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机器人第一法则
“不是这样。”R·丹尼尔静静地说。
“是吗?我们何不让盖瑞裘博士来决定?”
他们说话的时候,这位机器人专家一下看看这个,一下看看那个。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贝莱身上:“啊,贝莱先生?”
“我请你到这儿来,是希望你对这个机器人做权威
的分析。我可以安排市立标准局的实验室让你使用。如果你需要任何设备而他们没有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弄来。我要的是一个迅速而明确的答案,不惜任何费用和麻烦。”
机器人第一法则贝莱站起来。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镇定,但他自己知道,在这镇定的背后,有一种歇斯底里的情绪正蓄势待发。他甚至觉得,这时如果能掐住盖瑞裘博士的脖子
他说出自己所要的答案,那么他真的会这样做,管他什么科学不科学。
“怎么样,博士?”他说。
盖瑞裘博士不安地笑了一声。“亲爱的贝莱先生,我不需要实验室。”
“为什么?”贝莱担心地间。他站在那儿,浑身肌
紧绷,似乎在颤抖。
“测验第一法则并不困难。你知道,我从来不需要测验第一法则,不过要做也很简单。”
机器人第一法则贝莱张嘴深深
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请你说清楚一点好吗?你是说,你可以在这里测验它?”
“对,当然可以。你看,贝莱先生,我给你打个比方吧。假如我是医生,要检验病患的血糖,那么我就需要一个化学实验室。假如我要测量他的基础新陈代谢率、测验他的皮质功能,或者追查一种先天
功能异常的起因,那么我就需要
密的设备。然而在另一方面,我如果想知道病人是不是瞎了,我只要在他眼前移动手掌;我如果想知道病人是不是死了,只要摸摸他的脉搏就行了。
“我的意思是说,要测验的特
越是重要、越是基本,所需的测验设备就越简单。
这道理用在机器人身上也一样。第一法则是很重要很基本的东西,它能影响每一个环节。如果没有第一法则,机器人在许多方面的反应都会出现异常现象。”
机器人第一法则他说着,取出一个扁平的黑色东西,这东西拉长以后就成了小型的阅读镜。他把一卷旧胶卷放入轴槽,接着取出一只码表以及好几片白色的塑胶长条。他把这些塑胶片组合起来,变成一支活动的计算尺,尺上有三种不同的刻度。贝莱看不懂它上面的标记和符号。
盖瑞裘博士轻敲阅读镜,微微一笑,好像做点实际的工作可以让他高兴点。
“这是我的机器人手册,我走到哪儿就带到哪儿,好像衣服一样。”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盖瑞裘将阅读镜贴近眼睛,手指很巧妙地操纵着控制器。阅读镜呼呼转动,停住,接着又呼呼转动,停住。
“固定装置的索引。”这位机器人专家很得意地说。由于阅读镜挡住了他的嘴,所以他的声音有点含糊。“是我自己制造的,可以省下不少时间。不过,现在这个不重要,对吧?让我看看…嗯,嗯,请你把椅子挪近一点好吗,丹尼尔?”
R·丹尼尔向他挪近一点。当这位机器人专家在做准备工作时,R·丹尼尔一直冷漠专注地看着他。
贝莱把爆破
移开。
接下来的事让贝莱很不解、很失望。
盖瑞裘博士开始问R·丹尼尔一些似乎没有意义的问题,然后做一些似乎没有意义的动作。他不时看看计算尺,也不时去看阅读镜。
他问的其中一个问题是;“如果我有两个侄儿,两人年龄相差五岁,小的一个是女孩,那么大的那个是男孩还是女孩?”
R·丹尼尔答道:“根据资料,无法回答。”
贝莱想,除了这样回答,还能怎么说?
盖瑞裘的反应则是看看码表,然后把右手尽量往外伸“请你用你左手的第三指来碰我的中指尖好吗?”
丹尼尔毫不迟疑地立刻照他的话做。
盖瑞裘博上的测验在十五分钟之内就完成了。他默默地用计算尺最后再计算一遍,然后连扯几下把计算尺拆开。接着他收好码表,把手册从阅读镜中取出,再将阅读镜摺好。
“就这样?”贝莱皱着眉头说。
“对。”
“这未免太荒谬了吧?你根本没有问任何关于第一法则的问题嘛。”
“噢,亲爱的贝莱先生,假如医生用小皮槌敲你的膝盖,看你的膝盖会不会猛地跳动,藉此来观察你是否有神经疾病时,难道你会不能接受吗?当医生仔细看着你的眼睛,就你瞪孔对光线的反应来判断你是否服用某种生物硷时,难道你会讶异吗?”
“好吧。可是又怎么样?你的判断到底是什么?”
“丹尼尔配备了完完整整的第一法则!”
这位机器人专家用力点头,表示绝对肯定。
“你错了。”贝莱的声音有些嘶哑。
出乎贝莱意料的,盖瑞裘博士的身体突然一僵,
得比原来更直。他直
像块木板似的,同时眯起眼睛,
出愤怒的目光。
“你是在教我做事吗?”
“我并不是说你的能力不好。”贝莱伸出一只大手,摆出恳求的姿势“我是说,你有没有可能犯错?你自己也说过,没有人知道有害
机器人的原理。一个盲人可以用点字或声音画线器来读书,但是,假设我们并不知道点字或声音画线器,那么当一个人知道某本胶卷书的内容时,我们就说他有眼睛可以看,难道这不可能犯错吗?”
“嗯,”这位机器人专家又和蔼可亲起来了:“我了解你的意思了。然而,一个盲人事实上还是无法用眼睛看书的,我就是在试验这个。相信我,不管一个有害
机器人可能或不可能做什么,毫无疑问的,R·丹尼尔的确具备了第一法则。”
“他回答问题时,难道不可能作假吗?”贝莱知道自己只是在徒然挣扎。
“当然不可能。这就是机器人跟人的不同之处。现在已知的任何数理方法都无法对人脑或任何哺
动物的脑子做完全的分析。所以说,就算没有反应也是一种反应。而机器人呢,它们的脑子是完全可以分析的,否则就无法制造了。我们知道,它在什么刺
之下一定会有哪种反应。机器人没办法在回答问题时作假。在机器人的脑子里,根本没有你所谓的作假这个东西存在。”
“既然如此,我们来谈实例吧。R·丹尼尔的确曾经拿对准一群人类,我亲眼看见的。当时我在场。假如他具备了第一法则,那么当他把对准人类,就算他没有开,这行为已经和第一法则抵触了。他的线路是不是会因此而出现毛病呢?然而他看起来似乎没有毛病,事后他完全很正常。”盖瑞裘摸摸下巴,沈
着。“嗯,这有点不合常理。”
“不是这样。”R·丹尼尔突然开口:“伊利亚伙伴,请你看看我的爆破
好吗?”
贝莱低头看看拿在左手里的那把爆破
。
“打开膛,”R·丹尼尔说:“检查看看。”
贝莱衡量了一下安全问题,缓缓的把自己的放在身旁桌上,然后迅速将机器人的爆破
膛打开。
“空的!”他楞住了。
“里面没有填装物,”R·丹尼尔道:“如果你再仔细检查一下,你会发现里面从来不曾有过填装物。而且这把爆破没有击发装置,无法使用。”
“你拿着一把空的对准群众?”
“我必须要有一把爆破
,否则就不像是便衣刑警。”R·丹尼尔说“但是,如果我带了一把有填装、而且还可以发
的,却又可能让我在意外中误伤人类,这种事当然是不可以发生的。这些事我本来就想向你解释,然而你是如此生气,不愿听我说明。”
贝莱怅怅然地看着那把无用的爆破,低声道:“我想就到此为止了,盖瑞裘博士,谢谢你的帮忙。”
贝莱派人去拿午餐,然而等午餐拿来以后(酵母核果蛋糕,脆饼以及一块很大的炸
),他却只是望着它们发呆,毫无食欲。
阵阵思
在他脑海中翻搅。他长脸上的线条变成忧苦的刻纹。
他生活在一个不真实的世界里,一个残酷而是非颠倒的世界。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这几天彷佛一场模糊又不可能的
梦,他在梦往后退,往后退,又回到了那一刻。那一刻他走进朱里尔·安德比的办公室,突然陷入一场混合了谋杀案与机器人的恶梦中。
老天!这场恶梦不过是五十个小时以前才开始的事。
他曾坚定地在太空城里寻找答案。他曾两度指控R·丹尼尔,一次是指控他冒充机器人,另一次,他虽承认他是机器人,但却指控他是凶手。这两次都失败了,他的推论完全站不住脚。
他被
了回来。他非常不情愿的,不得不想到了纽约。自从昨夜以来,他一直不敢去想纽约。某些问题在敲打着他意识的大门,但他却不肯听。他没办法听。
即使听到了,他也没办法回答。噢,天哪,他不想面对那些答案。
“伊利亚,伊利亚!”有人用力推他的肩膀。
贝莱惊醒过来:“呃,什么事,菲尔?”
C五级的便衣刑警菲尔·诺里斯坐下来,俯身向前注视贝莱:“怎么回事?最近怎么老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你坐在这儿,眼睛睁得那么大,我还以为你已经断气了呢!”诺里斯摸摸稀疏的淡金色头发,一双长得很近的眼睛打量着贝莱桌上那份冷掉了的午餐,满脸馋相。“
!”他说:“现在要吃
可不容易,大概得有医生处方才能吃得到了。”
“你吃点吧。”贝莱无
打采地说。
诺里斯碍于礼貌和面子,还是忍住了。“哦,呃,我也马上要吃饭了,你留着吧对了,你最近到底跟局长在搞什么花样?”
“什么?”诺里斯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过他的手却透
出紧张不安的讯息。“说吧!你知道我的意思。自从他出差回来以后,你就一直跟他混在一起。怎么啦?要升官啦?”
贝莱皱皱眉头,现实回来了,办公室政治真是法力无边。诺里斯的身分地位跟他是同一阶级,他当然会特别注意贝莱受到上级青睐的任何迹象。
“没有谁要升官。”贝莱说:“相信我,没什么,什么都没有。如果你想要,我倒真想把局长送给你。老天!拜托你把他拿去吧!”
诺里斯说:“别误会。我不在乎你升官。我只是说,要是你对局长有影响力,何不帮那孩子一点忙?”
“什么孩子?”
答案就在跟前。已经被R·山米取代职位的那个孩子文生·巴瑞特,正从办公室一角某个不为人注意的地方朝他们走来。他手里不安地捏着一顶帽子,脸上是勉强挤出来的笑容,高高的颧骨上皮肤牵动着。
“嗨,贝莱先生。”
“哦,嗨,文生。你好吗?”
“不太好,贝莱先生。”他的眼神有种渴望。贝莱心想:这才真的叫失魂落魄,活像半个死人地位被剥夺的结果。
可是我又能帮你什么忙呢?贝莱忿忿想着,差点冲口而出。
“很遗憾,孩子。”他说。不然他又能说什么呢?
“我一直在想也许会有什么机会。”诺里斯凑近贝莱耳边说:“这种事一定得有人去阻止。你知道吗?现在陈洛也要弄走了。”“什么?”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妈的,陈洛已经做了十年啦,是C三级了。”
“没错,可是一部有手有脚的机器也能做他的工作。天知道下一个是谁。”
文生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小声的谈话。他在想自己的事。“贝莱先生?”他说。
“嗯,文生?”
“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他们说电视舞星赖伦·米兰其实是个机器人。”
“太可笑了。”
“是吗?我听人家说,他们能制造出一种跟人一模一样的机器人,用的是一种特殊的塑胶材料。”
贝莱满怀罪恶感地想到了R·丹尼尔。他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我到四处去看看,你想会有人介意吗?”这孩子说:“看看老地方让我觉得舒服一点。”
“去吧,孩子。”
那个孩子走开了,贝莱和诺里斯目送他的背影。
“看来,中古主义者似乎是对的。”诺里斯说。
“你指回归土地是不是,菲尔?”
“不,我指的是机器人。回归土地。哈!老地球拥有无限的未来。我们不需要机器人,根本不需要。”
贝莱喃喃道:“八十亿人口,而铀快要用完了!什么叫无限的未来?”
“就算铀真的用完了又怎样?反正我们可以进口铀,或者发现另外的核处理方法。人类是无法阻挡的,我们最大的资源就是创造力,而我们的创造力是永远用不完的,伊利亚。”诺里斯越说越起劲。“比如说,我们可以利用太阳能,这就可以用上几十亿年了。我们可以在水星的轨道里建立太空站来储聚能源。我们可以用直光将能源送到地球上来。”
贝莱不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计划了。科学界纯理论派的极端分子,至少已经花了一百五十年在思索这个概念,差的只是无法动手实验。因为到目前为此,人类还不可能将光束直
到八亿公里之外去,同时还能保持光束紧密不散,效力不会消失。
贝莱把这些看法说出来。
诺里斯却回道:“等到有必要的时候,这件事就办得到。担心什么?”
贝莱在脑中描绘一个能源无穷的地球景象。人口可以继续不断增加。酵母农场和水耕栽培可以扩大。能源是唯一不可或缺的东西。矿物原料可以从太阳系中不宜人居住的星球上取得。如果水源也有困难,可以从木星的卫星上取回更多的水。
他妈的,差点忘了,还可以把海洋冻结起来,一块块挖出来放入太空,它们就可以像冰卫星一样绕着地球运行。放在太空的冰块随时可以利用,空出的海洋则意味着更多可以利用的土地、更多的生活空间。人类可以用泰坦星上的甲烷大气以及安布利尔星上的冻氧,来维持并增加地球上的碳与氧含量。
地球上的人口可以增至一兆或两兆。为什么不呢?从前大家不也认为,人口增至目前的八十亿是不可能的?甚至,大家也曾一度认为,人口增至十亿简直无法想像。自从中古时代以来,每一个世代都会出现马尔萨斯世界末日预言,预言中说地球将会面临人口爆炸的危机,但每一次的预言都没有应验。
然而法斯托夫会怎么说呢?一个有一兆人口的世界?当然可能嘛!不过他们得依赖进口的水和空气维生,还得靠八亿公里外一些复杂的仓储设施来供应能源。
这种不稳定的情况是多么不可思议啊。任何时刻,只要整个太阳系的运转稍有故障,地球都将难逃毁灭的命运。
“依我看,还是把过剩的人口运出地球比较简单一点。”贝莱冲口而出,不过他只是自言自语,并非对菲尔说。
“谁会要我们?”诺里斯随口道,态度并不认真。
“随便哪个无人居住的行星。”诺里斯站起来,拍拍贝莱肩膀。“伊利亚,赶快把你的
吃了,恢复正常吧。别再这样失魂落魄的。”他说完笑着走开了。
贝莱看着他的背影,撇了一下嘴角。不用说,诺里斯一定会去广为宣传,而办公室里那些爱嚼舌
的人(每个办公室都有这种人)就免不了会在贝莱背后闲言闲语,说上几个礼拜才平息。不过,也好,至少他刚才可以暂时抛开文生、机器人或者被剥夺身分地位这些事情。
贝莱叹了口气,拿起叉子叉起一块已经冷掉的、炸得又老又硬的
。
他吃完最后一酵母核果蛋糕,R·丹尼尔正好离开自己的办公桌(那天早上配给他的),走到贝莱这边来。
“怎么样?”贝莱有点不自在地看着他。
R·丹尼尔说:“局长不在办公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告诉R·山米说我们要用局长的办公室,可是他除了局长以外不让任何人进去。”
“我们干嘛要用他的办公室?”
“更隐密一点。你一定同意我们必须计划下一步行动吧?毕竟你并不想放弃调查,对吗?”
的确,这正是贝莱最想做的事情,只是他说不出口。他站起来,朝朱里尔的办公室走去。
进入局长办公室后,贝莱道:“好了,你说吧,丹尼尔,什么事。”
这个机器人说:“伊利亚伙伴,从昨天晚上开始,你就有点不对劲。你的心智氛围有明显改变。”
贝莱心里突然蹦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你有感应能力?”他叫道。
此刻的他又烦又
,人也变得不理性起来。
“没有,当然没有。”R·丹尼尔说。
贝莱的惊慌之感消失了。“那你谈到我的心智氛围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在描述一种感觉,一种你并没有告诉我的感觉。”
“什么感觉?”
“这很难解释,伊利亚。你知道,我原先的设计是为了替我们太空城里的人研究人类心理的。”
“是啊,你只不过多装了一组正义驱策力的线路来适应侦探工作罢了。”贝莱毫不掩饰自己的讽刺之意。
“正是如此,伊利亚。所以我的原始设计并没有太大改变。我是被设计来担任脑波解析工作的。”
“解析脑波?”
“是的。如果有适当的接收器,这种工作只要扫瞄一下就可以了,不必用电极作直接的接触。这种原理在地球上还没使用吗?”
贝莱并不清楚,他不管这个问题,小心地问:“如果你测量脑波,你能测到什么?”
“测到的不是思想,伊利亚。我能够对感情略有所知,但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分析一个人的
情、潜在的动机还有心态。比如说,我能够确定,在谋杀案发生当时的情况下,局长不会杀人。”
“因为你这么说,所以他们就把他从嫌犯名单中剔除了?”
“对,这么做是很安全的。我在这方面是一部极为
密灵敏的机器。”
“等等!”贝莱突然想起一件事“安德比局长并不知道自己的脑波被解析过,是不是?”
“何必让他尴尬呢?”
“如此说来,你只是站在那儿看着他。不用机器。不需要电极。没有触针和曲线图表。”
“当然。我是一部功能齐全的解析机。”
贝莱既愤怒又懊恼地咬着下
。本来,这是唯一仅存的矛盾之处,唯一的漏
。
为了将罪名归诸于太空城,就算成功的希望渺茫,但还可以藉由这个漏
加以攻击。
R·丹尼尔曾经向他表明,局长做过脑波解析。之后一个小时,朱里尔却又很坦率地向他否认自己知道这个名词。他原想从这点矛盾来找线索的。在涉嫌谋杀的情况下接受脑波测试,这种叫人受不了的经验谁都会记亿犹新,有过这种经验的人一定知道脑波解析是怎么回事。
但是现在,这种矛盾消失了。局长确实做过脑波解析,只是他自己不曾发觉。R·丹尼尔说的是实话;局长说的也是实话。
“好,”贝莱很不客气地说:“我的脑波解析又告诉你什么?”
“你心里很烦。”
“噢,真是了不起的发现。我当然很烦!”
“说得清楚一点,你的烦恼不安是因为你内心的动机彼此冲突所造成的。你一方面基于职业道德,想要深入调查昨晚包围我们的那些地球人的阴谋。另一方面,却又有种同样强烈的动机在促使你不要管这件事。至少,你的脑细胞电场已经清清楚楚把这些资料显示出来了。”
“我的脑细胞,鬼扯!”贝莱气疯了“你听好,我现在告诉你,调查你们所谓的阴谋团体根本毫无意义。它跟谋杀案没有关系。我原本也以为可能有关系,我承认。昨天在餐厅里,我确实以为我们有危险了。但结果呢?他们跟着我们出来,很快就在路带上
失了,如此而已。那可不是什么组织良好的行动。也不是情急拼命的人会有的举动。我儿子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我们落脚的地方。他只不过是跟局里通个话,甚至不必表明身分就打听出我们的下落了。那些伟大的阴谋分子如果真想伤害我们,也一样简单就可以把我们找出来。”
“他们没有找吗?”
“很显然的,没有。他们如果要鼓起暴动,早在鞋店就可以发动了。然而,他们却在一个人和一把爆破
的威胁之下温驯地退缩。一个机器人和一把爆破
。要是他们已经看出你是机器人,那么他们根本就不会退缩,他们一定知道你不可能开。所以说,他们只是一些中古主义分子,一群无害的疯子。当然你是不会知道的,但是我应该知道。要不是这件工作搞得我搞得我心思大
,我早就应该明白了。我告诉你,我了解那些人,我了解他们何以会变成中古主义分子。他们只不过是一群温和而喜欢作梦的人罢了,只因为他们觉得眼前的生活实在太辛苦了,所以才会
失在一个从末存在过的旧
理想世界中。要是你能像解析人那样对一个运动做脑波解析的话,你会发现,他们跟朱里尔·安德比一样不会杀人。”
R·丹尼尔愣愣回道:“你的话我无法完全同意。”
“什么意思?”
“你的看法转变得太突然,而且你的说辞也有矛盾之处。你昨天晚餐前几个小时就安排要跟盖瑞裘博士见面了,当时你并不知道我有食物囊袋,不可能怀疑到我。那么,你联络他是为了什么?”
“就算是那个时候,我也已经怀疑你了。”
“还有,你昨晚睡觉的时候说话。”
贝莱睁大眼睛:“我说了什么?”
“只是连叫几声‘洁西’,我想你是在叫你太太。”
贝莱放松肌
,但声音还是不太稳定:“我作了一个恶梦。你知道什么是恶梦吗?”
“当然我个人是没有作梦经验的,所以我不了解。不过根据字典上的解释所谓恶梦就是不好的梦。”
“你知道梦是什么?”
“我只知道字典上的定义。所谓梦,就是在你意识暂时中止、进入睡眠的状况后所产生的一种现实经验的幻觉。”
“好,我接受这种说法。只是一种幻觉,不过有时候幻觉却好像真的一样。呃,我梦见我太太有危险。人常常会作这种梦,我叫她的名字。这种事也是稀松平常的。反正你相信我就对了。”
“我当然相信。不过这倒又令我想起另一件事情来了。洁西怎么会发现我是机器人?”
贝莱的额头又开始冒汗。“我们别再谈这件事了好吧?反正谣言…”
“伊利亚伙伴,很抱歉打断你的话,但事实上并没有什么谣言。如果有,今天整个纽约市早就闹得
犬不宁了。我曾经查阅过局里所取得的报告,各地都很平静,没有任何谣言在
传。如此说来,你太太又是怎么发现的?”
“老天!你到底想说什么?难道你认为我太太是是…”
“没错,伊利亚。”贝莱紧握双手。“她不是!我们不要再谈这个了。”
“这不太像你的作风,伊利亚。为了执行任务,你曾两度指控我是凶手。”
“所以你这样报复我?”
“我不太了解你所谓的报复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我当然赞成。你有你的理由。虽然事实证明你的理由是错的,但也很有可能是对的。同样的道理,也有强力的证据显示你太太涉嫌。”
“涉嫌什么?难道说她是凶手?他妈的!洁西连她最恨的人都不会伤害。她不可能走到城外。她根本不可能…老兄!要不是你是个机器人,我就…”
“我是说,她有参加阴谋组织的嫌疑。我认为她应该接受侦讯。”
“休想!你在作梦!现在你听清楚,中古主义分子并不想赶尽杀绝,这不是他们的行事作风。他们只不过要你离开城市而已。这点毫无疑问。他们想用一种心理战术来达成目的,所以他们想尽办法要让你我的日子不好过。因为我跟你在一起,于是他们便把消息透
给洁西,要查出洁西是我老婆太容易了。洁西就像所有的人类一样不喜欢机器人,尤其是当她想到我跟机器人在一起会有危险时,她更不会愿意让我跟机器人共事了。而他们一定也会这么暗示她。老实告诉你吧,他们这一招果然奏效了。洁西求了我一个晚上,要我放弃这个案子,不然就设法把你弄出城去。”
“果然没错,”R·丹尼尔说:“你有一股很强烈的冲动想保护你太太,不让她接受侦讯。在我看来,很明显的,连你自己都不太相信这番说辞。”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贝莱大怒“你根本不是刑警。你只是一部机器,一部跟我们大厦里那种脑电显影机差不多的脑波解析机。你有头、有手、有脚而且能讲话,但你只是一部机器罢了。在你身上装置一组差劲的电路,并不代表你就能变成刑警。你知道什么?我劝你还是闭上嘴,让我来分析案情!”
这个机器人平静地说:“我想你最好把声音放低一点,伊利亚。也许我的确不是一个像你那样的刑警,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注意一件小事。”
“我没兴趣听你说话。”
“请你听我说,伊利亚。如果我错了,你可以纠正我,这不会有什么伤害的。我想说的是,昨晚你曾经离开房间去联络洁西,当时我提议你叫你儿子去,但是你说,按照地球人的习俗,做父亲的不会叫自己的儿子去冒险。如此说来,一个母亲叫她儿子去危险的地方,是不是就合乎习俗呢?”
“不,当然。”贝莱才一开口就闭嘴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R·丹尼尔说:“在正常的情况下,如果洁西担心你的安危,想要通知你,她会自己冒险前来,不会叫你们的儿子来。她之所以叫班特莱过来,这表示她觉得由班特莱出面很安全,她自己出面不安全。如果她不认识那个阴谋组织里的人,那就没有安全不安全的顾虑了。至少,她不会有理由考虑到安全上的问题。还有,如果她是阴谋组织中的一员,那么她会明白她一定明白的,伊利亚她会被认出来,被人监视。而班特莱呢,他则可能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安然通过。”
“好了,等一等,”贝莱心里实在很不是滋味“这种推理实在太不合理了,不过…”
贝莱的话被打断了。
局长桌上的讯号灯像发疯似的闪个不停。R·丹尼尔等着贝莱继续讲,但贝莱只是望着讯号灯,一副茫然无助的样子。
R·丹尼尔凑近通话器:“什么事?”
R·山米含糊的声音传来:“有位女士要见伊利亚。我跟她说伊利亚很忙,但她不肯走。她说她叫洁西。”
“让她进来。”R·丹尼尔平静地说。他抬起头,一对没有表情的褐色眼睛与贝莱惊慌失措的目光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