卧室玫瑰花心上的溃疡。”
尼古拉斯发出一声低
。
我想,我听到了阿曼德的叹息。
“那些不信神的、无力的家伙在我的面前无处藏身,”我说道“虽然他们想要毁掉无辜者墓地,可是他们却无法将我锁在外面。”
告和尼克的恐惧。“我不是做秘密
易的,”
我说道“也不是哲学的情人。但是这里发生的一切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他带着一种古怪的好奇神情审视着我。
“如果你是这么害怕神的力量,”我说“那么你对教堂的教诲应该不会陌生。你肯定知道,随着时代的变迁,善行的形式也在发生变化。你也应该知道,在天堂下面,也时时刻刻都有圣徒。”
很明显,他认真仔细地聆听着我的措辞。
“在古代,”我接着说道“有的殉道者用自己的身体扑灭试图焚烧他们的火苗,有的神秘主义者当听到神的召唤之时就升上天去。可是,随着世界的变化,圣徒们也发生了变化。现在的他们,除了做虔诚的修女和神父,还能做什么?他们修建医院和孤儿院,可是他们并没有让天使来击溃军队,或是驯化野兽。”
我从他脸上看不到一丝的表情变化,可我还是继续说下去。
“因此,显向易见这跟
恶有关。
恶改变了一切。在如今的时代,还有几个人跟你们一样害怕十字架?你们觉得地面上的凡人还在讨论天堂和地狱吗?他们讨论的是哲学和科学!即使有些白脸的幽灵在天黑后的墓地里潜行,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关系。此外,在谋杀泛滥的社会里,再多几起谋杀案也不足为奇。这些事情怎么会成为神、魔鬼或是人类的兴趣?”
老
血鬼皇后又一次大笑起来。
可是阿曼德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就连你们的乐园不久也要丧失了,”我接着说道“你们藏身的这片墓地就要被搬离巴黎。在这世俗的世界里,即使是我们祖先的遗骨都不再被敬拜。”
他的脸庞突然变得柔和起来。他已经无法掩饰他的震惊。
“被毁了的无辜者墓地!”他低语道。“你在撒谎…”
“我从不撒谎,”我
口而出“至少对那些我不爱的人。巴黎的人们再也忍受不了整天环绕在他们左右的墓地的恶臭。死去的灵魂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就像他们对你们来说无关紧要一样。不出几年,集市、街道和房屋就会覆盖这里。贸易和现实主义,这就是18世纪的世界。”
“闭嘴!”他低声说道。“无辜者墓地跟我同时诞生,我活了多久,它就存在了多久!”他孩子般的脸上肌
拉紧了,而老皇后却保持着平静。
“难道你没发觉吗?”我柔和地说着。“现在已经是个新的时代了,它需要新式的
恶。
而我,正代表着新式的
恶。”我顿r顿,望着他。“我是这个新时代的
血鬼。”
他没有预见到我这个观点。我第一次见到他
出明白了的可怕神情,第一次见到他
出真正的恐惧。
我做了个小小的表示理解的手势。
我提醒他说:“对于晚上发生在村里教堂的这起事故,我承认,的确
鄙。而我在剧院舞台上的表现,还要更糟。可是这些都是无心之失,它们不该成为你们怨恨我们的原因。
暂时忘了它们,想想我们的美丽和力量吧。
试着看看我所拥有的
恶。我穿着凡人的衣服昂首
地在他们中间行走——我是最
恶的,我是跟旁人一样的恶魔。”
女
血鬼的笑声变成了一首低
的歌。
从他身上我能感受到的只是痛苦,而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却是温暖的爱。
“想想吧,阿曼德,”我小心地说着“为什么死亡要隐藏在阴影里?为什么死亡要在门口守候?对于我来说,我可以走进任何卧室和舞厅。死亡可以在火炉中闪光,也可以跳跃在走廊上的脚尖上,这就是我。你跟我提到黑暗的天赋——我正用着它们呢。我是穿着丝制和花边衣服,跳出来扑灭烛光的死神先生。卧室玫瑰花心上的溃疡。”
尼古拉斯发出一声低
。
我想,我听到了阿曼德的叹息。
“那些不信神的、无力的家伙在我的面前无处藏身,”我说道“虽然他们想要毁掉无辜者墓地,可是他们却无法将我锁在外面。”
他默默地回望着我,看上去忧伤但却平静。他的眼睛微微有些发黑,可是却没有恶意或是怒气。他沉默了好久,然后开口说道:“你居住在他们中间,无情地折磨他们,这真是一个伟大的使命。可是你还是不明白。”
“为什么呢?”我问道。
“你不可能在这样的世界中,在他们中间生活下去的。”
“但是我的确生活下来了,”我简单地反驳着“古老的秘密已经被新的形式所取代了。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你那样的浪漫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所有的是我这样的浪漫!”
“你不可能那么强大的,”他说“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你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
“可是这个孩子的确很强大啊,”皇后深思后说“他那美丽的新生伙伴同样如此。他们两个是具有绝妙主意和强大理性的恶魔。”
“你不可能跟人生活在一起的!”阿曼德再次坚持道。
一瞬间,他的脸色变了。但他现在不是我的对手,而是一个年长的
惑者,奋力想要告诉我一个残酷的事实。同时,他又像是一个苦苦恳求着我的孩子。他内心的挣扎正反映出他的本质——请求我听他的话。
“为什么不可能?我告诉过你,我属于人类。我是靠他们的鲜血才获得永生的。”
“啊,对,永生,可是你根本还没有开始理解什么是永生,”他说。“这不仅仅只是个词而已。你仔细想想缔造你的人的命运吧。为什么马格纳斯要投身火堆?这是个我们之中亘古不变的真理,而你可能想都想不到。如果你跟凡人生活在一起,随着时间的流逝,你会疯的,因为你不断地看到别人的出生和死亡,看到帝国的兴起和没落,而同时失落了所有你所理解和珍爱的东西——谁能忍受这一切?这会让你变得语无伦次,身陷绝望,而你自己的永生是你的保护伞和拯救者。你难道没有发现,古老的习惯,其实根本没有变过!”
他停了下来,很惊讶自己居然用了“拯救”这个词。声音在房间里回响着,他的口型还保留着说这个词的样子。
“阿曼德,”老皇后柔柔地说道。“对于我们所知道的老人,不管他们是保持着旧式习惯还是摒弃了它们,最终都是走向疯狂。”她做了一个手势,好像是要用她苍白的爪子向他发动进攻。他冷冷地回望了她一眼,她尖声大笑起来。“我跟你一样,一直保持着旧式的习惯,可是我现在疯了,不是吗?可能这就是我为什么把这旧式的习惯保持得这么好的原因!”
他生气地摇着头,表示反对。难道他自己不就是个活生生的范例吗?她靠近我,抓住我的胳膊,把我的脸扳过去面向她。
“难道马格纳斯什么也没有告诉你吗,孩子?”她问。
我感到她身上涌出一股强大的力量。
“当别人在这个圣地漫步的时候,”她说道“我独自一人穿过白雪皑皑的田野去找马格纳斯。我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好像我长了翅膀一样。我爬上他的窗户在小屋里找到他,跟他一起走上城垛。除了远方的星星,没有人看见我们。”
她走得更近了些,并且握紧拳头。
“马格纳斯知道许多事情,”她说“在你强壮的时候,你的敌人不是疯狂。远在疯狂来临之前,离开女巫团去和人类生活在一起的
血鬼就面临着可怕的罪孽。他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凡人!他开始懂得关于爱的一切。”
“放开我。”我柔弱地低语。她的目光紧紧地将我锁住,就像她的双手一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渐渐了解人类,虽然他们彼此之间并不了解,”她继续说道。她毫不胆怯,眉毛上扬“终于有一天,他再也无法忍受继续掠夺别人的生命,或是让别人遭受痛苦。只有疯狂,或是他自己的灭亡才能免去他的痛苦。那就是马格纳斯向我描述的过去的事情。他最终尝尽了所有的痛苦。”
她终于放开了我,慢慢后退,就像是酒杯中的一个幻影。
“我不相信你说的这些,”我低语道。可是我的低语就像是在倒
着冷气。“马格纳斯?他爱上了凡人?”
“当然,你没有。”她的脸上带着小丑般僵硬的微笑。
阿曼德也不明白地看着她。
“现在我的话没什么意义,”她补充说“可是你们拥有无数的时间去理解!”
笑声,震耳
聋的笑声滑过天花板。墙壁中的叫声又再次响起。她一边笑着,一边把头向后甩去。
“不,这是个谎言,是个充满恶意的谎言!”我说。这时,我的脑袋和眼睛突然
搐起来。“我的意思是说,爱的概念只有愚蠢的凡人才会有!”
我用双手按着太阳
,一种死亡的痛苦在我内心慢慢升起。这痛苦模糊了我的视线,让我清晰地想起在马格纳斯那恶臭的地牢里,那些腐烂了的凡人们的尸体。
阿曼德看着我,好像我跟那老皇后的笑声一样也令他痛苦。她的笑声久久环绕,升起,然后消失。阿曼德向我伸出手,好像是想碰碰我,可又不敢。
过去几个月来的欣喜和痛苦一下子汇聚到我的心里。我突然感到,我几乎就要像那晚在雷诺得剧院那样大吼起来。这种感觉让我惊恐不已,于是,我又一次开始大声咕哝起无聊的音节。
“莱斯特!”加百列低声说。
“爱上凡人?”我说道。我盯着老皇后那张非人的脸,突然惊恐地发现她那黑色的睫
就像钉子一样环绕在她闪烁的眼睛周围。
她的血
就像是会动的大理石一般。“爱上凡人?你不是花了三百年时间才这样的吗!”
我盯着加百列说道。“自从第一天晚上我把他们紧紧搂在怀里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他们。
我
干他们的生和死,我爱他们。亲爱的神啊,难道这不就是黑暗天赋的
华所在吗?”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剧院的那晚再次出现。“哦,你们到底是什么,不是什么?智慧和感觉到底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向后退去,四处环视着这巨大的坟墓,以及在我们头顶上方那
的土地。这个地方渐渐变成了我的幻觉。
“神啊,你是不是丧失了关于黑暗技巧的理性了?”我问道“你怎么能通过某种仪式就把这些新生的生灵囚
在墓地里?或者在你活着的时候,你就是一个魔鬼?为什么我们就不能用我们的每次呼吸,全部都爱上人类呢?”
没有人回答,只有那些饥肠辘辘的人们发出毫无意义的叫嚷。还是没有人回答,只有尼克的心脏发出沉闷的跳动声。
“好吧,不管怎么样,现在听我说。”我说道。
我先指指阿曼德,接着是老皇后。
“我从没要把自己的灵魂
托给恶魔!我这么做是因为想要把她从蛆虫遍布的尸体边挽救回来。如果你们认为可爱的人间是地狱的话,那我已经身处其中了。我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命运。我已经还清了我欠下的一切,你们就随我去吧。”
我的声音破碎了。我大口
息着,用手往后梳理着头发。阿曼德走近我,似乎在微微地闪光。他的脸上神奇般地带着纯净和敬意。
“死亡,死亡…”我说着。“别靠近我。
在烟雾缭绕的地方谈论疯狂和爱!马格纳斯那老魔鬼已经把这些都锁进他的地牢里去了。他是如何爱他的猎物的呢?难道是像男孩子们一样,一边扯掉蝴蝶的翅膀,一边说爱蝴蝶吗?”
“不,孩子,你是自以为是这样,其实事实并非如此,”女
血鬼恬静地说。“你的爱才刚刚开始。”她一边说,一边发出柔和的、有节奏的笑声。“你只是对这些感到抱歉罢了。
而对你自己来说,你是不可能介于人和非人之间的,对不对?”
“谎言!”我说道。我向加百列靠近了些,用胳膊环绕着她。
“当你变得
恶,令人厌恶的时候,你会渐渐了解关于爱的一切,”老皇后继续说道“这就是你的永生,孩子。这就是你对这件事更深的理解所在。”她又一次挥舞着臂膀大叫起来。
“你这该死的家伙。”我说道。我拉着加百列和尼克向后往门的方向退去。“你已经在地狱里了,”我说“而我现在就想要把你留在地狱里。”
我把尼古拉斯从加百列的臂膀中拉出,然后穿过墓
,朝着台阶的地方跑去。
老皇后在我们身后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
我像凡人俄耳甫斯一样,停下来往后看。
“莱斯特,快跑!”尼古拉斯对我耳语道。
加百列也绝望地召唤着我。
阿曼德一动不动。老女人也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大笑着。
“再见了,勇敢的孩子,”她大叫着“勇敢地踏上魔鬼之路吧,只要你能做到。”
当我们跑出坟墓之时,女巫团如同受惊的魔鬼在冷冷的雨中四散开去,困惑地看着我们离开无辜者墓地,走上拥挤的巴黎大街。
不久,我们就偷了一辆马车,离开城市,向郊外驶去。
我毫不停歇。可是,我像个凡人般感到疲倦,好像那非人的力量只是个想法而已。
在每个灌木丛和路的转弯之处,我都希望再次看见肮脏的魔鬼将我们包围。
我设法从乡村酒馆里弄了些食物和饮料给尼古拉斯,又找了一条毯子给他保暖。
在我们到达塔楼之前,他长久地陷入昏
状态。我把他抱上台阶,来到马格纳斯曾经最先囚
我的小房间里。
由于被
过鲜血,他的喉咙依然肿
瘀青。虽然他在于草
上睡得很沉,躺在他身边的我依然能够感到他体内的饥渴,就像当时我被马格纳斯
血后那种强烈的饥渴感一样。
当他醒来的时候,他会有充足的美酒和食物。虽然我无法表达,但是我知道,他不会死。
我难以想象,他白天的时光会是怎么样的。可是一旦我把钥匙
进锁孑L,他就会安全了。无论他过去或是将来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在我睡觉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凡人可以自由的在我的居所游
。
除此之外,我已经无法理性地思考。我感觉自己像个凡人一般在他的梦境里游走。
我静静地看着身下的他,聆听着他那模糊混乱的梦境——关于无辜者墓地的可怕的梦境——这时候,加百列走了进来。她已经埋葬了那可怜的马厩男孩,又一次像个灰头土脸的天使一般。她的头发僵硬地
绕着,闪着光。
她久久地看着尼克,然后把我拉出屋子。
我锁上门,跟着她走进楼下的小屋。在小屋里,她紧紧地用胳膊抱住我,好像已经筋疲力尽就快倒下了。
她往后退了几步,伸出手扶住我的脸庞,终于开门说道:“听我说,我们一起身就要把他带离巴黎。没有人会相信他那疯狂的故事。”
我没有回答。我几乎无法理解她的话,无法理解她的逻辑和意图。我的头在发晕。
“你可以跟他一起表演布袋戏,”她说道“就像你跟雷诺得剧院的演员一起表演的那样。你可以把他送到一个新世界里去。”
“睡吧。”我低声说,吻了吻她张开的嘴巴。我闭着眼睛,抱着她,又一次看见了那小屋,听见他们那奇怪的,非人类的嗓音。整个世界的运转是不会停下的。
“他走了以后,我们就可以讨论一下别的事了,”她平静地说道“比如是不是一起离开巴黎一阵子…”
我放开她,转过身走到石棺那里,靠着棺盖休息了一会。这时,我需要墓地中的宁静,这是我非人类生活中头一次感觉,一切都不在我的掌控之中。
她似乎还说了些别的什么。别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