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深入虎穴 为得虎子
骆凡叹了口气道:“龙姑姑,你怎么能爬到这么高的?”
龙瑛笑了一笑道:“我是女人,而且是个不算丑的女人,官场中虽没女人的份,但这种工作却是男女不分的。”
梅姑也难以相信。
“姑姑!你总不会是靠了
相才争到这个地位吧?”
“那倒还不至于,不过那个大内密探总头子九亲王却是个美男子,他自命风
,不会对一个丑八怪感兴趣,我如果长得不堪一顾,他不会收我为侧福晋了。”
梅姑失声而呼。骆凡却飞快地掩上了她的嘴。
“梅姐,你该相信姑姑,不会是那样一个人!”
龙瑛一声轻叹,脸上还带着苦笑,眸中却已珠泪盈眶:“谢谢你,小凡,你总算没对姑姑失去信心!不过我也好不了多少,我失手被擒之后,他用物药
昏了我的身子,因而我的清白被沾污了!”
梅姑又要开口,却被龙瑛拦住了。
龙瑛继续说道:“他是个很自负的人,府中蓄姬妾无数,每个人都对他如痴如狂,所以,他把我留在身边一个月后,又带我进见了皇帝,亲口册封了我侧福晋的身份,以为完全征服了我,再也不会背叛他了!”
骆凡这才讲了一句话:“您不是一个被征服的人。”
龙瑛笑了一笑:“但我接受了那个封号,而且也着实地表现了一下,杀了四名义军领袖,他们是真正的志士!”
骆凡道:“姑姑必然有更大的目标!”
梅姑却不以为然道:“不过姑姑所付的代价太大!”
龙瑛庄容道:“那四个人是我很尊敬的人,但是我仍然认为他们该死,他们一片孤忠,不明时势,不辨利害,纠合了一批热血的青年,意图公开揭竿起义!”
梅姑肃容道:“这证明我大汉英魂是永不屈服的。”
龙瑛道:“可是这举动却太愚蠢,螳臂挡车,自寻死路而已!”
“尽管杀好了,我大汉志士是杀不完的。”
龙瑛冷冷地道:“你跟你叔叔一样的顽固,别以为每个汉人都是不怕死的,现在从一百个人中,找一个那样的人就不容易了,这些人是我民族的精英,国魂的延续,不能用来作无谓的牺牲了。”
梅姑这才不开口了!
龙瑛又沉重的道:“也许你以为轰轰烈烈一死,可以唤醒人心。振我国魂,那时期已经过去了,满清已经改变他们高
的手段而为怀柔,一般人心只求平安而厌战,几次义军举事,却没得到响应,而且甚至还有百姓们自动向官军报密,这些事实,我们不可不注重。”
梅姑愤怒地说道:“那是他们怕被波及。”
“不错,这的确不能怪他们,事实上一次举事,被波及还是老百姓最苦,义军十死七八,老百姓则陪上七八十人,如此举事,怎能得到民心,还有就是那些义军,盲目蠢动,聚上三五百人,就想举事与数百万大军对抗,攻占一个城,就坑陷了一个城,有些更坏,本身无钱无粮,成军后还向民众劫掠以生,这要老百姓怎么肯支持。”
梅姑低下了头。
龙瑛道:“我杀了四个人,却保全了四十个人,所以我问心无愧。”
骆凡这:“龙姑姑说你的计划吧!”
龙瑛道:“我表现得很积极,终于获得信任,成为九亲王手下三大头目之一,独当一面,负责北路的事务。”
骆凡道:“你深入虎
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下一步呢?”
龙瑛道:“入虎
的目的是为了得虎子。”
骆凡道:“好,虎子又是什么人?”
龙瑛道:“两个月后,九亲王将召集三处总监,听取一年来的工作绩效,并订定下一年的工作大计,评核各地的人事功过。”
骆凡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你准备一举击杀他们?”
龙瑛笑道:“那只是其中一部份的目的,杀死几个头子,密探工作仍然有人能继续下去,最重要的是那份名册,记载了各地的密探以及潜伏在义军中的汉
细作,弄到这份东西,才可以瓦解整个密探组织。”
梅姑说道:“他们又可以重新组织的。”
龙瑛道:“我知道,可是我们至少能把本身的败类清除掉,使我们的组织安全地深入民间,慢慢地发展壮大,时机未到前我们养
蓄锐,维持民族正气不断,事机成
时,我们谋定而动,一举而起,推翻暴政,驱逐鞑虏,重光我华夏。”
骆凡肃容而立,不说一句话。
但是,他的神情已表示了他决定全心全力参加这次任务了。
梅姑却道:“姑姑,这件任务的关系既是如此重大,我们自然要尽最大的力量去做成它,但就是我们三个人吗?”
“是的!本来我只打算独力为之,现在你们来了,就是我们三个人,绝不再多了。”
“为什么呢?人多一点不是容易成功吗?”
“姑
,这可不是赶庙会,人人可以参加的,我只能带一个贴身助手,就是小凡。你则代表穆大
。”
梅姑一怔。
“我代表穆大
?”
龙瑛笑道:“是的。”
“这…怎么行?”
“穆大
的身份还是一名格格呢,此地原是她负责的,我这侧福晋大了她一辈,才把她
了下去,你不是代表她,而是冒充她。”
“我跟她根本不像。”
龙瑛道:“那倒没关系,事实上她深居简出,没有几个人认识她,连那九亲王也没见过她,不过有一个人的口必须封住。”
“谁?”
“穆传芳是不会认错自己老婆的。”
“他也要去参加开会吗?”
“他是本堂在外参与行动的干员,积功颇巨,这次要去接受褒赏封爵,自然少不了他的。”
骆凡道:“干胡匪还能封爵?”
“为什么不能,他是满洲人,名义上是接受招安,给予三等男爵的封赏,食邑五十里,这片穆家集就是他的封地,而且还能实授参将缺,成为八旗编制下的世袭将领。”
骆凡笑了起来道:“皇帝倒很会哄人,明知他没后人,这个世袭将军最多也及身而至。”
宠瑛笑道:“那是另外一回事,再说,他才值壮年,未必就见得不能生儿子。”
梅姑道:“他那条腿是年轻时被人砍断的,而且还断了他的生机,这一辈他是注定了无后的。”
“你倒是调查得很清楚。”
“姑姑,梅儿既然要上这儿来设站,总得把一切作个详细了解的。”
龙瑛道:“我承认你们办事的能力不差,可是对此地的判断,你们实在错得厉害,要不是我在上面
着,你们早就被人摸得一个不剩了,所以,这次行动不能增加任何人,这次会议是在长辛店召开的。”
“为什么要在那地方?是有特殊作用吗?”
“是的,那儿离京师最近,九亲王出来方便,却又不会惊动人,长辛店地方不大,便于清查人口,那天之前,会把所有的闲杂人等一律清除出去。”
“当地原有的居民呢?”
“那自然不会动,不过那是京几
地,每个人都被摸得清清楚楚。”
梅姑微笑道:“是了!你认为够了就行了。”
龙瑛道:“梅儿,你别捣鬼,我知道你在那儿有人,开了一家镖局,但你绝对不能向他们联系。”
梅姑大惊失
。
“姑姑,你是怎么知道的?”
龙瑛笑道:“你们以为十分秘密,其实早在大内的掌握之中。”
“啊…”“官家不动他们,目的是想从他们身上钓出其他的人,你可别自投罗网,破坏了大事。”
梅姑脸色苍白地忙道:“梅儿不敢,全凭姑姑作主。”
穆家集的那家小酒铺歇业了。
骆凡前去给了那老头儿五百两银子,说这是他那寡媳送他养老的,梅姑要跟他一起过日子,骆凡把她接到穆家集去住了。
老头子
着眼泪,再三请求骆凡好好照顾他那苦命的媳妇,然后自个儿带着简单的行李套了一辆车子落寞地走了。
冯邦忠是梅姑的族叔,也是绿梅谷主冯国忠的得力助手,他当然是认识骆凡的,也相信骆凡的。
梅姑跟骆凡在一起,而且住进了穆家大院,他虽不放心,可是却很安心。
他们在这儿的目的,就是刺探穆家大宅的真相。
骆凡一到,这工作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这小子虽非组织中人,却有着天生的搅局本领,而且搅局的结果,多半是对他们非常有利的。
他们几年来打不开的谜,这小子一到,不出半个月,就会闹得天翻地覆。
所以,他们有时要故意隐起梅姑的行踪,不给他找到,怕他去闹散了,但久而无功时,他们又会隐约地
漏梅姑的行踪,把他引来闹一闹。
这一次也是同样的情形。
骆凡一到,
犬不宁,把穆家大宅的秘密也揭开了不少。尽管还不大清楚,可是里面隐藏的高手尽出了,多少能给人一点暗示。
冯邦忠走了,绿梅谷的子弟还有几个,以个户长工等身份落脚在附近的,他们还继续进行对穆家集的监视。
有一天!
他们看见一辆车子出来,说是穆大
归宁。
骆凡是护送的,骑着马跟在后面,还带了丫头,使女,显得很神气,只是有心人注意到,他没带梅姑。
有人盯着那辆车,发现了一件很绝的事,穆大
晚上住店虽是独居一间上房,骆凡却夜夜跟她宿居一屋。
看来穆大
不甘寂寞,跟这小子姘上了。
消息传回去,让人很纳闷。
因为,骆凡不是那种人…
骆凡平时洁身自爱,除了梅姑之外,从没跟第二个女人好过。
留守穆家集的人看见村中人在
葬岗上埋了一具尸体,听他们闲谈时的语气,说是酒店中的小寡妇,为了跟大
争风吃味儿,叫骆凡给宰了。
那些弟兄们更难相信,又悄悄地把尸体给挖了出来,身材,高矮,肥瘦都像,只是一张脸被打烂了。
冯邦忠也悄悄地来了,看过了尸体,他瞧得很仔细,甚至于不避嫌疑,剥下女尸的衣服来看了很久。
然后,他又悄悄地走了。
甚么话都没说,也没确定是与否。
有人忍不住问他:“邦叔,这到底是不是梅姑?”
冯邦忠只是含糊地道:“他们说是梅姑,当然假不了!”
这就是答案吗?
为甚么要别人来说是谁呢?
他应该是最清楚的呀!
车子一直向关里进发,沿途没甚么耽搁,有时落了单,碰了三四个不长眼的小
贼,想欺负车上的几个堂客,可是他们很倒霉,骆凡的那柄剑实在很神奇,剑一出鞘,必然有人头落下地,然后他一定像以往的惯例,用剑尖沾了血,在尸体上写了四个字剑在江湖。
他是在扬名,还是在表示什么。每次都写这四个字呢?
他的一切作为,龙瑛都微笑地看着,不置一词。
倒是乔装为穆大
的梅姑看了有点不过意。
骆凡第三次杀人留号时,她忍不住道:“小凡,像这种拦路打劫的剪径小
贼,杀人就算了,算是为世人除害,你何必要留下名号呢,那没有多大光彩。”
骆凡一笑道:“我杀人从不为光彩而留名,我不是侠客,只是一名杀手,为了领取悬赏的花红而杀人,这次我却没空去领赏,所以把名号留下,通知收尸的地方,好呈报官府,替我把赏格留下来,等我以后去收取。”
梅姑说道:“这种小
贼也有身份的吗?”
“当然有了。”
“多少?”
“每名五千两,我已赚了好几万两银子了。”
“小凡,你别穷疯了,谁会出五千两赏格来杀他们?”
“奉天将军衙门,告示上写得清清楚楚。”
“你胡说,奉天将军衙门只出赏格,悬赏捉拿追风十八骑!啊!莫非他们都是追风十八骑中的人?”
骆凡笑道:“梅姐,你也知道我不随便杀人的。”
梅姑摇摇头。
骆凡道:“你不信?”
梅姑道:“我不是不相信,穆传芳手下的追风十八骑,个个都有一身绝顶工夫,怎会如此稀松?”
骆凡微笑着道:“他们要掩饰原来的身份,自然,开始不便拿出真功夫来,也不在你这位大嫂面前亮出招牌来,先得装佯一番,我正好利用机会,出手就是杀着,不给他们反击或准备的机会。”
梅姑忍不住向龙瑛道“姑姑,您不是说穆传芳是您的部属吗?”
“不错!可是做手下那些追风十八骑,却多半不是的,这样才能够掩护他的身份,以便立功。”
“但是他自己的部下行动,他总应该知道的,甚至于是出自他的授意,这不是存心要犯上吗?”
龙瑛道:“见了面我会办他的,不过这也难怪他,任何人也不甘心绿巾
顶,看着老婆偷汉子的。”
梅姑红了脸。
“姑姑!瞧你说得多难听。”
龙瑛笑道:“我说的是事实,谁叫你这位大
不甘寂寞,每次住店都把小白脸偷偷地往屋里放呢!”
梅姑只有恨恨地看着骆凡低骂:“你看,都是你!”
骆凡微笑道:“大
,小的下次不敢了,到了八达岭,穆大爷一定亲自前来兴师问罪,叫他拿住可惨了!”
梅姑气得伸手要打他?
骆凡却笑着逃了…
梅姑只有讪讪地向龙瑛说道:“姑姑,您看了,这个人永远也没正经的,永远也好像长不大似的。”
龙瑛的眼眶有点
润。
“小梅,找到一个风趣善解人意,温柔多情的伴侣,你还不知足,一定要像你叔叔那样,整天板着脸,不苟言笑,你以为才是个大丈夫。”
“不!梅儿不是这意思,而且叔叔也不是那样的人,否则我怎能得到您的垂青,他是被责任
的。”
“我并没有责怪他尽忠职守,我们负的是同样的责任,但是我讨厌他的固执,更讨厌他的不近人情…”
“叔叔不是那样的人!”
“怎么不是!”“您看他对小凡就知道了。”
“对骆凡是个例外,因为你们家亏欠他太多。”
“姑姑,这是怎么说呢?”
“你若是不知道,就不必知道。”
“姑姑…”
龙瑛叹了口气道:“总而言之,我们每个人都欠他的,所以我们那怕是拚了命,也不能叫他受到伤害。”
梅姑听这些话已经不止一次了。
这虽然是一个谜,但是她知道永远都不会得到解答的。
天山绿梅谷中的技业堪称绝世,但是骆凡所学的武功却不是绿梅谷的。
冯国忠教给他的是另外一种,也不是亲身示范的,都只是给他一张张的练功秘诀,叫他自己练习。
冯国忠自己决不过目,练成一式,就烧掉那一页,另换一页新的,冯国忠解释为那是骆凡先人传下的武功。
但梅姑知道不是的。
每一页武功或剑法,都是由不同的人
来,那人就是绿梅谷中留下,等骆凡练
了才离开,而那些人,都是名震一时的绝顶高手。
他们每个人都献出了自己武学的
华,来作成这个年轻人,却没有条件,没有任何要求,甚至于根本不让骆凡知道。
他们难道真的是为了亏欠而在补偿他吗?
梅姑摇摇头,不去想这些了…
她只是试探的问道:“姑姑。叔叔对您一直没有忘情,他闲下时勤练书法,只写一个龙字,而且每次都是诚意真心,沐浴净衣,再焚上一炉香,而后才开始动笔的,梅儿知道他是在思念您。”
笼瑛却很平静,缓缓的道:“那很好,他已能找到排遣的方法,就让他一直思念下去好了。”
“梅儿是说您为什么不去看看他?”
“小梅,你别忘了我是个侧福晋,是皇戚贵族了,他却是个叛逆的头子,我能前去看看他吗?”
“姑姑,您是别有怀抱!”
“我们汉家女儿最重名节,不管我心中想的是什么,我这个身子已是满室贵族,自当以此而终…”
“可是叔叔绝不会在意这些的。”
“我知道,可是我在意,这些地方我会有分寸的,不用你来教我如何做。”
她的脸色青得怕人。
梅姑不敢说什么了!
这天黄昏!
他们在关城门之前进了居庸关,虽然在习俗上,以山海关为界分关内关外。但山海关内,仍是一片山野,只是不像山海关外那样荒凉,百里不见人烟而已。
进了居庸关,离京城不过才几十里,也有了繁华现象。
梅姑以穆大
的身份,时而还一
脸,龙瑛则极少见人,大部份时间都隐在车中,骆凡骑马,有时被召到车中,另外两个丫头跨辕赶车。
这一批奇怪的人在路上已经够吸引人注意了。
可是他们去住店时,更为叫人诧然!
赶车的小兰把车才停在一家客栈门口,就有两名跨刀的锦衣汉子过来,双双跪下一脚:“奴才给福晋请安!”
骆凡微怔。
车中的龙瑛轻哼一声:“起来。你们是那个衙门的?”
一个汉子道:“奴才原是侍卫营当差,后来蒙王爷提拔,调到亲王府侍候。”
龙瑛道:“原来你是王爷身边的人,你的地位不低啊!”“奴才蒙王爷慈悲,赏了奴才四品花翎!”
“四品花翎,那比一个参将还要大呢!玉祥的胆子不小,竟让你们当这种差使,比皇上还神气呢!”
“王爷派奴才们是听候差遣的!”
龙瑛道:“王爷没告诉你们我的脾气吗?”
“王爷只叫奴才们听候福晋的任何差遣。”
龙瑛怒声说道:“我最讨厌有人跟着,更讨厌排场,带着你们手下的人,有多远就滚多远去!”
那两名汉子互看一眼后,才由一人道:“回福晋,这几天京里四处,出现了许多陌生人!王爷恐怕…”
龙瑛道:“我知道,这总是难免的,而且有些人是来找我的,你们跟在身后,不是误了我的事!”
“奴才们怎么敢,所以奴才都穿了便衣,绝不会妨碍福晋的事,店里房间都准备好了,王爷说,这一两天他
不出空来看您…”
龙瑛冷冷地道:“我知道要赶你们滚蛋是办不到的,玉祥对我还不太放心呢,不过,我也把话说在前面,我住的地方,可不许有你们的人在,要是让我看见了你们的人在,当场就处刑了!”
那汉子忙道:“是!福晋放心好了!奴才虽是第一次侍候福晋,但是该干什么,奴才早就打听清楚了。”
“你们两个怎么称呼?”
“奴才该死,居然没向福晋报名,奴才叫巴山,他叫乌尔泰。”
梅姑微微一震,她知道这两个人的名字,是满洲的技击好手,万万想不到会派来侍候他们的。
龙瑛把两个人挥退了,才低声的说道:“从现在起,必须要时时留心,尤其是谈话,须知四墙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