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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看见忠顺王的首级,那一干人中,就又有一半了气,剩下的一小部份也就不敢再有任何举动了。

 最重要的是南宫少秋在他们基层部年中安的工作做得好,而卢凌风也安了一部份人进来。

 这些人地位有高有低,有的担任百夫长,有的则只是什夫长而已,可是他们分得散,每一标军中都有几个,他们在底下放出了话大家投效新军只为了替朝廷出力,不是拥护那一个人造反的,如果跟着忠顺王一起来,弄上个从逆的身分,株连家人满门遭殃,那可不上算,忠顺王造反成功,他当上了皇帝,我们还是吃粮当兵,他造反失败,杀头抄家却有我们的份

 这种言辞在军中很有影响的,尤其是每一标军中都有几个人这样说,使得那些将领们十分困扰,谁都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秘属,动起来自己部属先很可能会被别人掉了,因为就在新军之中,大家也都是在互相倾轧斗得厉害,这是忠顺王自己造成的。

 将帅之间,若是走动来往太勤,建立起友情,就会互通声气,互结奥援而成朋,势子一大就不听指挥了,刻下朝中一些骄兵悍将,莫不是因此而形成的,忠顺王自然不会蹈这个覆辙,可是如此一来,也方便了南宫秋此刻把持了局势,造成谁都不敢轻动。

 南宫少秋再揭示了忠顺王的首级,加上了那番话,立刻镇住了现场,没人敢动了。

 南宫少秋立刻以厂卫统领的身分,宣布叫全体部队解散回到营房休息待命,将领们则留下,齐集大营,听候圣旨,他此刻的话,既是传圣上的口谕,也是布达军令,话说完了,立刻要大家行动。

 兵刃归鞘,弓弦松索,暂时不得有任何战斗行动,命令下来了之后,大部份的人都听命行动了。

 只有一小部份的将领还在观望,迟迟不转达命令。

 南宫少秋沉下了脸道:“你们这两标人还不听令,莫非是有意抗命,我现在从一数到十。数完后,你们若不见行动,我就立予制裁。”

 他立刻开始报数,每数一声,击鼓手就擂鼓一通,数完了十声后,那两标人仍然未见行动,南宫少秋冷笑一声,伸手朝下一挥。

 嗖嗖两声,不知从何处出两支急箭,又劲又疾,居然穿透重甲,中了两名标将的心窝,把他们下马来。

 这一手示威的行动立刻收到了镇的作用,于是剩下的人立刻乖乖的放下武器,解散听命。

 只有千夫长以上的标统将领们一百多人,惴惴不安地留在广场上,南宫少秋吩咐将忠顺王的首级,高挑在大营的旗杆上号令,降下了忠顺王的虎威大旗,改升上代表天子的九龙旗,一场滔天大祸,就是如此轻而易举,被他-双手抹平了。

 到了大营中,南宫少秋宣读了皇帝的圣意,厉数了忠顺王的种种不法情事,但是对新军的大小将领,却温慰有加,说他们是国之干城,朝廷对他们寄望至殷,望大家尔后诚意忠心,为国效劳。

 旨意也提及了对过去的一切概不追究,凡是参与忠顺王叛变阴谋者,只要向都统领南宫少秋坦承其事,并揭阴谋内容及同者,不但不予加罪,反可得奖赏,唯故意隐瞒者,一经查证属实,仍将以叛变罪论处。

 这后面的一条十分有力量,南宫少秋和那些重要将领逐一私谈,他对各人的底子根本是清楚的,也不怕他们狡赖隐瞒,也没有一个敢再有所隐瞒了。

 一切的工作进行都很顺利,皇帝的宫中也派出了接替的人员,由兵部尚书孙其英兼领新军,他是个文人,根本不解军务,锦衣卫指挥使卢凌风和厂卫都统领南宫少秋任左右副帅、尚衣监汪振监军。

 这也就是说以真正密探工作的要员来统军了,而这一支新军也全入了皇室的掌握,朝廷有了这一支足够镇的军力后,廷威一振,再也不怕那些骄兵悍将们作怪了。

 南宫世家的府宗南宫秋在成功后,就带了一批人悄然地去了,但也留下了一批年轻有为的子弟们在新军中,一则作为新骨的骨干、二则也是为他们谋个正途出身。

 皇帝对南宫世家没有一点谢意,因为他们的贡献太大,已不是任何谢意所能报酬的了,一般富贵,人间荣华,他们都不放在心上。

 皇帝只是微服出宫,到南宫秋下榻之处,亲自跪下朝他叩了个头,布衣朝天子已是天下的异数,布衣而得天子跪拜,这是无法想像的事,然而南宫家的人当得起。

 不但南宫世家的人走了,连南宫素秋和慕容刚也要走了,他们是应南宫萍之请,回到北边去重建慕容世家。

 南宫萍本来已经没有这个意思,查是经北地群豪的再三恳求,再者江湖上也确实需要一股安定人心,抵制的正义力量,南宫萍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已经失去的财富等于捐给了国家练了新军,皇帝答应分年逐还,但南宫萍拒绝了,她看得很开,已往的慕容世家之所以遭受灭门之祸,就是因为私产大多,遭人眼红。何况南宫世家所剩余资产仍然富可敌国,足够再建立一个庞大的武林世家的。

 南宫少秋没有走,那是皇帝和汪振的再三恳求,求他留下来再帮忙半年,把新军从头整理出一个系统来。

 南宫秋见了六合四灵七个媳妇,对她们十分满意,亲自为儿子定了聘,也给了他们半年时间,半年后,在金陵的老家为南宫少秋同娶,同时也将宣布自已退隐江湖,把南宫世家的担子交给南宫少秋。

 南宫少秋成了京师最炙手可热的一个人,他的厂卫都统领和新军副帅两重身分都是最显赫的,但都没有实衔,仍然是布衣的身分。

 皇帝本来想把忠顺王的府第拨给他,也将忠顺主的世爵封赠给他,但是他自己却婉拒了,他说自己身无食相,来自江湖,还是要回到江湖上去的。

 对付忠顺王,只是为了尽到保民和一个江湖人的天职,再者也是与之所至而已。

 他不肯干,皇帝也没办法,皇帝家的尊严在南宫家的面前是端不起来的,封王封爵,南宫家人不放在心上,赠赐国姓,在别是难得的异数,但加之于南官家人,则迹近悔慢了。

 皇帝只有下旨给他一份特殊的优遇,准他带剑立朝,出入宫廷不,连皇帝的寝宫,他都可以不得宣诏径入面驾,平起平坐。

 朝中的一品大臣阁老大师们,见了他都是先行致礼问好,但南宫少秋却是个十分谦虚的青年,他没有那么倨傲,不会因此而端架子。

 朝廷早议时,他根本不去,免得破坏廷议,了礼数,内宫和一般大臣的家中,他倒是常去,去了是为了公事,见了面也客客气气地作个长揖。还有,他都是布衣微服,轻身从简地过访,免得人家为他大张礼仪,肃而入,弄出了一大堆的麻烦事。

 但他到了门上,也是很快就被请了进去,不管主人再忙,也都是立刻丢下一切来接见他,这不但是为了他身分显赫,而且他来要商量的事,必然是十万火急的。

 他虽然身兼新军副帅,然而治军的事,他都偏劳卢凌风了,偶而才到营中走一遭。

 他忙得最多的还是厂卫的事,其实卢凌风也是一样,他把军务责成在几个得力的部属身上,重大的事才去决定一下,他的时间大部份还是放在锦衣卫,而且十分紧张,频频派遣大批的干练人员,四出查访,也经常地跟南宫少秋接触、商议。

 他们在忙些什么呢,只有真正接触到内情的人,才知道,他们在动员一切的力量,探查计全的下落。

 计全只是忠顺王的从逆而已,忠顺王倒了,计全虽然跑了,但已经不再成为气候,无能为力了,为什么还要那么注意他呢?

 但卢凌风和南宫少秋都不放松这个人,因为这个人还是个大问题,他和忠顺王在一起。

 忠顺王不是死了吗?哪儿又跑出一个忠顺王呢?

 这是南宫少秋问出的消息,忠顺王实际没有死,那天被杀的只是一个替身而已,面目与忠顺王有八分相像;割下来的脑袋已经有点变了形,与活生生长在颈子上的样子不一样了,所以才骗过了大家。

 忠顺王在逃过第一次拦截时,就跟这个替身换了衣着,一个人悄悄地溜了。

 他先到了大营,原想率军反扑的。

 但是看到南宫秋已在营中控制了一半的局势,他是个很谨慎的人,不敢造次,否则立将成为南宫世家击杀的对象,所以才隐匿不出。

 南宫少秋发出弃械解散的军令后,部份的将领按兵不动,就是受了忠顺王在暗中支持之故。

 南宫少秋安排得好,请南宫素秋和慕容刚匿身暗处手执强弓以俟,他一个令下,两枝长箭穿透了铁甲,杀了两名悍将,其他的人才慑伏了,纷纷传令弃械,忠顺王见大势已去,更不敢出头了。

 他逃出去后,跟计全又会合了,自然不肯死心,新军中仍有他部份羽,但这些人已明白忠顺王大势已失,不再用他合作,才把这事情揭了出来。

 南宫少秋早就怀疑人头不对劲,最主要的是他被杀得太容易,因为根据所知的消息,忠顺王一身技业兼修内外,造诣绝不在十三神之下,多少高出苗山双神之上一点,绝不可能被苗天圣一击杀的。

 在战阵上,武功就是武功,没什么侥幸的,计全能全身而退,忠顺王怎么会轻易而死呢!

 但当时忠顺王的死讯可以帮助迅速平定叛,所以南宫少秋将计就计,飞身而出,割出了脑袋,赶着去号令新军,稳住局势了。

 他也知道忠顺王不敢再正式面了,忠顺王武功虽高,却不是江湖人,没有江湖人的那种悍不畏死的狠劲儿,局势不佳时,他不敢舍命一逞,一定是先求逃命的。

 也许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会身一搏的,但他既然藏匿不出,必然是尚有所图的。

 这个消息没有传开,连皇帝都被瞒住了,因为消息传出来,对人心并无好处。

 南宫少秋只有一面加强新军人事的控制,对那些不太稳的人,调到别的标去当将领,使他们无法统率旧部,一面则加紧清除余孽的工作。

 自首者获嘉奖,不咎既往,这一着棋很厉害,那些人跟着忠顺王,不过是图个出身而已,现在前程无碍,而且比以前的地位更高,他们又何必去冒险呢!

 把忠顺王的剩余势力消弱得差不多时,南宫少秋才开动加紧追捕忠顺王的工作。

 他们还是装着不知道忠顺王尚存的事,把重点放在计全的身上。南宫秋则急速回到金陵的家中,南宫萍急急地从事重组慕容世家,还把南宫素秋和慕容刚拖去帮忙,主要也是为了这个。

 他们动员官方和江湖上的力量,大索天下,一点都不肯放松,一定要找出这两个人的下落。

 这一天,卢凌风急匆匆地赶到长辛店厂卫的总部,求见南宫少秋,时间已是二更之后。

 他和六合四灵等女将都在厅中议事。

 见到卢凌风后,南官少秋道:“卢大人深夜见访,莫非有什么消息吗?”

 “是的,我的手下已找到计全了。”

 南宫少秋道:“在那里?是死的还是活的?”

 卢凌风一怔道:“少主怎知他已死去?”

 南宫少秋道:“想当然耳,我们以朝野的力量,广索于天下,计全若是一个人躲了起来,我们仍是找不到的,正因为他和某些人在一起,那些人怕我们追得太急,怕我们从他身上,追出其他的人,一定会想法子除掉他,让我们找到,中止追索,好让他们口气!”

 卢凌风叹道:“少主真是料事如神,计全的尸体在西山坡找到了,在白云寺下的一所小道观中,通体发黑,是中毒而死的!”

 胡美珍道:“这个老家伙要毒死他可不容易,卢大人认清楚了是他吗?”

 “我没看到,但吩咐把尸体急速运来,供各位仔细地检查一遍,看看是什么毒。”

 胡风也道:“能把那头老狐狸毒死的毒药,必定不简单,我也想要见识一下。”

 卢凌风道:“据手下报告,他是自杀的,身边还有一封遗书,叫什么仇恨绝辞,但只写了两恨,第三恨还没写出来就气绝了。”

 南宫少秋道:“是怎么找到他的。”

 “那是一座小吕祖殿,也被人戏称为月老祠的,殿中供的是吕纯仙人,庙不大,香火也不盛,前几年有批无聊的文人也那儿制了一百首签词,专门解答男女之间的婚姻情怨问题,居然颇为灵验,香火于是盛了起来,计全乔装为一个老道,三天前去寄宿,不知怎的,暴毙在客房中,观中的火工道人去报官时发现的!”

 南宫少秋沉思了片刻才道:“这所道观有问题!快把里面的人都锁起来!”

 卢凌风道:“观里一共才三个道士,都是规规矩矩的出家人,不像是有问题的。”

 “这三个道士都是后来才去的吗?”

 “是的,原来庙中只有一个火工道士,有人制了月老情签之后,这三个道士用二百两银子打发了那个火工道人,在那儿住了下来,为了解签词…”

 南宫少秋道:“这就是了,那个火工道人呢?”

 “不知道,多半是回家去了,有了二百两银子,足够他回去做个小生意养老了,何必还死守着这间破庙!”

 南宫少秋道:“我一直在纳闷一件事,忠顺王是个很精明的人,他把厂卫的事务,整个交给计全了,自己怎么放心的,现在总算找到了答案了。”

 “厂卫中当然还有他的私人耳目,把一切的动态报告他,这是一般很普通的手法,少主现在也是采用这个方法的,因为厂卫的权限太大,对一般的官吏,随时都有惩处之权,必须要暗中设人加以监视,以免滥用其职权。”

 “这个道理我懂,但是靠内部耳目,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的,要想捣鬼的话,避开他们并非难事,所以一定要有一批秘密的监视人员。”

 “少主认为那庙中就是忠顺王的秘密耳目,那不太可能吧,这三个道士探不出什么消息的。”

 “他们探不出消息,却可以搜集传递消息,忠顺王设置的耳目很广,经常与某一处联络,很容易引人注意。只有那样一个地方,才不会引人注意,我想什么月老签词那一套,根本是他们自己编出来的。”

 “那倒不假,我有个手下的妹子也去求过签,因为她老大未嫁,去问问这辈子到底嫁不嫁得出去,结果签诗说:“待得花信后,独占岭上。”果然她在甘四岁那年的十月嫁人了!”

 南宫少秋道:“情签是有的,他们总也得准备一些另外的人去,而且这也会成为最好的掩护,一天若是有三十起人去,十起人是去传递消息的,就不会起眼。”

 “为什么要设置在那边呢?”

 “因为那里离京师近,却又较为偏僻,平时不受人注意,但朝山进香、随喜在那儿烧柱香、求签,谁也不会放在心上,这是设置秘密机关或联络中心最佳的地点和手法,使用月老情签,男的女的都会去,悄悄的找老道上说几句秘密话,也没人见怪,忠顺王这一手的确高明。”

 胡美珍道:“少爷!这都是你的揣测之词!”

 “但是计全住在那里就不是揣测了,一定是那儿有问题,他死在那里,就更敲实了。”

 卢凌风道:“这倒是我大意了,我立刻就去抓人!”

 南宫少秋道:“不必了,这件事交给我们来办好了,你派官人去把尸体领走,别动声,底下由我来接手。”

 南宫少秋的话是不容打折扣的,卢凌风也巴不得他们接手过去,忠顺王狡绘万分,斗智力的话,他自承不如,只有南宫少秋脑筋灵活,才是忠顺王的克星。

 计全的尸体送来了,七个女将中,倒有五个是用毒的大行家,但胡美珍却是此中权威,在她的判断下,计全是被一种叫竹叶青的毒药给毒死的,这种毒药是采十几种毒素凝炼而成,无味无臭,只是颜色有点淡碧,因此最好是化在竹叶青的酒中算计人。

 计全的习惯是喝竹叶青,用这种方法来算计他,倒是用对了,但必须针对他的习惯才能下手,可见事前是经过相当心思筹划的。也必须要对他有相当了解才行,因此,庙里的人嫌疑又重了,因为这种毒药十分珍贵,寻常人不懂得制炼,只有对毒药十分了解的人,而且是专事制炼毒药的人,才能搜集那些材料,加以制作成功。

 计全自己不会去制炼这个,只有忠顺王有此可能,他虽然垮了台,但还有一批得力羽的。

 计全留下的遗书倒使南宫少秋困惑了,那的确是他自已的亲笔,而且照着黑的新鲜程度看来,也是新写的,除了九恨绝辞四个标题字外,只写了十四个字:

 “一恨时不我予。

 二恨竖子无义。

 三恨…

 第三恨之下是空白,恨什么没写出来,胡风道:“这老小子看来是真的自杀了…”

 南宫少秋道:“十三神中的人会自杀,那是天大的笑话了,尤其像智多星计全这种人。”

 “可是他这九恨绝辞却不是假的,那一笔鬼哭体苍劲而有古意,他也常以此为傲。”

 南宫少秋道:“这说明了忠顺王在事败之后,对他颇为埋怨,使他很不得意,自然也不会像以前那么客气和尊敬了。”

 李瑶英道:“这是必然的,一批小人的聚合,根本是以利为主的,事情得意时,互相吹捧争功,一旦失败时又互相推诿过失!”

 胡美珍笑道:“凭心而论忠顺王的事也的确是败在计全的手上,若是他不去练兵,老老实实控制厂卫,谁也无法去扳倒他的!”

 南宫少秋笑道:“问题就在他涉及以厂卫为足,虽然他也拉拢了几个将帅,但每年必须给人家多少好处去买他们的支持,何如自己手中有一支强大的兵力呢,有了兵,才能做一个真正有权势的皇帝,他在这一点上,不愧是个枭雄本,绝不愿做一个受人左右傀儡皇帝,他如倚仗那些外藩兵镇而成事,充其量还是个傀儡而已!”

 胡美珍道:“不去研究那些,我们在研究计全的绝命辞。他既然不会自杀,写绝命书干吗?”

 “他在忠顺王那儿不得意,心中不无愤慨,这只是藉以愤而已,也是招致他的杀身之尤!”

 胡美珍道:“这是绝命辞,不是忿之用的。”

 南宫少秋笑道:“这不是真正的绝命辞,只是做做姿态,向忠顺王示威,表示他要找我们大拼一场,拼命一死,也要杀掉我们几个人,故而写下绝辞,以示决心。”

 “计全不会做这种幼稚的事情。”

 “他当然不会,但忠顺王却不能以儿戏视之,他怕计全胡闹之下被擒,出忠顺王未死之秘,这对忠顺王是能构成威胁的,所以他做得很像回事,不但书写工整,而且还要斟酌字句,因此只写到第二恨,以下那些恨事还在构思字句,推敲如何落笔,假如他是真的想自杀,那有这么好的心情,慢慢来思索用字落句的,可是忠顺工却不能让他写下去了,趁他只写到第二恨时,就下了手。”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令人十分佩服。

 南宫少秋笑道:“可是忠顺王也不够聪明,这第二恨也照样了他未死之秘,竖子无义,四个字大有学问,竖子之语,见于史词中项羽本纪,谋士劝项羽在鸿门之宴中杀刘邦。

 项羽要讲面子,不好意思认真下手,让刘邦跑掉了,范增气得大骂项羽竖子不足与谋——

 忠顺王以前对计全是仁至义尽,言听计从的,要无义,也是最近的事,这不是明摆着忠顺王没有死,而且两个人闹得不愉快吗?”

 胡风道:“忠顺王没死,我们是早知道了,这封绝命书不过再证实一次而已,没有什么用!”

 “不!有用处的,以前我们不知道他藏在什么地方,假如他远走高飞,躲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我们找他不到,也不能永远留在京中防备他,等我们走了之后,他再回来作怪,的确是很伤脑筋的事!”

 “现在你知道他在那里了?”

 “知道,虽然还不晓得确切地点,至少知道他在京师附近,这个范围已小得多,我们找他就容易得多!”

 胡风道:“别说是知道他在京师了,就算知道他落在四城中的任何一角,找他也不是易事,他一定不是从前做王爷的样子了,随便弄身老百姓的衣服一穿,要把他认出来就是很难的事!”

 大家想想倒也有道理,忠顺王的脸上没有特征,大家认得他是从前的样子,但他只要作轻微的一点改变,就会完全变了个人。

 南宫少秋一笑道:“我想还是认得出的,忠顺王是王子出身,从小就高居人上,颐指气使已惯,跟一个寻常百姓不同,这是一种气质上的差异!”

 胡风笑道:“贵族与平民的气质有什么不同?”

 “这个很难说出来,但一眼看上去就有分别,就像把一头鹤放在一群中间,很容易辨别出来。”

 “鹤跟自然好分别,鹤的脚长、喙长!”

 南宫少秋道:“但是把鹤的腿跟尖喙锯短跟一样长,仍然可以一眼看出鹤与的不同!”

 胡风摇头道:“你这个比喻还是太深了,最好能举个简单一点的例子。”

 南宫少秋想想道:“你们现在在厂卫中,都是有身分的人了,寻常百姓也好,一般的官儿也好,见了你们都会有一份畏惧之感,这我没说错吧。”

 胡风生气地道:“是啊,他们讨厌死了,就像我们会吃人似的,其实我们从不搭什么官架子,也不会仗势欺人,他们实在没有害怕的理由。”

 “老百姓怕见官,官怕管,你们又是官、又能管,自然人见人怕了。但忠顺王见你们怕不怕呢?”

 胡风想想道:“以前是不怕的,今后就不一定了!”

 “他还是不会怕的,恐怕是一种经验累积的心理,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他以前就不怕,现在还是不会怕,所以你们从这方面去找,大致不会错!”

 “那我们只要去找一些不怕我们的人,就会有眉目了!”

 “不单是如此,还要注意那些特别怕你们或是特别对你们恭敬的人,礼多必诈,你们平常不作威作福,也没有仗势凌人过,对你们特别恭敬,就是心中有鬼…”

 胡风毕竟是老江湖了,南宫少秋并不要指点得很明白,稍稍点一下,她们就明白了。

 席容容笑道:“我们就用这个原则,分头去寻访,相信会有结果的!”

 “是的,忠顺王不会是一个人,他还有一批羽的,并不一定要找到他本人,只要闹得他无以安身,他就会自行迹的,不过你们最好是两个人一组,互相有个照应。”

 “为什么,计全也死了,十三神没一个在他身边,还有什么可怕的。”

 “话不是这么说,忠顺王本人技艺非凡,你们一个人已非敌手,他敢杀死计全,可见并不倚仗计全的武功以自保,你们若是擒他不成,落到他手,可就困住我了。”

 “你少爷还会如此在乎我们吗?”

 “风姐,这话可就冤枉我了,我怎么不关心你们,你们不但是我未过门的子,更是我将来的事业伙伴,我打算为江湖尽上二十年的心,然后带你们远游浮海,找一片乐土,安享一阵子白头岁月,到时候少了任何一个人,我都会十分难过的,一张桌子刚好八个人,坐下来吃饭时,空出一个座位就会令人食不下咽的。”

 他说得极有感情,胡风颇为感动地道:“好了,两个人就两个人吧,我还是和容容一组,瑶英和小红,含沙和影是分不开的,你大概还是跟美珍一组了。”

 南宫少秋笑道:“是的,忠顺王恨我切骨,遇上我一定全力以赴,我一定要找个好的保镖同行。”

 “风姐,说句不怕你们生气的话,论手底下功夫,她或许比你们每个人都差些,但论保护我的安全,她也的确比你们每个人都得力。必要时,她只要一阵香风,就能使敌人一个个都闻风披靡。”

 胡风哼了一声道:“早知道狐狸这么香,我们也该去学狐狸的放功夫了。”

 她是胡美珍的堂姐,姐妹从小调笑已惯,这是开玩笑,不是真吃醋,因此只引来一阵哈哈大笑!

 但南官少秋却果如计划,八个人分成了四组,各带了一批随具,分开来向四城作地毯式的搜索了。

 而且还会同了锦衣卫的耳目和地方上的差役班吏,每一家、每一户都盘查得十分仔细。

 三面的网收得紧,南宫少秋和胡美珍管的西门却特别放松,其实这一区最杂,远及城郊,都是平民区,龙蛇混杂,连地方治安的差史都视为畏途,但求平安无事,从来没有认真地管过。

 南宫少秋以他巧妙的化装术,扮成个油头粉脸的小伙子,一看就知道是专门吃软饭的小白脸。京师中有不少这样子的人,他们多半是败落的大家子弟,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把一份家业败光了,仗着面目俊俏,能说善道,专门在女人身上打主意。

 大户人家的姨太太,有钱的富孀以及八大胡同的红姑娘们都作兴养着一两个这种小白脸!

 胡美珍则打扮得妖妖娆娆,乘了一辆华贵的香车,带着南宫少秋到西山的那间吕祖庙去烧香了。

 由于计全死在那儿,锦衣卫派人守在那儿,不让闲杂人等前去烧香。

 但胡美珍却不管,她冒充了身分很特殊,是宫门统领钱有为的六姨太太,闺名也叫美珍,原来是八大胡同宝华班中的红姑娘,被钱有为接出去后,不安份也是有名的。钱有为的妹妹被选入宫为贵妃,他这个国舅的身分却不怎么受人尊敬,那是因为他不学无术。还好他的度量大,几个姨太太出身虽不佳,但都游广阔,跟一些世家子弟们混得很,靠着那些人的支持,使他混上个宫门统领的差事,干得颇为兴致,所以对这些姨太太们的行动,他从不干涉,他娶姨太太完全是为了方便别人。

 京城的世家子弟们,闲下无事就是流行一句话:“到老钱家去!”那儿有吃有喝、有赌、有女人,是消遣的一大好去处。

 南宫少秋选中这一样一个身分是有用意的,第一是那位六姨太人人认识,谁也不会去注意那是假的,第二是胡美珍略为改装后,跟那位六姨太有几分神似,第三是那个车夫是锦衣卫派出的眼线,有他的帮忙掩饰,就没人怀疑了。

 在车上,胡美珍跟南宫少秋耳鬓厮磨,打情骂悄,一路不避形迹,已经引人注意了,不过没人会想到这对是乔装的。

 到了吕祖庙,南宫少秋把胡美珍扶了下来,就遇到锦衣卫的挡驾,胡美珍立刻发了脾气:“挡别人的驾也不该挡我,我们家老钱跟你们卢大人同僚,而且还干着差不多的差事,我还会是什么歹人不成!”

 其实卢凌风和钱有为干的差事虽并不多,权限却差多了,卢凌风可以直入内宫,钱有为到了内宫就止步了,就是要见他的妹妹钱贵妃,也得听候谕旨宣召了才能进去。

 但他毕竟是宫门侍卫三品统领的姨太太,而且认识的大人物不少,她这一发娇嗔,那些锦衣卫们也只有陪小心。

 南宫少秋掏出了两块银子笑道:“兄弟是神武将军冯国材的世子冯武,跟大家都是老朋友了,钱府六姨太要来烧香,邀兄弟作陪,我们大老远的来了。败兴而返,实在太没意思了,各位方便一二吧!”

 他顶替的身分也是个大绝人,神武将军早就失势了,只有一个世家的壳子而已,他是为了在征战中因贪污而贻误戎机获罪的,总算朝廷念在祖上的功勋,没有革他的爵,却豁免了一切的兼差,只靠着一份死津贴过日子,拮据难免,于是这个世子也就不怎么样了,可是小冯在京师世家圈子里很有名气,他在女人圈子里尤其吃得开,跟很多人家的姑娘小姐姨太太都有上一手。

 这也是个家喻户晓的大名人,却都没什么好名声。

 南宫少秋要动用这个身分,倒切实下了番功夫,好在他老早跟冯武就,进了厂卫之后,给冯武在西厂中又补了个缺,托他打探消息,倒是管用。他是照冯武的形貌着了装,所以更是天衣无

 但是以冯武和六姨太两个人的身分,却不足罩住棉衣卫的,他们对这两个尽管客气,在公事上说不卖帐,还是可以不卖帐的,可是钱府的车夫朝那些锦衣卫直抛眼色,却大有效果了。

 这个车夫小卓是锦衣卫的眼线,他抛过眼色,就是便宜行事的意思,那名锦衣卫将银子笼进了袖子笑道:“好吧,因为这庙里最近死了一名要犯,所以才看得紧一点,其实人已死了,看死这地方也没用,二位要烧香就进去吧,倒是得快些,若是别人来了,也援例要进去就麻烦了!”

 到了庙里,住持的老道士知本忙出来接待了,南宫少秋一看,心中就有谱了,南宫世家对各地较为有名的江湖人都有一份记录,那是极为秘密的资料,记载十分详细,这个老道士的额前一块三角疤痕,在三十年前,是个很有名的江湖人,叫三眼剑神刘知远,不过已从江湖上消失十多年了,一般人也忘记了他,谁也没想到他窝在此地当老道了。

 刘知远当年虽号三眼剑神,却是以和善用毒药而知名的,恐怕他也是早被忠顺王所网罗了。

 知本老道士很客气地邀他们四下都参观一阵,胡美珍见庙中除了吕宾之外,还供了八仙的神像,另外有间偏殿,却供了一个很美丽的女像,不问道:“小冯啊,这是什么神明啊!”冯武摸摸脑袋道:“不晓得,大概是何仙姑吧!”

 胡美珍道:“你又来晚我了,何仙姑是捧荷花的,在八仙那一堆中供着,怎么又单独供到儿来了…”

 老道士笑道:“这是白牡丹娘娘,灵验的!”

 冯武笑了起来:“原来是白牡丹,那不过是传说的故事,怎么也弄了像,真供了起来!”

 老道士道:“无量寿,神仙之说,原是诚心则灵,其实现在的许多寺庙中供的神明,也是根据封神榜中的一些传说而已,这位白牡丹娘娘跟品祖结了三度合体之缘,最后终于神渡化而成仙,总也有些仙缘的,本庙设像以来,青楼中人拜的最多,居然有求必应,十分灵验!”

 胡美珍问道:“白牡丹是怎么个传说。”

 冯武笑道:“白牡丹是一个名,美绝人寰,被纯仙师看中了,三度化身相戏,三度结缘,终于得道也修成正果了!”

 胡美珍道:“原来也是跟我一个出身的,只不过运气好,陪个神仙睡了三次觉,就成仙了!看来老娘只是运气差些,没找上个真仙。”

 冯武忙道:“六夫人,别胡说八道,冒读神明。”

 胡美珍一笑道:“我倒不是冒读她,是你们这些臭男人瞧不起青楼中人,她既是我的老前辈,我得拜拜她。”

 冯武道:“六夫人,你现在可不是在八大胡同了,你是钱府的六夫人!”

 胡美珍道:“去他的六夫人,老钱是块什么料,你又不是不清楚,我这六夫人,还是跟窑姐几差不多,只不过没挂牌而已,谁还不是拿我们来玩玩而已!”

 冯武微窘地道:“六姐,你可别这么说,我可是对你一片真心。”

 “你有个的真心,还不是看中了老娘手头的银子,小冯,你别打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有多少个相知的粉头儿,拿了老娘的钱去讨好别的狐狸。”

 冯武只有呵呵干笑,连连地道:“六姐,别胡说,这是神明面前!”

 “我知道,吕神就是专管人间风月的,我才要拖你来烧柱香在神前立个誓,你后要对我没良心,我整不了你,自有神明来惩你。”

 冯武只有摇头苦笑的份了。

 老道士知趣,连忙把他们带到吕祖殿上,小道士捧上水来,给他们洗了手,然后在吕祖前烧了香,求了一支签。胡美珍把签条递给老道士道:“老道长,我是给人家做小的,那户人家可不可靠,我总得为将来作个打算,目前认识了这个小冯,我想把一切都交给他?可是不知道这小杀干刀的对我是不是真心,会不会骗我,所以我来求求神仙,看看神仙是怎么指示的!”老道士打开签条,先看了一遍,才含笑念道:“嫣红姹紫满园芬,信手拈来俱成,红可既有出墙意,何妨付与折花人!”

 胡美珍心中暗笑,想这是那个缺德文人的词,倒是会替自己打算占便宜的,但她却一本正经地道:“老道长,听起来好像顺耳的,但我可一个大字不识,您替我解一解,这上面神仙是如何指示的!”

 老道士道:“这上面说,夫人现在所居之处,女人很多,个个都很美丽,不过这些女人都很自由,谁都可以去跟她们相好,该死!该死。夫人既然是大家院里出来,人多或有之,但不会如此没规矩,这是神仙开玩笑!”

 胡美珍却道:“不!不开玩笑,咱们老钱的家里,就是那个样子,老钱生来一忖王八相,他的姨太太当他的面都敢勾搭别人,他瞧了还在一旁的凑趣,一点也不吃醋!”

 老道土道:“这位老爷倒很难得!”

 “什么难得,他是利用那些姨太太替他做人情而已,这老王八不去谈他了,老道长,您快看看,神明对我的事儿是怎么个指示的?”

 老道土咳了一声,清清喉咙道:“夫人准备要离开那个地方,将终身托付给一个人,选择是不错的,尽可放心托付好了。”

 胡美珍哦了一声道:“这么说来,这小杀千刀将来不会变心哄我了,老道长,事关奴家终身,可不能开玩笑!”

 老道士说:“神明是这么指示的,夫人应该相信。”

 冯武连忙道:“六姐,怎么样,连神仙都说我靠得住,这下子你该相信我了吧!”

 胡美珍哼了一声道:“我还是不太相信,神仙只是说我可以把终身托付给你,可没叫我把一切都交给你,那一千两金子是老娘辛苦了一生的皮钱,好不容易积攒了下来,后半生全仗着它的,你要是一下子给掏光了…”

 冯武急道:“六姐,我还不是为着将来,虽然我有个神武将军世子的头衔,可是一年仗着户部关放的三千两银子的俸禄,连子都穿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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