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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苗地求药
 青城山主脸色一阵急变,连忙叫道:“什么!她出去干什么?”

 青衣侍者嗫嚅半晌,才递过一张纸笺道:“这是郡主留下来的…”

 青城山主一把抢了过来,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寥寥地题了几句短诗:

 “心随离人远!身似浮萍寄,

 信誓犹在耳,奈何轻相乘,

 堂上负亲恩,寸纸言儿意!

 此去穷天涯,白头永不离…”

 青城山主的双手瑟瑟地抖着,嘴连连张翕,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半天之后,他才将纸条撕得粉碎,厉声叫道:

 “传令下去,即刻起动全山各部执事人员,全体追出去,天涯海角,也要把这小人给抓回来!”

 那青衣侍者顿了一顿,才又嗫嗫地道:“启禀山主,王总监早已带了各部人员与凌张马谢等四老追了出去…”

 青城山主厉目一瞪,飞也似地向门外抢去…

 许明非等三人也立刻追到了门外,但见青城山主迳直对着一条白石铺的路走去,路通向一列砖造的平房,于是他们也跟在后面走着。

 青城山主走到平房之前,选了一所比较高大的推门入内,但见里面的陈设,颇为精致富丽,可就是空空的不见人影。

 他沉着脸退出来,依次又走向第二间推门进去,却见一个年纪较大的妇人,正在收拾包裹,见了青城山主,立刻慌张地要将手中的包裹藏起来。

 青城山主却沉着脸道:“凌太太,不要藏了,你可是打算离开?”

 那妇人颤巍巍地跪了下来,一面叩首一面哀声道:“山主饶命…”

 青城山主怒声道:“饶命?我并没有说要杀你…”那妇人叩首乞求道:“刚才一鸿匆匆归来说山主对他们已杀机,他不得不先走一步,叫臣妇等收拾一下,赶到外面相见,臣妇等并非有意背叛山主,但妇人嫁夫从夫…”

 青城山主伸手一挥,沉声道:“你不必再说下去了,其余几家呢?”

 那妇人道:“她们都是一样…”

 青城山主脸色一变,但还是忍了下来问道:

 “你知道在哪儿可以找到一鸿?”

 妇人摇摇头道:“不知道!但是王总监会派人招呼我们的…”

 青城山主一言不发,回头退出门外,看见许明非等人刚好赶上在门口等着,遂颓然一声长叹道:“完了!青城山堡的基业到我这一代结束了…”

 许明非正待动问,青城山主道:

 “那妇人是凌一鸿的子,王立明领着凌一鸿他们假借着追赶小女的名义先走了,各家的眷属也准备离去,这下子真是众叛亲离了…”

 顾清芝默然片刻才道:

 “其实他们叛意早萌,迟早都会有此一变的…”

 青城山主叹了一声道:“我待他们不薄,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顾清芝望了他一眼,忽然道:

 “山主!在下直言一句,你心机太深,这个局面绝对无法维持下去。”

 青城山主目泛异光道:“我心机太深?”

 顾清芝点点头,然后才道:

 “王立明等人如果不走,山主大概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青城山主变不语,顾清芝却不管他的表情,继续说下去道:

 “山主与王立明之间,早已如水火不能相容,只是大家都有所顾忌,才互相容忍而不发作,今天王立明受了伤,五老中的席久之又被杀死了,山主认为这正是消除他们的机会,山主刚才说有事要我们帮助,恐怕也是指此而言,王立明等几人不是傻瓜,他们当然只有逃走一途…”

 青城山主叹一声道:

 “说来说去都只怪我太放任王立明了,我应该早一点下手除掉他的。”

 顾清芝微微一笑道:“山主以前难道没有动过此念吗?”

 青城山主又是一怔道:“顾大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清芝笑笑道:

 “在下按照情理推测,山主除王立明之心已经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已,王立明也很明白,所以他笼络人心,使山主不敢轻动,双方维持着一个均势,才暂时维持住一个平安无事的局势,今一死一伤,均势被打破了,王立明自然很清楚,不会傻得等候山主去对付他…”

 青城山主长叹一声道:

 “顾大侠见事如烛,青城山如早有大侠这样一个人才来运筹帷幄,就不会让王立明一个人把持了…”

 顾清芝笑笑道:

 “在下所见,山主也不是不清楚,只是山主不愿意把事情做好而已。”

 青城山主神色一变,顾清芝道:

 “得人心者得天下,常人心者常天下,山主若体会得这个道理,天下垂手可得,岂仅是一个青城山而已。”

 青城山主想了一下,摇摇头道:“现在说这些太晚了!”

 顾清芝正容道:“不!亡羊补牢,世界上从无太晚的事。”

 青城山主立刻道:“大侠是说还有办法可以将他们追回来?”

 顾清芝点点头,青城山主连忙道:“什么方法,是不是将他们的眷属扣庄作为人质?”

 顾清芝马上反对道:

 “不!君子感人以德,这样做只有更糟,凌一鸿等人弃家而不顾,足证他们去意甚坚,扣押眷属只有起他们的仇念。”

 “那要怎么办呢?”

 “很简单!放她们出去,任何一个想走的人,都听由他们自由行动。”

 青城山主摇头道:“这么一来山城就空了!”

 顾清芝庄容道:

 “去尽旧人,改换新人,以山主的文才剑艺,自不难号召一批新人入山,山主能待人以德,自然可新创一个局面,而且王立明那人行事阴险,这些人跟着他绝不会长久,一旦人们认清他的真面目后,感念旧德,再度回来,将成为山主的不二家臣。”

 青城山主沉思片刻,结果还是摇摇头道:“不行!还是太晚了!”

 顾清芝道:“在下奉劝山主的,乃是万世之基,收效也许迟一点,却绝不会太晚!”

 青城山主叹道:

 “我不是说大侠的意见不好,而是其中另有隐情,这段隐情除了我与拙荆之外,只有慕容平知道一点,青城山的剑技绝不许见诸于世,否则就会引来绝大的后患,所以慕容平离山时,我一再告诫他不得炫示本山剑法…”

 顾清芝诧然道:“这段隐情我们可以知道吗?”

 青城山主想了一下,道:“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我说出来也没有关系了,而且此事或许与各位,都还有一点关系…”

 顾清芝等人俱都一怔,青城山主又道:

 “我说的有关系,仅是指顾许二位大侠,魏大侠不习剑道,绝将不会发生关联,因此我希望…”

 魏搏生何等聪明,立刻道:“山主可是要在下回避一下?”

 青城山主歉然地道:

 “对不起得很,我受了先人遗言约束,不得不见外魏大侠。”

 魏搏生马上走开了。

 顾清芝与许明非二人则莫名其妙,青城山主等魏搏生走远了,才低声说道:

 “二位对家传剑法的来历当真一无所知么?”

 许明非立刻道:

 “在下已经告诉过山主了!”

 青城山主则庄容道:

 “这事非常重要,我不得不问问清楚,神州五剑中,另外三位对本身的渊源也是不知道吗?”

 许明非道:

 “泰山论剑之后,我们五个人曾小聚了一下,大家偶而谈到这个问题,似乎没一个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青城山主沉思片刻,才轻轻一叹道:

 “这就是了,可见那个人并未放松对我们的注意。”

 许明非仍是莫名其妙地问道:

 “山主说的是谁?”

 青城山主一叹道: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可是我敢担保,你们神州五剑的剑法,都出自那人所传。”

 许明非与顾清芝都为之一惊。

 青城山主明白他们吃惊的原因,立刻接下去道:

 “这话说起来是很长了,当初先祖由边陲迁来青城山,也是为了那个人的关系。”

 许明非忍不住道:

 “山主究竟说的是什么?”

 青城山主思索了片刻才说出了一段故事:

 原来林家在西陲边境是一大豪门,剑法超群,财堪敌国俨然一方之雄,于是门下的家人子弟总不免有仗势凌人的地方,而且也因而开罪了许多武林人士。

 可是林家的剑法别具一格,上门寻事的人都丧生剑下,气焰便越来越嚣张,甚至于有入侵中原之意,因此引起了一个隐名异人的不满。

 那异人的剑术尤其高明,接连地击杀了林氏门下几个不法之徒,最后上门声讨,与青城山主的祖上手比剑。

 那异人的剑法神奇奥妙,把林家当门的最高剑手也击败了,当时饬令林氏一族必须迁地为良,并指令逊迹青城山,永远不许出世炫技。

 由于技不如人,林氏一族只得乖乖听命,世居青城山中,与外界断绝来往。

 传到林如晦父亲一代,研剑术,自信可与那人一较短长了,遂率着一个家臣,也就是王立明的父亲王绳武,离山外出。

 刚开始想创一番事业,谁知那异人的传人又出头阻挡,几经手之下,王绳武重创,林如晦的父亲再度失败,悒悒回山。

 那异人本身不求扬名,也不准林氏的剑术见诸于世,他在击败林如晦的父亲时,又设下了严厉的警告,只要林氏一族的剑法再在武林中出现,他一定毫不容情地找上青城山来,尽灭林氏一族!

 林如晦的父亲回山之后,心灰意懒,不过几年也死了,将山主之位传给林如晦,同时也告诉了他这件事要他千万约束下人,别自找灭族之祸,因为那个人剑术通神,林氏万难与之相敌。

 所以林如晦夫妇上次出山屠蛟,却不敢与魏搏生多作搭讪,就是怕惹出意外的麻烦。而青城山的人也从来不与外界通消息…

 许明非听完之后,仍是不解地道:

 “那异人与我们神州五剑有什么关系呢?山主又怎么知道我们的剑法是出自那人所传的呢?”

 青城山主一叹道:

 “敝族的剑法举世难过其匹,却偏偏受制于那个人,而慕容平自得神州五剑的剑法后,居然能挡过王立明的七煞剑与我神剑二式的前两招,足证系出自那人所授,只是他把一套完整的剑法拆开了!”

 许明非立刻又问道:

 “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青城山主道:

 “那是他对家父说的,他不能一天到晚都守着青城山监视我们,所以他已把自己的剑法分散到几个地方,每一个地方各含有他的一两式招,这些招式也只有青城山的剑法可以破解,所以他只要得知其中一处被人击败,便是青城山违背了他的誓言,现在王立明等人离山外出一定不会自甘寂寞,只要他们有所表现,那个异人…”

 许明非道:“这么多年,那个人早就死了吧?”

 青城山主道:

 “那个人死了,他的剑法不会绝传,他一定留下了传人,所以青城山灭门之祸已迫在眉睫…”

 许明非想了一下道:“我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一个人!”

 顾清芝却道:“我相信!第一,神州五剑对本身剑术的渊源都不太清楚,第二,神州五剑崛起之时,都先后差不多,第三是舍弟从泰山论剑回来之后,对兄弟论起过,神州五剑虽然各擅胜场,可是除了一两招特别奇外,其余招式变化都近乎一个路数…”

 许明非道:“慕容平已尽得五家之长,何以他仍敌不过山主呢?”

 青城山主道:

 “据我揣测,那人虽然把剑术分成五家传授,最多只有他所能的一半,他自己还留下另一半最奇的剑招秘而不宣…”

 许明非怔然道:“这个人也怪,他自己不想成名,却又止别人成名,真不懂他是何居心?”

 青城山主一叹道:“这倒怪不得他,世上传的剑法甚多,他独独不肯放松我们林家是有原因的,二位对青城山的剑法已经略有印象了,只要稍微想一想就不难明白。”

 许明非道:“我不明白,顾兄明不明白?”

 顾清芝想了一下道:“也许是因为青城山剑法太过于霸道之故…”

 青城山主点头道:

 “不错,不管是五老的联手剑阵也好,王立明的七煞剑也好,甚至连我的神剑三式都算在内,出手都太辣,伤人必致于死地,所以那个人不准我们的剑法见诸于世。”

 三个人都陷入一阵难堪的沉默中,青城山主想了半天才道:

 “顾大侠此刻尚有什么良策教我?”

 顾清芝摇摇头道:

 “这个兄弟也不知道怎么应付了,唯一的方法,只有在此地等那个人前来,将实际的情形告诉他,好在王立明等人又不是山主放出去的。”

 青城山主皱着眉头道:“那个人会相信吗?”

 顾清芝道:

 “那人若是真通情理的话,他应该相信的,而且事实俱在,山主尽管请他调查好了,同时兄弟们也可以为之证实。”

 青城山主仰天一叹道:“也只好这么办了!不过我心中可真不服气,这种做法等于是向人求恕乞命,我林如晦可显得太没出息了!”

 顾清芝与许明非都不知该如何说下去,青城山主却一转神色道:

 “算了!事到临头再说吧!现在我们看看许兄的令媛去。”

 说着招呼远处的魏搏生,向另一条路上走了。

 口口口

 西下青城,翻过巍峨的邛崃山脉,就是川康边境的小金川,夹峙在大雪山之间,原是一片荒凉的谷地。

 穷山恶水围绕,人迹罕至,只有半开化的夷苗人留居,再者就是一些冒着生命危险,深入穷荒的采药汉客。

 大渡河畔的崇叱屯比较热闹。

 药材商人多半在此集中,以布帛,盐、铁器等生活必需品,向苗们换深山的产物,如金砂、羚角等,因此在屯上居然也有一两家客舍、酒铺。

 天候将入隆冬,大雪山早已被雪封了,客商们也多半回南了,屯上显得很冷清。

 一个雾的午后,云重得像一块厚铅,得人们心中也提重重的。

 可是街上蹄声得得,一匹神骏的小川马驮着一个神情萎顿的年青人,来到一家最大家客铺前面下了马,翻身进屋。

 这年青人的衣着很华丽,下还挂着把剑,一看就知道是个走远路的镖客,他开了一间上房,在客簿上写下姓名慕容平!

 在淡市的季节里,接着这种豪客,无怪店里的伙计显得特别殷勤,送上茶之后,又陪着笑脸问道:

 “大爷!你家打了尖没有?要吃什么请吩咐一声,小的好叫人准备。”

 慕容平却烦躁地道:“吃喝的东西不忙,你赶快去打听一下,哪家还藏有白羚羊角替我找一对来,付钱多少都没有关系,可一定要真货。”

 羚角为治伤活血的圣药,其纯白者尤为千中难得之佳品。

 伙计听了之后,望望他的脸色道:

 “大爷!你家莫不是受了伤?那可不能自己治,最好是请个郎中来,屯上四海堂有个大夫治外伤最拿手…”

 慕容平一皱眉头叫道:“叫你去买白羚角,还废话些什么?…”

 伙计哈哈,陪个笑脸道:

 “大爷!这可不好办,别说现在不是做生意的时候,就是五六月易旺季,也不容易能买到那个宝贝,白羚角完全是要靠运气碰上才行…”

 慕容平下一呆道:“什么?此地也买不到?”

 伙计点点头道:

 “小的在此地十几年了,一共才听说到过两对白羚角,一对被一个远方客人化了两千两银子买去了,另一对是个苗子自己猎到的,他说什么都不肯卖,曾经有人出便到四千两,他还是不答应…”

 慕容平脸色一动,目中闪出希望的色彩,连忙问道:

 “那个苗子在这里吗?”

 伙计点头道:“在是在,不过去讲也没有用…”

 慕容平站起来道:“他住在哪里,我自己找他去!”

 伙计看了一下他下的佩剑道:

 “大爷要去,小的可以带路,不过你家最好把里的铁家伙留下,那个老苗子最恨人家带武器了,你家要是带着东西,他不但不肯见面,说不定还会揍你一顿…”

 慕容平神色一动道:“他很厉害吗?”

 伙计一伸舌头道:

 “何止厉害,简直就是个神仙,去年有一帮客人想强买他的白羚角,结果十几个人都被他打得落花水,他的身子像是铁打的一样,刀砍上去,连个印子都没有…”

 慕容平想了一下,才解下佩剑道:

 “好吧!我就不带武器去,我们走吧!”

 伙计哈着在前面领路,人出了店门,向屯角的一条石子路上拐去。

 冷风吹得人瑟瑟发抖,可是慕容平在一身夹衣下,头上居然冒出热汗。

 走出里许,在宽阔的大渡河畔,有一座石院,叠石为堡,显得很气派。

 伙计用手一指道:

 “就在那堡子里头,这老苗子叫沙金虎,很有钱,他自己采药,自己到金沙江里去淘金,所以他不稀罕人家的银子。”

 慕容平却不去理他,迳直走到庄堡前面,在大门上敲了几下。

 那伙计却急忙退后道:

 “大爷!我把你家带到了,你家自己进去吧,我不敢见他的面,这老家伙的脾气太坏,动不动就要揍人。”

 这时大门开了,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苗人,上身全赤,下身围了一条花裙,古铜色的肌肤在冷风中居然毫无寒意,一见慕容平是个汉人,立刻鼓起大眼睛,着汉语怪声大叫道:

 “你来干什么?”

 慕容平一拱手道:“在下有要事求见沙老先生。”

 那苗人一摆头,冷冷地道:“咱家主人不见外客。”

 慕容平不微怒道:“你又没去问,怎么知道沙老先生不见呢?”

 那苗人哇哇吼道:

 “咱家说不见就是不见,你趁早滚开点,别惹得咱家火上来了,把你摔到河里去泡水…”

 慕容平长眉一挑怒道:“我还没有见过你这么蛮不讲理的人!”

 那苗人大怒吼道:“好杂种!你敢骂咱家是蛮子…”

 杂种两个字,深深地刺伤了慕容平,因此他怒哼一声,起手来,对准他就是一个耳光掴过去。

 那苗子偏着头想躲开的,可是慕容平的动作何等迅速,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将那苗人打得踉跄数步。

 而慕容平自己也是一震,因为他发现这苗人的武功很有底,尤其是内家气功练得相当扎实,虽然吃了自己一掌,可他的脸上居然隐有一股弹力,将自己的关节都震得克拉一声响。

 那苗子挨打之后,捧着脸大声怒吼道:

 “狗杂种!你敢打老子,你不要命了…”

 抢上来兜心就是一拳,拳劲相当深厚,慕容平因为他骂得更难听了,存心要给他一点苦头吃吃,身形轻轻一闪,底下勾出一腿,对准他的脚-上掠去。

 这一他用了六成劲道,以常情估计,这苗子就是练过几年功夫,势必也得要跌个狗吃屎,谁知这苗人的动作竟相当敏捷,长腿一抬,已避过他的势,接着一拳又向他的下颚上击来,势子又快又疾。

 慕容平心头暗惊,连忙腾开手臂,架住他的拳势,另一手又朝他脸上掴去,这一式是他从魏搏生那儿偷学来的落梅掌式。

 那苗子没想到慕容平手下如此高明,一下子没闪开,又挨了一掌。

 这一掌比前一掌重多了,那苗子被打得大头一幌,跌出去坐到地下。

 而慕容平却也手抚着肩膀,痛出一身大汗,向地下蹲去。

 那苗子挨了打之后,本待大声怒吼的,但是见了慕容平的样子,不愕然地张大了口,连叫喊都忘了。

 由慕容平的掌式与掌力上看来,他的武功应该很高才对呀,可是打了人后,自己所受的痛楚似乎比挨打的更甚,从他满头急汗的情状上,看来这痛态又不是装出来的,难怪这头脑简单的苗人不懂了。

 其实他哪里知道慕容平已经处在生死一息的关头呢?

 自从他在青城山上黯然离开后走出不久,就觉得肩上的伤口有点不大对劲。

 他一共受了两处伤,而且都是在同一只肩膀上,王立明一剑削掉了一小片皮,青城山主划开了一道小口子,都不算什么重伤,何以会痛得如此厉害呢?

 当他低头一看伤处,连眼睛都吓直了!

 在王立明削去皮的那块伤口中已经出了黑水。

 伤处的四周也都变成了乌青的颜色,痛入骨髓。

 在青城山中多年,他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王立明在剑上涂了毒,一种绝厉害的剧毒铁骨龙蜍

 铁骨龙蜍是川中一种厉害的毒蛇取其毒汁与青城山中一种青蟾蜍的浆混合而成,淬炼在兵器上毫无异状,然而见血封喉,唯有川康边境所产的白羚角可解。

 所以他一面找了个市镇在药局临时配了一点药,控制住毒暂缓发作,一面才星夜兼程赶向小金川进发。

 路途虽不远,可是要越过邛崃山,的确很费事,幸而仗先天的体质,使他还能勉强地支持着。

 赶到崇化屯时,他已毒气攻心,所以迫不及待地要觅取白羚角。

 刚才与那苗人一番动手,虽然没有太用力,可是已因为动了真气,使毒侵入更深,疼得连站起来都办不到了。

 那苗人慢慢地站了起来,见慕容平还蹲在地下,乃又怒喝道:

 “臭杂种,你不要装死,你打了老子两巴掌,老子绝不会放过你!”

 说着挥动大拳头,又要上来揍人,慕容平却只能瞪他一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苗人却不死心,指着他大叫道:“狗杂种!你站起来,老子好揍你!”

 慕容平轻叹一声颓然地道:

 “罢了!想不到我慕容平会死在你这个蛮子手里…”

 越是苗人异族,越怕被人称作蛮子,所以那苗人愤中火烧,大踏步过来一把夹背的将慕容平提了起来叫道:

 “狗杂种,老子拚着受主人处罚,也得把你扔下河去!”

 跨步出了木门,随手一掷,慕容平的身子就像石块似的向河水中落去。

 十月中的大渡河,水寒似冰,慕容平被那股寒意一,精神又振作了一点,双臂一分,又从河水里跃上岸来。

 那苗人并未离去,还守在河岸上,见慕容平上来了,嘻开大嘴笑道:

 “狗杂种,老子知道你在装死,再给我下去!”

 面又是一拳击出。

 慕容平鼓足余力由水里上来,已经是疲力竭,哪里还能挡住这一拳?双眼一闭只好认命了。

 谁知那苗人的拳头还没有打到他身上,背后突然飞来一股力量,击在他的后上,自己反而一个踉跄,朝河里冲去。

 哗啦一响,溅得水花四冒,等他从水里冒出头来,哇哇大叫道:

 “是那个狗杂种,在背后暗算人?老子非…”

 话还没有讲完,他就怔住了。

 原来在岸上站着一个苗装女子,长发用一道寸许宽的金圈箍住,十八九岁年纪,秀丽的大眼睛中充满了怒意。

 那苗人立刻咽下了骂人的语,呐呐地道:“龙…龙姑!原来是你。”

 那苗女哼了一声道:

 “乌达!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不但随便欺负人,连我也骂起来了!”

 那苗人连忙叫道:“龙姑…你不知道…这汉娃打了我两个耳光,他还骂我是蛮子,我才…”

 那苗女冷笑一笑道:

 “要不是你先出口伤人,人家好好地会骂你?你不要吵!我全看见了,等一下告诉爸爸才跟你算帐!”

 说完对慕容平看了一眼道:

 “客人!那家伙没有多少知识,你不要跟他生气!他伤了你没有?”

 慕容平刚想讲话,不知怎地身子一软,又向地上倒去。

 那苗女连忙把他扶住了,这时那苗人已从河中水淋淋的回来,见状连忙道:

 “龙姑!我只摔了他一下,绝对没有伤到他。”

 苗女龙姑一瞪眼道:“人家早就已经受了伤,否则凭你还能摔得了人家?还不快把他抱进屋去!”

 那苗人咂着嘴道:“龙姑!这家伙是客店里王老二带来找主人的,也许不是什么好人…”

 龙姑怒声道:“是不是好人不要你管!你敢不听话?”

 苗人无可奈何,又把慕容平提了起来,跟在女郎后面进了石堡。

 请续看《孤剑行》第二册蛊毒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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