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5)
五
“他不在办公室,桑德斯先生,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知道了。”桑德斯皱起了眉头,这真奇怪,穆罕默德·加法尔已经不在了,阿瑟在无人照管的情况下离开工厂是不大可能的。
阿瑟的助手问:“要我转口信吗?”
“没有口信,多谢了。”
他挂上电话,下楼来到三楼唐·彻里的程序编制组,将电子卡
进狭槽里,以便开门进去。咔啪的一声弹了回来,电子锁闪现出“”的符号。他愣了一下才明白,他们已切断了他存取信息的通道。然而他想起了自己早些时候捡起的另一张电子卡,他将这张卡放入狭槽,门打开了,桑德斯走了进去。
他惊奇地发现程序编制组空无一人。程序编制员都是24小时轮班的,即使是半夜,也应该有人在工作。
他走向诊断室,星光驱动器就是在这里解剖研究的。一排排工作台的周围是电子设备和黑板,驱动器全部用白布盖着放在工作台上,天花板上明亮的石英灯已经关掉。
他听见摇滚乐从邻屋传来,便走了进去。一个20出头孤独无伴的程序编制员坐在一张控制台旁打着字,一台手提式收音机在他身边高声放着音乐。
桑德斯问:“人呢?”
程序编制员抬起头。“今天是本月份第三个星期三。”
“什么意思?”
“每逢第三周的星期三,物体定向程序编制员联谊会在一起聚会。”
“噢。”该协会是西雅图地区程序编制员的一个协会,它是几年前由微形系统公司发起的,起着半
际半贸易的作用。
桑德斯问:“你知道诊断组有什么新发现吗?”
“抱歉,”程序编制员摇了摇头“我刚来。”
桑德斯回到诊断室,打开石英灯,轻轻拿去盖在驱动器上的白布,发现只有三只光盘驱动器被打开,其内部结构暴
在桌上那功率很强的放大镜和电子控测器下,其余七只驱动器仍用塑料袋包着堆在一边。
他抬头看着黑板,其中有一块上面写着一组方程式和匆匆草就的论据要点,另一块黑板上写着一张
程图表。
这对桑德斯来说没什么用处,他将注意力放在桌上那台测试设备上。它外表看起来和普通的测试设备一样,只是桌上放着一套大孔探针,几只白色圆形晶片用塑料袋装着,样子和照相机的滤
镜差不多。各式各样的拆卸台上还放有星光驱动器的偏振片;小组研究人员已将他们的工作记录下来。其中三张偏振片整齐地放成一排,仿佛它们比较重要似的,然而桑德斯不明白其中之原因,它们只是显示了一块绿色电路板上的集成电路块。
他瞧着驱动器本身,小心翼翼怕碰着别的东西。然后他转向那堆仍用塑料袋裹着的驱动器,仔细端详,他注意到针绣花边的精美的塑料袋里装着四只星光驱动器。
旁边放着一只医用注
器和一本翻开的笔记本,笔记本上写着一组数字:PPU,7,11(重复11),5,2。
这一页的下面是一个人潦草的笔迹:“他妈的太明显了!”可是桑德斯看不懂这组数字,他打定主意今晚晚些时候把唐·彻里找来,让他解释一下。然后,他从那堆驱动器中拿出一只多余的驱动器,准备在明天上午的汇报会上使用。
他带着这些汇报用的材料离开了诊断室,图表架的板不时拍打着腿双。他向下面的一楼会议室走去,发言的人通常在开会之前把视听材料放在视听设备间里,他可以把这些材料锁在那儿。
来到大厅,走过服务台,此时服务台旁只有一名黑人警卫守着。他向桑德斯点点头,继续看着
球比赛。桑德斯向一楼后部走去,脚步在长
绒地毯上无声地移动着。走廊里黑漆漆的,但是会议室里亮着灯,光线从会议室拐角处向外
来。
他走近时,只听梅雷迪思·约翰逊说:“后来呢?”接着是一个男人模糊不清的答话。
桑德斯收住脚步。
他站在黑暗的走廊里竖耳听着,从他站的角度,会议室里的一切都看不见。
一阵沉默后,梅雷迪思说:“行,这么说马克会谈设计的事啦?”
那个男人回答:“是的,他会谈的。”
“好,”梅雷迪思说“那么有关那…”
后面的话桑德斯听不清了。他蹑手蹑脚地往前走,脚步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地移动着,机灵的双眼注视着会议室的拐角。此时,他还是看不见会议室里的情景,可是会议室外面的走廊里放着一个大的镀铬雕塑,它是一种螺旋桨模型,通过它那磨光面的反光,他看见在会议室里走动的梅雷迪思,和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布莱克本。
梅雷迪思问:“那么如果桑德斯不把它提出来呢?”
“他会提的。”布莱克本回答。
“你有把握他不会——那个——”其余的话又没听见。
“是的,他没有办法。”
桑德斯屏住呼吸。梅雷迪思在踱步,她的影像映在反光面上变了形。“因此当他捷出——我会说这是一个——是个——你说呢?”
“完全正确。”布莱克本答道。
“另外,如果他——”
布莱克本将手放在她的肩上。“是的,你必须——”
“——那么——要我去——”
布莱克本轻声地回答着什么,桑德斯只能听见一个词组“——必须毁掉他。”
“——能够做这——”
“——确信——指望你——”
刺耳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梅雷迪思和布莱克本都把手伸向衣袋。梅雷迪思接了电话,然后俩人朝门口走来,朝桑德斯走来。
桑德斯惊慌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右边有一个男洗手间。他刚刚溜进洗手间,他们就走出了会议室,沿走廊走来。
“不要担心这件事,梅雷迪思,”布莱克本说“会平安无事的。”
“我不担心。”她说。
“这事应该十分顺利,”布莱克本说“这是与个人无关的事,所以没有理由与你结怨。况且,真理在你这边,显然他无法争辩。”
“他仍然不能进入数据库吗?”她问。
“是的,他被锁在了计算机系统之外。”
“他无法进入康利-怀特系统吗?”
布莱克本大笑起来。“一点办法也没有,梅雷迪思。”
他俩的说话声随着他们渐渐走远而消失了。桑德斯凝神细听,终于听见咔哒一声关门的声音,然后他走出洗手间,来到走廊。
走廊里空无一人,他定神向远处的那扇门看去。
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铃声大得吓了他一跳,他赶紧接起电话:“桑德斯。”
“听着,”弗尔南德斯说“我把合同稿送给了布莱克本办公室,但合同送回来后,上面加了几条连我也不大明白的说明。我想我们最好一起讨论一下。”
“一个小时后。”桑德斯说。
“为什么不现在讨论呢?”
“我要先办一件事。”他答道。
“啊,是汤姆!”马克斯·多尔夫曼打开了饭店房间的门,然后迅速摇着轮椅回到电视机旁“你终于决定来了。”
“你听说了?”
“听说什么了?”多尔夫曼问。“我是个老人,没人会来打扰我,我被抛在了一边,被每个人——包拾你抛弃了。”他咔哒一声关掉了电视,咧嘴笑着。
桑德斯问:“你听说什么了?”
“哦,就听到几件事,都是传闻、闲谈。为什么你不能亲自告诉我呢?”
“我身陷困境,马克斯。”
“当然你身陷困境,”多尔夫曼哼着鼻子说“你这一周一直处于困境之中,现在你才注意到吗?”
“他们给我设下了圈套。”
“他们?”
“布莱克本和梅雷迪思。”
“胡说。”
“是真的。”
“你相信布莱克本能给你设圈套吗?菲尔·布莱克本是个没有勇气的傻瓜,他没有才能,也没有什么心计。好几年前我就叫加文解雇他。布莱克本是没有独创见解的。”
“那就是梅雷迪思。”
“啊,梅雷迪思!是的,她是那么美丽,
部是那样的可爱。”
“马克斯,请说正经的。”
“你曾经也是这样想的。”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桑德斯说。
多尔夫曼笑了。“时代变了吗?”他用一种深沉的讽刺口气说。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的脸色苍白,汤姆。”
“我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我害怕。”
“哦,你害怕了。一个像你这样的大男人害怕一个有着漂亮
脯的漂亮女人。”
“马克斯——”
“当然,你的恐惧是有道理的,因为她对你做了所有这些可怕的事情,她哄骗你,摆布你,责骂你,对不对?”
“对。”桑德斯答道。
“你受到了她和加文的欺骗。”
“是的。”
“那么为什么你上次要向我提起那朵花呢,嗯?”
他皱起了眉头,一时他不知道多尔夫曼在说什么,这个老人总是这样捉
藏似的,他喜欢——
“那朵花,”多尔夫曼用指关节敲着轮椅的扶手,焦躁地说“你公寓里的那朵彩
玻璃花,有一天我们还提起过。又要告诉我你已忘记它了吗?”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自己是提起过这事。接着他想起了那朵彩
玻璃花的样子,几天前那朵彩
玻璃花曾情不自
地闯进了自己的脑海。“你说得对,我已忘记了。”
“你忘记了,”多尔夫曼话语很重,说“忘记”两个字时含着明显的讽刺语气“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马克斯,我确实忘了,我——”
他哼了一声。“你不可能忘记,我就知道你不会痛痛快快承认的。汤姆,你没忘记,你只是不愿面对这个事实。”
“面对什么事实?”
桑德斯的脑海里浮现出那朵彩
玻璃花,由鲜黄、紫
和桔色所组成的玻璃花嵌在他公寓的门上。这一周的上半周,他还常常想起它,有时想得几乎入
,然而今天——
“我不能装糊涂,”多尔夫曼说“你当然记得清清楚楚,但是你已决意不去想它。”
桑德斯困惑地摇摇头。
“汤姆,10年前你就把这事的前前后后告诉我了,”多尔夫曼挥了挥手说“那时你信任我,向我哭诉。那时你心烦意
到了极点,那时它是你生活中最重要的事,而现在你说这事全忘了?”他摇了摇头。“你那时告诉我,你要和加文一起去日本和韩国,在你回来时,她将在公寓里等着你,她要穿着能
起你情
的服装或者类似的衣服,做出各种勾人魂魄的姿势。你还告诉我,你回到家时就会透过那朵彩
玻璃花首先看到她。这难道不是你对我说的吗,汤姆?还是我记错了?”
他是记错了。
桑德斯的心幕陡然拉开,往事像一张图画栩栩如生地重现在眼前。他看见了一切,就好像他故地重游一样:一级级台阶通往自己在二楼的公寓房间,那天下午就在他踩着台阶往上走时,他听到了一种声音,开始还辨别不出是什么声音,等到他上了楼梯平台就意识到自己听到的是什么声音了。他透过那朵彩
玻璃花望去,看见了——
“一天,我早早地就回来了。”桑德斯说。
“对,是这样,你出人意料地回来了。”
那块由黄
、桔色和紫
组成的玻璃,透过它,只见她
的背上下动着。她在客厅里的长沙发上,身体上下运动着。
“你看到她后怎么办的?”多尔夫曼问。
“我按了门铃。”
“对的,你很有修养,非常缓和,很有礼貌,你按了门铃。”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梅雷迪思转过身子,朝门口望来。她那纷
的头发披在脸上,她将头发从眼前拂去。她一看到他后脸色陡然变了,眼睛瞪得很大。
多尔夫曼鼓励地说:“那么后来呢?你怎么办呢?”
“我走了,”桑德斯回答“我走回到…我走到车库,钻进了自己的汽车。我开车出去转了一会儿,转了两三个小时,可能还要长些,天黑时我才回来。”
“你自然心烦意
。”
他上了楼梯,又一次透过那块彩
玻璃向里望去,客厅空无一人。他打开门锁,走进了客厅。长沙发上有一碗爆玉米花,沙发有了皱痕,电视机无声地开着。他收回落在长沙发上的视线,走进卧室,喊着她的名字。他发现她在打行李,
上的手提箱打开着。他问:“你干什么?”
“离开。”她说着,转身面对着他,脸上的肌
因为紧张而绷得紧紧的。“这难道不是你的愿望吗?”
“不知道。”他回答。
接着,她哭起来,一边呜咽一边伸手拿了一块方巾,像孩子一样大声而用力地擤起鼻子来。因为她很悲伤,所以他向她伸出了双手,她赶紧抱住他,反复地说对不起他,一边哭泣一边说。她看着他,抚摸着他的脸。
后来就莫明其妙地…
多尔夫曼格格地笑起来。“就在手提箱上,是不是?就是在那只手提箱上,在还未整理好的衣服上,你们俩重新和好了。”
“是的。”桑德斯回忆道。
“她唤起了你的感情,你要她不要离开。她让你开心,她向你挑战,而你想占有她。”
“是的…”
“爱情是奇妙的,”多尔夫曼叹息道,话语中还是含有讽刺的意味“爱情是那么纯洁,那么天真。后来你们又在一起了,对吗?”
“对,在一起过了一段时间,但是这种关系还是没维持很久。”
奇怪的是,这种关系最后是怎么结束的呢?开始他很生她的气,然而他还是原谅了她,而且想他俩可以生活在一起。他们谈了各自的感受,表达了对对方的爱慕之情,他想怀着世界上最美好的愿望和她一起生活下去。可是最终,他们俩不能在一起了,那次事件是使这种关系破裂的致命因素,它扯断了爱情的纽带。虽然他俩常常告诫自己他们要保持这种关系,但已没有作用,此时另外一种东西占据了统治地位,心已枯竭。他们不断地和自己作斗争,用这种方式维持了一段时间往日的情份,可是最终这种关系还是结束了。
“这种关系结束后,”多尔夫曼说“你就来和我说了。”
“是的。”桑德斯说。
“你来和我都谈了些什么?”多尔夫曼问“还是你也‘忘记’了这件事?”
“没忘记,我记得,我来是为了得到你的指点。”
他找多尔夫曼,是因为他想离开库珀蒂诺。他和梅雷迪思分了手,他的生活变得茫然,一切混乱不堪,他想去另外一个地方,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因此他在考虑去西雅图管理尖端产品计划部。一天前加文向他提供了这个职位,桑德斯正在考虑是否接受,所以他来征求多尔夫曼的意见。
“你心烦意
得很,”多尔夫曼说“这是一场爱情的悲剧。”
“是的。”
“因此可以这么说,梅雷迪思·约翰逊是你来西雅图这儿的原因,”多尔夫曼说“因为她,你改变了自己的经历,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你在这儿创造了一种新生活,许多人知道你过去这个事实,加文知道,布莱克本也知道,这就是为什么布莱克本如此细心地问你能否与她合作的原因所在。大家都担心你们怎么能合作,可是你向他们做了保证,汤姆,是这样吗?”
“是的。”
“而你的保证是错误的。”
桑德斯犹豫起来。“我不懂,马克斯。”
“现在你听着,你懂得很。当你听说自己躲避的这个人现在要来西雅图,追着你来到这儿,而且在这个公司当了你的上司,夺去了你渴望的职位,还要让你感到理所当然,你一定会感到这是一场噩梦,一场由过去延续至今的可怕的噩梦。”
“我不理解…”
“还不理解?我要是你,就会十分气愤,我就会想办法除掉她,是不是?她曾经十分残酷地伤害过你,而你不想再受到伤害。可是你有什么选择呢?她占了这个职位,她是加文的宠儿,得到加文权势的保护,加文不想听到有人说一句她的坏话,是这样吗?”
“是这样。”
“许多年来,你和加文的关系一直不密切,因为加文一开始是很不愿意让你接手西雅图工作的,他之所以把这个职位给你,是因为他以为你会拒绝呢。加文喜欢吹牛拍马的人,喜欢拜倒在他脚下的人,而不愿这些门徒辞职不干,奔赴另一个城市。因此,加文对你很失望。事情决不会一成不变的。现在这里突然冒出了这个你过去历史中出现过的女人,一个有加文撑
的女人。所以,你还有什么选择呢?你气愤又有什么用呢?”
他的思想在翻腾,他感到茫然。他的思绪又回到了事情发生的第一天——谣传,布莱克本的预告,和她的第一次见面——他记得当时并不感到气愤。那天,他的感情是非常复杂,但他并不感到气愤,对此他确信不疑…
“汤姆,汤姆,不要呆想了,没有时间磨蹭了。”
桑德斯摇了摇头,他的头脑有点糊涂了。
“汤姆,是你安排了所有这些事,不管你是否承认,不管你是否意识到。就某种意义上说,发生的一切正是你愿望的产物,因为你确信这些事一定会发生。”
他情不自
地想起了苏珊,她在那家餐馆是怎么说的?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我本来可以帮助你的呀。
她的话当然是对的,她是律师,如果他把第一天晚上发生的事告诉她,那么她就会帮他出点子,告诉他怎么办,也许现在已经帮他
离了困境。然而他未告诉她。
现在我们无能为力。
“你想造成这种对抗局面,汤姆。”多尔夫曼说。
接着,桑德斯的耳边响起了加文的话:她是你昔日的女朋友,她与你断绝关系,你是不情愿的,所以现在你想报复。
“你一周来都在努力保持这种对抗局面。”
“马克斯——”
“因此,不要在这儿对我说,你是牺牲品。你不是牺牲品,你说自己是牺牲品,是因为你不想对自己的生活负责,因为你多愁善感,懒惰天真,你认为其他人应该照顾你。”
“天哪,马克斯。”桑德斯说。
“你否认自己在这件事中的角色,你借口忘记了,你假装没意识到,而现在你又装糊涂。”
“马克斯——”
“啊!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烦你。离这次会议还有多少小时啦?12个小时?10个小时?你还在和一个疯老头谈话,不怕浪费了时间,”他转动着轮椅“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开始行动。”
“你的意思是什么?”
“哦,我们知道了你的意图,汤姆,可是她有什么意图呢,嗯?她也在解决难题,她也有一种意图。那么,她想解决的是什么问题呢?”
“不知道。”桑德斯回答。
“目标很清楚,可是你怎样才能发现这个问题呢?”
桑德斯心神恍惚地穿过五个街区,走向第二水磨石餐厅。弗尔南德斯在餐厅外等着他,他们一起走了进去。
“哦,天哪。”桑德斯扫视了一下四周说道。
“都是些普通的可疑分子。”弗尔南德斯说。
就在前面餐厅的里端,梅雷迪思·约翰逊正和鲍
·加文用着晚餐。隔着两张桌子,菲尔·布莱克本正和太太多丽丝吃饭,多丽丝是个戴着眼镜的瘦女人,样子像个会计。他们的旁边,斯蒂芬尼·卡普兰正和一位20岁左右的年轻男子用餐,桑德斯想,那年轻男子可能是她那在大学读书的儿子。紧靠右边的窗户旁,康利-怀特公司的人正起劲地吃着工作餐,他们的公文包敞开着放在脚边,文件纸摊满了整个餐桌。埃德·尼科尔斯的右边坐着约翰·康利,左边坐着吉姆·戴利,戴利正对着一台微型口述记录机口授着什么。
“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别的餐厅?”桑德斯说。
“不,”弗尔南德斯说“他们已经看见了我们,我们可以坐在那边的拐角。”
卡迈因走过来,礼貌地点了个头说:“桑德斯先生。”
“我们想坐拐角的那张桌子,卡迈因。”
“当然行了,桑德斯先生。”
他们在桌子一边坐下,弗尔南德斯注视着梅雷迪思和加文。“她能做他的女儿。”她说。
“人人都这么说。”
“太引人注目了。”
服务员拿来菜单,菜单上没什么桑德斯感兴趣的菜,但他们还是点了。弗尔南德斯目不转睛地瞧着加文说:“他是一名道道地地的战士。”
“你是说加文吗?著名的战士,闻名的硬汉。”
“她知道如何摆布他。”弗尔甫德斯转过身,从公文包里掏出文件。“这是布莱克本送回来的协议,所有内容写得都很好,只有两个条件有疑问。第一,如果有证据表明你在工作上犯有重罪,他们有权解雇你。”
“嗯。”他在思索他们提出这个条件的用意。
“还有第二条,如果你‘在工作中未按工业标准规定的那样做出满意的表现’,他们有权解雇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摇了摇头。“他们一定想好了什么点子。”他把自己在会议室外偷听到的谈话内容告诉了她。
弗尔南德斯像平时一样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可能的。”她说。
“可能?他们就要这么干了。”
“我是说他们有可能按法律行事,若是这么做的话,那会奏效的。”
“为什么?”
“一次
扰的起诉会翻出一个雇员所有行为的老帐,如果其中有漏
,哪怕是时间很久或是很小的一个漏
,它也可能会被用来推翻起诉。我有一个当事人,为一家公司工作了10年,但那家公司能提出证据证明那个雇员在填写原始申请表时撒了谎,因而案子不予受理,那个雇员也被解雇了。”
“所以这种情况也会在我身上出现。”
“是的,也许会。”
他皱起了眉头,他们会对自己玩什么把戏呢?
她也在解决难题,那么,她想解决的是什么问题呢?
坐在他身边的弗尔南德斯从衣袋里掏出录音机。“我想和你讨论另外两件事,”她说“磁带里录了一件早先发生的事。”
“噢。”
“请你听听。”
她将录音机给他,他将其贴在耳边。
他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我们以后会对付这件事的。我已把你的想法告诉了她,现在她正和加文商量呢。所以基本来说,我们就持这种观点参加明天的会议。好吧,马克,所有这些事只要有什么重要的变化,我会于明天开会之前和你联系的,而且——”
“忘了那个电话吧。”梅雷迪思大声地说,接着像是织布磨擦的沙沙声,继而是一种嘶嘶声,电话机摔下来后又是沉闷的砰的一声。接下来是一阵刺耳的劈劈啪啪静电干扰声。
又是一阵沙沙声,然后毫无声息。
一阵哼哼声,一阵沙沙声。
他边听边竭力想象着屋里的场景。他们一定是向长沙发移动步子,因为此时各种声响低弱了,听不清楚。他听见自己在说:“梅雷迪思,等等——”
“哦,天哪,”她说“我已想了你一天了。”
沙沙声越来越大,
气声越来越重,这还难以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她发出一阵轻微的呻
,然后又是一阵沙沙声。
她说:“哦,天哪,你的抚摸是这么舒服,我再不能让那个家伙碰我了。那副愚蠢的眼镜。哦!我是多么地激动,我好久没像样地做
——”
又是沙沙声,静电干扰的劈劈啪啪声。沙沙声,又是一阵沙沙声。桑德斯失望地听着。他当时还在场,可现在他也不能详细地描述出当时发生的情景。这盘录音磁带不能说服别人,其中多数声音模糊不清。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
“梅雷迪思——”
“哦,不要说话,不要!不要…”他听见她上气不接下气地
息着。
接着是更长时间的沉默。
弗尔南德斯说:“行了。”桑德斯将录音机放下,关掉了它,然后摇了摇头。
“这盘录音带说明不了任何问题,说明不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说明得够清楚了,”弗尔南德斯说“你不用去担心这个证据问题。这是我的事。但是你听见她开始说的那些话了吗?”她看着自己的笔记本“她说:‘我已想了你一天了。’接着她说:‘哦,天哪,你的抚摸是这么舒服,我再不能让那个家伙碰我了。那副愚蠢的眼镜。哦!我是多么地激动,我好久没像样地做
了。’你听见这部分了吗?”
“听见了。”
“好,她说的是谁?”
“说的是谁?”
“是的,谁是那个她再不能让他碰她的人呢?”
“我认为是她丈夫,”桑德斯回答“我们在录音之前还谈起他的。”
“告诉我开始你们说了什么?”
“好的。梅雷迪思在抱怨她必须付生活费给她丈夫,接着又说她丈夫在
上差极了,她说:‘我恨一个不知自己所为的男人。’”
“那么你认为‘我再不能让那个家伙碰我了’说的是她丈夫吗?”
“是的。”
“我不这样认为。”弗尔南德斯说“他俩几个月前就离了婚,离婚是富有敌意的,丈夫恨她,他现在谈了一个女友,还带她去了墨西哥。我认为她说的不是她的丈夫。”
“那是谁呢?”
“不知道。”
桑德斯说:“我认为可以是任何人。”
“我认为不会是任何一个人。再听一遍,听听她的口气。”
他倒好磁带,将收录机放在耳边。不一会儿,他放下收录机。“她说得很生气。”
弗尔南德斯点点头。“忿恨是我要用的术语。她与你正处于这件事的高
之中,而她在谈论别的人。‘家伙’,她这样说仿佛她想报复这个人,就在她说这话时,她要算清旧帐。”
桑德斯说:“我不明白。梅雷迪思是个健谈的人,她总喜欢谈论别人,谈过去的男友,谈这类废话。她不是你所说的一个浪漫的人。”
他记得有一次在森尼韦尔的公寓里,他俩躺在
上,一种无拘无束的
情在他们心中
漾。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他们听着孩子们在外面的街上大笑着,他的手放在她的大腿上,摸着腿上的汗。她若有所思地说:“告诉你吧,有一次我和这个挪威小伙子出去过,他的那个——”
“天哪,梅雷迪思。”
“怎么啦?这是真的,他真是这样。”
“现在可别。”
每当她谈到这种事时,她总会叹息。“为什么小伙子们总是认为他们才是女友眼中最好的人呢?”
“我们不这样认为,我们知道我们不配,起码现在不是这样想的,对吗?”
她听后总会再次叹息起来…
弗尔南德斯坐在餐厅里说:“在做
时谈这些事,就算这不是异常行为,就算她是随便说说或是故意疏远对方,那么她这里说的是谁呢?”
桑德斯摇了摇头。“不知道,路易丝。”
“而她说,她不能再忍受他碰她了…仿佛她毫无选择。还有她提到了他那无聊的眼镜。”她瞧着不远处正默默地和加文吃饭的梅雷迪思。“是他吗?”
“我不这样认为。”
“为什么呢?”
“大家都不这么认为,大家都说加文没有占有她。”
“大家的看法可能是错的。”
桑德斯摇了摇头。“那将是
伦。”
“这种说法可能是对的。”
饭菜来了。桑德斯用叉拨弄着橄榄糊,挑起几只橄榄吃起来。他并不感到饿。他身边的弗尔南德斯津津有味地吃着。他俩点的菜一模一样。
桑德斯看着那头康利-怀特公司的人。尼科尔斯拿起一片35毫米的透明塑料物,是幻灯片!他纳闷的是,幻灯片的内容是什么呢?他那半框眼镜架在鼻梁上,他好像看了许久。他身边的康利瞥了一眼手表,说了句关于时间的话,其他人点点头。康利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梅雷迪思,然后将视线收回到自己的文件上。
吉姆·戴利说了一句:“…有那个图形吗?”
“在这儿。”康利指着幻灯片说。
“真是太好吃了,”弗尔南德斯说“不应该让它冷了。”
“好的。”他吃了一口,毫无胃口,于是他放下叉子。
她用餐巾擦着下巴。“你知道的,你还从未告诉过我,为什么你在最后一刻忽然停止了。”
“我的朋友马克斯·多尔夫曼说,我安排了这一切。”
“嗯。”弗尔南德斯说。
“你也这么认为吗?”
“不知道,我只想问你当时的感受,就是你忽然离开她身体时的感受。”
他耸了耸肩。“我只是不想干那种事。”
“嗯。你刚进办公室时也不想干那种事,对吗?”
“是的,我不想。”接着他说:“你真的想知道其中的原因吗?那就是恰在那时她咳嗽起来。”
“她咳嗽起来?”弗尔南德斯问。
桑德斯仿佛又看见自己呆在那间屋里,他回忆起自己当时是这样想的:我究竟在干什么呀?她将双手放在他的肩上,把他拉向她。“哦,求求你…不…不…”
接着,她将头转向一侧,咳嗽起来。
咳嗽是他停止动作的主要原因,咳嗽使他
离了她的身体,他说“你是对的”然后下了长沙发。
弗尔南德斯皱着眉头说:“我认为咳嗽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是大事情。”他把餐具推开。“我认为,人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咳嗽的。”
“为什么?这里面是不是有我不懂的规矩?”弗尔南德斯问“拥抱时不能咳嗽?”
“不完全是这样,”桑德斯回答“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对不起,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我问的是,咳嗽意味着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你是知道的,女人总认为男人在
行为方面是笨到了极点。”
“我认为你不笨。咳嗽又是什么意思呢?”
“在最后一刻是不会咳嗽的。”
“没人会咳嗽的。”他重复道。
突然间他感到一种困窘从心里涌起,于是将餐具拉回来,吃了一口橄榄糊。他不想把这个原因说透,因为他感到自己已经逾越了规定,因为他感到这个区域、这方面的知识、这方面的意识,大家还都不愿承认自己了解…
弗尔南德斯好奇地注视着他。“这些知识你是从什么地方看来的吧?”
他边摇着头边咀嚼着食物。
“是男人们在一起讨论的吗?他们说是这样的吗?”
他摇头否认了。
“女人们在一起讨论。”
“我知道,”他咽下食物“但是不管怎么说,她咳嗽了,这就是我停止动作的原因。她没进入角色,我想,我对此非常——气愤。我是说,她躺在那儿气
吁吁,不断呻
,而她根本没进入角色,使我感到…”
“自私自利?”
“大概是这样,好像我在摆布她。有时我想,如果她那时不咳嗽的话,也许…”桑德斯耸了耸肩。
“也许我应该问问她。”弗尔南德斯说着朝梅雷迪思的方向点了点头。
桑德斯抬起头,看见梅雷迪思朝他们桌子走来。“哦,真见鬼!”
“镇定,镇定,一切很好。”
梅雷迪思走过来,脸上洋溢着笑容。“你好,路易丝。你好,汤姆。”桑德斯准备站起来。“请不要起来,汤姆,”她将手放在他的肩上轻轻
了一下“我只是顺便来看你们一下。”她愉快地笑着,就像一个狂妄自大的老板停下来和一对部下打招呼一样。在她刚才坐的那张桌边,桑德斯看见加文在付帐,他不知道加文是否也会过来。
“路易丝,我只是想说我没有不高兴的感觉,”梅雷迪思说“大家都要工作,这点我理解,而且我认为我们能消除误会,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奋斗。我很希望我们能从现在开始建设
的合作。”
梅雷迪思说这番话时就站在桑德斯坐的椅子后面,他只得扭过头来,伸长着脖子看着她。
弗尔南德斯说:“你不想坐下谈谈吗?”
“可以,可以谈几分钟。”
桑德斯站起来为她端一张椅子,他在想这样做康利-怀特公司的人会怎么想。这样做应该是合乎情理的,老板本来不想打扰他们,只是等着她的同事劝她坐下来和他们谈谈。就在他端椅子时,他向那伙人望了一眼,发现尼科尔斯正透过眼镜眯眼看着这边,年轻的康利也在看他们。
梅雷迪思坐下来,将椅子又往桌前拉了拉。“想吃些什么吗?”弗尔南德斯关心地问。
“刚吃完,多谢了。”
“喝点咖啡?还是别的饮料?”
“不用了,多谢。”
桑德斯坐下。梅雷迪思倾身向前说道:“加文一直在和我谈他那要这个部门独立成公司的计划,计划鼓舞人心,正以全速进展着。”
桑德斯惊奇地注视着她。
“现在加文给新公司准备了好几个名称。我们明年将其分立为子公司,看看这些名称怎么样:快速核心,快速星,一
核心,法宝以及张肌。我想快速核心是生产赛车零部件的,快速星意味着要赚大钱——但可能俗气了。一
核心这个名字听起来像一家发行随时可换成现款的股票的投资公司。法宝或者张肌这两个名称怎么样?”
“张肌是一种灯的名称。”弗尔南德斯说。
“是的。不过我认为法宝很好。”
“大苹果IBM合资企业叫护身符。”桑德斯说。
“哦,你说得对,它们意思太接近了。叫微形达因怎么样?这名称不差。或者叫先进数据图形公司?你们认为这两个名称中能选一个吗?”
“微形达因这名称可以。”
“我也这么认为。另外还有一个…正极达因。”
“那是一种止痛药的名称。”弗尔南德斯说。
“是什么?”
“正极达因是一种止痛药,一种麻醉剂。”
“哦,那不要这个名称。最后一个,系统星。”
“听起来像是一家药品公司。”
“是这样,不过我们还有一年时间,一定要取个好名字。现在这个微形达因就不错,它把微形系统与发电机联系在一起,想象力丰富。你们的意见呢?”
他们还未及回答,她已推开了椅子。“我要走了,不过我本来就认为你们很想听听我们思考的公司名称。多谢你们的帮助。晚安,路易丝,还有汤姆,明天见。”她和他俩握了握手,向餐厅另一端的加文走去。她和加文一起走向康利-怀特公司人坐的那一桌,和他们打着招呼。桑德斯目不转猜地看着她。“想象力丰富。”他重复了一句。“天哪,她还在谈论公司起什么名字,她连公司经营什么都不知道。”
“地地道道的摆设。”
“完全正确,”桑德斯说“她完全是一个摆设。不过这和我们无关,那是他们的事。”他向在餐厅一字儿坐开的康利-怀特公司的人点了点头。加文和所有人一一握手,梅雷迪思在和吉姆·戴利说话。戴利说了句笑话,她大笑起来,头向后仰起,
出了她那长长的脖子。
“她和我们交谈的唯一原因就是,我明天被解雇时,就不会有人认为是她策划的了。”
弗尔南德斯在结帐。“你想走吗?”她问。“我还有几件事要查一下。”
“是这样吗?你要查什么?”
“艾伦可能替我们又弄到了什么材料,这是很有可能的。”
加文正和康利-怀特的那一桌人告别,他最后挥了一下手,然后穿过餐厅和卡迈因谈起来。
梅雷迪思仍呆在康利-怀特那些人那儿,站在约翰·康利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一边和戴利及埃德·尼科尔斯讲话。埃德·尼科尔斯说了句什么,透过眼镜眯眼瞧着什么,梅雷迪思大笑起来,转过身来看他手里拿着的一张幻灯片,她的头离尼科尔斯非常近。她点点头,说着话,手还指着幻灯片。
你查错了公司。
桑德斯注视着梅雷迪思,她在笑着和康利-怀特的三个男人开玩笑。菲尔·布莱克本昨天是怎么对他说的?
“问题是,汤姆,梅雷迪思·约翰逊在这家公司有一个很深的关系网,她给许多有权势的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比如说加文。
不仅是加文,梅雷迪思在几个地方都建立了关系网。
康利-怀特公司吗?
是的,在那儿也建立了一个关系网。”
身边的弗尔南德斯站了起来,桑德斯也跟着站起来,他问:“你知道吗,路易丝?”
“知道什么?”
“我们查错了公司。”
弗尔南德斯皱着眉头,然后抬头看着康利-怀特那伙人坐的桌子,只见梅雷迪思和埃德·尼科尔斯一起点点头,梅雷迪斯用一只手指着,另一只手平按在桌上以保持平衡。她的手指碰着了尼科尔斯,而尼科尔斯透过眼镜眯眼看着那张幻灯片。
“愚蠢的眼镜…”桑德斯说。
难怪梅雷迪思不对他提出
扰起诉呢,因为和埃德·尼科尔斯的这种关系,她会感到十分难堪的,而且加文没解雇她也是不奇怪的。这就十分合乎情理了。尼科尔斯对合并公司的事已感到心神不安,他和梅雷迪思的关系也许就是建立合并公司的全部原因所在。
弗尔南德斯叹了口气问道:“你是这样想的吗?是尼科尔斯?”
“是的,为什么不会是他呢?”
弗尔南德斯摇了摇头。“即使这是事实,也帮不上我们的忙。如果案子需要我们证明这一论点的话,他们也能通过辩论证明他俩只是互相喜欢的情人,他们能证明许多事情。你是知道的,这又不是第一个通过睡觉的方式谈成的合并公司。我的观点是,忘了它吧。”
“你的意思是说,她和康利-怀特公司某个人有男女关系,因而受到重用晋升,这不是什么不合乎情理的事,是吗?”他问。
“是的,至少从严格的法律意义上讲是这样。因此,忘了它吧。”
突然间他想起了卡普兰说的话:“就在她准备自行其是时,他们把她解雇了。”
“我累了。”他说。
“我们都累了,他们看来也很疲劳。”
餐厅那头的会议散了,文件被放回到各自的公文包里。梅雷迪思和加文在和他们聊天,他们都准备离开,加文和卡迈因握了握手,卡迈因为他即将离开的客人拉开了前门。
就在这时,一件事发生了。
许多石英灯刺目的光亮突然间从外面的街上
进来,客人们挤作一团,落入了光圈之中,长长的人影映在餐厅里。
“发生了什么事?”弗尔南德斯问。
桑德斯转身一看,出去的人迅速地躲避进来,关上了门。突然间门里门外
作一团,只听加文在骂“该死的”然后转向布莱克本。
布莱克本站在那儿,脸上
出惊恐的表情,听到骂声后,立即向加文跑过去。加文一步一步地挪动着身子,同时设法打消康利-怀特公司那些人的疑虑,一边还训斥着布莱克本。
桑德斯走过去问:“没事吧?”
“是该死的新闻记者,”加文说“KSEA电视台的记者在外面。”
“这是一种严重的违法行为。”梅雷迪思说。
“他们要询问一个性
扰诉讼案。”加文阴郁地瞧着桑德斯说道。
桑德斯耸了耸肩。
“我会和他们说的,”布莱克本说“这简直荒谬可笑!”
“这确实是荒谬可笑,”加文说“这是一种严重的违法行为,如此而已。”
大家似乎立刻交谈起来,一致认为这是一种严重的违法行为。可是桑德斯发现尼科尔斯显得心绪不宁。此时,梅雷迪思领着他们从餐厅后门走出去,来到台阶上。布莱克本走在前面,突然间刺目的石英闪光灯照
过来,他举起双手,像被捕的犯人一样。然后门关了起来。
尼科尔斯连声说:“糟糕,糟糕。”
“别着急,我认识那儿的新闻部主任,”加文赶紧说“我马上把他们打发走。”
吉姆·戴利说了几句关于合并公司的事应该怎样严守秘密的话。
“别担心,”加文冷冷地说“等我打通了电话,这件事是不会透
半点风声出去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走出后门,来到了夜
中。桑德斯走回到桌边,弗尔南德斯正等着他。
“一点刺
。”弗尔南德斯从容地说。
“不只是一点刺
。”桑德斯说着,瞥了一眼餐厅那端的斯蒂芬尼·卡普兰,她还在和儿子用餐。这个年轻人边说话,边用双手做着手势,而卡普兰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后门,康利-怀特公司的人刚刚从那儿离去。她的脸上
出一种好奇的表情,不一会儿,她又转过身来,继续和儿子交谈起来。
这是一个阴郁消沉、很不愉快的夜晚,他战栗着和弗尔南德斯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电视台那帮人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可能是沃尔什干的,”弗尔南德斯说“但也许是从别的渠道得到的。这里的确是个小城市。不管怎样,对此决不委介意,你必须准备明天的会议。”
“我一直在努力忘记这件事。”
“是的,不要再想了。”
他们看着前方的先锋广场,幢幢大厦的窗户里仍然灯火辉煌。这里的许多公司与日本有贸易往来,他们之所以还在工作,是因为要和东京新的一天有几个小时的重迭。
“你是知道的,”弗尔南德斯说“看她和那些男人在一起时,我注意到她的表情是多么地冷淡。”
“是的,梅雷迪思是很冷淡。”
“很有自控能力。”
“是的,是这样。”
“那么为什么她如此贸然地接近你——而且是在她上任的第一天?为什么如此急切?”
她想解决的是什么问题呢?马克斯这样说过,现在弗尔南德斯在问同样的问题,好像除了桑德斯外,大家都已了解似的。
你不是牺牲品。
他想:所以,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马上行动。
他回想起梅雷迪思和布莱克本在离开会议室时交谈的内容:
这事应该十分顺利,这是与个人无关的事,所以没有理由与你结怨。况且,真理在你这边,显然他无法争辩。
他仍然不能进入数据库吗?
是的,他被锁在了计算机系统之外。
他无法进入康利-怀特系统吗?
一点办法也没有,梅雷迪思。
他们说的当然是对的,他无法进入公司的计算机系统,但是,即使他能进入计算机系统,又有何用呢?
解决这个问题,马克斯说过,尽你最大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