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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神通迷离
 她被一盆凉水泼醒,眼前灯光刺目,想身坐起,却无能为力。

 双手被牛筋索捆在背后,气机被重手法所制,一用劲就身躯发虚,气一即散,无气即无力。她长叹一声,知道完了。

 她被摆放在一张八仙桌上,灯火通明,四周围着十余名男女,似乎在检验她这一堆零碎。

 她穿了紧身衣,但各处分别绑了一些零碎布决。怪头罩已经下,出本来面目。

 她认识站得最近的人,没错,九州冥魔。

 她在颖州才认识九州冥魔的真面目,九州冥魔在颖州公然面,有意让人瞻仰他的英风豪气,一代魔头一表非俗。

 她的百宝囊和剑,排列在身边。

 两囊六寸双锋针,一囊四寸无影神针,另有飞刀、飞缥、扁针、飞蝗石…洋洋大观陈列在一旁。

 有针的一双护臂套,则在九州冥魔手中。

 “你是神针织女。你很了不起,所以受到优待。”九州冥魔把玩着她巧的护臂套,眼神温和,说的话也和气:”你追蹑四海牛郎,千里紧模不舍,杀了他不少得力臂膀,称你为当代江湖奇葩,你实至名归。你是他要的人,我派人把你送到宿州交给他。”

 “我算是栽在你手上了。”她绝望他说。

 “你说什么。算是栽在我手上了?”九州冥魔一怔:“擒你的人不是我,我哪有闲工夫去各店布状?派在客店暗中侦伺的一个人,平白失踪,而且有两个加盟的小辈逃掉了,所以派人搜查旅舍的客房,发现你的住处可疑,人又不在房中,你的行囊也暴了江湖人身分,所以派人在房中等你,事先根本不知道你是神针织女。幸好不知道你的身分,不然公然捉你,很可能有几个人死在你的神针下。”

 她如梦初醒。

 狠盯着这个她应该认识的人。

 口音不对,所说的话明显是陌生人。

 “你知道我说什么。”她不死心,再用活探索…

 “算了,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目下已是四更,我得分派人手布搜索网,人手不足,暂时不能派人连夜将你送往宿州,天亮后再说。”

 “你以往不认识我?”

 “不认识,我一直就在颖州坐镇。”

 “坐镇?”

 “哦你在探口风。”九州冥魔将护臂套丢下:“我已经用独门手法,制了你的气血二门,你如果妄想挣扎逃走,毁了气血两海就得派人抬你了。”

 “阁下…”

 “不要再妄想探口风了,认命吧!四海牛郎赶回宿州等你,你却在这里出现,这一错过,你幸运地可以多活两天。”九州冥魔伸手拍拍她的脸颊:“也许他舍不得杀你,你很美,他对美丽的女人是有一套的,顺着他一点,保证你可以逢凶化吉,呵呵…九州冥魔在大笑声中,率领爪牙出厅,留下一男一女看守,让她横陈在八仙桌上。

 这是农舍的厅堂,设备简朴,泥土地面怪昧四溢,没有地方可躺,八仙桌是唯一可躺的地方。

 “这人不是九州冥魔。”她心中暗叫。

 九州冥魔应该认识她,她以曾经戏弄过九州冥魔而自豪。而这个九州冥魔居然说不认识她,可知必定是冒充的。

 为何要冒充?有何阴谋?她百思莫解。

 她用不着思索其他的疑团,当务之急是自身的处境,她落在四海牛郎的爪牙手中了,命运也决定了。

 但她一点也不害怕,这原是她意料中事,要想得到些什么,就必须付出些什么。

 她冷酷无情地杀掉四海牛郎不少爪牙,让四海牛郎的声威无法提升至天下巨霸境地,她用命付出理所当然。

 只是,迄今为止,她一直无法接近行致命的攻击,难免感到遗憾,仅杀掉一些爪牙,的确于心不甘。

 看破了生死,她的心情并不怎么紊乱。

 唯一令她感到遗憾的是,她没有机会去寻找那位让她魂京梦索的杨敏了。

 人海茫茫,到何处去追寻?

 她也生出后悔的念头。如果她将追蹑四海牛郎,报复所受污辱、几乎毁家的复仇行动,改为努力追寻杨敏的目标,很可能成功地找到杨敏。

 找到了又能怎样?她对杨敏一无所知,杨敏对她的看法和心目中的印象,她也无法进一步了解。

 浮水相逢,伸手管一件不平的事,帮助某一个需要帮助的人,事后挥挥手道一声珍重分道扬健,这是江湖家客的豪气襟怀,无牵无挂没在心上留痕。她想:或许他已经忘了这件事。

 胡思想会增加心理上的负担,她强迫自己不要想前情往事。侧卧在桌上很不舒服,背捆的双手已感到麻木,即使她的气血二门不曾被制,也不可能挣脱捆手的弹极佳的牛筋索,那是捆江洋大盗专用的捆绳、对付内外家高手的利器,挣扎的张力增一分,立即反弹的收紧韧也增一分,愈勒愈紧,直至双腕成残为止。

 挣脱逃走的可能微乎其微,得另行设法逃生。目光落在两名看守身上,心中一动。

 男的年约四十出头,眉大眼显得精明源悍,站在仅开启一扇门的门外侧戒备。

 女的是颇有姿的半老徐娘,所佩的刻装饰相当华丽,坐在壁旁的长凳上倚壁假寐,面对着她闭目歇息。

 其实她的一举一动,皆瞒不了这位女看守。

 “你们要这样捆住我送到宿州,是不是故意毁我的双手?那须要乘两天坐骑呢!”她用心地制造身的机会,向女看守高叫:“我的气血两海已被制住,还怕我逃走吗?”

 “小女人,不要妄想打逃的主意。”女看守睁开双目盯着她明等:“不挣扎绝对不影响血脉的流通,捆你的人是此中专家。”

 “我…我要方便。

 “好呀!你揪住你的头发,拖到后院的茅坑,剥掉你的中衣,按在蹲坑上方便,其他概不负责,脏不脏与我无关。我这就拖你去。”女看守懒洋洋站起笑:“不要妄想做上宾,只有做死回的份。”

 “你…你不要待我。”她继续努力寻找机会:“你知道四海牛郎那混蛋,和我发生的纠纷吗?”

 “不知道。”女看守重新坐下:“只知道奉命看管你,不许出差错,只要不整死你,其他事故我有权处理,打骂在我手中。”

 “我如果答应那混蛋的条件,很可能成为振武社社主的女人,那时,你不怕我向你报复?”

 “你有没有搞错?我是九州会的人,振武社管得了我?好笑!”

 “你心中明白,九州会与振武社其实是一家人。”

 “那又怎样?等你成为社主的女人时再说吧!他的女人多得很,多你一个也改变不了他的个性。他的个性是不听女人的头话,那是一个真正的心硬如铁英雄,所以他的弟兄,很少发生背弃他的事故。”

 “这”

 “死心了吧?给我乖乖认命,不要妄想出怪点子制造逃走的机会。我知道你了不起,聪明机警工于心计,你把比你超强百倍的劲敌,追逐千里依然盛气不减的事迹,已经传遍江湖。我担任看守的这一个时居中,一定要全神贯注防止你弄鬼,明白了吧?你任何诡计也无法施展,好好睡觉养足精神,明天还要赶路呢!”

 拥望的感觉爬上心头,她无奈地叹息一声。

 这些人知道她难,全神贯注防范她逃,看守之严可想而知,她怎能制造身的机会?她被捆死再制了气血两海,仍派两个高手严密看守她,她即使能对付得了一个,也逃不过第二名高手的掌握。

 唯一的希望,是押抵宿州之前,这期间发生剧烈的变化,出现可身的奇迹。

 她想到这些人追索的两女,心中油然生出无限希望。

 笑孟尝的女儿,也许比她更高明些,所以九州会就在情急之下,用残暴的手段,胁迫跟来看风声的群雄协助,以弥补人手的不足。

 只要两女能制造大混乱,她也许能抓住身的机会。

 外力发生重大变故,她才有希望,目下唯一可做的事,是等待、等待,希望未绝。

 五更初,两村的百余名男女整装待发,预计分兵两路,左右抄出二十里,再回头派人分头搜索可疑处所,其他的人听信号布成半孤包围圈,合围将人堵在中间捕捉。

 每搜完一区,如无发现,再围圈另一区如法炮制。一天之内,将可踏遍东乡的每一区每一寸土。

 这是最笨拙、最浪费时间的搜索方式,而且无用,人马仅百余骑,根本不可能形成有效的包围。

 田地、荒野、废墟、野林、河川、沟渠,躲两个人安全得很,哪能按遍每一寸土地?除非有大批猪犬可用。内行人一听这搜捕的方式,便知是狗屎计划不切实际。

 但真正内行的人,却知道这是虚张声势、另有用意的计谋,包围搜捕只是幌子。

 那些整装待发的人,慢整理坐骑谈笑自若,毫无急于出发的忙碌气氛

 大搜捕的计划与进行方式,昨晚在城厢胁迫群雄时,便有计划地传出了,有计划地让有心人知道计划的内容,也让猎物有机会找安全的地方藏匿。

 果其不然,天亮后人马仍然留在两座村落不曾出动。

 两村位于南乡,距城四五里,昨晚他们在西门外大街,用雷霆手段胁迫群雄就范,所走的小径不经过南门外,南门外市街的市民,并没受到干扰。

 人马终于出发,片刻便散布在南门外的郊野,派出十八个男女扮成乡民,深入南门外的街巷侦查。

 其他的人把坐骑藏在树林内;远远地监视南门外市街的动静,注意是否有可疑的人往乡下走。通向南乡的大道,则派有四个人伏路,随时准备现身向可疑的人盘查。

 情势有点明朗化了,猎物藏匿在南门外市街,消息可能相当可靠,因此大举出动。

 八仙过海,各展神通。

 双方在这里都是陌生人,人多的一方显然占了优势,有充足的人手广布眼线,有坐骑可迅速进行追搜。

 他们不可能逐屋搜寻,也不敢如此嚣张。

 上次白衣神兵过境,县城幸获保全,但四乡杀戮之惨,空前绝后,十室九空,民众死伤八九成。这些劫后余生的乡民,以及城内的百姓,把匪盗恨入骨髓,一旦被当成匪盗,他们这些人势将被埋在麦地里做肥料。

 天亮后不久,城内的治安人员蜂涌而出,南门外的市街,可看到成群结队的捕快巡走。

 除非能把猎物退出城遁入乡野,他们白天绝对没有拔刀剑行凶的机会了。

 两位姑娘摆明了要斗智,他们却摆出阵势要斗力;一在暗一在明,看谁神通广大。

 如果两位姑娘真要远逃,可能早已远出百里外,也许已经绕道难宁,昼夜兼程奔返徐州了。

 在这里不时现踪,就表示要和他们玩你追我赶捉藏游戏,牵着他们的鼻子走,不由他们不玩。

 有人受伤,有人被杀,他们怎能不玩?而且发誓要不顾一切玩到底。

 九州会打出旗号的第一件影响威望事故,他们哪能半途放弃承认失败?

 等待,双方都在等待。

 近午时分,在外围封锁的人,轮番进入南门外市街进食,不带兵刃仅带暗器,态度倒还和气,没引起市民的反感,减去不少敌意。

 双头蛇孙尚志偕同女皇蜂王玉秀,出现在一家小食店的店堂。

 南门不是宿站,街市也比东西两门范围小得多,食店的规模也小,店堂仅可容纳四桌食客。

 今天食客少,午膳时分仅有五六位乡民就食,一碗面两角饼狼虎咽。

 两人吃了四盘小菜,只来一壶酒意思意思。

 酒菜刚上桌,邻桌便来了三名雄壮的青衣人,一位间有仆刀,两人有铁尺、细绳、镣链…巡捕与捕决,一见便知。

 店伙计巴结地送来小菜,也有一壶酒。

 佩刀的巡捕盯着双头蛇一笑,自己斟酒。

 “两位,何时可撤走?”巡捕举酒杯亮了亮:“在下不知道你们的消息从何而来,所知道的是,那两个女人根本不在此地,浪费了老半天,还不死心吗?”

 “咱们的消息绝对正确,人的确在这里。”双头蛇也一笑:“只是不知躲在哪一家的地窖里,反正她们是跑不了的,我保证。”

 “晚上大搜?”

 “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巡捕冷冷一笑:“昨晚在西门外市街,你们幸运地没留下尸体。今晚…”

 “老兄,不要吓唬我。”双头蛇也冷笑:“你知道干预的后果吗?”

 “他姐的你才要考虑后果。”巡捕脸一沉,虎目冷电四:“全县包括宿州,每一座村落都封路断绝交通,对付百十名盗匪,足以将你们化骨扬灰。我不想付出代价,所以开只眼闭只眼。一旦必须付出代价,那就会不惜任何代价加以扑灭。在下已查出一些人的底。你,竖起你的驴耳听清了,双头蛇孙尚志,三天之内,我一定可以兵临颖州孙家大宅,连挖掉你的根基,你信是不信?哼!你不要惹火我?阁下。”

 “你威胁我吗?”

 “放你娘的狗!”巡捕“砰”一声摔破酒碗,站起虎目圆睁:“威胁你?你未免太瞧得起你自己了,我是不想出人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放你一条活路,你是什么东西?

 不要给脸不要胜。”

 “你…”双头蛇的睑一阵有一阵白。

 “只要我一口咬定你是山东响马的余孽器火蛇,保证会全县哗然争吃你的。”

 “你要玩法?”

 “必要时为何不能玩?处理非常事,就得用非常手段。我警告你,替我传活给什么九州会主,我允许你们接江湖规矩玩,千万不要误伤本县民众。如果你们胆敢明火执杖胡搞,我保证你们没有几个人能平安遁走。记住,在下已经警告过你了,放明白些,不要让你们理骨此地。”

 伸手一挥,酒菜撒了一地,三人呼了一声,大踏步出店走了。

 “这狗王八可恶!”双头蛇拍桌大骂。

 另一桌突然站起一个雄伟大汉,留了大八字胡,与九州冥魔的大八字胡一模一样,身材似要修长些。

 “你骂谁?”大汉跨一步便到了双头蛇身旁,双手叉用凤官话质问,来势汹汹。

 双头蛇本来一肚子愤火无处发,火头上顿忘利害,倏然站起。“狗娘养的…”站起时子还没直,大骂中一耳光出。

 大汉左手一格,快逾电光石火,一切掌封住他的腕门,右拳同时击中肚腹,响声如中败革。

 “扼…”他厉叫,上体下俯。

 “砰”一声响,大汉的右肘下控,撞中他的肩背,撞击的压力沉重如山,他向下仆倒。

 这瞬间,女皇蜂纤手疾伸,双龙戏珠取大汉的双目,下毒手了。

 大汉的手快得骇人听闻,右掌一排便架开攻面部的纤手“劈啪”两声脆响,给了女皇峰两记正反耳光。下面提脚前瑞,瑞在女皇蜂的左膝上,打击上下齐至。

 “哎晴…”女皇蜂仰面便倒。

 两人一仆一仰,像是同一瞬间倒下的。

 学拳手招,不如一快;有心计算无心,快速绝伦的打击是成功的保证。

 “把你们的人拖走,快滚!”大汉向咬牙切齿从外面入的三个大汉暴叱:“下次犯在我手中,一定废了弄进死囚牢让你们快活。”

 气势慑人心魄,把抢人的三个大汉震住了。

 “阁下是捕房的人?”留了鼠须的大汉厉声问。

 “不是,管闲事的。”

 “亮名号,管闲事该有担当。”

 “九州冥魔。”大汉声如雷震。

 “什么?你冒充咱们会主?真是不知死活,你找死?”鼠须大汉大惊小怪。

 “嘿嘿嘿…”大汉笑:“任何人都可以自称九州冥魔,是否冒充,得看是否有得住风险的能耐。你们的会主啸聚了一些狐群狗,便敢自称九州冥魔,真是人不要睑,万事可为,呸!”

 “咱们…走…”爬起的双头蛇含糊地叫,步履踉跄向外走:“扶我…-…

 把…”

 要冒充某个人,就必须自负担那人的恩怨风险。

 神箭秀士在领州冒充九州冥魔,立即就引来飞虎公孙成大举前来讨债。

 九州会的重要心腹,都知道真正的主人是神话秀士。

 现在碰上另一个九州冥魔,不管是真是假,在心理上就感到不自在,溜走是唯一的选择,要和对方争辩,可就得贻笑江湖了。

 巡捕偕同两位捕快,与自称九州天魔的大汉,并肩向街口走。

 “在下余世贤。”巡捕笑地自报姓名:“在刑房有一份差事。”

 县里的三班六房,刑房是治安单位,成员有一半是编制内的,比方说;巡检(从九品官)、巡捕(管束)、捕快(役),其他则是义务役的丁勇。

 在江湖定位上来说,他们属于白道人士。指挥掌握,通常由县丞大人指挥运用办案缉凶。

 “定一刀余爷。”大汉也善意地微笑:“精明干练,凤地区名捕之一,可惜老成持重,冲劲不够。他们有人知道你的底细,所以敢封锁城郊。”

 “那是不得已的事呀!我不想…”

 “不想有人死伤,我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反正要走的。”

 “你真是九州冥魔?”定一刀笑问:“如果穿上华丽的衣袍,就有五七分与那位会主相像。那位会主自称九州冥魔,所以开始我并没介意。”

 “九州冥魔曾经为你们白道朋友带来困扰吗?”

 “没有,所以咱们对他保持客气呀!”

 “这个九州会主…”

 “我认为他是假的。你呢?”

 “他能冒充,我为何不能?”

 “老兄,不要。”定一刀诚恳地说:“要建立声望佳誉太难太难,需全力以赴;要砸商誉招牌,是非常容易的。九州冥魔声誉崛起,正道人士十之八九为他喝彩,你们大家有志一同冒充他,存心毁他的声誉形象,不好。这个狗九州会主的凶残作为,分明是存心伤害真九州冥魔的声誉,破坏他的怪杰形象。真的九州冥魔为何不站出来辟谣以正视听,实在令人感到不平。”

 “这个九州会主,就是希望真的九州冥魔站出来,便可正式取而代之。这种事平常得很,既非空前亦非绝后。而且绰号相当的人也相当多,你怎能拍膛指责别人也用同一绰号?”

 “说得也是。这个狗会主没透姓名,真的九州冥魔也从没通名道姓,所以容易混淆人耳目。喂!你来了多久了?”

 “连夜赶路,相当辛苦,辰牌末才抵步,还没弄清情势。你很危险,那个双头蛇毒得很,你那样他,我真担心他暗算你,所以…”

 “谢啦!我还应付得了。老兄,贵姓?”

 “姓杨。”大汉揭掉贴在上的大八字胡,出短短的小八字胡:“交给我,余爷,不要积极干预,以免枉送性命。严加提防,摆出强大的武力做后盾,吓阻他们在城厢行凶,就可以他们早离疆界。”

 “我本来就作这种打算,不想牺牲一些弟兄逞强向他们施

 杨老兄,需要了解情势吗?”

 “我得进行打听…”

 “走吧!我请你喝两杯,咱们好好谈谈。”

 “好哇!我是酒囊饭袋,叼扰你一顿,你是好主人,先谢啦!”

 双头蛇和女皇蜂被摆放在树林里,有人帮他俩服药推拿,有人问长问短,一个个气愤填膺。

 双头蛇内伤严重,气海毁了。那一拳真有鬼,不但震得内腑离位,而且把丹田的机能消去十之七八。

 丹田部份看不出有何重要器官,只是一堆结构组织,与心肝肺完全不同,一旦组织紊乱,气海便自行溃坏了。

 这是说,双头蛇的内功只剩下一两成残余功能。

 再就是肩肿骨中间的脊椎也出了问题,督脉出现严重的阻碍。

 那一肘下撞的力道不重也不轻,足以让这条蛇的头,永远无法保持正直抬起的功能,今后见人就低了一头,永远不能抬头作威作福了。

 女皇蜂也好不了多少,右股骨裂,即使能有灵丹妙药让裂骨愈合,功能也大打折扣。

 这表示后走路一瘸一瘸地,极为不便不雅,休想再飞檐走壁,从一高手降至三,也不宜以花容月貌惑人了。

 “孙大爷,那人自称九州冥魔,你相信了?”一位中年人郑重地问:“会不会是捕房派人冒充的?江湖的牛鬼蛇神谁敢冒充咱们会主?”

 显然这人不是九州会的心腹,是新加盟的人,所以称双头蛇为大爷。

 “不是我相信与否,而是不得不防这人混淆视听,令人惑难辨真假,欺世盗名并不是罕见的事。”双头蛇只好加以掩饰:“赶快派人前往唐村,向会主禀告经过。天杀的!这混蛋坑惨我了,我的内功…”

 “你的内功毁于一旦。”有人说风凉话:“你还有返回颖州安享天年的幸运,咱们这些人在为本会建树威望期间,天知道会有多少人抛头颅洒热血,有多少人可以见到本会壮大雄霸天下?早走早好,孙大爷。”

 “好像你整惨了不少人,坑了许多人。”另一位仁兄说的话就难听了:“比方说,上次那个叫杨明的人,女皇蜂把他引给你,你用惨毒的手段,把他整得只剩一口气,虽然他逃掉了,天知道死在哪条沟渠里?如果算是报应,老天爷对你未免太过仁慈了。回到颖州安享余年,那就算得是洪福齐天了呢!真得好好感谢上苍对你特别眷顾,多烧香拜神佛感谢老天爷慈悲。”

 “你们少说几句废话好不好?”一位瘦竹竿似的中年人,大声倒喧闹的声音:“咱们不能在这里围堵了,堵也是枉然。要是捕快出动壮勇对付我们,那将灾情惨重,不但要牺牲不少人手,而且后患无穷,再不走可能就来不及了。”

 “不能走。”双头蛇急叫,制止撤走的态度坚决。

 “为何?”

 “咱们在这里,并非以围堵为目标,而是虚张声势,掩护另一组人办事。咱们一走,另一组人的事就办不成了。只需派一个人回去传讯,其他的人务必待命行动。”

 “要不要派人毙了那个假九州冥魔?”有人问。

 “不必了。”双头蛇打一冷颤:“咱们没有人能对付他,我不想因此而误了正事,再被他废了咱们几个人,如何向会主代?”

 他心中有数,在场的爪牙中,的确没有可与九州冥魔一拼的人。

 对方如果不手下留情,他哪有命在?他是一高手中的高手,起冲突时抢先动手,竟然反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其他的人哪得起一击?

 如果是真的九州冥魔…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了三倍。

 唐村中的村民,一如往常活动,出而作,入而息,与平时似无两样。

 借住的暴客们,一整天也不见有人在外走动,早上乘坐骑远出的人,入暮时分仍不见返回。

 从外表看,似乎借住的人那个在I。

 神针织女仍然囚在那家农舍的后堂中,看守始终保持两个人。

 本来要在快天亮时,派人押送她前往宿州与四海牛郎的,但九州会主临时改变主意,仍然把她留在原处,据说四海牛郎已绎不亦宿州,相可能住这条路上来了。

 消息传递不便,经常发生行动失控的事故,速度也慢,不易应付突如其来的情势变化。

 爪牙们都知道,会主亲自带队,指挥布阵擒捉两女,但却不知道他在何处坐镇。

 其实他并没离开唐树,唐村巴布下了天罗地网,外出围堵的人是吸引有心人的疑兵,真正擒促主力,却暗布在唐村,一整天严潜伏的人不许外出面。

 他身边有四位得力随从,潜伏在村东的一家农宅内。

 邻宅有另一组心腹,共有十二名男女。囚神针织女的农舍,则位于巷对面的一座农宅内,故意派了两个人在宅门附近走动警戒,作为引猎物的媒子。

 四位随从是他的得力臂膀,也是他的贴身保嫖。

 江湖朋友众所周知,九州冥魔功臻化境,出道三载,从没碰上敌手,那些被敲诈勒索的巨豪大霸,全是武功超绝的高手名宿,但一个个被整得灰头上脸,有输无赢。

 飞虎公孙成,就是超级的高手,结果躺在上近月,乖乖奉上两千两黄金破财消灾。

 会主冒充九州冥魔,身边的保镖必定武功超尘拔俗,因此他走动时故意招摇,不会有人胆敢向他挑衅。

 他的随从,是防止行刺的保护神,武功至少也与九州冥魔相等,九州冥魔不会选武功比他差的人做保嫖。

 提前晚膳,以便夜间行动,夜幕刚张,五人已膳罢在堂屋品茗,没点灯火,往屋外看有助视线,可藉外面透入的微光活动不至不便,反正不会把茶灌进鼻子里。

 “老大,虎出山引蛇出的妙计,有用吗?”一名随从喝了一口茶:“会不会估计错误?”

 在人前,随从称他为会主;没有外人在场,则称他为老大,可知主从之间关系密切,情非泛泛。

 “应该不会估错。”他的话其实并不肯定,虽则意思是肯定的。

 “怎见得?”

 “凌社主总认为这个织女,与九州冥魔很有可能有关连。在光州,事实证明有人暗助这女人,神出鬼没难见踪迹,除了九州冥魔之外,不会有旁人敢助这女人与社主为敌。小女人被擒住了,九州冥魔怎能不来救她?社主设计使九州冥魔出面,正好利用小女人有伏等他。他一定认为咱们的人,皆已前往南门布网,捉笑益尝的女儿,这里看守小女人的人不会多,正好乘虚救人,所以他会来的。三重网罗罩住他,他翅难飞。”

 “老大,你想到没有?”另一随从问。

 “想到什么?”他惑然。

 “毙了那魔头,凌社主会让你名正言顺,顶替九州冥魔接收名位声威吗?”

 “这是原定的计划呀!

 “那表示振武社与九州会,是兄弟的结盟组织了,社主会主的地位是相等的。”

 “表面上确是如此。”他的嗓音有点走样“表面”两字说得有点勉强。

 “而九州冥魔实质上的声誉威望,比四海牛郎高得多多,表面给人的印里如何?”

 “这…”他的话很难措辞。

 “凌社主的看法又如何?”

 “别说了。”他显得暴躁:“烦人。他娘的!似乎问题愈来愈复杂了。”

 “老大,你不要故意忽视现实人生。”随从不肯住口:“神萧秀士的名头比四海牛郎低,这是不争的事实。一旦你的实质地位比他高,是祸不是福。你故意回避、忽视、装作看不见这问题,问题却真实地存在。他能让你取代九州冥魔,难道就不能另找人取代?”

 “甚至他自己会取代。”另一随从说:“除非九州会站不稳脚跟,永远无法壮大。看投奔的人如此踊跃,九州会真可能前途无量,称霸江湖成为霸主,指可待。”

 “九州冥魔真可能被提前出来。”另一随从附和同伴陈明利害:“神针织女不论是不是媒的关键,冒充九州冥魔的计划,是老大你策订的,才是能把九州冥魔请出的妙着。擒住织女的人也是你。按理,社主应该肯定你的成就,肯定你是唯一取代九州冥魔的人选。”

 “你们七嘴八舌徒人意。”神萧秀主拍拍桌子:“你们说得是否太早了?双头蛇那边传来的讯息,说那个自称九州冥魔的人,已经进城去了,无法查明下落,躲进城咱们无奈他何,不能求证真假。这人来了再说吧!当然我希望是真的,等真正成功之后,再作打算。”

 “图谋须及早。”随从冷笑:“争名逐利,为自己的权益打算,图谋永远不嫌早,能早不能晚;晚了,不会有你的份啦!老大,真的须早作打算。”

 “我会注意的。”神箭秀士呼出一口长气:“我目前所担心的是,如果布阵袭击失败,那混蛋亮出大嗓门,声称他是真的九州冥魔,要求和我单挑、假使他是真的,我…我哪有胜算?”

 “只有蠢蛋才会接受单挑。江湖道流行结帮组会,人多人强,那种武林朋友英雄式的单挑扬名上万决斗,早就不时兴啦!咱们百余名一高手,穷追两个小女孩,如果咱们不打出九州会的旗号,咱们还有脸站出来充人样?”

 “噪声!”神萧秀士突然低呼:“对面好像有动静,我看到屋角有物闪动。”

 斜对面的农舍,是囚神针织女的地方。

 相距约三十余步,暗沉沉景物难辨,门外的两名看守一动一静,静的一个不知藏身在何处。

 “是警哨在动。”已到了门分探首外望的随从低声说。

 每一个时辰换一次班,两个看守,两个警哨。

 这是说,一天之内要换十二次人,可知藏身在屋内的爪牙,人数相当可观。

 而从外面观察,屋内似乎罕见有人走动,不可能有大批人手留驻,真是冲入救人的好机会。

 “也许我一时眼花了。”神萧秀士说:“但仍然得警觉些,我总觉得有点心神不宁。”

 说了一大堆涉及名利的切身话题,心神不宁理所当然,心中的波澜难以平静,切身的问题谁也难以丢开。

 五人不再闲聊,留意外面的声音变化。

 负责警戒的人都潜伏在暗中,有情况发生该可以听到信号。

 神针织女不再摆放在桌上,搁在堂屋的壁角下。囚在后房不易照应,也不易让前来救援的人发现,没有人来救援,一切安排岂不落空?因此把她摆在明显位置上,让前来救援的人早些发现,甚至在门外派有警哨,堂屋内点了两盏茶油灯。

 天黑了,新换班的中年女看守对她还不错,有耐心地带她到屋后方便,洗了一把脸,回到厅喂她吃了两角大饼,喝了一碗水。

 她追蹑四海牛郎期间,表现可图可点。

 她的事迹,已在江湖传,受到高手名宿的重视,获得甚高的评价。

 连假九州冥魔神箭秀士,也对她刮目相看,一天中不但没受到苛待,而且受到大半看守的尊敬。

 经过一整天的折腾,她已失去制造机会逃的兴趣。看守太严,两个看守寸步不离轮盯牢她,她的一举一动皆无所遁形,一切要求对方一概不予置理,除了真正内急需要方便之外,休想离开堂屋活动。

 她知道不会有人来救她,那位一直在暗中照顾她的老前辈已经不在了,可能受了骗赶到宿州去找九州冥魔,而九州冥魔却在这里。而且,这个九州冥魔是假的,她和那位老前辈都受骗了。

 她被擒住之后见到九州冥魔,才知道那是一个冒牌货。

 她,是唯一与九州冥魔打过交道,而且在斗智上占了上风的人。重要的是:九州冥魔曾经赞美她。

 目下她落在假九州冥魔手中,为了自身的安全,她不能揭破对方的假面具,对方不会让她胡说八道,宰了她灭口是唯一的结局。

 也许,那位老前辈仍在附近逗留。九州冥魔在这里,那位老前辈或许不曾受到愚弄赶往宿州。

 这也许该算是一丝希望吧!人是靠希望活下去的。

 “你们准备晚上押我走?”她草草填肚子,试图探口风。

 “不知道。”中年女看守和气地说:“到底要如何安置你,以及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是什么,坦诚告诉你,我不知道。即使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我知道你们的职责…”

 “你不会知道,至少并非真的知道。”女看守收拾餐具:“你一个刚刚出道的孤身闯道少女,不可能了解结帮组会的内情。会有会法,帮有帮规,没规矩不成方圆。把一大群无法无天的牛鬼蛇神,组合在一起争名夺利,所用的凝聚力,决不是仁义道德。那种什么同心协力行仁仗义老古董,早就不时兴了。等再过一些时,你才真正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但愿我还有后。”她叹了一口气:“哦!捆了一天,我的手像要废了,能不能松一些…”

 “不行。”女看守摇头拒绝,将餐具放在壁下:“你只要不作徒劳的挣扎,就不会勒住血脉。小丫头,知道逆来顺受,活的机会要多些,痛苦也减轻些。”

 逆来顺受,暗示些什么?这世间活得艰难,能打掉牙齿和血逆来顺受。也不见得活得容易些,痛苦也许反而剧烈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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