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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司马子明笑道:“连我也不能吗?”

 “你是男人!”

 这不像是回答,但已明显地表示了他也不会例外,司马子明未免不服气,他绝不相信世上有能主宰他的女人。

 女工看见他的神色,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却笑着不作争辩。

 他们这时已走向岸边剖贝取珠的地方。

 用白石砌成阶梯伸入碧波中;方便那些肩背着网袋的海女们上上下下,还有一些则在上面工作着。

 这些美丽的女见到女王,都恭身行礼。

 虽然有一个男人在侧,她们却都十分自然,毫无掩饰扭泥之状,正因为如此,她们赤体才更自然动人。

 但那是一种美感的呈现,毫无猥亵的感觉。

 司马子明轻轻一叹道:“有那么一天我若到趾来我也不要接管你的王位,我替你管这片珠岛。”

 女王笑道:“可能很麻烦,比我的国家还难治理呢!”

 “为什么?”

 “这批丫头又凶又变,刁钻古怪,比率领一个军旅还难呢!除非你带着绿珠一起来,否则你恐怕管不好。”

 “我不信,难道我还会不如一个女子?”

 女王微微一笑道:“这倒不是才华的问题,这些女孩子都在怀的年纪,你又是一个英俊的男人,一来不闹翻天才怪,岛上是不准男人涉足的,这也是为了怕她们惹麻烦闹事的缘故。”

 “但那个绿珠又怎么管她们呢?”

 “第一、因为绿珠也是个女孩子。第二、则是绿珠本人,她不但美,而且天生有一种气质,令女人也不忍心去相违,所以才把此地治得安安稳稳。”

 司马子明笑笑道:“有这么一个十全十美的好女孩子,我倒是迫不及待的祈求和她一见呢!”

 “别急,她此刻大概在海下…”

 “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呢?”

 “很快就会上来了!”

 说完没多久,碧波一分,一个女孩子的半身探出了水面,虽然只是半身,却已使司马子明怔住了。

 不仅是司马子明,连女王以及那些正在工作剖珠的海女们,也都忘情地停止了工作,呆呆地望着海中。

 这个女孩子也是全身赤的,然而比那些女孩子更为动人。

 最特别的是她的皮肤,不像那些海女们那么黑,她只是淡淡的一层褐色,美得如同是一尊玉琢的女神。

 但,神像是死的,她却有生命。

 她美得不可言喻。

 尘世之间,没有一句话能够说出她的美丽来,把所有的词藻堆砌起来,也无法形容尽她的美。

 她仪态万千地由水中走上来,放下肩上的网袋,首先躬身向女王行礼道:“陛下要来,也不告知臣妾一声,好让臣妾着衣接驾,这样子太失仪了。”

 “绿珠,我们就是要不速而来看你的。”

 接着,女王转向司马子明道:“子明,如何?”

 她是向司马子明对绿珠的观感如何,但司马子明却意外地掣出了佩剑,对准绿珠刺了过去。

 谁也没有想到司马子明会有这个动作。

 一时之间,大家都吓呆了。

 只有两个人的神色不动,一个是女王,一个则是绿珠自己。

 司马子明的剑已临绿珠际,入肌寸许,可见得他是认真地想杀她,而不是装模作样吓唬她的。

 但是,到了后来,他毕竟还是收住了势子,轻叹一声,收回了剑。

 女王竟然没有怪罪的意思,含笑地问道:“子明,你为什么要杀死她?”

 司马子明轻轻长叹道:“此女大过美,红颜祸水,重则倾国,轻则倾城,最轻亦将使人毁家而殒身,故而不如杀之于先。”

 女王一笑点头道:“不错,以前也有人这样说过,可是我授权叫他杀时,他却反而下不了手!”

 “哦!那又是什么人呢?”

 “军统领池尚勇将军!”

 司马子明点点头道:“斯人能有此见识,不愧能臣!”

 绿珠一笑道:“他虽有王夫一般的见识,却没有王夫拔剑的勇气,魄力上究竟逊了一筹。”

 司马子明只有轻轻一叹。

 女王笑笑道:“但是到了最后,他毕竟还是不能下手,绿珠,可见你的确有颠倒众生的力量。”

 绿珠跪下来道:“启禀千岁陛下,臣妾相信王夫之所以不杀臣妾,绝非是为了不忍下手!”

 “哦!那是为了什么?”

 “这个臣妾就不知道了,但王夫剑已刺出,刃已及肤,若是心有不忍,定必心神摇动而无法及时住手。”

 即使勉力止住剑势,也不可能如此稳定,只在臣妾身上留下如此一个细小剑伤,由此可知,王夫确非凡人,拔剑收剑,仅是在极端冷静下为之。”

 司马子明神色一动,面诧异之,道:“你在利刃加身之际,还有这份闲情来观察别人的心情。”

 绿珠道:“事关臣妾之终身,臣妾不得不关心。”

 司马于明道:“这是怎么说?”

 女王笑道:“这是一个小秘密”我不妨告诉你,绿珠天生丽质,十五初长成,就引得那些男人为她神魂颠倒,争风打架,有数起,最后没办法,只有把她运送到珠岛来,跟男人隔绝,才算是太平了下来。”

 司马子明道:“这可不是办法,也不能一辈子把她钢在这儿呀!”

 女王道:“是的,我也准备择一个佳子弟,为她造嫁的,这妮子的志气很高,她也不愿意随便嫁个人。”

 于是,她定下了一个条件,就是要由她来作一个测试,要那个男人乍一见她时能无动于衷的才合格。”

 司马子明道:“那恐怕没一个人能合格,若是一个男人见了她能无动于衷,就不是个男人了。”

 绿珠道:“王夫过奖,臣妾虽然自负姿,但只是令一些凡夫俗子失常而已,在王夫眼中却不值一顾。”

 司马子明道:“绿珠,这我倒不敢当,初见你时,我一样受到莫大的激动,否则就不会拔剑要杀你了。”

 绿珠笑道:“臣妾倾心者正在此,对臣妾能拔剑者,至少不会为臣妾姿所惑,臣妾归之,或能免祸。”

 女王笑道:“绿珠每次都故意探身而对,那些人在她眩目的美下不是呆若木,就是失魂落魄。”

 能够维持镇定说话的,只有一个池尚勇,但见面就能赏她一剑的,只有你这位大英雄了,可见我选择的眼光不错”

 司马子明看看绿珠道:“你要我带她回中原去?”

 女王道:“是的。”

 “这不太好吧?”

 女王笑道:“有绿珠在你的身边,我想再也没有第二个女人能进入你的心房了,有她在你身边提醒你,你才不会忘记我,到了约定的时刻,你才记得来。”

 司马子明笑笑道:“我确信她有这个本事,只是你有没有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绿珠到了长安,可能会替我惹来麻烦,因此引起轰动的。”

 女王笑道:“吴王夫差因西施而亡天下,但范大夫偕西子而成陶朱之富,美人一如奇珍异宝,唯大丈夫及有备者能持之以恒。”

 司马子明道:“我可不敢比范大夫。”

 女王笑道:“我对你有信心,相信你一定能好好保护她的,而且我也对她的忠诚信得过。”

 不管在什么情形下,她都不会背叛我的,自然也不可能背弃你,只要她的心一直向着你,谁又能把她夺去呢?。

 司马子明轻叹道:“你太看得起我了,要知道,我这个将军还是靠着义父的提拔才干上的。”

 女王道:“你也别太妄自非薄了,我对长安的情势并不陌生,那儿的一切我清楚得很,连大将军王浑的那个丞相都是得你之助而登上宝座的,你虽无实衔,却是长安城中最有势力的人。”

 司马子明道:“长安的权贵靠不住的,爬起越快,倒下来也快,身居其位的都难保百年富贵,何况我还是因人成事的。”

 女王笑笑道:“子明,这些我很清楚,王浑也许难以保持住他的相位,但你却没问题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

 女王笑道:“因为王浑自己不学无术,完全是靠着情势之所趋以及你的策划,一旦他的地位不稳,相信你早已有了自处之道,实在不行的话,你还可以到趾来,这一片江山绝对是属于你的。”

 司马子明只是口中说说,但他口中却是不肯认输的。

 他也有把握确信自己能在长安创下一份辉煌而不倒的功业。

 再加上一个外邦女王的子,和一个绝世无匹的姬,这一份荣耀,纵不能绝后,也必能空前。

 他原是一个英雄主义极浓的人。

 而且,他也无法拒绝绿珠投来火样的热情。

 一世都有女王替他安排,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在往后的几天里,司马子明没有再见到绿珠。

 因为他要陪伴着女王,再者也要处理公务。

 他的义父石崇虽是正使,却是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去管的,只是忙着搜罗他喜爱的奇珍异宝。

 趾是海国,海国多奇珍。

 而且此地盛产珍珠。

 西夷岛民海商,都有冒险泛舟前来贸易者,彼此通货不同,只有以货易货,大家都有的东西不必换。

 因此,所易者必为相互所罕见者。

 而且重洋远隔,一次往返,动辄经年,更还冒着生命之险,所易的货品,也一定要十分名贵的才上算。

 是以南国海市,贸易十分兴盛,而所陈列的货品,大部份是中华所罕见而非常稀有的珍品。

 石崇不但自己看花了眼,也乐透了心,因为他这下子可真正地捞足了。

 司马子明颇具眼光,老早就打听得这儿市场的需要。

 所以他在行前已经采集了大批的丝绸续罗;以巧匠雕塑的小玉玩物以及官扇、药丸之类的东西。

 这些玩意儿在中原不值什么钱,到了海外,就成了奇货可居。

 而那些夷人所携来的珠翠宝石、玳瑁珊瑚等物,拿到长安去,身价立增千百倍。

 石崇自己是个大富翁,他懂得不多,生意眼却很精明,一看就知道什么东西名贵,什么东西能成为奇货。

 抛出一些他认为不值钱的玩意儿,换回的却是成箩成筐的奇珍。

 一面向海市上易,一面却向趾民间搜求,半以势力,半以厚利,把民间历年来易所藏的一些所谓宝贝。

 差不多全弄到手了。

 就这样,耽了将近一个月时间。

 司马子明知道不能再拖了,必须要回京去复命了。

 他为了酬答女王的感情,把他从内地带来的自募的兵,留下了五百人,交给池尚勇以充实军的实力。

 这一批人才是司马子明的心腹,更是他的手足弟兄,不但个个能征惯战,兼具各种奇技异能。

 他们对司马子明忠心耿耿,自然也会对女王效忠不二,有了这五百人,不下十万雄师。

 这使得女王的治权更为稳固了。

 再也没有人敢对女王生出不忠之心。

 当然,司马子明留下这批人是有条件的,他们如果愿意在此生,富贵前程可期,如果还要回到中原去,则破个十年时光积蓄,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万贯的富家翁,什么也不用愁了。

 再者,夷女多情,貌美如花,对中华少年,尤为倾慕,他们在这儿所受的优遇,在中原是无法是得到的。

 因此,大军完成使命班师时,双方是皆大欢喜的。

 唯一恋恋不舍的是女王,她亲自送出了城门,再三叮咛,似乎已经超越了她国君的身份。

 可见她跟司马子明的关系,趾国人都知道了。

 大家对这位英俊的王夫不但满意,而且感激。

 因为,司马子明给趾国带来了富庶,带来了安定,也带来了繁荣,更给他们带来了强盛。

 他留下的五百名壮士,给这个女多于男的海国增添了无限生气,所以他们对女王的行为也都寄于同情而原谅了。

 女王对晋朝的皇帝,自有一份十分丰盛的贡礼,以及一纸言词恭顺的贡表,对随行的人中,也都各有一份意思。”

 她这是替司马子明做人情。

 给石崇的那份馈赠自然更厚,这使得石崇笑逐颜开、对于这趟使命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一路上他都是咧着嘴笑,还拍着司马子明的肩膀道:“子明!这次可真有你的,这一趟回去,咱家的金谷园再也无人能及了。

 咱家打算述职完毕后,利用那十天半个月的慰劳假,好好的请他几次客,把京师那些大富豪都邀来,让他们开开眼界。”

 司马子明道:“这不太好吧?”

 石崇一瞪眼道:“有什么不好?”

 司马子明笑道:“大人,当知树大招风,名高遭谤,大人若是太炫耀了,须防有人会眼红。”

 “这怕什么,咱家在长安本就是很出名了,提起金水之畔的金谷园,谁都知道的,要眼红的早就眼红了,可是谁也别能咬我一块去。”

 “那究竟有些不同,以前大人虽然有富名,到底还不是无人能及,至少有个长短,多少还能扯个平,现在…”

 “现在怎么样?”

 “现在大人却是无人能企及了,那更容易遭怨了。”

 石崇大笑道:“小子,这些地方你就不如老子了,钱不怕多,但是要会花,一方面气气那些王八蛋,一方面施些小惠,给那些有力而又没钱的,把那些人抓在手中,谁也不能动我了。”

 司马子明默然。

 石崇又道:“你不想想,别人都是皇亲国戚,老子不过是荆州的刺史而已,手中也不过几万人。”

 但是,老子的金谷园在洛却是数一数二的园林,不逊于那些大佬们,凭的又是什么呢?”

 司马子明微微一怔,这是石崇始终没说过的,而且也是他惑然不解的。

 在大晋朝的有力人士中,石崇的排名应在百名之外,实在是微不足道,可是他的财产却一直跃身在前几名内。

 很多人想整他,如前丞相王恺等,却始终未能扳倒他,但那是王浑的力量,司马子明只是居间策划运用而且。

 可是王浑以前跟石崇也没有什么特殊情。

 两个人之所以好,还是自己拉拢的。

 石崇在这些大有力的人士之间,究竟是如何自保?

 司马子明认为这是个机会,于是刺探道:“大人!孩儿的确不明白,大人究竟有什么特殊的护身符?”

 石崇一时高兴,微微笑道:“小子,你既然问起来,老子就教教你,你认为朝中最有力量的是谁?”

 “这-…-以前是王恺,现在是王浑。”-。

 “这只是一半的实力,而且他们也不算真正有力的人,因为他们只是皇帝的代表,他们固然可以左右朝政,但是还要看皇帝的高兴,皇帝要撤他们的兵权,他们就得老老实实的出来”

 司马子明道:“那当然,天子抚有四海,自然权重一切;大人,您莫非是跟皇帝有了默契?”

 石崇笑道:“咱家若是有了那种关系,早就窜起来了,何必还受那些鸟气,不过咱家搭不上皇帝这一半关系,却能搭上另一半关系,所以也安稳得很,只要没有把柄在人手里,谁也动不了我!”

 “另一半?”

 “不错。

 “还有谁能跟皇帝平分天下?”

 “自然有,而且也是你们司马家的人。”

 “司马家的人?这…”“五百年前,你小子跟他们也许是同一个老祖宗,只可惜现在却扯不上牵连,否则你小子大有作为。”

 司马子明知道了:“您说的是那个亲王?”

 “不错!他们才是真正的皇亲国戚,而且各领一地,正因为他们同是龙子龙孙,所以多少也有那么一点举足轻重的力量。”

 司马子明笑笑道:“诸王虽然各霸一方,但是仅为王室屏藩,他们可是管不到朝廷中的事。”

 “不错,他们是不管朝政,但是朝廷也管不到他们,因此,他们的力量就足以影响朝廷。”

 “大人跟诸王都有情?”

 “不是每一个人,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有几个人的军饷还是我暗中报效的,所以别人要动我时,多少得顾忌着点。”

 “外藩与内臣交往是犯忌的,大人这么做行吗?”

 “行!只是要掩蔽些,双方的本人不照面,由特定的代表来往接触就行了,所谓接触,无非是花钱而已,用大把的银子,换到他们的支持。”

 司马子明想了想道:“诸王之间,好像也不怎么和睦,经常有纠纷。”

 “当然了,这也是朝廷的策略,必须要搅得他们不和,朝廷才易于控制,若是他们和好起来,团结成一体,力量就会超过朝廷了。

 司马子明又技巧地问道:“大人,有些亲王很不安份,而且一直在扩充实力,对朝廷的话都不太服从,您可别跟他们搭上关系。”

 “小子,很不巧,他们跟我都有点关系。”

 司马子明这下子倒是真的吃惊了,想不到石崇和长安的交往他竟蒙在鼓中。

 石崇是个很谨慎的人,身家又多半在长安,司马子明以为石崇一定不会跟那几个有危险的人来往。

 哪知石崇竟然真的跟他们有牵连,这不是自找晦气吗?

 石崇哈哈大笑道:“小子,你放心,老子做了这么多年的官,还会弄不清楚利害关系吗?”

 那些人若是找上了你,就由不得你不理,真要得罪了他们,连皇帝都未必能庇护你,但是认真地投向他们,则又太危险,所以必须很技巧地应付…”

 “怎么技巧地应付呢?”

 石崇不由神秘的笑笑道:“这…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小子,跟在老子身边好好学学包你受用无穷。”

 石崇在卖关子,不过他的兴致很高,望着行列中的两乘辇车道:“小子,女王说那是送给你的两个待女,她对你倒是很倾心的,居然还派两个人来侍候你。”

 “那也是为了大人!”

 “为我什么?”

 “趾有些物产,运到长安,立可利市百倍,所以孩儿留下了一些人,以便后专事司理,这两个人则是代表趾方面司帐经营的。”

 司马子明这么说,是为了分散石崇的注意。

 因为石崇对管帐司理之类的事务最为讨厌,对做这种工作的人,也就不感兴趣,而且他更认为女子从事此项工作者,多半是五八怪。

 美丽的女人,只要笑笑就能抓住男人了,根本用不到吉辛苦工作,更不必去从事这种繁杂而冗长的工作了。

 今天他则是十分高兴,居然去掀起了帐帘看了~看辇上的人,口中还道:“女王派出来的人,必是不错的,咱家要瞧瞧!”

 第一辆辇车上坐的是心儿,姿家尚称秀丽,却未足称为

 石崇也没有十分去注意,可是他掀起了第二辆车子上的帘子时。张大了口,差点没从马上掉下来。

 盛装下的绿珠,美得像一尊女神像。

 石崇对女人的暴是有名的,他从不懂得怜香惜工,自然也谈不上尊敬了。

 他的姬妾们在他的面前总是战战兢兢的,因为石崇随时可以拔出剑来,将她们的脑袋砍下来。

 至于鞭挞酷刑,更是司空见惯的事。

 可是今天他却十分例外地在马上一躬身,问道:“借问姑娘尊姓芳名?”

 绿珠楚楚大方地一笑道:“妾身绿珠。”

 声音跟她的笑容同样的美。

 石崇听得骨头都几乎酥了,胖胖的脸上挤下了一堆笑容:“好!好名字!绿珠,绿色的珍珠。”

 那是珠中的极品,只有姑娘才配叫这名字,仙明珠、尘世无匹…可是,姑娘只把芳名赐告,你的姓氏呢?”

 绿珠依然带着动人的笑容遣:“妾身姐妹俱为司马将军之待儿,诰命无分,但有名字足矣,姓氏何为?”

 一听是司马子明的待妾,石崇心中不一凉。

 司马子明是自己的干儿子,总不能去抢他的女人做小老婆。

 可是眼看着这么一个美绝人表的姬,石崇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阵怒火。

 忍不住高声怒道:“这个混帐透顶的小王八蛋,居然敢把姑娘屈为妾侍,这太岂有此理了,我非得好好问问他不可!”

 转身叫道:“子明,你过来。”

 司马子明在石崇挑开车帘时,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了,因此冷静地驱马过来问道:

 “大人有何示谕!”

 “好个混帐的东西,你方才告诉我说,她们是趾进来司帐的书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错,她们是来担任这工作的。”

 “可是我问了绿珠姑娘,她却说是你的…”

 当着绿珠的面,他竟不忍心说出“诗儿”两个字来。

 这在石崇而言,是从所未有的事。

 司马子明暗暗觉得不妙,他知道石崇见到绿珠后,必.将因她的美而生觊觎之心,但只要自己有所表示后,谅可息止他的心思。

 却没有想到石崇竟会受到这么大的

 看来,原先的计划是行不通了,必须把话说得很直接。

 因此司马子明一笑道:“她说的也没错,她们姐妹也是女王拨来侍候我的,这是她们本身的职务,司帐则是趾的公务,两下并不冲突。”

 石崇道:“不管是公也好,私也好,像如此佳人,直应香花供养,金屋藏娇,什么事都不做!”

 司马子明笑道:“大人!假如绿珠肯接受这种待遇,早已轮不到我了,不知有多少人,愿意提出难以计数的代价把绿珠聘将去了!”

 石崇哦了一声道:“原来她求归宿是有条件的。”

 “是的。”

 “什么条件?快说给我听听!”

 司马子明发现自己跟石崇解释,是很不智的一件事,笑问绿珠道:“绿珠,你自己说出来吧!”

 绿珠展颜轻笑道:“大人!绿珠所求不奢,也不要锦衣玉食,金屋富贵;绿珠第一个愿望是做个平平凡凡的女人。”

 “平平凡凡的女人?”

 不但石崇感到不解,连司马子明也惑然地望着她。

 绿珠显得有点抑郁,却很正经地说道:“是的,一个平平凡凡的女人。”

 石崇问道:“怎么个平凡法呢?”

 绿珠道:“嫁一个老实可靠的丈夫,不管是种田也好,打柴也好,我不在乎吃苦,只求能平平实实过一生。”

 石崇嘘了一口气,摇头道:“你若是个相貌平庸的女子,求那种生活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而且也只能过那种生活。

 但是像你如此国天香,求那种生活无异是梦想了,你不可能会得到平静的,上天也不会容你如此。”

 听完了绿珠的话,司马子明先前中人感到可笑,他没有想到,绿珠的愿望只是如此的平凡简易。

 但石崇显然比他更能深入思索,所以能想到她的愿望不可能实现。

 天生丽质难自弃,自古皆然。

 一个不平凡的人,即使本人能安于平凡,环境也不许可的。

 绿珠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大人说的是,所以妾身只有退而求其次,只希望能有点用处了!”

 “姑娘说的有用处又是何指呢?”

 “很简单,妾身只求以自己的能力为人所用,而有所事事,不是仗着我的容貌而为人所悦。”

 石崇一竖大拇指道:“好!好志气,你想要做些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尽力,让你发挥所长。”

 谁也想不到这位暴君似的武夫,竟能如此低声下气,说出如此有感情、有学问的一番话来!

 司马子明沉默不言。

 绿珠却笑笑道:“多谢大人!妾身的职司已由女王指定了!”

 “你是说司帐的工作?”

 “是啊!那能对趾有所种益,妾身也能尽到一点本份,庶几不虚此生。”

 石崇道:“这份工作实在不算什么,本使可以派上十几个老夫子给你,替你做得一清二楚的。”

 绿珠道:“这是趾国的事。”

 “我可以帮你呀!”

 “妾身不能假手他人。”

 石崇认真的道:“你别怕他们不尽心,我可以授权给你,若是有一点差错,你就砍他们的脑袋厂绿珠轻皱眉头道:“大人,女王还给妾身一项任务。”

 “什么任务?”

 “便是侍奉王夫司马将军,那可是无人能代的。”

 石崇叫道:“咱家生气的就是这个混帐的主意,像你这样的佳人,就是娶为正室,那小子也算高攀了,可是竟要你沦为待儿,这简直该杀!”绿珠笑笑道:“将军神武天成,德配女王,妾身能随侍左右,已是万分荣幸,何况这只是体制上的称谓,私室中,女王待妾如手足姐妹,妾身受惠多矣!”

 石崇不高兴的道:“别去管它受不受惠,咱家就是替你打抱不平,绿珠,你若是心中不愿意…”

 绿珠忙道:“大人,妾身愿意!”

 “做这小子的侍妾也愿意?”

 “是的。”

 “是女王要你这么做的?”

 “女王并末强迫妾身,若是妾身不愿意,可以直接拒绝的。”

 这下子石崇没辙了,只是狠狠地瞪了司马子明一眼,才道:“总是你这小子脸蛋儿俊、嘴巴甜,才哄得人家!”

 娘上了当。”

 你好好给我听着!往后你若是敢欺负人家,使绿珠!”

 娘受了一点委屈,咱家就摘下你的脑袋瓜子。”

 司马子明只有道:“大人作主,孩儿不敢!”

 石崇哼了一声,策马向前疾行而去。

 此后的一路上,石崇的脸色都很凝重。

 本来,他最喜欢在行路上找人谈天的,说一些老掉了牙的笑话,或是卖弄一下大家都知道的见闻。自得其乐的哈哈大笑。

 随行的不是他的部属,就是追随他多年的亲情侍卫。

 他们不仅要陪着笑,还得装着极有兴趣,恰到好处的说几句颂辞,甚至故意地问出一些愚蠢的问题。

 天下最苦的事,莫过于奉承一个鲁夫了。

 所以在回程的路上,石崇一反常态,闭口不言时,每个人都感到很轻松,希望石崇能维持几天。

 每至宿驿,石崇习惯上也总是要作乐一番,一醉酒美人是必不可少的,还要当地的名产作肴供应无缺。

 而且,他更不讲理、不管时令的。

 来的时候,途经岭南。

 他听说此地名产荔枝,着令地方官奉呈…

 这本来也是贡果,五月当时,早在三四月,地方宜早已选就传种连枝剪下,妥为装篓存放。

 由驮马载送至长安,毁了一半,而另一半正好透。

 在长安这当然是极为稀罕的珍品,宫中得去了不过是十份中的三四份,其余的则由那些臣室王公们分了。

 石崇以富有名满长安,他的金谷园在长安也算是有名的园林,但是他的地位却不够高、不够贵。

 因此这些东西往往轮不到他。

 气人的是,这些玩意儿有钱都买不到。

 每逢饮宴,他只有眼睁睁地瞧别人炫耀了。

 因为受不了这种窝囊气,他才寅缘设法外调至荆州当刺史,统镇邻近三州,以石崇早先的地位及势力而言,一任刺史实在委屈了他,但他情愿如此。

 因为,在荆州他可以唯我独尊,不受别人的压制。

 他虽是个鲁木文的人,但在内心中,他又是极端自尊不甘后人。

 几年来受了鲜荔枝的窝囊气,这次以专使途经产地,他想可以扬眉吐气一番,好好地尝个够了。

 以前,他吃在嘴里,总觉不是滋味,这次该可以痛痛快快地吃一顿了。

 哪知到了驿馆,仍然不见奉呈,这下子火大了,立刻派人将州县找来,指令要他们呈上来。

 州县都傻了眼,因为那时已是九、十月之了,岭南早,梅花已放,怎么还会有荔枝呢?

 但他们也知这位专使的脾气与不讲理,他要的东西,若是不送上去,丢官事小,弄不好脑袋都会落地的。

 情急之下,还好打听得有个富户,因为患有之症,必须以鲜荔枝提气,每天须服上七实。

 荔枝不能一年到头结实,而每天七颗鲜果却不能断。

 他花费了巨金,起造了暖室,雇专人种植栽培,广求异种,并施以接技条等种种方法,总算还保存住几株,树上稀稀地留了几十颗果实。

 人家是当作治病的‮物药‬,但州县却是求作活命之方,亲自登门恳求,总算分了一半荔枝过来。

 用个果盘装了呈上去,味道自然不如盛产时候,但总算是那玩意儿。

 石崇吃得很高兴,赏下了一盘黄金。

 这是石崇比人家漂亮的地方,他有钱、爱钱、会捞钱、也会花钱,捞得凶,花得大方。

 他要捞,总是大票的。

 些许小利,他看不眼,心情高兴时,出手更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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