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唐烈一直也没对这个人注意,直到雷神总部在克拉夫斯基的口中得到的情报,才知道这个人的危险
。
唐烈也决心要除掉这个人,不管是为了国家,为了自己,他都必须消灭这个可怕的敌人但是,对付乔布林却没有这么简单。
第一,他在北平使馆中,那是一个特区,也不能采取暗杀的手段,那会引起国际间的公愤,乔布林又是个人缘很好的人。
第二,在北平,唐烈的势力达不到,他这个执法主任在那儿没有班底。
第三,乔布林十分狡猾,他很少单独出来,行动时虽没有保镳,却必定邀约了一两个贵妇或名女人作伴,想弄成秘密失踪都不容易。
唐烈摒挡了一切事务,只带了两三个人,悄然地来到北平,此行绝对秘密,但他也束手无策。
唐烈没有去找曹铭,他知道若是透
了此行目的,准保吓破了曹氏兄弟的胆,也一定会死命阻拦他进行这件事。
曹氏兄弟不能找,但有个人却是能找的。
那是北洋直系军的代表方子超,跟唐烈的
情莫逆,目前在直系军的显要中正红得发紫直皖对垒,那是在别的地方,在北平,倒还是相安无事,总理衙门是皖系的天下,但是直系的许多将领们,照样在北平设立了驻京办事处,成了半正式半官方的机关,一样办公、做外
、跟外国人搭关系。
方子超少不得又是这个圈子里的要员。
唐烈找上门去,见方子超还真不容易,一路上寨小金锭子做意思意思,拜托那些门房替他把名片递进去。
方子超接到名片,原先还以为是有人冒名顶替,问明了相貌形态后,才知道是真的,连忙
了出来,握住了唐烈的手道:“唐兄,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先着人知会一声,否则兄弟就摆出仪队来接你了。”
唐烈一笑道:“子超,我要是肯公开地来,还怕少了接的人,我只要一通电报给老曹,要他亲自来接,他有胆子不来,我就佩服他。”
方子超笑道:“那唐兄是秘密执法而来了,这次又是谁倒楣?不会是兄弟吧!”
唐烈道:“主要对象不是你,但你
不了关系。”
方子超倒是吓了一大跳。
唐烈又笑笑道:“你放心,我要是真的对你不利,就不会来找你了。”
方子超这才吁了口气道:“兄弟也在奇怪,兄弟一直对唐兄情同莫逆,没有什么对不起唐兄的地方,唐兄怎么会找到兄弟头上来呢?究竟是谁得罪了唐兄呢?”
“我要干掉一个人,俄国一等秘书乔布林。”
“什么?是他?那个花花公子?唐兄别开笑了,他一直在北平,从没到过上海,不可能与唐兄发生冲突的。”
唐烈冷笑道:“你们的情报做得太差,才把他当花花公子看待,此人狡猾似狐,是个最具危险
的人物,暗中在你们直系北洋军中,不知埋了多少颠覆的种子。”
说着他把克拉夫斯基的口供给方子超看了,其中包括了乔布林在东北的计划与布署。
方子超看了冷汗直冒道:“东北是日本人闹得凶,他说组织什么中苏人民友好同盟,帮助我们抵制日本人。我想反正是他们外国人互相勾心斗角,对我们有益无害,所以才帮他一点忙,那知道他竟然包藏祸心。”
“子超,你实在太天真了,外国人都想在中国啃一块大腿
,那一个是真心帮你忙的?
这个乔布林已经把箭头指向我头上,为公为私我都不能放过他,所以才找你帮忙。”
方子超的眉头才皱。
唐烈已道:“老方,我可是凭着朋友
情来找你,找上你就不容你推托,否则你就是不
我这个朋友了!”
方子超忙把困难的话下肚去,他知道必须表明一下态度了,权衡之下,他既需要唐烈这个朋友,也惹不起唐烈这个敌人。
他慷慨地一拍
膛道:“没问题,唐兄,你说要我如何效力吧!就算你要我拉上一营人开去进攻俄国攻使馆,我也豁上干了,要朋友是干什么的!”
明知道无可推托,乾脆表现得漂亮些,方子超毕竟是个很上路的人,何况,他经手的几千万帐目,全在唐烈的掌握中。
唐烈要坑他一下,他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唐烈笑笑一拍他的肩膀道:“好朋友,子超,你没叫我失望,不过你放心,我也不会叫你为难的,我更知道这件事不便敞开来干,否则就不会找你了,因为我晓得你跟他一起常逛八大胡同。”
方子超红了脸道:“那只是人情应酬而已。”
唐烈道:“我也知道他跟一个叫赛玉花的红姑娘打得火热,是你给拉的线。”
方子超苦笑道:“那是胡闹,赛玉花原是直系军方的一个督军姨太太,那个督军失势被
毙了,她沦落进了八大胡同,跟我以前认识而已。”
“她的花名还是你起的,一家小报上特别报导过。”
方子起更不好意思道:“干我这份差事,手上不能没有几个名女人,那些北方大老
来到北平,就喜欢找名女人,那差事就落在我头上。天知道,一些名门淑女,那里会把他们放在眼里,我没办法,只有制造一些名女人,而且是我调得动的,才能应付。好在那些大老
不挑剔,他们只要名字照片常上报的名女人就
足,所以我必须要使这些女人常常见报,才能
足那些王八老爷的虚荣心。”
“别的不说了,赛玉花是否肯听你的话?”
“那当然,她靠我而走红,也靠我的推荐,才能粘上一些大老倌,她对我比她的老子还孝顺呢!乔布林看上她,是为了她的花名起得好,她跟八国联军时那位状元娘子赛金花赛二爷只有一字之差。乔布林是个不甘寂寞而又爱出锋头的人,他才要我介绍赛玉花,想成为八国联军的统帅瓦德西第二,过一下瘾。”
唐烈冷笑道:“我知道,他故意要造成他花花公子
无城府的形象,好让大家对他放松戒备,他若真是这样一个人,又怎能担任如此重要的职位呢!”
方子超对讨论这些兴趣不高,他只是问道:“唐兄,你究竟打算如何?”
“目前什么也不打算、我要割他的靴
子。”
方子超笑道:“我的老哥,你要用这个方法还不容易,不用我介绍,她也会拿你当祖宗的。”
“我可不像方老哥这么吃得开。”
“别的姑娘不敢说,这位赛三节可一定对你巴结十分,因为她的身家有二十多万,也是委托兄弟经手,托唐兄转存在上海,她还会不拿你当活祖宗吗?”
唐烈一动道:“有这层关系,那就太好了,还有我想知道的是,她对乔布林不会动真的吧?”
“怎么会呢?他们都是为了出名,谁都没顶真,否则就玩不起来了。赛三节历劫风尘,除了银子外,对谁都不会认真了。不过你老哥可难说,她对你不但是久仰大名,而且倾心不已,知道你去找她,她不乐疯了才怪!”
唐烈道:“还有,我必须换个模样,换个身份去,她的嘴靠得住吗?了风声,我这一趟就白跑了。”
“这个,唐兄请放心,这个女的是葫芦口。”
“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是说她下宽上窄,该喧扬的她不会放弃,该守密的她一个字儿也不会漏,何况她这一生积蓄,全在你老哥身上,那怕砍她一千刀,她也不会误你的事的。”
“好极了!我倒是迫不及待地想认识这娘们儿了。”
“没问题!我们现在就可以过去,不过,唐兄,你不是光为割乔布林的靴
子而来吧!”
“我要割他的脑袋,而且必须在光明正大,众目暌暌之下,公开地割,这样才能给老
子一个警惕,叫他们以后不敢找我的麻烦。”
“那你找赛玉花有什么用呢?她跟乔布林只是逢场作戏而已,谁都不当回事儿。”
“这是第一步,以后就看你的了,只要你老兄尽力配合得好,不怕他不上钓。”
他又低声说了他的计划,而且还作了必要的吩咐。
方子超
出钦佩之
道:“唐兄,你这计划真高,以他的习惯和
情,是非上当不可的,只是唐兄,你得注意一点,他可不是省油的灯…”
“我知道,你放心好了,我有绝对的把握,否则我就不采取这个方法了。”
八大胡同中的翠华书寓,是第一名
赛玉花寄榻的香巢,赛玉花是借用了前辈名
赛金花的芳名,改了一个字。
赛金花是八国联军时的名女人,多亏她与联军统帅,德国的瓦德西将军的一段
情,才保全了这个文化古都,使得瓦德西下令,没让联军采取报复的手段而毁城,那是一个脍炙人口的韵事。
方子超是个天才,他起了这个赛玉花的花名,果然就把这个女人捧红了。
赛金花好作男装打扮,一般人戏称她为赛二节,赛玉花也跟进,照了几张俏皮玲珑的男装相。
方子超再找人凑热闹,喊她为赛三爷,果然越叫越红。
赛二爷有个瓦德西,赛三节也有个乔布林。
乔布林自然不能跟瓦德西比,且赛三爷比赛二节究竟也差上一截。
但因为现在不是兵荒马
的八国联军时代,人们也有足够的闲暇去注意这些风花雪月的韵事。
所以赛三节的名气,不逊于赛二节。
早上十点钟,一般说来,这时侯逛八大胡同嫌早,尤其是那些红姑娘,还没起
呢!去了准闭门羹。
但是方秘书的来头不同,他一敲门一喊,里面听到是他的声音,连忙打开了门。
还好,赛三爷也没懒得在
上睡觉,她已经梳妆好了,穿了一身骑装,正准备出门骑马去了。
方子超倒好,开门见山:“老三,我给你带了位稀客来、你再也想不到他是谁?”
赛玉花看见是一个英俊的青年,心中没来由通的一跳,随即笑着打招呼道:“这位先生好面
,像是在那儿见过似的,可是我的脑子,就是不管用了。”
方子超笑道:“老三,你那客套别用了,我带来的这个客人你绝没见过,否则你怕不早疯了!”
赛玉花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有点不服气地道:“能叫我发疯的男人只有一个,他总不会是那位唐烈唐先生吧。”
说完之后,她又端详了一下这位客人,然后就像发疯似的跳了起来,上前紧紧地抓住了唐烈的手。
她激动地道:“您是唐先生,我在报上见过您的照片,到现在我还留着那份剪报呢!请问唐先生,您什么时候北上的?啊!您来看我,那怎么敢当呢!我真高兴死了!”
她抓住了唐烈的手,又叫又跳,真像个小孩子。
方子超笑道:“唐兄,我可没说假话吧!这妮子对您真的是着了魔似的疯狂呢!”
说得赛玉花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方先生,瞧您把我说的,我只是听说了唐先生的许多英雄事迹,心里对他着实尊敬。再说也不是我一个人,北京的名媛淑女,加上这八大胡同的姑娘们,谁不是对唐先生着
得发疯呢!我再说个笑话,财政部部长马财神家三小姐,靠着她老子的关系,弄到了一张唐先生的照片,当个宝似的,轻易不肯给人看,用框子装了放在案头,每天不瞧一下都睡不着觉。”
唐烈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想不到我在北京居然会如此出名。”
方子超笑道:“可不是吗?唐兄,别看上海的风气开放,但北京的女孩子疯得更够瞧的!老三,我把唐先生给你带来了,你怎么谢我呢!”
赛玉花握住了唐烈的手,兀自舍不得放开,喜孜孜地道:“随您说好了,我无不答应,我若是陪着唐先生,在北京城里转上一圈,不知道会羡煞多少人呢!唐先生,您可以待多久,不会马上就走吧?”
方子超道:“有几天耽搁,而且他不想打扰别人,我就交给你招待了,你可得把别的应酬都推了。”
赛玉花道:“没问题,能招待唐先生在我这儿玩几天,我那怕从此不应酬都行。”
方子超笑道:“那倒不必,老三,唐光生在你这儿作客几天,你可能要牺牲一点,而且会得罪一些别的客人,但是值得的。等唐先生走了之后,你就会声名大噪,红得发紫,超过那位赛二爷了。”
赛玉花睁大了眼睛。
唐烈道:“我这次来是为了私务,但对我却十分重要,请三爷帮忙的。”
安玉花道:“唐先生,赛三爷是别人瞎起哄叫着玩的,在您面前,我可不敢太放肆,您还是叫我玉花吧!”
唐烈道:“好!玉花,子超说他跟你是老朋友了。”
奘玉花道:“唐先生,我的出身您想必知道了,方先生跟我有点渊源,是他在提拔我,我可不敢以老朋友自居。”
方子超道:“老三,我只是帮你一点小忙,真正帮你忙的是唐先生,你的那些储蓄,全仗他经手,才能稳当牢靠。所以唐兄有事来找我,我立刻想到了你,知道你一定会尽心的,因为这是我们共同的利害关系。”
寮玉花怔了一怔道:“要我出力没问题,就凭方先生和唐先生两位,要我拿性命巴结,我也不皱眉头,只不知道我是否有那个本事。”
“这你放心,若你办不了的事,我们也不会找你了。事情你一定办得了,只是你得口上紧一点,事前不得一点风声,事情了结之后,你倒可以广为宣扬,可以使你的身价百倍。”
唐烈则把赛玉花拉进了小客厅,摒退了佣人仆妇,才说出了他的计划。
赛玉花听得张大了嘴,半天都合不拢,良久才道:“唐先生,办这事儿我倒是一定能胜任。对方也一定会上钓,因为他专好出这种锋头,卖弄一下精神。不过您也得小心,他的身手不弱,有好几个人折在他手下。有位省长的少爷,也是受了他的辱不服气,花钱雇了几个
氓想打他一顿的,那知反被他揍得东倒西歪的。”
唐烈道:“这个你放心,我就是听说他有这个嗜好,才定下这个计划的,当然我也有绝对的把握。”
方子超道:“唐兄的本事你不必担心,绝对不输给那个罗宋金
狗的。”
赛玉花道:“还有,事后会不会有麻烦呢?人家毕竟是外
官呀!”
唐烈道:“正因为他有这种身份,我才要想这个办法对付他,免得被他们抓住题目做文章。在西方,这是公开允许的,各凭本事,谁也怨不了谁的。何况,他的底细也有人知道了,几个国家的使馆都很讨厌他,他们都会在舆论上支持我的。”
赛玉花点头道:“那就行了。今天就有刺
他的机会,是他约了我在西山骑马的。”
“只是你们两个人?”
“不!还有几个公子哥儿和英国公使的儿子,叫什么威灵顿子爵的。”
“那很好,我就是要在公开的场合下出现,当然我得稍稍变个样子,也得改个名字,你可别叫错了。”
“最好方先生也一起去,光凭我一个人,吹嘘起来不够气派,也衬不出您的身份。”
方子超道:“我是当然奉陪了,咱们是一条线上的两头蚂蚱,跑不了你,也少不了我。”
西山有一片好平原,长满了芦苇,是溜马的好地方。
原先是皇室贵族少年们驰骋徵逐的好去处,现在没皇帝了,却为一批新贵子弟们当作游乐之所了。
一些当政阔少、北国名花、金发碧眼的洋人少年出现其间。
乔布林是此地很活跃的一个人,他的身手矫捷、骑术很
,本人也英俊潇、多才多艺,经常是西方淑女们倾心的对象。
但他很聪明,他跟那些女孩子们都很接近,却没有跟谁特别接近,以免引起那一个的小心眼儿。
但在另一方面,他又必须表现他的温柔而多情,他必须要有个女人,这女人又必须要让人不嫉拓的。
在八大胡同里找个名
是最合适的,没有人会去吃一个
女的醋,因为她们是金钱买来的。
今天,乔布林的神色不太自然,因为他约的赛玉花一直没来。
何况特别
代好,今天要把她介绍给威灵顿子爵的。
子爵不但是英国公使的儿子,还即将论婚于丹麦的公主,丹麦皇室无男,他将来可能继承丹麦的王位。
这么一个贵人,偶动游思,想换口味找个中国女子玩玩。
乔布林极力推荐赛玉花,说她不但美丽多情,而且还能说几句英文。
子爵不会中国话,中国美女不少,但是能够说上几句洋文的中国女人却少之又少,她们都是一些政要的女儿,不可能随便结上一段
水姻缘的。
乔布林为了讨好这个外
圈里的宠儿,不惜让出了自己的妇情,那知赛玉花今天偏偏来个缺席。
这使他难
一肚子不痛快,等了一下,赛玉花打发个人来了,说是今天人不舒服,不能来了。
王人有恙,无法如约。
乔布林倒是不能说什么,婉转地向子爵说明了。并致上歉意。
威寮顿子爵却十分有兴趣地道:“乔布林,我也听说你这个女人十分美丽可爱,遗憾的是她的身体不舒服,那没关系,我们一会儿看她去。”
乔布林也高兴地道:“好啊!如此一来,她对子爵会十分感激,因而对子爵更会体贴的。”
两个人说得十分高兴,旁边的人也凑趣,说了些话,无非是赞美赛玉花聪慧可人的话。
说得子爵更是心
难搔,游兴也淡了,急着就要去找赛玉花,乔布林也急着要去献宝,于是几个人结束了骑游。
正准备赋归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开到,正是赛玉花地下车而来。
乔布林好高兴,连忙上去拉着她的手道:“玉花,你不是说不舒服吗?怎么又来了,我们正想去看你呢!”
赛玉花颇不情愿地缩回来道:“我还有朋友。”
她指着车子里面,那是一个神情僻傲的中国青年,穿着豪华,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倒是另一边的方子超下来了,他是认识乔布林,笑笑道:“乔布林,我带了关外第一号大财主梁少爷去看赛姑娘,他们要上此地来玩玩,怎么,你们玩过了?”
乔布林道:“关外那一个财主?”
“喔!你们洋人不会知道的,梁少爷是梁子新老太爷的公子,梁老太爷是长白帮的龙头大爷,关内所有的人,全是他家供应的,钱多得连火车都载不完。”
乔布林对关外的情形是知道一点的,却不够清楚,因为人都产在长白山一带吉林境内,那儿是日本人的势力较大。
但他却知道那种产自深山的植物在中国人心目中,比黄金还要贵重。
而这个姓梁的年轻人能得方子超如此巴结,想必很有钱、很有钱的了。
俄国人土地虽广,国家却很穷,因此,他们对有钱的人,总是怀着一份嫉恨的,因此他只是冷冷地峥了一声。
但是他傲,人家却更傲。
那位梁少爷理都不理他,下车后,揽着赛玉花的纤
道:“玉花,咱们玩儿去,别理这些洋鬼子。”
乔布林是听得懂中国话的,也会说中国话,他被派到中国来做外
官,这是必备的条件之一。
他对于被叫洋鬼子并没有太生气,从八国联军之后,中国人对外国人一视同仁,都没有好感。
有时在街上都有小孩儿指着叫“洋鬼子”但是梁少爷对赛玉花的那种亲热,却是使他难以忍受的,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
因此,他愤然地走上去叫道:“喂!中国人,你站住!”
梁少爷却架子大得很,反而朝方子超道:“老力,这个洋鬼子鬼叫什么,叫他滚一边儿去。”
不用方子超开口,乔布林也听得懂,这下子公然受了侮辱,他更难堪了,厉声叫道:
“混帐东西,你给我站住,你抢了我的女人。”
梁少爷果然站住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老力,这个洋鬼子是什么玩意?”
赛玉花不安地道:“梁少爷,他叫乔布林,是俄国大使馆的一等秘书。”
梁少爷鼻子皱了一皱道:“原来是俄国老
子,那还能算是人?我家里用的看门的、打杂的全是老
子。”
方子超道:“梁少爷,那不一样,他是外
官。”
梁少爷不齿地笑道:“不过是个小小的外
官,那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家的厨师也是老
子,他还是个伯爵,当过大使呢!这种混帐家伙也敢骂我。”
他回头走了过来,赛玉花忙拉住他道:“梁少爷,别跟他一般计较了,咱们走吧!”
梁少爷道:“他说你是他的女人,是不是真的?”
赛玉花有点幽怨地道:“梁少爷,您怎么也能听这种话呢!我们这种身份的女人,总要应酬各种客人的,他只是做过我的客人而已。”
梁少爷冷笑道:“老
子,你听见了没有,赛姑娘也许认识你,可是她并不是你的女人。”
“可是她昨天跟我约好了来骑马的。”
梁少爷道:“这个我倒转她说过,我叫她推掉了,今天我要她陪我,她也答应了。”
乔布林一听,更是大失面子,脸色不由一变厉声道:“玉花,你跟我的约会在先,你怎么可以又约别人?”
赛玉花怔了一怔后,才道:“乔布林,我在八大胡同里,谁都可以约我,但是我已经让人告诉你说今天不舒服不能来,那就是告诉你,我今天不会来了。至于我跟谁约会,那可不关你的事,你要是上路的,见了面根本就不该提这种事,但你太不上路,我就明白告诉你,我认为梁少爷的约会比你重要。”
乔布林一肚子火,没想到会受一个女人的侮辱,他在外
圈子里,向来是有名的花花公子,这个脸无论如何丢不起。
所以他大步走上前来,伸手要去抓赛玉花,口中还怒骂道:“他妈的!臭子婊。”
他的骂人中国话也学得很道地。
但是梁少爷却探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翻上来,拍拍就是两个嘴巴。
这两巴掌把乔布林打怔了,他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先动手打他。
因此,他在愤怒之后,反而脸上
出了一丝狞笑道:“很好!很好!朋友,你打得很好,你打了一个外国的绅士,严重地侮辱了他的人格,我向你挑战。”
梁少爷哈哈大笑道:“呸!你还配向我挑战,本少爷是什么身份,还会跟你这种洋鬼子来动手拚命。”
乔布林却不埋他,
下了手套,一下子丢了过去道:“明天上午九点钟,就在这个地方,斗剑或手
随你挑。方子超,你是他的证人,你告诉他规矩。”
说完他回头就气冲冲地走了。
这一幕冲突的结果有很多人目击,乔布林走了后,方子超才过去,低声地把情形说了,梁少爷似乎显得很惊惶。
但方子超只有摇头。
然后梁少爷连马也不骑了,带着赛玉花匆匆地乘了汽车而去。
这些情形自然有人告诉了乔布林。
他哈哈大笑道:“那个支那狗,明天我要把他刺穿咽喉,放倒在地上,
尽每一滴血而死去。”
当天的晚间,方子超还托了外
部一个官员来拜访乔布林,给他一张十万元的支票,请他取消决斗。
不过时间选得不巧,乔布林的寓所中刚好有着一大堆的客人,那都是外
圈中的绅士与淑女们。
他们是来慰问乔布林的,而那位威灵顿子爵也在。
子爵很热心地要担任乔布林的证人。
方子超却表现得很不得体,他在众多宾客之间,就直申来意,拿出了支票。
若是在私下商谈,乔布林可能会接受的,因为十万元不是一个小数目,乔布林虽非贫困,却并不十分富有。
十万元是他两年的收入,但在这个公开的场合下,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的。
所以,他当众撕碎了支票,而且还慷慨地陈词:“一个绅士的荣誉是无价的,必须要用对方或自己的血,才能洗去侮辱。”
方子超又向其他的外
人员求助,但他们都表示了爱莫能助。
因为梁少爷白天出言侮辱了所有的外国人,骂大家是洋鬼子,他们都很讨厌这个称呼,所以一致支持乔布林的行动。
而且还声言,梁少爷如果不敢出来应战,他们将透过外
的力量,
使中国政府
出人来。
看来梁少爷是动了公怒,方子超只有郁郁而退,乔布林却更高兴了。
这种种的一切,似乎都是对方示弱的表示,证明对方只是一个浮躁的纨苻子弟,明天的决斗似乎稳
胜券。
但是俄国的大使却指示说:梁家在东北的势力颇大,如果能稍稍示恩,放过对方一命,将来或许可以由此搭上一点关系,对俄国有益无害。
这当然使乔布林有些扫兴,但他还是答应了,他想到明天在决斗时,扳回了面子,再示以宽大。
对方一定十分感激,不仅多了一条财源,而且还可以表示自己的宽大、仁慈,使自己在外
界中声望更高。
没有一个人去考虑到他会被杀死,谁都以为那是不可能的,乔布林的击剑和
击都是有名的。
很多的报社记者也抢着报导这件事,尤其这其间牵涉到一个名女人,更增加了新闻的可读
。
很多记者去采访赛玉花,却扑了个空,只知道她跟梁少爷出去后,就没有回来过,大概是一直陪着梁少爷。到了第二天,这是轰动北京城的大事,差不多有点声望的人都参加了,而外国人到得尤其多。
到了西山的那片广场上,已经是人山人海,好容易挨到九点多钟,一辆汽车载着粱少爷、方子超和赛玉花来了,立刻成了记者们抢镜头的中心。
灯光闪闪地对着他们,梁少爷截了副大黑眼镜,遮住了大半边脸,行动有点畏缩。
赛玉花则打扮停花枝招展,而且从容地向记者发表谈话,她说乔布林先辱骂她,梁少爷是为她出头才打了乔布林,她衷心地希望梁少爷胜利。
方子超则脸色沉重地出来,跟对方的公证人威灵顿子爵作了一番接触,他选择了用
。
决斗用的
械是中古时代的老式
械,每次只能装填一发,双方各执一柄,背对背对立,然后由公证人发令。
大家同时向前跨步,到十步时停止转身发
,那时距离是二十步,就看是谁的
法准或出手快了。
若是两个技术相当的对手,自然是以出手快者占先。
但是若
击技术太差,或是经验欠缺,则以准确为占先优势,因为这种
械在二十步外,取准并不容易。
先开
的未必占便宜,若是一
打空了,只有站在那儿,听任对方慢慢瞄准来打,就是等死了。
这场战斗一定要分出胜负的,若是第一发双方都击空,则再行装填,重新来过。
规则公开宣布了,一名西方美女捧着一个银盘,盘上铺着红呢,放了两枝
。
双方公证人都检查过
械后,然后猜拳,胜者先拣一支,交给了决斗者。
乔布林神态从容,在司令者发令之后,举步而行,脸上还带着笑容,他参加这种决斗已有十几次了。
只有一次受了轻伤,而对方却全部倒了下去,六个人送了命,五个人成了残废,他是个有名的杀手。
反之,梁少爷却步伐踉跄,几乎要摔跤,身子抖得厉害,让人替他可怜。
司令官才数到十,他忙转身举
就放,连瞄准都等不及了,可是乔布林却倒了下来,额前一个
,他的
却砰的一声,
在自己的脚上。
鬼使神差,被誉为神
手的乔布林,机这么折在一个
手的
下。
那位粱少爷开了一
后,连站立都不稳了,也不问那一
是否击中,人已吓昏了。
但是他那一
居然准确无比地
中了乔布林,这不是天意是什么呢?
乔布林虽是
手,但
弹却是没眼睛的,对方信手一
,无巧不巧地击中了他的要害,使他立刻就送了命。
双方公证人事前都签署了文书,说明了生死无怨,各凭上帝的旨意,对方也不负任何的刑责。
梁少爷先开的
,但是已在司令官发完口令之后,完全是合法的决斗杀人,所以他可以不负责任的。
乔布林跟人用手
决斗不止一次了,他的习惯也是让对方先发
,因为对方仓促之间,绝对难以命中的,等人家的
发过了,他才好整以暇,慢慢地瞄准对方再发
,那时候就生杀由心了。
今天他也是打的这个算盘,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对方信手的一
,就要了他的命。
方子超虽说从容,但毕竟是捏了一把汗,因为这个梁少爷是唐烈乔装的,唐烈能够安然而退,他可以掩饰得住,唐烈若是中
毕命,他就不知如何
代了。
因为梁少爷确有其人,也的确来到了北京,被他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
以方子超在直系军中的地位,请他帮这个忙自然没问题,可是他不能把人的身份弄成死人。
现在一看,唐烈果然把对方杀死了,心事大定,连忙上前扶起了梁少爷,发现他只是惊吓过度,昏倒了而已。
忙用嗅盐把他救醒过来,自然又有不少好事的记者们涌上来要访问,可是他带来的保镳们,已经把人都挡开了,交给赛玉花扶着上了车子走了。
这场决斗的经过是充满戏剧
的,结果也是出人意外的高
,却成为每一个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胜利的一方已经走了,医生检验了乔布林之后,宣布他的死亡,事实上不必他宣布,人家也知道他绝对活不成了。
没有人在大脑中
之后,还能活着的。
有许多女孩子在乔布林的体上献上了鲜花,这些鲜花原是准备庆祝他胜利的,现在却成了他的殉葬品了。
也有不少的贵妇人为乔布林流泪,因为他是一个可人的游伴,那都是各国使馆的眷属,但是很多的外
绅士们却因为他的死亡而
欣,乐在心中。
最感沮丧的是俄国的大使,乔布林之死,是他最大的损失,他不但少了一条得力的臂膀,也少了许多情报的来源,难怪他要哭丧着脸,如丧考妣。
最得意的是方子超了,他成了当天的闻人,许多的中外记者,同他询问梁少爷的一切。
方子超也会址,他说梁少爷长长白帮领袖梁子新老太爷的独子,家财万贯,从小就娇生惯养。
却并不
于
击,因为他有的是保镳,危险的事不用他自己动手,人有点少爷脾气,却颇为任侠而有父风。
这次跟乔布林结怨是为乔布林侮辱了赛玉花,他是看不过意才出头千涉的,接受了乔布林的挑战后,他心中怕得很,昨天一天都跪在武圣关公的神像前焚香默祷保佑。
他明知道对方是个高明的
手,却仍然选择比
,因为他夜半得梦,梦见了关帝显圣,答应保证他平安无事,比
也是神明的指示。
说乔布林是中国的祸患之由,他计划要在中国造成颠覆,亡我国族,神明要假手这次决斗为中国除害,结果神明果然显圣了圣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