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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哀牢山之夜
 岩坎老爹重新燃起了火盆,端来了酒菜,定要与恩公彻夜长谈。

 哀牢山的月淡淡如水,林间弥漫着白色雾气。

 “那白雾就是瘴气,过去的时候,中原人南行到我们这里,十人倒有九个回不去了。”老爹望着远处月光下的密林,眼神中透出一丝离。

 “为什么?”易士奇颇为好奇的问道。

 老爹呷了口酒,道:“大部分中了瘴气而死,活下来的都定居在了哀牢山和西双版纳了,是因为傣族的姑娘,她们太美了,没有人会舍得离去的,没有。”

 “傣族姑娘真的是那么美丽吗?”易士奇道。

 “是啊,她们吃苦耐劳,温情脉脉,热爱自然,心地善良,她们如果爱上一个人永不会变心,不渝到死。”老爹的嗓音有些颤抖,眼眶润了。

 老爹又端起酒壶喝了一口,接着说道:“当年我就是因为伊曼而留下来了。”

 “老爹,您不是花傣?”易士奇诧异道。

 老爹苦笑一下:“我是汉人,老家河北沧州。易老师,知道长城抗战么?一九三三年春天,嗯,忘不了,三月十一,二十九军109旅大刀队夜袭喜峰口,斩杀寇首级五百余,当时大刀队的长官就是我们旅长赵登禹,我是副队长,那天晚上,真是鬼哭狼嚎,血成河啊。”

 “老爹原来是宋哲元部下啊。”易士奇感叹之余,心生崇敬。

 “我重伤后再也没能回去部队了,后来我加入了一支马帮贩卖些茶叶和盐巴,往返于川滇,直到有一天遇到了伊曼。”老爹说到伊曼时,眼中闪过了一丝深情。

 易士奇为老爹斟满了酒。

 “那次贩盐巴由川入滇,穿过哀牢山去往西双版纳最南边的勐腊。哀牢山区雨季道路泥泞难行,林中瘴气重,马帮中已有几个人死去了。恰巧我的旧伤又犯了,现在这里还有一颗军的子弹呢。”老爹指了下口,接着道“这一天,我发烧说胡话,再也走不动了,马帮就把我放在了山中一个猎户的门前,马帮又继续前行了,如果我命大,数月后他们返回时会带走我。”

 “那是伊曼的家?”易士奇问道。

 老爹没有回话,惘的眼神,他已经深深的陷入了过去的记忆…

 老爹醒来时,听得外间屋有说话声。

 “阿爹,还是让我去吧。”一个女孩子的说话声。

 “不行,外面下着雨,峭壁很滑,弄不好就摔下山谷了。”这是一个苍老的男人在说话,似乎是那女孩子的父亲。

 “阿爹,再不采回来透骨草,他就没命啦。”女孩焦急的声音。

 “唉,阿爹实在是担心你啊,万一遇上五毒蛭可如何是好?可恨阿爹的这条腿…”那男人的说话声。

 这是老爹第一次听到五毒蛭这个名字。

 “阿爹,放心吧,我会小心的。”听到女孩推门出去了。

 老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几天后了。

 “阿爹,他醒啦。”女孩快的声音。

 他知道了女孩叫伊曼,十六岁,是花傣。阿爹打猎时摔断了腿,父女俩在这山中相依为命。

 “你是怎么中的伤?”伊曼的阿爹问。

 “东洋人。”老爹如实回答。

 伊曼阿爹没有再问了。

 老爹身体一天天康复了,伊曼每天都打些山野兔之类的回来炖给他吃,年轻身子骨结实和加上营养,旧伤基本上已经痊愈了。

 “你要走了?马帮明天就要回经这里了。”伊曼幽幽道。

 次清晨,伊曼一早就跑出去了。

 她阿爹唉声叹气。

 “我不走了。”老爹平静的告诉马帮把头,他们会意地笑了,扔下一些米和盐巴,继续前行。

 婚礼很简陋,一家三人围坐篝火旁,喝着自酿的米酒,吃着老爹打来的鹿,他已经是一个熟练的猎手了,并起了一个傣族的名字:岩坎。婚后的生活平淡而美满,不久,有了一个儿子,取名叫岩虎。

 岩虎十八岁那年,老阿爹去世了。

 岩虎生就得高大英俊,皮肤也较本地土著人白许多,可能是因为老爹是中原人的缘故。一天,岩虎带了一个漂亮的花傣姑娘回来,那姑娘生得很美,模样就像伊水。姑娘姓刀,名字叫兰儿,是花傣头人的女儿。岩虎请求爹爹前去头人家提亲,老爹和伊曼见那女孩聪明伶俐,举止温文尔雅,心下自是喜欢。伊曼取出当年老爹赠与她的那件紫檀翡翠珍珠匣作为提亲聘礼,那匣子镶满了珍珠和宝石,匣内则是一只糙的骨头做的碗。伊曼感觉这碗实在不配那匣子,便取出骨碗,只将那匣子作为聘礼。

 花傣头人对岩虎甚为满意,也收下了聘礼,并定下了娶亲的期。

 就在娶刀兰儿的当天,花傣族里的巫师出手阻拦了。

 巫师出面阻拦,告诉头人,岩虎其父岩坎实乃一来历不明的汉人,头人之女嫁给了汉人,是会给全族都带来灾难的,况且本族年轻英俊的青年不少,巫师自己的儿子岩黑就已经暗恋兰儿多年。

 头人无奈,只有相劝兰儿,不料兰儿非岩虎不嫁,以死相拒。头人膝下只得一女,不忍相,便顺了兰儿。

 兰儿此时已有了身孕,不久产下一个女婴,即是伊水。

 巫师的儿子岩黑仍不死心,依旧纠兰儿。伊水两岁那年,岩虎忍无可忍,与岩黑决斗,一箭瞎了岩黑双目。这次结下了深仇,没想到那巫师竟使用了花傣历代秘而不传的五毒蛭来下蛊,岩虎被毒蛭噬咬,痛苦的死去,兰儿爱夫心切竟自杀身亡。头人率人追杀巫师父子,于哀牢山黑水潭边与巫师同归于尽,事后唯独不见岩黑尸体。

 一年后,终怀念儿子的伊曼因忧伤过度也死去了,老爹背着三岁的伊水离开了伤心之地,来到茶马古道上以客栈为生抚养伊水,至今已经十八个秋了。

 “如此说来,伊水当年就被巫师父子下了蛊,使她变得又傻又痴。”易士奇听完了老爹的身世,不由得嗟吁感叹,他亦深感伊水的不幸遭遇。

 “今晚多亏了恩公出手,伊水终于得救了,若是岩虎、兰儿和伊曼泉下有知,不知该如何感激啊。”岩坎老爹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老爹,先不要这样,那五毒蛭目前只是受伤逃走,巫师的儿子岩黑可能还没有死,也许是他在幕后搞鬼,要想伊水彻底平安无事,必须要找到岩黑,消灭毒蛭。”易士奇思忖道。

 “那就仰仗恩公了。”老爹感激涕零。

 “方才老爹说那珠宝匣之中装的是一只骨头做的碗,甚是奇怪,不知老爹从何得来?”易士奇问道。

 老爹脸一红,犹豫片刻,说道:“不瞒恩公说,那是我当年在孙殿英部从军时由乾隆帝裕陵中所得,想想心中实在惭愧。”

 “老爹汉人时贵姓?”易士奇问道。

 “韩…”

 “你是韩营长!”易士奇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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