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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李平候大声叫道:“你知道我一定会受你利用吗?”

 乔凤栖冷笑道:“说利用还不如说是互惠来得确实点,你对黑旋风的仇恨远比我为甚,难道你肯为我放弃仇视黑旋风吗?”

 李平候不愕然,乔凤栖又一笑道:“今天我已经给你一个天大的面子,暂时放过他们两人,你再要得寸进尺,我可顾不得那么多了。”

 李平候一瞪眼道:“你想怎么样?”

 乔凤栖笑笑道:“那我就准备再一次冒险,把你们都收拾在这儿,带着那两柄扇子,找个隐僻的地方躲起来,好好地练他个一两年,再出来与黑旋风斗一斗,也许不一定能胜过他,但至少还值得一试!”

 李平候脸色忽然转为平静道:“你为什么不那样做呢?”

 乔凤栖诡异地一笑道:“第二条办法是不得已之举,要对付黑旋风,你成功的希望比我大,所以我除非必要,不想冒这个险,现在你该让我走了吧!”

 李平候将脸一沉道:“慢着!我希望你选择第二个办法!”

 乔凤栖神色一动道:“难道你不想手刃黑旋风?”

 李平候庄容道:“黑旋风不可恕,像你这种险之徒也不容许存留于世,不通过我手中宝刀,你休想离开这个地方!”

 乔凤栖的忍耐也好像到了极度,厉笑一声道:“李平候!你是得我冒险了!”

 李平候摆刀拉开架势,乔凤栖缓缓地由身边出一枝纯钢判官笔,长不过两尺,约指许,通体雪亮,扬了一扬道:“你也算是成名人物了,所以我破例用武器与你对招,这枝笔随身二十多年,只用过五六次,笔下从无十招的对手…”

 李平候沉静地道:“你也用来对过黑旋风吗?”

 乔凤栖呆了一呆才道:“不错!笔剑相到第七招上,他胜了我,这是我此生仅有的一次失败…”

 李平候哈哈一笑道:“今天你会第二次尝到失败了。”

 说着一刀劈去,乔凤栖举笔相架,急震声中,两人的身子都晃了一晃,似乎在实力上差不多。

 可是乔凤栖却哈哈大笑道:“李平候!你比黑旋风差多了,他第一剑就把我的笔震了手!”

 李平候哼声道:“那你第一招就落败了,怎么能说支持到第七招呢?”

 乔凤栖笑笑道:“我自有办法再收回来,假如你也有本事将我的笔震飞了,我就再表演一次给你看看!”

 李平候的腕力再度出招,看来声势较为上一招更为凌厉,乔凤栖不敢怠慢,笔封架时也用了十成功力。

 可是李平候那一招竟是虚招,刀笔相后,刀上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劲道,乔凤栖方觉不妙,李平候已奋刀上挑,利用他本身的劲力凌空划了一个圈子,然后大喝一声道:“手!”

 刀势朝外一挥,乔凤栖的短笔握不住了,应声手飞向旁边去,同时李平候的刀尖却迅速地翻回来,抵在他的膛上,傲然一笑道:“我只须两招就击败你了!”

 乔凤栖冷笑一声道:“你说得太早了!”

 空手朝上一抬,遥隔尺许,居然将李平候的刀锋弹了回去。

 李平候大吃一惊,似乎没想到他的内力会深厚到这种境界,可是在感觉上又分明不太像。

 因为他的刀被弹回来时,明明听见铮的一声轻响,同时握刀的手腕也随之一震,那是被实物撞击回来的感觉…

 正在他诧然沉之际,旁边的庄咏芬已大声叫道:“李大哥!当心后面…”

 李平候也觉得背后有一股劲袭到,连忙回刀朝外一封,锵然急响中,一团银光被硬磕了开去,绕空飞舞一圈后,落入乔凤栖的手中。

 说来也不会相信,那竟是乔凤栖用来做武器的铁笔,被李平候震手后居然会有自动飞回,而且还能虚空暗袭…

 乔凤栖铁笔回到手中后,指着李平候微笑道:“姓李的,现在你该知道厉害了!”

 李平候见他的手指上套着一枚银色的指环,略想一想后,遂也明白了,哈哈一笑道:“乔凤栖!我只道你真的能运气虚空驭笔呢,原来也只是靠着一天蚕丝在作怪,下一招我出手时,你这套把戏便不灵了。”

 乔凤栖的脸色微微一变,但立刻也恢复了正常,嘿嘿一笑道:“姓李的,难怪你在短短的一年中,会成名如此之快,原来还真有两下子,撇开你的刀法不谈,就以你这份见识与思才之敏,放眼江湖也难找几人,你怎么知道我在笔杆后着天蚕丝的。”

 李平候微微一笑道:“我看出来的!”

 乔凤栖立刻一沉脸道:“胡说!天蚕丝无无迹,绝非眼所能见。”

 李平候笑笑道:“不错!眼不能见之物,却逃不过我心灵之眼…”

 乔凤栖诧然道:“何谓心灵之眼?”

 李平候道:“心灵之眼只是我自己设法想出来的名称,其实那只是一种感觉,透过那种感觉,再加我已知的事实加以判断,便不难明白…”

 乔凤栖顿了一顿道:“我还是不懂…”

 李平候笑笑道:“那我不妨说得明白一点,你还记得我刚才曾利用你的空门攻出一刀,结果你凌空一挥手就将我的宝刀弹了回来,换了第二个人,一定会以为你的无敌气功练得到家了,才有那种程度,可是我手中的感觉却告诉我不是这么一回事,因为我的刀明明是接触在一件实物上被震回来的!世上除了天蚕丝能当我宝刀一击而本身又无迹可循外,再也找不到第二件类似的东西了,等到你凌空召回钢笔,我更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乔凤栖怔了一怔才叹道:“姓李的,我真佩服你,当年我凭这一手能骗过黑旋风,使他不战而退,直到三天以后才发现受愚,想不到你竟在一招之后,就识出破绽…”

 李平候淡淡一笑道:“黑旋风是因为受过你一次骗,把你估计得太高,我从一开始就没把你放在眼中,自然不会受你的愚弄了!”

 乔凤栖默息片刻,才一拱手道:“我从行骗以来,从未落过下风,今天是第一次被人当场拆穿,我算是服了你,修罗雌扇奉送,对这两个人的事也一笔勾消,现在你可以让我走了吧!”

 李平候没想到他突然会服输了,有点不信地道:“你说的是真话?”

 乔凤栖点头道:“自然是真话,我这人行骗之时,也不会说假话。”

 李平候乃点点头道:“好吧!我姑且相信你一次,假如我发现你的言行有点不符的话,你除了黑旋风之外,便又多了一个敌人!”

 乔凤栖似乎被他这句话怒了,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冷笑一声道:“姓李的,在你还没有学成双扇的武功前,动起手来,不一定我真会怕你!”

 庄咏芬见他已无战意,则他与李平候所订的计划便无法实行了,连忙加以拨道:“你这恐怕是违心之言吧,假如你在武功上能胜过李大哥,我不相信你肯轻易的认输了!”

 乔凤栖横了她一眼冷笑道:“庄小姐!黑旋风的武功高出我几倍,我对他也没有认过输,因此你该知乔某是怎样一个人。”

 庄咏芬一怔道:“你是怎样一个人?”

 乔凤栖傲然自得地道:“乔某以骗术行世,绝不在武力上胜人,也绝不在武力下屈于人,今天我是在骗术上失了风,所以甘心服输!”

 庄咏芬继续他道:“你既然在江湖上走,便该知道江湖规矩,假如你甘心服了输,似乎没有那么轻松地一走了之吧!”

 乔凤栖平静地道:“你还想怎么样呢?”

 庄咏芬挤着他道:“你除了保护自己生命力求一战外,便是放弃一切,听凭得胜者处置!”

 李平候知庄咏芬的用意,但是他觉得这样迫人也太过份了,正想表示反对,谁知乔凤栖居然双手一摊,将笔也收了起来道:“你说得对,我认输在前,便无颜乞命于后,姓李的,你说要怎么样来处置我呢?”

 李平候在庄咏芬连连用眼色摧迫下,只得道:“我觉得平白放过你这种人,终是一个后患!”

 乔凤栖哈哈一笑道:“阁下宝刀甚利,砍起来定然很痛快,就麻烦你给我一刀吧!”

 李平候见他认死也不愿动手,倒是没了主意,庄咏芬立刻剑道:“我来!”

 乔凤栖立时将脸一沉道:“庄小姐!乔某只对李平候一人认输,除了他之外,谁也别想动我一下,你只要走近我身边,可别怪我不客气。”

 庄咏芬也毫不相让地道:“你如伤了我,李大哥也不会放过你的!”

 乔凤栖大笑道:“只要姓李的出手,乔某引颈就戮,其他人如想手的话,乔某反正活不成了,捞个人抵抵帐倒是好事!”

 给他这么一说,庄咏芬也不敢再去他了,李平候无可奈何,只好一挥手道:“你走吧!”

 乔凤栖微微一笑道:“李平候!凭你这种襟,乔某败在你手中也好过一点,但愿你好好的练成扇上的武功,在除去黑旋风后,乔某说不定还会找你再较量一次,看看你是否再能逃过乔某的骗术…”

 说完又对陶泽令道:“姓陶的!为了成全李平候,你实在应该一死,不过人家不愿你死,我也没办法,但是我希望你从现在起,最好别离开李平候一步,以免你为别人所乘。”

 陶泽令尚未来得及答话,乔凤栖却又接着道:“那也不是万全之策,黑旋风无孔不入,随时都会出现,你总不能连睡觉上茅房也跟着他,我再送你一样东西吧!”

 抖手在袖中掏出一个小木盒子,掷向陶泽令,刚等他接住手中随即道:“这里面是一颗假齿,中藏烈毒药,你可以将它装起来,假如你被人劫持了,向你问修罗双扇的武功时,你只要用力一咬牙齿,就可以毫无痛苦的离开人间,不过你装上假齿之后,可千万注意别吃硬东西,否则糊里糊涂的送掉了性命,那可白白的辜负了李平候救你的一片好心了!”

 说完他在一阵刺耳的长笑中,飘然地走了!

 几个人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大家都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感觉,直到乔凤栖整个背影消失后,李平候才轻吁一口气道:“这家伙也是人间一怪!”

 庄咏芬兴意索然的道:“他的话可以相信吗?”

 李平候没有作声,静虚却道:“有些可信,有些不可信。”

 李平候愕然地道:“那些话可信?那些话不可信呢?”

 静虚想了一下道:“除了他甘心受李公子制裁外,任何话都可信。”

 李平候不以为然地道:“那我真的要拿刀杀他,他又该怎么办呢?”

 静虚笑笑道:“他一定不会束手就戮的,可是他拿得稳李公子不会那么做。”

 李平候似乎还不相信,静虚又笑笑道:“这事实很明显,他若真有勇气受李公子一刀,便无须想尽方法,甚至于牺牲已经到手的修罗扇来逃避黑旋风的追杀了。”

 庄咏芬后悔道:“对啊!同样是一死,他为什么不用别的方法从陶先生那儿取得双扇,虽然练不好,至少也可以跟黑旋风一拚呀,他连这个险都不敢冒,可见他对生命极其珍惜,李大哥!你为什么要放过他呢?”

 李平候轻轻一叹道:“我怎么想到他是这种人…”

 庄咏芬撤嘴道:“不过他也装得太像,连我都相信了。”

 静虚笑笑道:“我却不信!因为老陶曾与他过手…”

 庄咏芬道:“道长你知道了为什么不当场揭穿他?”

 静虚轻轻一叹道:“贫道认为还是不揭穿的好,否则他狗急跳墙,得只有自己去修演双扇上的武功,为了夺扇,为了杀人灭口,我们这几个人恐怕都挡不住他。”

 李平候不服气道:“他那枝笔上的招式并无出奇…”

 静虚轻叹道:“他那枝笔只是骗人的工具,光凭那枝破笔,我们谁都不怕他…”

 庄咏芬愕然道:“那他擅长的是什么?”

 静虚肃容道:“是剑!”

 李平候与庄咏芬都叫了起来:“剑…”

 静虚点点头,看了陶泽令一眼道:“老陶的剑法系得修罗雄扇,虽未敢说登峰造极,贫道却深信举世之间,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了,然而据老陶说在他手下只有一招,便告失手丢剑…”

 庄李二人不默然,良久之后,庄咏芬才道:“道长认为陶先生之剑法与李大哥之宝刀孰强孰胜?”

 静虚想了一下道:“这个贫道不敢说,因为李公子之刀法贫道未窥全豹…”

 李平候轻轻地道:“道长不必太客气了,在下刀法虽然还有几手招,但以在下自测,纵能与陶先生一较,却绝对比不过乔凤栖!”

 静虚笑笑道:“贫道想法与李公子差不多!只是未便启齿…”

 庄咏芬深虑地道:“可是乔凤栖的剑术仍不如黑旋风,看来要除他真不容易…”

 静虚也肃容道:“贫道对黑旋风也有所耳闻,他能令乔凤栖如此畏惧,剑王之誉,的确当之无愧…江湖上提起黑旋风就谈虎变,可是据贫道所见他所行的侠举,似乎并不像是个太坏的人…”

 庄咏芬怫然道:“黄英剑菊人凤全家遭戮,李大哥之父与先父惨死,难道是别人所为的吗?”

 静虚连忙道:“二位别误会,贫道不过是就自己所见而言,二位身受其害,自然又作别论!”

 庄咏芬这才一平神色,将手中包着双扇的绸帛交给李平候道:“李大哥!这是对付黑旋风唯一的方法了,你拿着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地练它一段时间看看…”

 李平候木然地接了过来道:“那里都不清静,任何地方都无法躲过黑旋风的追踪,你想他会让我平平安安地练功吗?”

 庄咏芬想想道:“我想会的,乔凤栖在千百人中单单选中你,一定有他的用意…”

 李平候默默沉思,陶泽令却道:“李公子若不嫌弃,何妨就在舍下进修呢…”

 静虚也道:“这倒是个好办法,乔凤栖也叫老陶别离开李公子,可是老陶有家有小,与其叫他跟着李公子江湖,不如在他家中算了,而且老陶的练功静室中还有着各种阵法布置…”

 陶泽令苦笑一声道:“我那间屋子连乔凤栖都挡不住,更别说黑旋风,不过李公子既然认为黑旋风如此神出鬼没躲也躲不过,倒不如就在舍下,也好让我跟家人多聚首几天!”

 李平候叹道:“我并不是故意矫情,只是因为我到那里,黑旋风就跟到那里,只怕那时还会连累到陶先生府上家人…”

 陶泽令苦笑一声道:“照乔凤栖的说法,只怕李公子不住到舍下,舍下也难免黑旋风光临,因此还是请李公子俯允所请…”

 李平候想想也是不错,遂点点头道:“那就打扰陶先生几天吧!不过陶先生不必为我多作顾忌,万一黑旋风对陶先生有所干求,陶先生不妨尽所知的告诉他,修罗双扇上的功夫是否一定能克制黑旋风尚不得而知,陶先生也犯不着为此轻生…”

 陶泽令正道:“这不行,乔凤栖深谋远虑,他替我安排的布局一定有所用心,万一黑旋风真的找上我,这盒中之物就是我的归宿!”

 说着打开木盒,从里面取出一颗瓷质的假齿。

 李平候伸手想抢。

 陶泽令却飞快地放在口前道:“李公子若是想要干预这件事,在下现在就咬破它!”

 李平候见他意志甚坚,不叹道:“先生何必一定要这样呢…”

 陶泽令将假齿安好后,苦笑一声道:“在下若不遇李公子,今便无法逃过乔凤栖之手,苟延残,已经拜受公子之赐良多,公子千万别再作令我不安之事。”

 李平候没有办法,只好付之一声长声。

 陶泽令却反而高兴起来,哈哈一笑道:“在下出门之时,心中已存必死之念,所以连遗书都写好了,却不想还能活着回去…各位还是随着在下到舍下间去吧,臭道士的肚子一定又饿了,我也该快点去把那封遗书收起来,免得被家人发现了大惊小怪!”

 说着领先向湖岸泊舟之处走去,其余三人也跟在他后面,走了一段路,已到舟前。

 这时湖上已有早出的游客,也有三三两两卖花的村姑,一个村女手挽竹篮,青帕包头,篮中是青绿的桑叶衬底,铺着一串串鲜红的樱桃,着陶泽令道:“老爷!买樱桃吧!这是新从树上摘下来的!”

 樱桃上还沾着水,映着光,越发显得嫣红滴,陶泽令忍不住取了一串起来笑道:“现在才是春天呢!樱桃就了吗?”

 那村女含笑道:“老爷!你尝尝就知道,包你甜得牙齿都掉下来。”

 陶泽令一笑道:“我倒不相信!”

 说着拈起一颗,丢入口中,乍一咬破外皮,立觉一股酸辛奇苦,涩得连舌头都发麻。

 连忙把它吐出来,叭一声,连带那颗新安上的假牙也一起吐了出来,落在地上。

 那村女一弯,拾起那颗假牙,拿在手中笑道:“老爷!我没骗您吧!您的牙齿真的掉下来了。”

 陶泽令连忙伸手去抢。

 谁知那村女身手异常矫捷,身躯一闪,早躲了开去,同时反手一拍,敲在陶泽令的肘尖麻筋上。

 陶泽令骤感一阵酸麻,那条手臂却已无法动弹。

 那村女娇笑一声道:“老爷!您是有身份的人,怎么随便动手动脚的,让人看了像什么…”

 李平候等人离他并不太远,见状忙赶了上来,庄咏芬首先察觉情形有异,厉声大喝道:“你是谁?”

 那村女丢开竹篮掀起包头青帕,出一张冷峻的脸沉声道:“分手不过一年,你就不认得人了!”

 庄咏芬悚然退后惊叫道:“是你…”李平候也吃了一惊叫道:“袁姑娘…”

 那村女正是七星剑袁秋星的女儿袁白萍,一年前她随黑旋风出走,却不想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袁白萍冷笑一声道:“李平候!你还认得我?”

 李平候想到因为自己一时自作聪明,想藉袁秋星以引黑旋风现身,所以才有冒充黑旋风,寻事七星山庄之举,结果害得她家破人亡。

 因此面对着她,倒不免有惭愧不安之感,讷讷地道:“袁姑娘!别来无恙…”

 这是一句最普通的应酬话,可是除了这句话之外,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且也无话可说。

 袁白萍冷冷地道:“托福!托福!这一年来我虽然无病无痛,可比不上贤伉俪快游江湖…”

 李平候一怔道:“贤伉俪!你这句话是从何说起?”

 袁白萍冷笑道:“青年男女,相守经年,如干柴之近烈火,你们难道还不是双宿双飞…”

 李平候连忙道:“袁姑娘!你误会了!我与庄姑娘只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相处在一起…”

 袁白萍冷笑道:“好啊!夫妇同心,那日子一定过得很逍遥!”

 李平候见她简直不分黑白,说一通,不也有点生气道:“袁姑娘!本来我用不着对你说得多清楚,可是庄小姐还是个女孩子,我不能让她不明不白的蒙受冤屈,所以特别对你说明一声,我们之间,绝无任何暖味事情…”

 袁白萍见他急得青筋暴,倒是微微一笑道:“我不过随便说说,你何必急成这个样子,你们双双作伴,足迹遍及江湖,早就被人家认为是一对子,谁知道你们还是各管各的…”

 李平候无言可答,庄咏芬却轻轻一笑道:“袁小姐!你太看得起我了,李公子是名满江湖的大侠,他心中只有如何剪除黑旋风的豪情,根本无暇谈及儿女之私。”

 袁白萍诡异莫测地笑了一下,不作任何表一不,李平候对于庄咏芬的话,不知该作如何解释,只得撇开话题道:“袁小姐!这一年中你在那里?”

 袁白萍斜了他一眼道:“你不是明知故问吗?”

 李平候怔了一怔道:“难道你真的跟黑旋风在一起?”

 袁白萍苦笑了一下道:“是的!都是你的成全,假冒黑旋风跟我订下了这个赌约,我被他说服了,只好跟他在一起!”

 李平候失声叫道:“你真能放开杀父之仇…”

 袁白萍笑笑道:“只怪你当年把黑旋风装得太像了,我虽然没见到黑旋风,却已对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他只须三言两语,便把我说服了!”

 李平候惊道:“你的父亲,你的弟弟…”

 袁白萍道:“我的父亲不提也罢,他的死是咎由自取的,我的弟弟已放弃了武事,他可以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生活下去,用不着我去替他放不下心…”

 李平候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语无伦次地道:“这…简直无法令人相信…”

 袁白萍轻轻一笑道:“岂仅是你不相信,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与黑旋风相处一年…”

 李平候讷讷地道:“那你…”袁白萍忿怒地道:“我现在是黑旋风的亲信,剑王麾下的第一侍者,原来你给我安排的是第二名,幸好你们是假的,我才没有落到第二…”

 李平候没有方法再问下去了,他心中充满了无以名状的紊乱思,倒是庄咏芬略加思索后才道:“黑旋风是怎么样说服你的?”

 袁白萍笑笑道:“这个我不能宣布,否则你得跟我一样,成为他的第二侍者…”

 庄咏芬大叫道:“我不信!你说好了。”

 袁白萍一笑道:“我还是不能说,虽然我的话同样有力量,可是剑王坚持他的每一个侍者,都必须由他亲自来说服,你等着好了,剑王若是认为必要,他会自己对你说,否则就是你连侍者都不够资格!”

 大家在一投默然相对的沉寂中。

 袁白萍的手上一直在玩着那颗瓷制的假牙。

 陶泽令则一直盯着它,很想把它抢回来,却因为听说这女孩子就是黑旋风的侍者,心中略存顾忌,一时不敢造次。

 最后还是李平候先开口道:“你此来目的何在?”

 袁白萍微微一笑道:“首先是为了这个…”

 说时又一举那瓷制假牙,使得众人都为之一惊,李平候失声道:“什么?黑旋风他…”

 袁白萍笑道:“剑王对你们的行动了如指掌,任何事都无法逃过他的眼睛!”

 李平候心中知道这不是夸张之词,自己得到修罗双扇之事,黑旋风一定也明白的,可能因为他不愿向自己下手。

 自然就不会放过陶泽令,所以才防止他利用这颗含毒的假牙自杀。

 默思片刻后,他慨然地一举手中绸包道:“雌雄双扇俱在此地,黑旋风想要的话,你就带去给他,只希望他别在找别人动歪脑筋!”

 说时递出那个绸帛小包,陶泽令知道李平候是为要出自己才那么做的,连忙阻止道:

 “李公子不可如此,在下一命能值几何?且何时何地不可以求死,何必一定非靠这颗假牙不可。”

 说时用手一拍天灵,又想计划自杀了。

 袁白萍大声叫道:“你们都是一群混帐,对剑王竟作这种几近侮蔑的猜测!”

 陶泽令忙然住手道:“那黑旋风是什么意思?”

 袁白萍一笑道:“剑王怀坦,但希望李平候能练成扇上绝艺,和他在武功上一争上下,同时更希望他能快点有所成就,以免剑王等得太久,你对两扇上的武功都略有基碍,所以剑王才救你一命,要你辅助李平候速成?”

 陶泽令莫名其妙地道:“救我一命?这话是怎么一个说法呢?”

 袁白萍笑着将假牙用手指一弹,飞向李平候身前,李平候一把接住,正想不透地是什么用意!

 袁白萍又笑笑道:“你对毒药的知识也不算浅、不妨仔细地看看那颗假牙!”

 李平候疑信参半地举起假牙一看,只见上面已失去先前光泽,不脸色一动,手指微微用力,已将外面的瓷壳-碎,里面滚出一粒粒如小米的淡青小丸。

 李平候将那些小丸凑近鼻尖嗅了一嗅。

 然后飞速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竹管,将那些青色药丸灌了进去,撕了一块绸子将竹管口紧,慎重其事的收回怀中,才恨恨地发话道:“好一个歹毒的乔凤栖,下次我见到他时,定然不放过他!”

 袁白萍笑道:“剑王也有除他之意,而且要杀他易如反掌,所以一直不动手,就是要留给你去对付他。”

 李平候一怔道:“这是为什么?”

 袁白萍摇头道:“这可不知道,剑王如此代,我就如此转告,不过我相信剑王此举,一定会有深意…”

 陶泽令莫名其妙地问道:“李公子!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那假牙有何不妥之处吗?”

 李平候点头道:“是的!那假牙外面的瓷质是一种特殊的蜡粉制成,看上去与瓷釉无异,其实却另藏阴谋,那蜡粉可溶于人的唾沫,你只要含在口中一个时辰之后,蜡质溶尽,里面的青色毒药,立刻可致人死命!”

 陶泽令悚然道:“这是为什么呢?”

 静虚冷笑一声道:“这还不容易明白,乔凤栖对你始终未能放心,他觉得非杀了你以杜后患不可!”

 陶泽令想了一想又对袁白萍道:“黑旋风为什么要救我呢?”

 袁白萍正道:“第一他不愿代人受过,你如在一个时辰后毒发身死,谁都不会怀疑到乔凤栖身上,剑王岂非要冤枉背黑锅…”

 李平候冷笑一声道:“黑旋风杀人如麻,居然还会怕被人冤屈成为凶手!”

 袁白萍庄容道:“剑王不在乎多杀一个人,却绝不容别人借他之名而杀人!尤其这个姓陶的…”

 庄咏芬也冷笑道:“当然了!陶先生活着对黑旋风的用处太大了!”

 袁白萍瞪了她一眼怒道:“你少说那种狗不适的废话,剑王对修罗双扇上的武功很感兴趣,却绝无染指之意,姓陶的大可放心大胆的活下去,剑王不但不沾他一下,谁要是想在他身上动脑筋,剑王一定还会出头拦阻!”

 李平候诧然问道:“为什么?”

 袁白萍哼声冷笑道:“为了要你们学成扇上的武功,好与他真正的一较上下,他对于武功上找不到一个旗鼓相当的敌手,一直引为莫大的遗憾!”

 众人沉默不语,只有静虚竖起大拇指赞道:“好!好气魄,好心,黑旋风不失为英雄!”

 李平候怒声道:“雄!”

 静虚知道李平候对黑旋风反感极深,连忙笑着道:“英姑且不论,总不失为一世之雄!”

 李平候这才不作声,袁白萍却轻叹一声道:“其实你们对剑王的看法都不够正确,他在高兴一点的时候,自称为‘不甘寂寞一狂徒’,大部份的时间,都以‘天下第一伤心人’自居…”

 李平候一怔道:“黑旋风也有伤心的时候?”

 袁白萍低声道:“人都有伤心的事,不过剑王遭遇奇惨,其伤心亦倍于常人而已!”

 李平候大感兴趣,忍不住又问道:“袁姑娘!我还有一个问题,你肯答覆吗?”

 袁白萍转颜一笑道:“你问吧,只要我知道,我绝对不隐瞒!”

 李平候道:“你与黑旋风相处那么久,可曾见过他庐山真面目?”

 袁白萍哈哈一笑道:“你这一问岂非多余,剑王化身千万,我一天最多看到他换十八个姿态出现,何从判别那一个是他的庐山真貌?”

 李平候怔道:“难道你每次见他都是不同面目吗?”

 袁白萍道:“不!他改变虽多,经常只以一个形貌与我见面…”

 李平候道:“那一定是了…”

 袁白萍摇摇头道:“不可能,那是我父亲的模样,别说我父亲已死,就是不死,他也不可能是剑王…”

 李平候怔住了,良久才道:“姑娘还有什么见教吗?”

 袁白萍点点头道:“剑王代的事我都办妥了,该转告的话也说过了,现在还有一件属于我私人的事未了…”

 李平候刚想问她什么事,袁白萍已呛然一声,由衣裙下出一把短剑,比着庄咏芬道:

 “庄姑娘,上次你冒着剑王侍者的身份胜了我一场,现在我以剑王真侍者的身份,要求扳回这一场…”

 庄咏芬毫不经意地笑道:“你经过黑旋风一年的薰陶,剑术一定大有可观的。”

 袁白萍怒声道:“剑王虽指点过我剑法,却并未教给我剑招,我要以袁家的七星剑法击败你。”

 庄咏芬傲然一笑道:“你们袁家那几手破招式,也敢说是剑法?真叫人连大牙都要笑掉了…”

 袁白萍更怒道:“放!你拔剑出来试一试看!”

 庄咏芬一面拔剑一面笑道:“黑旋风不但交给你剑法,而且还了你出口成章!”

 袁白萍知道她是指自己口出言,不脸上一红,银牙紧咬,手握短剑,作势待攻。

 李平候连忙道:“你们这是何苦来呢?”

 袁白萍忽而回头向他一笑道:“你放心好了,我只想报回上次一剑之羞,她绝不会受伤害的,剑王特别代过,凡是在你身边跟你略微沾点关系的人,一律都不会受到伤害…至少不会在剑王手下受到伤害。”

 李平候怔得一怔,袁白萍已拔剑攻了上去!剑上中下三路,一手三式,端的狠捷无比。

 李平候见了心中又是一惊,他在七星山庄前与袁秋星手时,曾见袁秋星也使过这一招。

 若以速度而言,袁白萍的出手似乎还赶不上她父亲,然而她攻势之凌厉,则超出乃父良多。

 这话说起来很令人难以明白,但是在一个具有高深武功修养的人眼中看来,则可自然而然地意会。

 所谓剑招威势的厉害否,完全在乎那些微的位置变化,也就是这一点变化,也许要让一个练武的人费去一生的心血时间来加以捉摸…

 当袁白萍的一剑三式以凌厉的威势向前紧迫时,庄咏芬毫不在乎地抖动长剑,信手挥剑挡去。

 李平候见她对这种猛厉的攻势,居然不当一回事的随便应付,心中吃了一惊,正在暗呼不妙时,却见袁白萍竟然放弃了到手的机会,在剑锋明明可以伤及对方时,硬生生的撤了回去,眼中出诧异的神色。

 庄咏芬淡淡一笑道:“黑旋风在你身上的确是下了一番苦心训练,他居然能使你在危急的开头,懂得如何保全自己。”

 袁白萍怒哼一声叫道:“庄咏芬,你不要神气,方才那一招你并未领先,若我把招式放开,最多只是两败俱伤而已…”

 庄咏芬微笑道:“话是不错,可是在局势上我比你占便宜!”

 袁白萍一怔道:“你有什么便宜可占?”

 庄咏芬道:“你曾经对人保证过不伤害我,我却没有这么多拘束,因此动起手来,即使我们旗鼓相当,你仍旧是落了下风…”

 袁白萍狠狠地一咬牙叫道:“我若是豁出去,不理那些拘束,你又待如何?”

 庄咏芬淡淡地道:“我以为你不敢!”

 袁白萍怒道:“我有什么不敢?”

 庄咏芬冷笑一声道:“你不要忘了,不得伤害我是黑旋风给你的约束,黑旋风与你有杀父毁家灭门深仇,你仍然无法抗拒他而追随他,因此我认为你绝对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袁白萍怒喝一声:“胡说八道!”

 振腕又攻出一剑,这次取招的部位十分怪异,居然是由下而上,由左而右,斜挑上去。

 庄咏芬对着她这种怪招,不敢轻易的接架,先退了两步,才伸出剑去,刺探她的虚实。

 这时袁白萍的剑势已走到三分之二的光景,所以庄咏芬的那一剑,刚好由她的手下空门中刺了进来。

 袁白萍脸上突然显出兴奋神色,一声冷笑,手中剑突然向下一沉,直刺庄咏芬的手腕。

 “当!”只有轻轻的一响。

 庄咏芬也感到对方没有用多大的手劲,可是她再也无法握住自己的武器,听由它向地下落去。

 同时袁白萍的手又轻轻的一抬,青芒闪处,划帛有声,在庄咏芬的前划了一个十字。

 庄咏芬只觉得凉气透肌,本能地向后退一步。

 袁白萍却收起长剑,归入鞘中,冷笑一声道:“姓庄的,你与李平候比翼双飞,出入江湖一年,我真不相信你们会那么清白,可是今天看见你那酥上的一抹微红,我倒不得不佩服那李平候的确是个圣人…”

 说完她又冷笑一声,飘然回头就走。

 庄咏芬弯拾起长剑,怒声叫道:“你别走!我们还没有打完呢…”

 她根本没有听见袁白萍在说些什么?只是那一招无法相信的失着刺得疯了,急着想再斗一场。

 袁白萍站住脚,回头一笑道:“我认为已经够了,不过你若是有兴趣,我自然还可以奉陪!”

 庄咏芬一挥长剑叫道:“打!打下去,今天我非跟你决个生死存亡不可…”

 手长剑向前猛刺。

 袁白萍却不再拔剑,肩头轻轻一摇闪开道:“要拚命我不反对,不过看的人太少,拚起来也不起劲,我想换个人多的地方…”

 庄咏芬怒叫道:“到那里都行…”

 袁白萍轻轻一笑道:“那你就跟着来吧!”

 肩头又是一晃,向着市集的方同奔去,庄咏芬咬咬牙齿,正待追上去,却被一个人从肩后拉住了。

 她回头一看,那人正是李平候,不诧然道:“李大哥!你拉住我干吗?”

 袁白萍也在前面笑道:“对呀!李平候,你不要拉住地呀,我要让每一个人都看看,名满关洛的‘开山神拳’庄逸声有一个多么争气的漂亮女儿…”

 庄咏芬一听更疯狂了,用力想在李平候的掌握中挣脱出来,口中也大叫道:“李大哥!你放开我…”

 李平候把她的胳臂握得更紧些,一面却转头对袁白萍鼓起怒目,沉声道:“袁小姐!你自己也是个女孩子,这种行为不是太过份一点吗?”

 袁白萍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道:“过份?什么叫过份,比起你们加诸于我家的行为,又如何?”

 李平候被她这一着,到弄得无言可答。

 袁白萍却发出一声更为凄厉的长笑道:“李平候!目前我守着剑王的约束,不能对你们怎么样,总有一天我会用更严厉的手段来对付你们的…”

 于是她又在一声凄厉的长笑中飘然迳去!

 庄咏芬挣了半天,眼看着袁白萍的身影闪过一排柳林后消去了,才狠狠地道:“李大哥!你为什么不让我跟她拚下去,那一招败得我实在不甘心…”

 李平候放开她的胳臂,轻轻一叹道:“以后有的是机会,何必一定要忙在今天呢?”

 庄咏芬仍不服气地叫道:“为什么要等以后呢?那一天才能再碰到她…”

 李平候轻叹不语,下身上的外衣交给她。

 庄咏芬莫名其妙地接住问道:“这是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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