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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八大名院
 这几天,汉王朱高煦的日子可真是不好过!先是派出去的两千兵马竟然无人回报;接着,这一路上安排好的线民,又都被人一一铲除,现在连太子一行人究竟到了何处,都不知道!朱高煦不由得大骂手下众人无能!

 派出的第三批探子总算回来了,领头的把总似乎难掩满脸惊异之。拜见汉王后,这人说道:“启奏王爷,太子一行人,由徐承组带领五百护卫保护着,目前正在乐安南方五十里处扎营,预计明可抵达乐安!”

 朱高煦惊问道:“你们看清楚了没?真的有五百多人?”探子答道:“卑职一一点算清楚了,太子一行,总共五百一十二人,和他们离开南京时,卑职所得线报相符,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朱高煦再问道:“前两批人马可有消息?”探子说道:“启奏王爷,卑职一路上都没有看见他们!”朱高煦烦躁地挥挥手,说道:“知道了!你们下去休息,叫下一组人,绕道南下,去探查戈、苏两位将军的下落!”众探子受命叩头后,全都退下,只剩下朱高煦一人在大厅中。

 朱高煦背着双手,在厅内走来走去,心中疑团层层,大惑不解。在他想来,就算徐承祖用兵,果真有通天之能,但凭着戈万刃和苏昆岗两人的武功,要想制伏他们,太子一行,绝对不可能毫发无伤!

 “莫非另有伏兵?”这念头一起,朱高煦不由细细沉思,究竟是何方人马?竟然能吃下这两千兵马,还能让太子一行人毫发无伤!

 殊不知,朱高煦这一想,正是中了南宫少秋的疑兵之计!朱高煦不知道,太子一行,人数不变,可内容却是大不相同!

 朱高煦考量着江淮之间的卫所将领,根本没有人能够打败戈万刃和苏昆岗两人,除非是黄山剑魂山庄派人协助!一想到这个心中最大的隐忧,朱高煦才想起来,派去黄山监视的暗哨,一直都没有消息传回来!

 “一定是被摸走了!”朱高煦想到这里,才明白为何自己的情报网,竟然要到朱赡基等人,走到乐安南方五十里处,才得到消息!这些探子,必然是被人清除干净了!想到此处,朱高煦不由暗骂戈、苏两人。

 在朱高煦看来,这次行动如果能成功,固然很好;就算不成,只要能掌握住太子的行动,他就能根据状况,再派出第二批,甚至第三批人马,得到最后的胜利就行了!朱高煦哪会想到,戈万刃完全不懂兵法,造成这次行动完全失败,而且败得连一点有用的情报都不曾传回来!

 隔天,乐安知府朱恒派了一名衙役,报告朱高煦,太子一行人已经到达,请他出城接。于是朱高煦点齐了侍卫、仪仗,带着乐安知府朱恒和守备将军王斌,一群人浩浩,一起到城外等候朱赡基到来。

 到了巳时末、午时初,朱赡基果然在徐承祖护卫下,到了乐安城。朱高煦暗中观察着徐承祖的兵马,觉得这些人虽然精神体魄都不差,但是行进间,步伍却十分杂乱,不像是训练有素的部队。朱高煦心中想道:“徐家铁卫好大的名头,也不过如此而已!”

 心中遂对徐家起了轻视之意!

 等朱赡基走近后,朱高煦领着众人向朱赡基叩拜道:“参见殿下千岁!”朱赡基立刻说道:“皇叔及诸位请起!”朱高煦说道:“殿下一路辛苦,臣已备齐宴席,为殿下洗尘!”

 朱赡基说道:“皇叔不必如此!父皇驾崩,我身为人子,尚未服丧,已是大不敬,更不该饮酒作乐!皇叔只要准备点砺食物即可!”当时仁宗的丧报尚未发出,乐安诸人听此,无不大惊失,朱高煦早得线报,却也不免装作一番!

 于是朱高煦惊问道:“殿下此言当真?”朱赡基心中甚为厌恶朱高煦这一番装作,却又不得不稍作应付。于是朱赡基说道:“京中急报已至,自然不假!”朱高煦又再说道:“殿下即将身登大宝,身系国之安危,靠着徐指挥使这一点人马护卫,恐怕难保安全!依臣之见,还是由臣,亲率大军护送为佳!”

 徐承祖立刻说道:“王爷!靠着卑职这点人马,已经护送殿下从南京至此!剩下的路程,依我看,也不须要王爷费心!”朱赡基也说道:“徐指挥使所言甚是,何况皇叔是长辈,我怎能劳动皇叔呢?”

 事实上,朱赡基怎么肯让朱高煦有藉口,带着大军直上北京呢?

 朱高煦又说道:“殿下如此裁示,老臣只有等国丧之,再入京祭拜!”朱赡基本来要拒绝朱高煦入京之请,但是胡滢站在朱高煦身后一直使眼色。朱赡基又想到以前太祖驾崩时,建文帝不敢让太宗进京之事。朱赡基心想,现在绝对不能示弱,于是说道:

 “到时就有劳皇叔了!”朱高煦这才领着太子等人,进入驿站休息。

 午时刚过,武侯薛禄带着五千兵马,也到了乐安,说是奉了张皇后之命,前来接太子。朱赡基一听大喜,立刻带着徐承祖等人到城外会合,并且向朱高煦道别!朱高煦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掉,真是恨得不得了!

 太子等人走后,朱高煦派出的第四批探子终于回来了。领头的把总说道:“启奏王爷,卑职等在淮北发现战斗痕迹,并掘出体两千多具。体服,乃是前派出的两千兵马,以及数百名徐家铁卫!”

 朱高煦一听,再由昨徐家铁卫的情形判断,朱高煦不由恨恨地一击掌,高声叫道:

 “上当了!”只可惜朱赡基一行人早已走远,要追也来不及!

 这几天,在薛禄的护卫下,太子一行人平安无事地继续北上。一行人刚走到顺天府良乡县,就遇到太监杨瑛以及尚书夏原吉、吕震,三人捧着仁宗遗诏,从北京过来,正式传位给朱赡基。

 朱赡基拿着诏书伏地大哭,在众大臣的苦劝下,朱赡基这才收泪站起。到了京师后,朱赡基立刻发丧,将仁宗葬在献陵,汉、赵两王也都亲自入京祭拜,朱赡基在众大臣的帮助下,对这两人丝毫不假颜色!

 又过了十天,朱赡基登基后,尊张皇后为张太后,立太子妃胡氏为皇后,庶妃孙氏为贵妃,调升胡滢为礼部尚书,改明年为宣德元年,史称明宣宗!

 宣宗顺利登基的消息传到黄山,何明珠等人全都感到十分欣慰。至少,朝廷眼前的危机,算是缓和下来,至于未来的事,也只有尽其在我了!

 新皇即位,不论人事或政策,必然有许多不同之处。例如:原来的内阁大学士黄淮和金幼孜,因为不合宣宗之意,不得不告老还乡;而本来地位低微的翰林学士杨溥,却被调升为太常寺卿兼文华殿大学士,和武英殿大学士杨荣、华盖殿大学士杨士奇,一同参赞内阁,组成了史上有名的三杨内阁!

 宣宗最奇特的一道旨意,就是命令刑部,把有关四灵的案件,全都免除,不予追究!

 这举动虽然十分奇怪,但是却有很多人暗中叫好。

 为了顺应这一波的人事动,许许多多削尖了头,想往上钻的大小官员,无不想尽了法子,试着去合新皇帝的个性和脾胃。整个京师,也因此而显得比平常更为热闹!

 在这一片吵嚷声中,只有一个人,默默地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回家,所谓的富贵荣华,在他眼中,也只是过眼云烟罢了!

 布衣校书府的黄昏,永远显得如此静谧,南宫烈秋坐在院中,想藉着最后一点天光,将手上这一卷书,点校完毕。这时,布衣校书府看门的小童,突然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先…生,先…生!…贵…客,贵…客…光临!”

 南宫烈秋笑道:“看你成这样,有什么话慢慢说。”那小童惊叫道:“皇…皇上驾到!”

 听了这话,南宫烈秋也不吃了一惊!他赶忙走到门口,果然看见宣宗在徐承祖以及十数名侍卫的保护下,走进了布衣校书府!

 南宫烈秋上前一揖,说道:“草民南宫烈秋,参见陛下,请恕接驾来迟之罪!”宣宗深深知道,普天之下,唯有在南宫家人的面前,他这做皇帝的权威,可是半点儿都不能使出来!于是宣宗立刻上前,拉着南宫烈秋的手,说道:“烈秋兄弟,朕痴长你几岁,以后你在我这做大哥的面前,可千万不要如此拘礼!”南宫烈秋说道:“多谢陛下!”

 进入大厅,分宾主坐下后,南宫烈秋说道:“陛下初登大宝,政务繁剧,草民不敢相扰。今既有此会,草民正好可向陛下道别!”宣宗讶道:“道别?烈秋,难道你要走了吗?”

 南宫烈秋说道:“正是!草民应先帝之招入馆,如今太祖实录已成书,草民亦不愿尸位素餐。何况草民离家已久,思亲之念益甚,实不愿在此勾留!”宣宗说道:“朕在南京,久闻兄弟大名,如今相聚,正想多多请益。你这样一走,岂不是让朕太失望了吗?”

 南宫烈秋说道:“陛下!舍弟之才,高我十倍。舍弟即将进京,到时必然可为陛下之良伴。草民在此,对陛下的帮助不大,又何必留下呢?”宣宗说道:“照你这样讲,朕是留不住你了,不过,你可要叫少秋早点儿来!”南宫烈秋说道:“草民回家后,必然会将陛下的意思告知舍弟!”宣宗说道:“如此甚佳,那么朕就告辞了!”

 于是南宫烈秋送宣宗到大门口,临走之时,宣宗又再问道:“烈秋兄弟,你说少秋之才,高你十倍,全天下恐怕也只有你一人如此说吧?”南宫烈秋说道:“陛下!此言非虚!草民之所以得此薄名,全是因为有少秋在的缘故。草民小时读书,能诵万言,颇为自满;而舍弟却能一言撮要,发前人所未见。草民受此启发,不得不收起自满之心,干夕惕,不敢怠忽!”

 宣宗笑道:“听你这样讲,朕真恨不得立刻再见到少秋!”

 隔天,南宫烈秋骑了一匹马,飘然一身地走了。经过城门时,却看到有一人,站在门边相待。

 这人一看到南宫烈秋,立刻拦下他的马,笑道:“烈秋,你要走,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实在太不够朋友了!”

 南宫烈秋看见那人,立刻下马,拱手笑道:“原来是阮兄!在下急于回家,不曾到阮兄那儿辞行,还请恕罪!”

 原来这人乃是一名太监,姓阮名人士,也是天下知名的宫才子,学问之佳,不下于经史通儒!南宫烈秋在京师,和他最谈得来!

 阮拿了一个包袱给南宫烈秋,说道:“昨晚在御书房听皇上说你要走了,我叫人准备了一些点心,让你在路上食用!”南宫烈秋说道:“多谢阮兄!上回令兄帮舍下营建苏州狮子林,在下未曾当面道谢,还请阮兄代为致意!”原来,上次司马宝找来的大内营建高手阮安,就是阮的兄长!

 阮说道:“自家兄弟,说这样的话,就太见外了!昨我还听说令弟即将进京,你叫他进京后,一定要来见我!”南宫烈秋说道:“正要请阮兄多加照应!”阮说道:

 “那是当然!”当下两人互道珍重,南宫烈秋才又继续赶路!

 六月十八,黄山剑魂山庄驶出一辆华丽无比的马车,沿着官道,望北而行。江湖上也不知从何处传出一个消息:四不公子闭关期满,南宫云天派他上北京,回拜魏国公府。

 汉王以及计无施也都得到这个消息。然而,根据进一步的密报指出,这个南宫少秋仍然不改花花公子本,一路上都住最好的客栈,吃最好的菜肴,喝最好的酒,还带着四名美丽的侍儿!于是汉王对计无施说道:“这个花花公子,就算来了也没什么用!咱们还是牢牢地盯住剑魂山庄比较重要,看他们是不是暗地里还派得有人!”计无施说道:

 “王爷所言甚是,咱们还是把重点摆在黄山比较好!”自从上次国丧之后,汉、赵两王就藉机赖在北京不走,宣宗刚即位,也没有机会去管这回事,只好随他们去了!

 结果,南宫少秋这一行虽然十分引人注目,然而却在毫无阻碍下来到了北京城。到了北京,南宫少秋自然想要住进当时北京最好的客栈天然居!

 天然居乃是由前元贵族的宅邸改建而成,整个客栈没有房间,而是由大大小小三十来处独院和花园所构成,最便宜的客室,一个晚上也要五两银子!当时一名七品县令的月俸,也才十二两银子而已,其昂贵可知!

 天然居最有名的地方,不仅仅是客房和菜肴,最重要的是它的招牌!这招牌只有上联,上头写道:“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

 天然居第一代主人侯海靖,当年写出这付上联后,再也想不出下联,于是悬出赏格,希望能求得下联。侯海靖当时说道:“只要有人能对出下联,可以在天然居最豪华的天字第一院,免费吃住三十天!”

 天然居天字第一院,连吃带住,每夜要价五十两!侯海靖的赏格等于有一千五百两的价值!只可惜,时至今,赏格还是悬在那里,没有人对得出来!

 于是天然居的“绝对”也成了北京一景,每天都有许多学子游客,站在门前苦思,总希望能对出此联,不但可以享受一个月,还能大大出名!

 这天,南宫少秋到了之后,带着四灵一同走入天然居的店门。胡珍悄悄地问道:

 “少秋,咱们这次一路北上,已经花了不少银子。这天然居又是贵得出名的地方,你身上带的钱够不够?”

 南宫少秋说道:“珍妹!你们四人,个个都是大富豪,我跟你们在一起,还需要担心钱的问题吗?”胡珍正说道:“我们的钱,不是自己的,绝对不能浪费!”南宫少秋笑道:“我知道!你们放心!路上的钱是花我的,现在既然到了北京,我保证花不了咱们一文钱!”

 杨云儿说道:“少秋,你可别让徐小公爷太过破费!”南宫少秋笑道:“放心!山人自有妙计!”

 才走进店门,南宫少秋立刻对伙计说道:“麻烦请你们大掌柜的出来,咱们是来对对子的!”此言一出,四灵面面相觑,而那名伙计也似乎不敢相信,只是呆站在那里,傻傻地望着南宫少秋!南宫少秋又再催促道:“还不快去请!”那伙计才快步望里走。

 伙计走后,欧红立刻说道:“少秋,你可知道天然居的规矩?”南宫少秋说道:

 “当然知道!”

 原来,天然居规定,要求对对子的来客,若是对不出来,就必须自费在天字第一院住上一个月,房饭钱天然居还要多收一成!这个规定,杜绝了许多没有真才实学的人,也是这个对子一直对不出来的原因之一!

 这时,柳叶风却笑道:“众家姊姊,依我看,少秋可是有成竹,大家不必担心!”

 胡珍三人转头看着南宫少秋,南宫少秋只是面带微笑,向他们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内堂里走出一名四十来岁的壮汉子,他向南宫少秋一揖后说道:

 “敝人侯文元,敢问公子台甫?”南宫少秋回礼后说道:“在下黄山南宫少秋!”侯文元似乎恍然大悟地喔了一声,然后说道:“原来是三公子!公子名满天下,当知小店的规矩!”这话语带轻视,南宫少秋依然毫不在意地笑道:“那是当然!”于是侯文元高叫道:“伙计,纸笔侍候!”

 南宫少秋拿起那只毫大楷,问道:“不知侯掌柜是否去过云隐寺?”侯文元说道:

 “敝人乃是市井人,足迹不出都门,今真是见笑方家了!”南宫少秋笑道:“侯掌柜客气了!”

 接着南宫少秋挥毫落笔,众人看到他写出的下联后,无不击节叹赏!侯文元更是大声念道:“僧游云隐寺,寺隐云游僧。妙!妙!真是妙极了!公子高才,使家祖宿愿得偿,请受在下一拜!”

 南宫少秋扶起侯文元,又再说道:“侯掌柜,实不相瞒,五年前在下游经大佛寺,就已得到一联,只是当时觉得不太工整,所以一直不敢来领赏。直到在下三年前游览云隐寺,才得到这一联!”

 侯文元讶道:“这付对子,能对出一联,就已大大不易,没想到公子竟然能有两联,这非得请教请教不可!”

 于是南宫少秋又再写道:“人过大佛寺,寺佛大过人。”

 “大过人”对“天上客”以动词对形容词,确实不太适合,较之“云游僧”对“天上客”差得多了!难怪南宫少秋会有此言。

 侯文元细细诵,说道:“此联确实较不工整,但已属上乘之作!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确是至理名言!公子既能提出两联,赏格自然必须加倍,从今起,诸位可以在本店天字第一院,免费住宿六十天。”南宫少秋大喜道:“那就多谢侯掌柜!”

 侯文元对一名伙计说道:“吴三,带诸位贵客到天字第一院,好生侍候着!”

 南宫少秋众人跟着吴三走到天字第一院,吴三拿出锁匙,打开门后,众人细细地观察着这里。只见此处,曲院回廊,细巧中不失素雅;游鱼飞燕,静谧里隐含生机!四灵无不叹道:“果然不愧天字第一院!”

 南宫少秋拿了五两银子给吴三,说道:“伙计,食宿虽然免费,赏银却不可少!这点钱你拿去,我还要麻烦你办点事。”吴三在这天然居,不知见过多少富商巨贾,却还没有人一出手,就是五两银子的赏银,于是他笑道:“公子有什么差使儿,尽管吩咐,小的一定会为你办妥!”

 南宫少秋说道:“待会儿麻烦你到徐公爷府,请徐小公爷今晚来此赴宴!顺便代厨房,多烧几道好菜!”吴三说道:“成儿!小的马上去办!”

 当晚,徐承祖带着一名三十上下,略显瘦削的俊逸男子来到天然居。徐承祖一进门,就对着南宫少秋大笑道:“好兄弟,真有你的。才刚到北京,就大大出了风头。如今全北京谁不知道,四不公子对出了天然居的绝对,还一次就对了两付!这天字第一院,我早就想来瞧瞧,没想到,还是沾了你的光!”南宫少秋说道:“徐大哥客气了。这位兄台是?”

 徐承祖说道:“我来跟你介绍,这位是常继祖常兄弟,本来也该跟我一样,是个小公爷的身份,只是如今发了霉,被贬到临州当指挥,现在正在京里待诏!常兄弟,这位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少秋老弟,另外四位姑娘,全都是天下有名的母老虎,你闻名已久,也不必我介绍!”

 常继祖抱拳说道:“徐老哥说笑了。在下常继祖,见过四位姑娘和少秋兄弟!”南宫少秋和四灵一齐拱手说道:“见过常大哥!”

 常继祖是开平王常遇的曾孙。靖难时,常遇的儿子,鄂国公常升也和徐辉祖一样,率领军队对抗太宗。再加上建文帝的母亲常太后,乃是常遇的女儿。为了这层关系,常家的际遇较之徐家更为凄惨,不但削爵,还被贬到云南的临州卫当指挥使!仁宗死前,杨士奇曾经建议,不可以让开平王断了血食,这不是朝廷表彰功臣之道!于是仁宗招回常继祖,意复爵。

 然而常继祖实在时运不济,还没走到北京,仁宗就已驾崩,而宣宗根本还顾不到他,如今可说是上不上、下不下地吊在那里!

 席开之后,众人边吃边聊,吃了几道菜后,常继祖不叹道:“这天然居的海菜席,天下知名,果然不同凡响!少秋,咱们初次会面,就让你如此招待,我这做哥哥的,实在惭愧万分!”

 徐承祖却笑道:“常老弟,反正是天然居侯掌柜请客,你也不必跟少秋客气。这院子里有七、八个房间,少秋他们也用不了这许多,老常,我看干脆自明天起,咱们两人也都搬来住好了!”南宫少秋笑道:“这样最好!”徐承祖说道:“那就这样说定了!少秋,你有如此才情,进京之事,可又容易了许多,明儿个晚上,我就带你到八大去找找门路!”

 杨云儿讶道:“找门路不是应该到吏部投告吗?怎么又会跟八大这等风月场所扯上关系?”徐承祖笑道:“杨家妹子,这就不知道了。现在京里有句话,说是天下大事,一半在朝廷商议,另一半则在八大解决!”

 胡珍奇道:“怎么会如此?那朝廷的纲纪何在?”徐承祖笑道:“八大的势力,事实上正是朝廷造成的!”徐承祖遂将八大的状况,一一道来!

 徐承祖说道:“八大之名起于何时,已经不可考。一般的看法是,这个名字乃是自从蒙元定都北京后,才渐渐传开来。至于八大究竟包含了哪几条街?这也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不过大致上,陕西巷的大同姑娘,胭脂的江南书寓,百顺的清班,各有特色,各具风味,也都是一等一的风月场,这些必然都包含在八大内!近年来,石头异军突起,出现了好多红极一时的班子。所谓解决另一半天下大事的地方,就是这些班子!”

 说到这儿,徐承祖喝了口茶,继续说道:“诸位可能不知道,本朝颁布的大明律,实在太过疏,官员办事,不论大小,都必须依照案例决断。不过,案例之多,可说是汗牛充栋,读都读不完!所有案例,只有那些经手十几年的吏员、书办才清楚!六部官员名为主事,实际上却受制于书办!这些佐杂人员办事,全看在银子的份上,只要送的钱多,一切都没问题。结果呢,常常有无能的升官,贤明的降职,有罪的开释,无罪的杀头等等弊端。吏部尚书蹇义蹇大人,为了消除这些问题,亲自训练了十几位姑娘,教她们读案例,以及各种应对进退的礼节,然后在这石头,开了一家探阁。以后凡是有关吏部的事务,全都先到探阁,让这些姑娘了解后,依例处理,再由吏部发出正式文书结案。这些姑娘则依照事情的大小,收取费用!其他各部大人,都认为蹇大人这样做,十分有效,又能革除弊端,纷纷仿效,就连职司风纪的都察院,也开了一家!”

 众人这才恍然,八大之所以会有如此能力,竟然是因为律法不周。

 胡珍又再问道:“这样做,难道就没有问题吗?”徐承祖说道:“姑娘有所不知。

 在石头的这些姑娘,不但容貌要过得去,才情也都不能太差!她们办事,绝对不会比别人差,收取的费用,也都十分合理。据我所知,去年就有几桩冤狱,还是刑部那几位姑娘查出来的!而且,自从有了石头这些姑娘,各部处理事务,不但快得多,就连送红包的情形,也没有了!只不过这样一来,各部书办,只好回家啃老米饭了!”

 南宫少秋颇有兴味地问道:“徐大哥,照你这样讲,似乎各部都有自己的院子,吏部的是探阁,这你已经说了,其他各部的,又都叫些什么名字呢?”

 徐承祖说道:“户部阁,礼部宜阁,兵部景阁,刑部惜阁,工部怀阁,都察院则开了一家荣院。这里面以宜阁规模最小,荣院最大。荣院分成十三厅,分别掌管天下十三道的都察事项。另外,锦衣卫北镇抚司计全,在韩家潭开了一家使君子,负责锦衣卫的事务。”

 胡珍听此,不哈哈笑道:“使君子?那不是小儿的打药吗?”在中药里,使君子的作用,和现在的鹧鸪菜差不多。众人听了胡珍的话,也全都哈哈大笑。徐承祖说道:

 “正是!当初命名的那位老夫子,大概认为,锦衣卫这衙门,应该算是皇上专用的打药,才会取这个名字!”

 南宫少秋问道:“徐大哥,咱们明天,是不是就要到使君子去找门路?”徐承祖说道:“使君子的门路,是属于汉王的,咱们怎么能去呢?明天咱们要去宜阁看看!”

 南宫少秋奇道:“我是要到锦衣卫,怎么又跟礼部扯上关系了?”

 徐承祖说道:“礼部的事务,本来就比较少,又都没什么值得争议之处。所以,在石头,原本并没有礼部的院子。宜阁,其实是胡滢胡大人上任后,才设置的。圣上仰赖胡大人的,乃是他在锦衣卫方面的大才。宜阁,明里处理的,是礼部的事;暗里,却是胡大人整顿锦衣卫的据点!”

 徐承祖又再说道:“宜阁是由一位楚云姑娘主事,据说是胡大人的干女儿。这位姑长得是花容月貌,堪称当今八大第一花魁,不知倒了多少王公贵族,就连本事,也一等一的高!真不知道,胡大人打哪儿找来的?她进京才一个多月,硬是把锦衣卫的势力抢回两成,咱们明天就是去见她!”

 南宫少秋笑道:“哦?有这等奇女子,倒是非要见识见识不可!”话才刚说完,南宫少秋就觉得徐承祖在用脚踢他,而常继祖更是带着诡异的笑容看着他,转头望去,四灵竟然全都鼓圆了双眼瞪着他!

 胡珍首先开腔:“看你这样眯眯的,是要去见谁啊?”杨云儿则说道:“最好去宜阁住上十天,再让你爹逮你回去!”欧红也说道:“依我看,他这副德,要是进了宜阁,不被人老大耳括子打出来才怪!哪能住上十天?”柳叶风虽然没说话,但也冷冷地看着南宫少秋!

 南宫少秋立刻拱手说道:“四位妹子,这都是为了公事!公事!”常继祖看了,在一旁打趣道:“奇怪了?这些菜里面明明没放那么多醋,我怎么觉得酸气冲天呢?”徐承祖笑道:“常老弟,这醋海里的事,咱们还是避开点儿好!”于是徐承祖和常继祖一同告辞,一场盛宴,就在腾腾酸气中落幕!

 八大的夜,永远是如此人。

 通明的灯火;喧嚣的车马;站在门前“张爷”、“李爷”不断吆喝的伙计;势利罗唆的老鸨;卑躬屈膝的奴;彩袖勤的侍女;软语温存的姑娘;把这些加起来,正是八大典型的风光!

 一杯杯美酒入喉,一道道佳肴落肚,屋子里嘹幽远的歌声,烛光下香泽四溢的美

 一切的一切,将这儿点缀得,就像是天堂一样!只不过,今夜在这里挥金如土的恩客,又有几人,明酒醒梦后,还记得自己身在何处?

 南宫少秋看了这等景象,也不叹道:“温柔乡果真是销金窟!”常继祖笑道:

 “少秋,你不是有经验的吗?怎么会有此感叹呢?”徐承祖说道:“常老弟,咱们这位少秋老弟,实际上,只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花花公子而已!”南宫少秋说道:“两位大哥别取笑我了!”

 三人走过了荣院,来到宜阁。这处院子和别处不同,虽然也是灯火通明,人也很多,但全都规规矩矩,没有人敢喧哗吵闹!

 南宫少秋不笑道:“看来,这位楚云姑娘,权威可不小!”

 刚走进院子,就有一名伙计上来招呼,只见他说道:“三位大爷,今已经额满啦,对不起,明儿个请早!”徐承祖递了一块银子给那名伙计,说道:“六,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请楚云姑娘个空?”六收下银子后说道:“徐小公爷,您是知道楚云姑娘的规矩,一旦额满,就算是皇帝老子来,她姑也是不见的!”徐承祖又递了一块银子给六,然后指着南宫少秋说道:“这位公子,就是昨,对出天然居绝对的南宫公子。我今特地带他来闯关的!”六老实不客气地收下第二块银子,然后仔细地端详着南宫少秋,再说道:“既然是来闯关的,那又不同了。只是,前几回我引荐的那几位,文才实在太差,害我被我家姑娘骂得好惨!”徐承祖递出第三块银子,再说道:

 “六,这回你放心,这位南宫公子才情甚高,你绝不会再被楚云姑娘骂了!”六收下第三块银子,这才满意,说道:“好吧!今夜就看在徐小公爷的面子上,我就冒着再被姑娘骂的危险,带各位到姑娘的书房等候。不过,话可说在前头,姑娘愿不愿意见你们,我可不敢打包票!”于是六带着三人,走到一处干净素雅的房间里。

 这房里摆着几张椅子,一张大书桌,墙上挂着一把包着布套的剑,墙边的壁柜里头摆着许多书。这些书,品类甚杂,大多是经史百家一类。壁柜上头,摆着一张焦尾古琴,看起来甚为古雅!

 三人坐定后,南宫少秋笑道:“这位伙儿,还真是见钱眼开!”徐承祖笑道:

 “可不是吗!这六有个浑名儿叫三关,你赏银不打足三次,他可从来不带路!”三人都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进来了四位侍女。当先一人,端着三碗水,小心地送到三人面前,然后裣衽说道:“小婢云,请三位公子洗手!”第二人则拿了三条面巾,递给三人,说道:“小婢夏雨,请三位公子擦面!”第三人送来了三杯茶,说道:“小婢秋风,请三位公子品茗!”第四人端着一个盘子,上头摆着一棵甜瓜,放在桌上后,她用刀切开,送到三人面前,说道:“小婢冬雪,请三位公子吃瓜!”

 南宫少秋细细地看着这四人,觉得云纤柔婉约,夏雨清新可人,秋风俐英发,冬雪端凝稳重。南宫少秋心中暗暗想道:“婢已如此,主人更不知是何等人物?”

 四人人如其名,各有各的好处,南宫少秋见了,不念出西厢记中的名句:“若共她多情的小姐同鸳帐,怎舍得她叠被铺。”南宫少秋的声音甚细,云四人并未听见,不过徐、常两人却都听个明明白白!徐承祖笑道:“怎么?少爷你的心又动啦?”徐承祖说完,三人一齐哈哈大笑,云四人,全都不解地望着他们。

 笑声方落,云立刻说道:“小婢听说,三位公子是来比试文才的,不知三位可知道我家小姐的规矩?”南宫少秋说道:“有何规矩?还请姑娘明示!”云说道:“咱们这里,既不是省城会考,也不是三元殿试,什么四书八股,全都不必理会,只要能对对子就行!”

 事实上,对对子要比写八股文难得多了!写八股文,只要读四书,依照既定格式,再用点巧思,虽然不见得好,但还是能作出文章来。对对子却不然,题目可以包含经子百家、历史典故、鸟木鱼,可说是无所不包。最难的,就是那种触景生情的对子,先要找出合用的景物,再加上贴切的词句,做成对子,这实在太过于困难!也因此,前人的笔记、文集上头,记载的许许多多只有上联的“绝对”几乎全都是即景之作!

 听了云的说词,常继祖笑道:“四位姑娘,那咱们三人,今天可真是来对了!这位南宫老弟,昨天才对出天然居的绝对,可说是当今天下对对子的第一把好手!你若是叫他写时文八股,才真是要了他的命!”

 南宫少秋接道:“四位姑娘,别听常老哥说的!在下想知道,若是在下今侥幸,过了楚云姑娘那一关,不知有何好处?”

 夏雨说道:“公子若是能过关,我家小姐当致赠白银千两!而且,若是公子愿意当官,我家小姐还会帮公子寻个出身!”秋风接道:“但若公子过不了关,那又如何?”

 南宫少秋说道:“若是在下败阵,不论楚云姑娘有何吩咐,在下绝不推辞!”秋风又再说道:“如此甚好!本来,来客只要能过了姑娘那关即可;不过今高明当前,咱们姊妹四人,想先请教请教,不知公子意下如何?”南宫少秋说道:“那就请四位赐教一二!”

 四女一同说道:“那咱们就放肆了!”

 接着,云当先站起,指着窗台上,刚刚徐承祖洗手时,在那儿的水滴说道:“冻雨洒窗,东二点,西三点!”南宫少秋立刻拿起甜瓜盘上的刀,把剩下的瓜,又切了几片,然后说道:“切瓜分片,上七刀,下八刀!”

 南宫少秋这一对,不但即景,更是贴切!徐、常二人听了,一同乐道:“好兄弟,真有你的!”云听了,也不佩服万分!于是云裣衽说道:“公子高才,小婢佩服!”

 夏雨却说道:“大姊这关过了,还有我呢!公子,请借摺扇一用!”南宫少秋把扇子递给夏雨。这把扇子上头,画着一条戏水游龙。夏雨拿着扇子摇了几下,说道:“扇面画龙龙戏水,扇动龙舞!”南宫少秋看了看屋内各处,然后指着秋风的鞋子,那鞋面上绣着凤纹和一朵牡丹。南宫少秋说道:“鞋头绣凤凤衔花,鞋行凤飞!”夏雨将摺扇还给南宫少秋,说道:“公子确实高明,小婢认输!”

 这时,秋风站起来,走到书柜,出论语,然后高声说道:“论语二十篇,唯乡篇无子曰!”南宫少秋不甘示弱,也走到书柜旁看了看,将易经出,然后说道:“周易六四卦,独乾坤卦有文言!”秋风听了,虽然不服气,但也不得不承认,南宫少秋确实非常厉害。

 冬雪对着南宫少秋福了一福,说道:“公子捷才俊敏,世所难及,小婢十分佩服!

 不过,小婢这一联,是个联谜,公子只要说出,所何字即可,不必勉强对出!”这段话软中带硬,意思是说,这一题实在太难,凭你南宫少秋这点本事,是绝对无法对上的!

 南宫少秋不理冬雪语含的讥笑之意,只是微微笑道:“还请姑娘指教!”于是冬雪缓缓念道:“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与狐狼狸狗仿佛,既非家畜,又非野兽!”

 徐承祖听了之后,用手拍着后脑袋说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少秋,你到底听明白了没有?”南宫少秋说道:“徐大哥,我已想出这一联的谜底是何字,不过,若是要对上,还得再想想!”

 众人只见南宫少秋在厅里走了一圈,喝了杯茶,又吃了片瓜,这才说道:“冬雪姑娘,我这一对,也是个联谜。你的谜底,就在我的谜底之中!”

 冬雪不相信南宫少秋这么快,就能对出这一联,而且,竟然也是个联谜,不讶道:

 “还请公子指教!”

 于是南宫少秋学着冬雪的语调,缓缓念道:“诗有他,词有他,论语也有他,对东西南北模糊,虽是短品,却是妙文!”

 冬雪沉良久,将南宫少秋的对子反覆诵,这才恍然叹道:“古人七步成诗,公子七步成对,小婢佩服万分!”

 徐承祖在旁边高叫道:“少秋,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啊?”南宫少秋这才向众人解释。

 原来,冬雪那一联,影的,是个“猜”字!自古以来,五指的是黄黑红白青,既然黄黑红白都不是,自然就是个青字;接着又说,与狐狼狸狗仿佛,意思就是,这个青字,还得加上个犬旁,合起来,就成了个“猜”字!

 南宫少秋那一联更妙,影的,竟然是个“谜”字!先是诗词论语,这四字里面都有的,就是个言字旁;对东西南北模糊,迷路了,自然找不到方向;言加,合起来,正是一个“谜”字!

 而且,没有“谜”哪来的“猜”呢?所以南宫少秋才会说:“你的谜底,就在我的谜底之中!”

 听了南宫少秋的解释,众人无不叹服,徐承祖和常继祖更是高兴得大叫大笑!徐承祖叫道:“少秋!连这种没头没脑的谜题,你都做得出来,真不知道,天下间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得倒你?”

 然而,秋风是个要强好胜之人。她心中想道:“你能解出这四题,确实不简单。但是这一联,我就不信你能对上!”只听见秋风突然叫道:“琴瑟琵琶,八大王一般头面!”

 南宫少秋听了之后,不暗笑于心。他想道:“你若是随便出一题,我也许还真会被你难住了。这种自古相传的难题,我岂有不知之理?”于是南宫少秋收起摺扇,点着云四人,一字一顿地说道:“魑魅魍魉,四小鬼各自肚肠!”

 这一次,南宫少秋把云四人,比成了魑魅魍魉等鬼物,云四人自知对方太过高明,骂人不带脏字,四人全都羞红了脸。于是云四人一齐说道:“小婢得罪公子,请公子见谅!”

 这时,屋外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笑声:“云,你们四人今天总算知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了吧!”云四人看见来人,一起拜伏下去,齐声说道:“小姐!”

 话声刚落,从屋外极轻盈柔缓地走进一人。这人穿着一身青蓝底衬淡红花的云裳,行走之间,带着一种优雅人的律动,脸上盈盈地笑着!

 南宫少秋看清来人后,不暗自叹息!这人的美,以及全身散发出的柔雅气质,却被她脸上那双入鬓的剑眉破坏了!那双眉,在这人脸上,显得是如此不调和,以致于,即使这人脸上带着笑,双眉之间带着的浓重英气,却使她看起来,是如此地凛然不可侵犯!这人对着南宫少秋三人行了一礼,说道:“楚云见过三位公子!”被楚云的气质所慑,南宫少秋三人不由自主地还了一礼!

 南宫少秋说道:“姑娘天人之姿,在下得能拜见,幸何如之!”楚云笑道:“公子过奖!刚才我在前头,听说这儿来了一位才子,连忙赶了过来。方才听了公子和云四人的问答,楚云自知不如,不必再比了!公子今夜闯关成功,楚云在此恭贺!”接着楚云向四婢说道:“云,去拿一千两的银票来!”

 南宫少秋却说道:“姑娘不必如此!在下今夜来此,闯关是假,想要拜见姑娘,才是本意!”楚云说道:“喔?不知公子找我,有何指教?”南宫少秋说道:“在下自负一身本领,想卖予帝王家,却又不耐科考!听闻姑娘此处,可以帮人寻找门路,所以今特地前来请教一番!”

 楚云说道:“话是不错!不过,我所能决定的,都只是一些低三下四的职位,对公子这等人才,恐怕不太适合!”原来,楚云听了南宫少秋对的对子,爱惜南宫少秋这等人才。楚云又知道,现在朝廷即将有大,不愿南宫少秋牵涉进来,才会故意推辞!

 徐承祖说道:“楚云姑娘,咱们虽然不曾见过面,你的本事,我在京里可听了不少!

 你这话,可说得太客气了!”楚云笑道:“徐小公爷,我只是一名无拳无勇的歌姬而已!

 小公爷这话,可实在太抬举我了!”

 南宫少秋问道:“难道姑娘当真不愿帮忙?”楚云说道:“公子来自黄山剑魂山庄,江湖事业可说是一片大好,又何必来淌官场里这片浑水呢?”南宫少秋说道:“江湖事业,有我大哥在,就行了!在下觉得,保国安民,才是好男儿一生事业所在!”楚云听此,也不为之动容。

 半晌之后,楚云才又说道:“公子既有此心,楚云也无话可说!鸿胪寺卿杨善杨大人,在西山有一处别墅,公子可知位于何处?”徐承祖说道:“怎不知道!那是我家每年中秋赏月之所!”楚云说道:“如此甚好!明未时正,我和义父,在那里恭候各位大驾!”南宫少秋这才向楚云一揖,说道:“多谢姑娘!”

 接着楚云走到壁柜旁,拿起那张琴,摆到书桌上。又拿起一律管,调好了弦,这才向南宫少秋等人说道:“各位公子今夜来此,就是有缘!楚云当献唱一曲,让各位公子不致空手而返!”

 徐承祖立刻叫道:“少秋!楚云姑娘唱曲的本事,在京里,可是众人皆知的!只可惜,听过的人实在太少。她今肯唱,可说是给了咱们一个大面子!待会儿,你可要好好谢谢楚云姑娘!”

 楚云微微一笑,双手立刻拨挑起来,一串铮的琴音,从楚云纤纤十指间,泻出来,众人的心绪,不由被牵引到飘渺的远方。听了前奏,南宫少秋知道,楚云弹的,正是南宋白石道人的名作暗香!

 前奏过后,楚云启齿唱道:“旧时月,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此时正是七月初,溽暑的热气,到了夜间仍然丝毫不减。然而,楚云才唱了一句,众人似乎已被带到大雪纷飞的西湖,走在雪影梅香之中!

 楚云越唱越是清越,众人的思绪,也越飘越远。当楚云唱到“长记曾携手处,千树,西湖寒碧。”这一句时,南宫少秋竟然不由自主地高声和了起来!南宫少秋想起小时候,跟着叔祖,在西湖踏雪的景象。千树,西湖寒碧!这是南宫少秋一辈子也难以忘怀的美景!

 楚云并不因为南宫少秋的唱和,感到不快,她反而凝望着南宫少秋!两人四目相投,在那一瞬间,两人竟然有心意相通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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