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黄雀在后
当她看到房中多出一个白影时,便知道是什么人光临了;古宅中突然出现的强敌中,就有四位白衣男女。
就在这眼角瞥见白影出现的刹那间,她急转的身躯突然下挫,右手一挥,掌风涌向妆台上的明灯。
只要把灯打熄,黑暗对她有利。这间内房是她在镇上租用的,房中的一切她熟悉得很。
她的反应可说快速绝伦,按理决无失败的可能。
白影的掌,已先她一刹那击出。
一阵
柔而强韧的掌风掠过她的顶门,令她有头皮发麻的感觉。如果她下挫的速度稍慢一刹那,这阵掌劲不击中她的半
上身,也将击中她的头部,好险。
而她击出的掌风,并未把灯打熄,被另一股掌风所震偏,明灯仅闪动几下,火焰摇摇而已。
“铮!”刀啸声似龙
,白影拔刀出鞘。
七星快活刀,那七颗猩红的妖星幻
出令人心悸的红芒。
她看清了来人,是个国
天香,风华绝代的少女,秋水双瞳中暴
出愤怒的火花。
凭刚才少女双掌分击的凌厉掌风估计,显然内力比她深厚浑雄,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她知道自己没有制胜的把握,更顾虑对方还有同伴,不能冒险与对方一拼。更糟的是,她手上没有兵刃。
对方如果是男人,她还可以利用自己的美
,和半
的丰
体作武器,用机智保全自己。面对方不但是女人,而且是比她美,气质高贵,风华绝代的少女,她不能用美
来抗拒比她美的女人,同
相斥,少女愤怒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必须运用机智,运用每一种机会自救。
少女的刀出鞘的同时,她已展开行动,身形更下挫,而且双手下扑着地。
“噗!”她双足猛蹬妆台。
“砰!”妆台倒下了,明灯倏灭。
房中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仅侧方那座小明窗,透入些少朦胧的星光,微弱得几乎不能算是光。
这种窗其实不是透明的,棉纸加涂桐油,仅略为明亮些而已。
她总算成功弄熄了灯,争取到挽回劣势的机会,反应力与机智,可决定成败。
她仍居劣势,少女有七星快活妖刀。
“本姑娘必定杀你。”少女的声音从窗旁传来,显然意在把守住明窗,防止她破窗逃走。
“小女人,我惹了你吗?”她用折向传音术传出语音,脸斜向墙壁发话。
“不错。”少女答得肯定坚决。
“我不认识你呀!”
“孤魂野鬼是本姑娘的目标,你掳走他,与本姑娘有了利害冲突。”
“你…你姓甚名谁?”
“你不必管。”
“我把人交给你,让我自由离去,如何?”
“休想。”少女断然拒绝。
“小姑娘,不要欺人太甚。如果你真不肯干休,我要把他弄死,他被我制了重要经
,生死大权
之在我。”
“你…制了他什么经
?”
“你把我凝香仙史看成傻瓜笨蛋吗?”
“哼!我会解你的制人手法。”
“别吹牛,小丫头。制经
的手法千奇百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门秘技,任何宗师也解不了他人的秘学。你不要逞强唬我,我是唬不倒的。”
“那可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她又想起应付的妙计,得设法改变局面。她本来就没有站起。立即伸手轻轻地摸索。
这种小乡镇的内房是很大的,有时候,一间这种房可以住上一家人,父母子女都住在一起。中下人家,还不配一人一间房。不像农村的人家屋多地大,院分内外东西,三尺之童不入内院。
在乡镇的小街上,屋窄地少,前进做买卖,后进住家,有两房已经很不错了。
房内除了大
之外,还有妆台,有桌有凳,可知相当广阔。终于她摸到破妆台掉落的菱花镜。
“小丫头。”她徐徐蹲起:“不是我的想法一厢情愿,我说的是事实。”
“哼!我说的也是事实…”
她手上用了劲,将菱花镜向大
打去。
“铮!”刀击中了菱花镜,刀啸声说明少女已神乎其神地离开了窗旁。
她大吃一惊,这少女的听风辨器术,以及超人的反应,和快速的身法刀法,可怕极了。
但她必须冒险,必须按预定的计划死中求生。
“砰嘭…”她以快速如电的身法跃起,撞破了明窗,在明窗破损声中,掉到外面的天井去了。
少女晚一刹那到了破窗前,她已跃登瓦面,一闪即逝,拼全力逃命。
“这妖妇好机警。”少女站在破窗前收刀,苦笑着自言自语。
火褶子的光芒一闪。
“咦!”少女举着火褶子讶然轻呼。大
上的怡平失了踪,
上空空如也。
火招子不能久燃。少女熄了火褶子,不假思索地跃出破窗。
天井什么都没有。跃登屋顶,四下里一无所见。
“他像是被妖妇带走了。”少女站在屋顶怔怔地自语:“但…可能吗?”
最后,重返房中寻找,
底与
架上方都找过了,毫无踪影。
少女不得不承认失败,黯然上屋走了。
码头最北边,泊了一艘中型大船。
码头静悄悄,小乡镇的码头晚间极少有人活动,所泊的二十余艘船只,船上的人皆已进入梦乡。
这艘船外面也没有人活动,前舱的窗
中有灯火
出,舱门闭得紧紧地。
少女一跃而上,拉开舱门钻入。
里面坐了四个人:白袍人夫妇、白莲花、快活刀。
“女儿,空手回来了?”白衣裙美妇讶然问。
“女儿栽了。”少女坐下委委屈屈地说:“女儿没料到妖妇如此机警…”
她将发生的经过说了。
“糟!”白袍人说:“这一来,必定失去那小伙子的踪迹了…咦!”
外面传来一声闷哼,有人被人击中。
舱门拉开了,怡平伸入脑袋笑嘻嘻地说:“不得不来打扰,在下的包裹被诸位弄来了。
冯船主的船失了踪,猜想是诸位动的手脚。首先,谢谢诸位在古宅相助
险的盛情。”
“进来坐。”白袍人欣然说。
“你好坏。”少女羞红着脸说:“扮猪吃老虎。看来,是我打扰你了。”
“姑娘,怪我没向你道谢?”他踏入舱:“要
靴吗?麻烦得很呢!”
“不必。”白袍人笑笑:“江湖人最怕
靴,
了靴武技只能发挥两三成,坐啦!”
“谢谢。”他盘膝坐下:“可以请教诸位尊姓大名吗?在下认识白莲花、快活刀,如此而已。”
“老朽姓卓。”白袍人显得相当友好:“卓文俊。那是拙荆,姓景景玉卿…”
“哎呀!”怡平讶然轻呼。“庄老弟,怎么啦?”卓文俊讶然问。
“诸位都用刀。这位姑娘刀法发如奔电。”怡平扫视众人一眼“四十年前,刀神太虚仙客,大闹洛
龙门,一刀击破中州十三英的剑阵,震撼武林威镇江湖。之后十年内,没有人再发现他的踪迹。诸位定然与这位刀神老前辈有渊源。”
“不错。”卓文俊说。
“失敬失敬。诸位跟踪在下,到底有何用意?如果在下所料不差,诸位送回韦云飞之后,在下的一举一动,皆在诸位的掌握中了。”
“是的,你很不错。”
“韦纯纯姑娘在不在?”
“不在,但她是安全的。”卓文俊说:“跟踪你的用意,非常简单。”
“请明示。”
“走狗们的十二
礼物,的确是在岳州被人调包的。涉嫌调包的人中,你与神箫客便是其中之一。最可能的人,该是江湖六怪之一的灵怪。”
“拔山举鼎却认定是诸位。”怡平笑笑:“如果他们知道诸位中有白莲花,他更可能确定是诸位所为了。诸位认为在下涉嫌,有证据吗?”
“目前还没有。”
“那…空口无凭,诸位扣留韦姑娘…”
“主要的原因,是希望你能帮我们找到灵怪。”卓文俊捕捉他的眼神变化:“大概只有你,才能找得到灵怪。找得到,韦姑娘就可以恢复自由。”
“如果找不到呢?”
“老朽不希望找不到。”
“前辈在强人所难。”
“那是无可奈何的事。”
“诸位不要在我身上浪费工夫。”他不悦地说:“留意你们自己的事好了。拔山举鼎认定是诸位所为,已经大举入川,到三峡找诸位的居所。”
“咱们在此地现身,用意就是吸引他回来。”卓文俊说:“不过,据老朽所获的消息,他主要的不是找我们,而是另有阴谋。”
“前辈之意…”
“他如果赶回来,当然入川是为了我们;如果不赶回来,那就表示老朽的消息是正确的了。”
“他的阴谋又是什么?”
“高嫣兰。”
老天!又是高嫣兰?他脸色一变,不自觉地心中叹息,又激动又黯然。
“高嫣兰已经随公孙云长走了。”他摇头:“诸位胁迫他两人
扰枫桥杨家,以至让万家生佛那些人对他俩不谅解。拔山举鼎手下的走狗中,最少也有一半人可以轻而易举对付高嫣兰,用不着如此劳师动众。”
“高嫣兰算不了什么,但锦绣谷万花山庄,天马行空高骏谷主,却不是容易对付的,高家的子弟门人朋友一大堆,拔山举鼎就一直在找机会清除万花山庄。现在高嫣兰已公然站在乾坤一剑的一边,岂不是机会来了吗?”
“这…”“锦绣谷万花山庄在何处,你该知道吧?”
“哎呀!夔州!”他脸色一变:“我该想得到的!拔山举鼎好阴险!”
“所以我敢给你打赌,他不会回头来找我们追珍宝。价值连城的十二
珍宝固然重要,但阻止高家与乾坤一剑联手,却是对走狗们最有利的事。拔山举鼎是枭雄,他有不少智囊替他出主意,放出风声说要到三峡搜寻快活刀的巢
,以分散江湖朋友的注意,其实却志在夔州的万花山庄,行动快速以极,这时恐怕已经到达荆州附近了。他绝对不会回头来找快活刀的,他还未能证实快活刀的巢
到底在何处。同时,他也无法证实十二
珍宝到底是被何人盗走的。”
“估错拔山举鼎的人,不会有好处的。”怡平有意尽早结束谈话:“夔州是川东的产盐区,井盐的品质并不差,那边有盐运分司,经常有人偷运至湖广。虽然不是鄢狗官的盐区,但鄢狗官仍可以盐政大臣的名义过问。因此,拔山举鼎必定可以获得夔州官府的充分合作,对夔州府附近的。情势可以控制裕如,不难查出是否有诸位的隐身处所;除非诸位的基业真的不在该处,卓前辈,你释放韦姑娘,在下替你找珍宝,够公平吗?”
“有了珍宝,你就有韦姑娘…”
“诸位不像是有声望地位的人。”他起立整衣:“记得在下曾经救过你们一位姑娘,你们也曾救过韦云飞。这次你们临危援手,但你们掳走了韦姑娘。所以,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在下该告辞了,包裹可否赐还?”
“稍安毋躁…”
“不是在下躁急,而是没有再谈的必要了。”他不悦地说:“韦姑娘只不过是在下的邻居。南衡居士是武林名宿,他知道怎么保全自己的子女,他子女的安全与在下无关,在下已经把韦姑娘亲自交给他夫妇,责任已了,诸位挟韦姑娘来威胁我孤魂野鬼,不会有任何好处的。包裹请
镇上的江东老店,告辞!”
声落,他身形倒飞出舱,一闪不见。
没有人能拦得住他,他太快了,像是鬼魅幻形,快得令人目眩含怒而走,想拦他的人真得小心他出手攻击。在舱外担任警戒的人。已被他登船时所制住,离开时已没有人拦阻。
五人面面相觑,暗暗心惊。
“奇怪!他怎会沉不住气,没谈出结果就走了?”卓文俊颇感诧异:“不像他的作风。”
“为了高嫣兰。”白莲花旁观者清:“他的心
了,坐不住啦!姐夫,这是他追踪拔山举鼎的原因,也是他的弱点。”
“唔,他的估料相当
辟,我们真该及早应变。”卓文俊郑重地说。
“他所料颇有道理,拔山举鼎可能真是用一石二鸟的计谋,清除了万花山庄之后,再全力对付我们。我们在此地故意现身,无法将他们吸引回来的。”景玉卿脸上有明显的不安:
“太虚幻境封闭近一甲子,任何寻幽探胜的人,皆不得其门而入,但仍与世俗往来,以各种面目与江湖保持接触,难免会落在某些偶有所见的人眼下,也将引起某些有心人的注意。我想,拔山举鼎可能真有一些有关我们的线索,而且真有找寻我们隐身处的打算。我们如果不及早准备,很可能中了他的计算。”
“对,我们必须兼程赶回去准备应变。”卓文俊断然地说。
“可是,爹…”卓姑娘惶然轻呼。“你放心。这野鬼必定十万火急追赶高嫣兰,还怕失去他的踪迹吗?”白莲花拍拍卓姑娘的肩膀:“我保证你一定可以掌握他的举动,从中制造接近他的机会。”
“奇怪!”快活刀摇头表示
惑:“这小子不论是人才、武功机智,皆比那个什么武林一公子强十倍,那高嫣兰怎会选上公孙云长而排拒他的?”
“你呀?你也是个糊涂虫。”白莲花娇媚地白了快活刀一眼:“你想想,当年我是怎样选上你的?论人才武功机智,你比得上那冲霄…”
“哈哈!你后悔了是不是?”快活刀大笑。
“去你的!”
第二天,怡平在镇上的江东老店,向掌柜的取回陌生人
柜的行囊,花重金雇了一叶轻舟,星夜上航赶往荆州,恨不得
翅飞往与高嫣兰保持接触。
同一期间,宜都县城对岸的白洋驿码头,泊了一艘轻舟,舱窗是开着的,舱内坐着纯纯姑娘。她穿着一身水湖绿衫裙,秀发编成两
大辩垂在
前,淡雅的衣裙,掩不住她秀丽典雅的风华。她对面,盘坐着一位年青蓝袍书生,两位明眸皓齿的美丽少女。
江面辽阔,滚滚江
中帆影片片,船只往来不绝,各式大小船只来去匆匆。
船只按规矩皆靠左行驶,白洋水驿通常停泊下行的船只,上行的泊宜都。如按常情论,她这艘船应该是下航的船只。
“韦姑娘,你看,他们的船到了。”年青书生用把扇向江心一指:“三艘。中间那艘载着拔山举鼎和三位夫子。如果风向不变,今晚他们可以赶到夷陵州。”
“卓公子,你仍然打算跟上去?”纯纯含笑问。她的神色甚为安详,不像是俘虏。
“是的。我们的船比他们快,半个时辰后动身,仍可赶到他们的前面去。”
“卓公子,我不知你们这样跟踪的用意何在。他们声势浩大,即使发现他们为非作歹,你们也无力阻止。”
“韦姑娘,你后悔跟来了?”
“我不会后悔的。”纯纯平静地说:“我韦纯纯虽是一介女
,但对信诺信守不渝。令尊释放舍弟的条件,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有任何后悔。在你们向走狗们追出珍宝下落之前,我一定和你们衷诚合作,赴汤蹈火,我毫无怨尤。”
“韦姐姐。”那位稚气仍存的少女笑问:“你仍然相信庄怡平能找得到你?”
“是的。”纯纯语气充满自信:“我毫不怀疑。”
“你凭什么对他的信心这么坚定?”
“他为了救舍弟,费尽心机不惜出生入死。为了我,他也会同样尽心尽力。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从小我就信赖他,今生今世,我都会信赖他。”
“恕我冒昧,韦姐姐,”另一位年龄更小一两岁的少女说:“我知道你很喜欢他。但是,他喜欢你吗?”
“卓小妹,要喜欢一个人,是没有条件的。”纯纯脸上亮烁着异样的光彩:“我告诉你一个故事。”
她将江南妖姬与乔远的故事娓娓道出,最后说:“我知道庄哥哥对我,只有一份浓郁的兄妹之情,但我在等,等我长大,等他发现我是他值得喜欢的人;我是很有耐心的。”
“韦姑娘,你知道他爱的是高嫣兰。”卓公子笑笑:“他的心已经在高嫣兰身上。”
“他应该有机会去爱任何人,他将会从不同的爱中,去体会谁真的值得他去爱。我不怕高嫣兰,那位姑娘眼睛长在头顶上,庄哥哥浑金璞玉的气质,不是她那种女人所能看得见的,她只看到公孙云长那种光华四
,锋芒毕
的人。”
“韦姑娘,你认为我也是光华四
,锋芒毕
的人吗?”卓公子笑问。
“不,你是一位温文儒雅,英华内蕴的人,我尊敬你。”纯纯正
说。
“哦!我真希望能和庄怡平比较一下。”
“我从不将任何人和庄哥哥比较。”
“这对你是不是不够公平呢?你也应该有权选择有最佳条件的佳子弟。”
“人贵知足。”纯纯笑笑:“天下间佳子弟多的是,每个人对佳的看法,皆各有见解不尽相同。在我,庄哥哥就是最佳的佳子弟。”
“韦姐姐,你是说,我二哥没有希望了?”第一位少女移近纯纯问。
“我再说一遍,没有人能取代庄哥哥在我心目中的地位。”纯纯郑重地宣示。
“韦姐姐,你知道我们可以
你接受。”
“你们不能,任何人也不能。”纯纯脸上涌现另一种光华:“除了我的尸体,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假使高嫣兰嫁给庄怡平,或者庄怡平娶了其他女人,你怎办?”
“我会祝福他们。”
“你就接受其他的人吗?”
“不,爱过一次就够了,我不会再寻其他的烦恼。”
“那你…”“我会上衡山止止庵,平平静静地过一生。我已经说得太多,不谈好吗?”
“韦姑娘,我尊敬你。”卓公子苦笑:“你给我带来了难题,不管你的决定如何,都会有人受到伤害和痛苦。但我已决定,将尽可能帮助你完成心愿。现在,我们准备开船。”
下江的船只,通常只可行驶夷陵以下各州县。旅客要人川,通常要在荆州或夷陵换船。
从四川下来的船,通常以荆州为终站。
上下江的船,不论外型内表,皆显著的不同,构造各异。下江的船,根本就无法在三峡行驶。
拔山举鼎一群人,在夷陵逗留了二天,然后分乘两艘大船,三艘小型歪尾船,驶入西陵峡航向四川。
次
傍晚,怡平的轻舟赶到夷陵,他晚到了一天。
这时,他想赶也力不从心了,上行的船,一天走不了三二十里。有时,上一座险滩,就得花一天工夫。
船正在行走,碰上风一起,就得立即靠岸停泊,一天时间又浪费了,起三天风就得等上三天。
在这种峡道,即使肯花万金重赏,也没有人敢受雇冒险快航。李白诗下江陵: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
还;那只是诗人的丰富想像,事实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即使是雨汛水满期间,下放的轻舟,也不可能一泻而下已过万重山,沿途险阻多得很呢!
首先要做的事是打听消息。当然,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拨山举鼎那群人精明得很,行动秘密,消息的封锁事先已有周详准备,在此逗留二天,竟然未
丝毫消息。他找到一群地头蛇打听,毫无所获。
他不能立即动身,如果追过了头,走狗们留在后面办其他的事,他提前到达夔州枯等,岂不白费心机?说不定还会引起万花山庄高家子弟的误会呢!但是,他如果不早些前往而留在后面,走狗们袭击万花山庄他却无法赶到,岂不一切成空?
尽管他恨高嫣兰,但恨的反面仍有爱的存在,也不希望万花山庄毁在走狗们手中。
打听不到消息,他心中极感不安。
浪费了一天工夫,傍晚时分,他带着满身疲劳和失望的情绪,返回码头的南郡老店。
南郡老店在北码头,位于城外码头区的偏僻角落,面对着西北两里外江心的郭洲。那时的郭洲并未一分为二,而且面积不大,长约两里,宽仅里余。江水从西陵峡冲出,山势尽地势开阔,江面陡涨两三倍。
郭洲把江面一分为二,东面近州城一条称为内江,西面主水道叫外江,在州城又会合。
后来洲又一分为二,江面便分为三股;郭字又讹成葛,成为葛洲三江,扼住大江的咽喉。
上行的船只规定走外江主航道,通常在北码头发航。
他住在南郡老店,用意就是便于雇船。
店中旅客众多,人声四杂。他有点烦躁,不愿在客店的食堂进食,便向带钥匙领他到西院上房的店伙
代,将晚膳送到房中。
上房的住客,皆是出得起店钱或者有家眷的人,比那些住大统铺的水客身份要高些,因此稍为清净。
店伙开了门锁便走了,他毫无戒心地入房。
还没到掌灯时光,房中仍有亮度,唯一的小窗供给光源。房子太大,没有内间,一
一柜一桌两凳,别无长物。
他掩上门,解下百宝囊正想往
上一丢,却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有人叩门。
他以为是店伙送茶水来了,头也不回信口说:“进来!门没上闩。”
蓦地,他看到了些什么,一阵寒颤通过全身,那
骨悚然的感觉,像
涛般袭击着他。
他奔走了一天,四处向地头蛇打听消息,对方很可能在夷陵布有眼线,当然对他加以注意。
他看到的是:
底深处似乎有物体移动。
是双人大
,夏天没设有
帘,下面幽暗,
下内侧更是看不到景物。
但他居然看到了,有黑色的物体轻微地移动。
千锤百炼的江湖经验立生本能的反应,他连想都没想,蓦地飞升来一记半空斜转大侧翻。
房门恰好推开,暗器啸风声尖厉刺耳。
同一瞬间,
下有人滚出,三把飞刀配合房门口用暗器袭击的人夹攻。
从房外抢人发
暗器的人,也是个暗杀行家,暗器打出人向下扑。这是说,两面用暗器夹攻的人,皆匍匐在地,不致被暗器所误伤。
飞刀与三枚三棱钻控制了近丈空间,不管他向任何方向问避,都难逃大劫。
暗器几乎贴他的靴底擦过,假使他不是向上升,又假使升的速度不够快,那…
两个家伙在伏下时便发现暗器无功,几乎立即跃起,准备再发暗器。
“噗!”他手中的百宝囊已先一刹那扔出,半空中反击依然奇准无比。
同一瞬间,房门口出现了另一个人,哼了一声,踏入、伸手、出指、中的。
“嗯…”从
底钻出的人,被百宝囊击中脑门,像昏了头的
,佝偻着旋转着,最后扭曲着摔倒,手中另三把飞刀先一刹那失手掉落。
发
三棱钻的人跃起时,没料到身后有人出现,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背心身柱
被指头点中,浑身一震,向前一栽,手中另三枚三棱钻洒了一地。
“好俊的凌空旋龙大翻腾!”娇娇甜甜的嗓音入耳,喝采声确是出于真诚的赞美。
“夸奖夸奖。”他轻灵地飘落:“谢谢!卓独娘。你来得真快。”
来人是卓姑娘,一身青儒衫,发结用一只玉环加缎带绾住。齿白
红,秀逸超绝。
天下间哪有这么俊秀的男人?她真不适宜易钗而笄。
“我比你早到大半天,信不信由你。”卓姑娘掩上房门:“我有专用的快船;也有最舒适的大船;还有令吃水饭朋友害怕的鬼船;还有…”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非常了不起。”他拾回百宝囊:“你请坐,穿男装真俊,你在逗那些找婆家的闺女发疯。我告罪,得先问问这些家伙的来路。”
“还用问?毙了,错不了。”
“你…你知道…”
“他们是乾坤一剑的人,公孙云长和你争风,无
得派人暗杀除去情敌。”
“乾坤一剑派的人?老天…”
“当然不是那老狗亲派的,是公孙云长派在此地的眼线,他们早些天就奉到指示,只要发现你,必须不择手段要你的命。庄兄,你和他争高嫣兰…”
“卓姑娘…卓兄,这与争高姑娘无关。”他恨上心头:“他派人暗杀我,另有恶毒的理由。”
“咦!你与高嫣兰…”
“别提她!你知道我在城陵矶养伤的内情吗?”
卓姑娘一怔,脸上涌现另一种光彩。听到他对高嫣兰所发的
忿语气,这位假书生显然心中高兴极了。
“我不知道。”卓姑娘摇头:“我很关切你,但你那时好像
得住,猜想你是被走狗们打伤了。庄兄,能告诉我吗?”
“这…”“不要把我看成敌人好不好?庄兄。”卓姑娘幽幽地说:“我爹对付你的手段容或有点不近人情,但可以保证绝无恶意。”
“我并没有把你们看成敌人呀!”他说的是实话:“在岳州我上了几次当,死了好几次,说出来并不光彩,你不知道也就算了。”
“你每一次上当遇险,都是为了高嫣兰。”卓姑娘忿然地说。
“胡说。”他不愿再说下去,拾回所有的飞刀和三棱钻,把两个刺客施放在壁
下,搜掉对方身上所有的凶器,略一察看,脸色一变。
“看出什么不对吗?”卓姑娘问。
“这两个家伙,都是白道中颇有名气的人物,怎么竟然无
得做起刺客来了?”他指指一堆飞刀:“刀不带吹风,重心在前,血槽自内收,可以让空气自行灌入,极为歹毒。这是武林中霸道的浴血刀,号称有毒却没有毒的毒刀华易,震慑江湖的暗器。毒刀华易曾经是九江的名捕,曾经追随万家生佛与拔山举鼎周旋经年,去年秋天才离开万家生佛的,去向不明,他怎么…”
“转投乾坤一剑,不是很合理的事吗?”
“好,就先问问他。”
毒刀华易是被百宝囊击昏的,冷茶往头脸上一例,再拍打双颊,片刻便醒。
“首先,我要知道你是谁。”怡平用一把飞刀抵在毒刀华易的右颊上:“说一句谎,你就得挨一下。我对你这种卑鄙的暗杀凶手十分反感,你最好不要
怒我。”
“你除了杀我,得不到任何口供。”毒刀华易咬牙说,躺在地上竟不敢活动,可知口气虽然又硬又英雄,但掩不住
厉内茬的神色。
“嗤!”飞刀在颊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直冒。
“现在,再问一句:阁下姓甚名谁?”
“哼!在下…”
“嗤!”左颊又出现一道口子。
刀尖移至鼻尖。
“你贵姓大名?”怡平冷冷地问。
毒刀华易强硬不起来了,眼中有恐惧的神色。
“在下华…华易…”毒刀终于招供了。
“谁差你来行刺的?”
“万家生佛…”
鼻尖裂成两半,毒刀华易成了个血人。
“哎…”一声轻响,右耳轮裂开一半。
“住手…”
左耳轮也裂了一半。
“你这混帐东西生得
。”怡平的飞刀尖停在对方的额上:“要咬攀嘛,也该咬攀些有权势的人。万家生佛的人死伤惨重,他自己也受伤不轻,带了大批棺材,凄凄惨惨回仁义寨办丧事,要应付那些死者的家属,已经令他走投无路,他派人来行刺一个不相干的人?你尽管胡说好了,反正你这位同伴吉一钻已经招了供,你的口供可有可无。你尽管胡说八道好了,反正倒楣的决不是我孤魂野鬼庄怡平。说!”
“少…少堡主派…派人传下话,所…所以…”毒刀华易已语难成声。
“公孙云长来了?”
“没…没有,只…只派人传话…”
“你在这里潜伏多久了?”
“快…快半年,过了年就…就来这里。”
“快半年了?派你来这里干些什么勾当?”
“留意江湖名宿高手往…往来的动静。”
“好家伙!”怡平悚然地说:“难怪这狗东西知道名宿高手的行踪,原来他在各地派有眼线,高嫣兰在岳州出现,他事先早己知道了。阁下高嫣兰下
庭游玩,消息是你传出的了。”
“这…”“你想再挨几刀?”
“是…是的。高家的船出…出峡,一定靠泊在此地,人下船之后,船再放空回航,所以知道。”
“拔山举鼎那群走狗,何时经过的?”
“一…一天前。”
“你的消息传向何处?”
“荆州。”
“传出了?”
“传出了。”
“你给我滚!”怡平愤然赶人。
毒刀华易爬起就跑,满脸全是血,发疯似的奔出房外,奔向院子的出口。
已经是掌灯时分,旅客皆在房中拾夺,院子里甚少有人走动,暗影中闪出两个黑影,一掌劈中狂奔的毒刀华易后脑,将人扛上肩,闪人一间上房。
“庄兄,你问得太马虎。”卓姑娘不以为然:“对待一个要杀你的刺客,未免太仁慈了一点。另外一个交给我,我要把他们每一件卑鄙肮脏事全榨出来。”
“人是你制住的,应该属于你。”怡平点头同意。
卓姑娘击掌三下,门外出现两个青衣人。
“带走。”卓姑娘挥手下令。
两个青衣人进房向怡平友善地行礼,把人和所有搜出的兵刃暗器物品一并带走了。
“令尊令堂都赶来了?请坐。”怡平肃容就坐,自己在对面坐下:“我想,你们的基业真可能在三峡某一处隐秘地方。”
“我很佩服你的判断。”卓姑娘微笑注视着他:“不过,我仍然不相信拔山举鼎意在围谋我们。他们的信息传递非常快捷,黄山炼气士覆没的消息传出,他们毫无动静,依然进入三峡不再回头,已经走了四天。”
“走了四天?哎呀!赶不及了。”怡平脸色一变:“我得赶快…”
“赶到万花山庄?”
“这…是的…”怡平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
“仍是为了高嫣兰?”
“我…我只希望能替正道人士尽一份心力。”
“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吗?”
“你是说…”
“他们乘船走的,像蜗牛般慢。陆路虽然远了三倍以上,但保证可以赶在他们前面。”
“陆路?陆路已经快十年没有人行走了…”
“没有人走,那是指正常的商旅而言。万山丛中毒蛇猛兽成群,蛮人出没处处凶险,但原始丛莽中仍有山民可走的路,知道山川形势仍可通行无阻。只要带足山行需用物品,裹粮入山可保安全,一天走上百里该无问题。”
“卓姑娘知道…”
“我叫梅英。”卓姑娘脸上有明显的自信神情:“我知道怎么走。而且,可以保证在他们之前到达万花山庄,你也敢走吗?当然我不能保证沿途是否有意外发生。”
“那就谢谢你啦!”
“明天一早我们就动身。”
“令尊令堂…”
“他们要监视另一批人,另一批意图可疑的人。你我两人动身,人多反而误事,多一个人就多一份顾忌。赶路人越少越好,做事人越多越妙,不能两全。”
“这…梅英姑娘,恐怕…”
“你怕有所不便?你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山行物品由我准备,你要准备兵刃暗器。
你怎么把黄山妖道的宝剑丢掉了?”
“我不习惯带兵刃。”
“那不行,山中的猛兽和蛮人不易对付,带剑不如带刀,刀才是保命的利器。要不要我替你准备…”
“我不要你们的快活刀。”他一口拒绝。
“有时候你是相当固执的。”卓梅英奖然一笑:“我也不带快活刀,以免你的高嫣兰误会。”
“梅英姑娘,什么我的高嫣兰?”他苦笑:“这些话如果传出去,老天爷!你知道会有多少人找我兴问罪之师吗?请不要再提她好不好?”
“好,不提她,提韦姑娘纯纯,不得事吧?”
“这倒无妨,反正她人在你们手中,我放心得很。”他的神情轻松下来了:“我答应替你们找珍宝,这还不够吗?”
“我是说,你好像不太关心她。”
“以关心一个邻居的姑娘来说,我已经热心得过份了,对不对?”
“你对她仅止于邻居的感情?”
“那是当然。”他的语气出奇地平静:“小时候,我和她在一起玩耍。小时候天真无
,我把她看成一个爱哭的、拖着鼻涕的小妹妹。然后,十年久别,回来她从丑丫头变成小仙女了,见面不过三两次,我又仆仆风尘做我的江湖
人。要不是在岳州恰好碰上她有困难,也许一辈子我也不可能与她重逢。天色不早,我的晚膳快要送来了,我去
代多加两味菜,有兴趣赏光吗?”
“好啊!求之不得。”卓梅英欣然说:“从敌人变成朋友,你作东也是应该的。”
“你心里明白。”他说:“自从我见过白莲花之后;我就没把你们看成敌人,你可不要昧着良心胡说。我对白莲花盗了袁州严国贼一大笔珍宝是极为佩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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