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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狭路相逢
 天亮后不久,他这才发现救了他的姑娘,是一位美得令人据息的女郎,似乎年华末届双十,但武功之高却令他大感惊讶。

 能在三个魔字号杀手的重围中,击倒三魔将他救出生死危境,凭这份胆气与功力,就足以令他肃然起敬,自愧不如了。

 女郎身边有两位侍女,自称小娟小秀,张罗他洗漱膳食,颇为亲切。

 两位侍女年已十五、六,对陌生人毫不钮促作态,大方亲切,显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一直没发现有店中的仆妇走动,可能姑娘们已作了周全的应变准备。

 终于,他已可自由活动手脚了,只是精神仍然有点委顿,复原期比那位女郎所预料的要快得多。

 可知他恢复元气的功能与修为,超出了女郎想像之外。

 一上午,女郎不曾面。

 午膳后不久,女郎终于出现在他房中。

 “姑娘援手之德,在下铭感五衷。”他坐在沿,略为不稳地站起道:“在下姓张,名卓,草字不群。请教姑娘尊姓?”

 “哦?张不群。”女郎颇感意外:“你是振武门的张少十主,最近三年享誉江湖的迅雷剑客。你一个一代青年侠客出现在老侠客的屋顶,岂不令人诧异?”

 “我途经徐州,落脚在东关徐淮老店。”迅雷剑客加以解释:“二更天,屋顶出现一个夜行人,我一时好奇,就暗中跟来了。夜行人在王大侠的宅院附近失踪,我潜伏静候,这才发现潜伏处是王大侠的宝宅。因为我三年前出道时,途经徐州,曾经拜望过王大侠,所以记得,没料到…”

 “我是跟踪血鬼王四个人来的,三个魔头潜伏策应,我就躲在一旁静观其变,凑巧救了你。”

 “谢谢…”

 “请不要放在心上。哦?张兄,血鬼王与妙手绝刀有情,鬼王却另有人在暗中策应,委实令人莫测高深,张兄有何感觉?”

 “他们要杀我灭口,可知其中必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愚意认为,祸隐机伏,江湖将有大变。”

 “已经有了变的迹象。”

 “你是说…”

 “有强力人士主谋,网罗各门各道的高手名宿,顺者生逆者死,早些天…”

 “早些天河南郑州,周王府的打手图谋锦绣山庄的商庄主“我是指最近。”

 “最近?”

 “十天前,颖州府霍丘县,同一批人,屠尽了满天花雨胡大侠的家。”

 “晤!我听到一些风声,但透风声的人语焉不详,是真的?”

 “干真万确,我是目击者,去晚了一步。”

 “姑娘…”

 “我姓商,商玉洁。”

 “哎呀?玉麒麟商大侠的干金,失敬失敬。”迅雷剑客惊喜莫名:“难怪能在毒行者与两个凶魔行凶中,轻而易举将在下救走。”

 “事先并不知道是这个毒和尚,行险侥幸得手而已。满天花雨胡大叔,与家父小有倩,周府打手行凶灭门i其实是冲锦绣山庄而下毒手的。”

 商玉洁美丽的面庞,似是罩上了一层浓霜,凤目中杀机怒涌的继续说道:“这些人,已悄悄地分批潜抵徐州。我跟踪追查赶来,可惜失去他们的踪迹,他们都躲起来了,徐州有包庇他们的人。”

 “太危险了,商姑娘。”迅雷剑客关切地说:“那些人有官府暗中撑,你商家是他们极图谋的目标,你居然敢跟踪追查,可知道后果吗?”

 “我已经传出口信,家父的朋友将赶来策应,看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绝毒的阴谋,不得不追摄他们的行踪,当然我会小心的。”

 “他们既然大开杀戒,必定实力空前雄厚,姑娘务必小心。姑娘估计,他们隐起行踪潜抵徐州,到底要进行那些阴谋?”

 “不知道,我在留意。”商五洁苦笑道:“我对徐州的情势陌生,人地生疏,就无法查出他们的匿伏处,只能等候事故发生。”

 “商姑娘,你多了一个帮手。”迅雷剑客欣然说:“我对徐州不算陌生…”

 “张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商玉洁断然拒绝:“这种事任何人都沾不得,沾了后患无穷。令尊的振武门本来就树大招风,决不能与官府为敌…”

 “只要不在河南开封周府的地盘内,何所惧哉?”迅雷剑客豪气飞扬疲态全消:“振武门不是没有担当的山门,我也不打算打起振武门的旗号,与他们周旋搏命,那是我个人的事。”

 “张兄…”

 “商姑娘,你就别管啦?我会有分寸的。”迅雷剑客相助的意志十分坚决:“跑了一上午,不知有何收获?你这样在明处活动,太危险了。”

 “我是化装易容出外活动的,毫无所获。”商玉洁叹了一口气:“好像黑道之王,雷电神剑的有份量爪牙,全都失踪了,想找这些人打听也没有门路。”

 “雷电神剑与周王府有协议,表里为,你去找那些爪牙讨消息,老天爷!干万不可鲁莽。”迅雷剑客吃了一惊:“明天我就可以恢复元气,等我的消息。”

 “张兄…”

 “商姑娘,你的解药对症。”迅雷剑客有意岔开主题:“毒行者是当代的用毒宗师之一,后我会提高警觉,用最有效的手段回报他的,这恶魔毫无宗师的风度,我也犯不着用正规的手段报这一针之仇。”

 两人谈谈说说,颇为投缘,双方都留下深刻的印象,好感逐渐增加。

 年关岁尾,爷字号的人物,通常是很少出远门的‘该准备过年的事务,自有一些手下办事人员料理,用不着他自己亲自出面处理。

 入云龙就是大爷辈的人物,家大业大,凡事都有一群下人处理洽办,用不着他心,仅在家中坐镇。

 这期间,不可能有重大的事故促使他离家远去,要找他,一定要在吴家大院投帖拜会。

 身为一方之豪,武林名人,对势力范围内的动静,必须深入了解,以便及时掌握不意的变数。

 所以必须有不少得力的人手可用,有人拥护、奔走、驱策,才能成为有头有脸的爷字号人物。

 入云龙是武林名号响亮的侠义英雄,疏财仗义好打不平,尊称徐州第一仁义大爷,当然有不少拥护、奔幸、供驱策的人,耳目十分灵通。

 可是,这些耳目,却不知道有一批来路如谜的人,悄然潜抵本地秘密活动。

 这也难怪,徐州是三省界的大埠,最繁忙的大城,动人口太多太多,每天出入的人上千上万,怎么可能知道几个陌生人的活动?

 登门求见吴大爷并无困难,想邀请吴大爷外出至某地会晤就不容易了,除非对方是至亲好友,而且得有充分的理由。

 妙手绝刀王观海,就是吴大爷的好友,两人都是侠义英雄,合称徐州双杰*虽然情势有如一山藏二虎,但并不影响双方的友谊。:门”起省令人奎,吴大爷朵居双熬的老大,妙手绍姆术得不承认事实屈居-者兰/多年来相安无事。

 人往高爬,水往低,谁真的甘心情愿屈居老二?

 因此,少不了心中有所芥蒂在所难免。

 吴大爷并不完全了解妙手绝刀的心理状态,一直把妙手绝刀看作知好友。

 这天巳牌左右,是风刺骨,天气奇寒,吴大爷与妙手绝刀皆穿了狐皮大袄,冒着砭骨是风,走上了至鸣山的大道。

 两里地,片刻即及。

 向南伸出一条小径,通向响山和蛤膜山附近的零星小庄院。

 这一带,是大户人家的园林别墅区,小庄院都是本城名人的城外别墅。

 平时道上往来的车马轿甚多,都是鲜衣怒马的爷字号或豪少,进城游玩或至别墅游乐的人物,罕见衣着槛楼的乡民。

 岔道口路右侧,孤零零的东望亭,在凋零枯草中屹立,显得老态龙钟,再不修聋,这座亭就无可挽救了。

 远远地,便看到亭中站着一个人,青色的袍快风飘动,可以看出间有一把佩剑。

 这人上身加穿了玄狐皮外袄,皮风帽放下掩耳,因此只能看到眼鼻口,那双光闪闪的大服表示出是个中年人,委难看出面貌。

 两人并肩行,脚下甚快。

 “王兄,小婿的确与子房山陈家,一向并无嫌隙“怎会在年关岁尾因事引起冲突?:

 入云龙显得有点沉不住气:。“陈家竟敢公然扣留他,央求你出面评理,这岂不是有意给兄弟难’堪吗?王兄,他们到底为了何事而引起冲突的?”

 妙手绝刀毫不激动,语气平平淡淡:“吴兄,兄弟也不知其详。陈潜老兄派来的人语焉不详,只简要地说见面再谈。兄弟为了避免先入为主,因此立即邀你老哥一同前往,不管为了何事,大家都是乡邻,见了面说开了,料亦无妨。”

 “这可很难说,陈老兄是本城的仕绅,与知府衙门走得很近,对咱们这些赵赵武夫颇不以为然。”入云龙却有不同的看法:“我担心他恼羞成怒,不愿善了,用帖子往衙门一送,可就难办了。”

 “别担心吧?吴兄。”妙手绝刀大笑:“呵呵?假使陈老兄对咱们这些武夫,没有丝毫顾忌,他会央求兄弟出面评理?放心吧?这已经摆明他不愿走极端。”

 “也许…”

 “你还不放心?”妙手绝刀冷笑:“一个仕绅,碰上武夫又能怎样?还不是秀才遇着兵?老实说,凭他这种身分,还真不敢得罪咱们这些舞剑玩刀的人。”

 谈说间,接近了岔路口。

 入云龙瞥了亭中人一眼,突然脸色一变。

 是风劲烈,亭中人的袍快一扬一沉,佩剑的外形在目,相当抢眼。

 乌光闪亮别无其他饰物的剑鞘,剑把也漆黑,剑把的云头,却泛现出耀目的金光。

 “追魂墨剑/入云龙讶然轻呼,候然止步。

 “对,他就是墨剑追魂于不。”妙手绝刀也止步;脸上有令人难以捉摸的笑:“江湖朋友恨之刺骨的道煞星,目下却是吃皇粮的武学舍教头。”

 入云龙不是笨蛋,笨蛋决不会成为声威震江湖的仁义大爷。

 “好家伙?我成了被套住脖子的大傻瓜。”入云龙警觉地退了两步,保持安全距离,脸色一沉:“王观海,你为了什么?”

 这位道煞星墨剑追魂于不,所佩的剑名列武林十大秘剑之一,剑身纯黑,吹可断,属于宝剑级利器,剑名就叫追魂墨剑。

 于不把剑名倒过来,作为绰号十分响亮,人与剑都让江湖朋友胆寒。

 “是为了你好,吴兄。”妙手绝刀脸色有点不自然,伸手向前肃客道:“亭子里歇歇脚,请?”

 “你这狗东西…”

 “兄弟确是一番好意。”妙手绝刀苦笑道:“吴兄,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也是一番好意…”

 “他们?”入云龙惊然四顾。

 “附近凋林中,有不少人等候。”妙手绝刀说:“不管怎样,吴兄和他们谈谈,不会有什么损失的,谈不拢你老兄再发火并末为晚,是吗?”

 “王兄说得对,识时务者为俊杰?”

 墨剑迫魂笑着举步出亭,背着手真有仕绅的风度,毫无一代煞星的气概:“我想,你老兄该已知道咱们的底细,也知道咱们因何而来了?”

 “不明白的事更多。”入云龙咬牙说,一面暗中神功默运,准备应付意外,将有所行动。

 “在下会让弥明白。”墨剑迫魂道,手并始垂卞治备:“一句话,咱们需要人手,需要有号召力有声望的人手。所以,借重妙手绝刀王老兄,把你这位徐淮地区,声望最隆的仁义大爷引出来商谈,指引你老兄一条明路,希望你老兄识时务。”

 “我明白了,郑州事故重演…”

 “这是两码子事,不同的,不能相提并论。”墨剑追魂打断他的话:“商老匹夫不但不识时务,反而恼羞成怒,带了子侄朋友,不知死活追踪至河南妄图报复,以致几乎身败名裂。”

 “没有什么不同。”入云龙沉声说:“当初你们前往锦绣山庄网罗他,事先己陈兵相胁。与今天你们引在下出来,埋伏相候质毫无二致,摆明的是:在下如果拒绝,你们将毫不迟疑将吴某置之死地,没错吧?”

 “那是一定的,希望你明白利害。”墨剑迫魂口气亦为强硬,出狰狞面目:“商庄主的实力,出乎咱们意外的强大,因此咱们不得不失望地撤离锦绣山庄,让他暂时得意,而你“而我,唯一的好友也出卖我。”入云龙凶狠地瞪了妙手绝刀一眼:“而且,在下没带剑。”

 “带了剑更凶险,结果仍是一样的。”

 “有种给我一把剑,阁下。”

 “好,给你一把剑。”墨剑追魂举手一挥。

 右面的凋林枯草中,钻出一个青衣人,大喝一声,抛出一把连鞘长剑,身形向下一挫,形影消失。

 入云龙伸手抓住抛来的剑,冷然拔剑出鞘。

 每个人使用的剑,份量都小有不同。

 尤其是名家高手,对兵刃的选择极为慎重,轻一两与重一两,使用起来是完全不同的,结果更是不同,很可能因这一两之差,而结果是人鬼殊途。

 这把剑品质不错,锋利而称手。

 “吴老兄,你还有机会改变心念。”墨剑追魂语气极为冷森:“一旦生死相见,一切机会都丧失了,对你吴家没有丝毫好处,任送性命何苦来哉?”

 “那是无可奈何的事,于老兄。”剑在于,入云龙平静下来了:“生有时,死有地,-半点不由人。吴某既然走上江湖不归路,命运注定了非走下去不可,即使这条路非常崎呕艰难,在下也义无反顾。”

 “吴老兄…”

 “别说了,于老,你不是做说客的材料。”入云龙徐徐举剑,豪气飞扬:“我入云龙比不上玉暇鳞商庄主,没有亲朋好友助威,凭手中剑决死的勇气却不弱。只有死在刀剑下的入云龙,没有屈膝受辱的吴世超,阁下,是时候了?”

 墨剑出鞘,漆黑的剑身,幻出闪亮的反光,果真乌光闪闪,气势慑人,那在外的妖异诡的形态,就足以让高于名宿心中发紧。

 冷挟是风向前一涌,墨剑伸出了。

 剑名为追魂,可知必定具有迫魂的威力,一伸之下,冷是风涌发,传出慑人心魄的隐隐啸

 “不可自误,吴老兄。”墨剑迫魂声俱厉:“这是最后警告,咱们要的是活人供奔走,死尸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在下所能给你的,只有一具死尸,哈哈…...”;狂笑声中,入云龙无畏地挥剑扑上了,剑发七星联珠狠招,一剑连一剑豪勇地抢攻。

 一剑、二剑、三剑…每一剑皆快如电光石火,攻势空前猛烈。

 生死关头,这位侠义英雄用上平生所学,全力发挥,为生死存亡作孤注一掷。

 漆黑的剑影徐徐挥动,仅用剑气将攻来的剑虹外引,并没对招,也不觅机反击。

 墨剑追魂的马步十分轻灵,一退、再退,在对方攻来的快速剑尖前,恰到好处地保持在对方发剑的威力圈外。

 第四剑吐出…

 “成全体/墨剑追魂gt声似沉雷。

 乌光疾吐,风雷骤发。

 诤一声异鸣,入云龙攻击的剑身,突然从中折断,再受到黑色的乌光一击,向上疾升翻腾而去。

 乌光续吐,长驱直入。

 入云龙格斗的经验超人一等,手中一轻便知道要糟,这把剑已事先动了手脚,全力发劲时会突然折断,等于是硬往对方的剑尖上闯,陷入死境。

 他临危不,断剑手飞掷,身形倒飞而起,两次美妙的凌空后翻腾,远出两丈外出危境,只感到彻骨的剑气压体,乌光距体不足半寸,危极险极。

 乌光并没追击,反而挣然归鞘。

 入云龙的轻功,号称宗师级的绝技,半空中可以连变多种身法,所以绰号称龙。龙飞九天,变幻莫测,跟上追击的人,根本不可能掌握他的动向和变化。

 可是,墨剑追魂并没追击。

 第三次急速翻腾,身形飘落。

 糟了?这瞬间,右后方的枯草丛中,悄然飞出一道目力难及的电芒,速度与准头皆无以伦比。

 即使他背后长了第三只眼,也无法看清电芒,飘落的身躯,也无法应变。

 眼一震,护身先天真气一而散,浑身一僵,砰然摔落。

 郑州事故发生时,商姑娘也是被同一种暗器,从她身后击中右肋,几乎送了小命。

 人影暴起,五名潜伏的人水般涌到。

 “要活的…”墨剑迫魂急叫。

 叫晚了一刹那,入云龙的右手食中二指,已无情地入咽喉,鲜血急涌。

 “真糟冲不远处的妙手绝刀跌脚叫苦:“我…我如何向…向吴家…代…”

 “你只有一条路,跟咱们走。”从凋林内距出的九杀道人刺耳的嗓音有如鬼号:“速离现场,把尸体带走,不留痕迹。”

 从此,入云龙失了踪。

 双杰的老二妙手绝刀,也不明不白的离开了徐州。

 半里外,鸣山的山,凋林中隐藏着迅雷剑客、商玉洁f侍女小娟、小秀,居高临下,目击东望事前的变故发生、结束。

 鸣山只是一座小土山,高度有限,居高f防下一览无遗,但下山声援根本无法赶及,也看不清那些人的面目,还不知道被杀的人是谁。

 迅雷剑客元气恢复得很快,迫不及待带了三位姑娘前来鸣山找朋友帮助找线索,人没找到,却在山目击这场灾祸发生。

 “我认识那把黑色的剑,迫魂墨剑。”迅雷剑客不胜惊讶口低呼:“这恶贼一向独来独往,今天怎会纠合大批人手埋伏行凶,被杀的人是谁?”

 是风劲烈,草木的呼啸声如涛,那能听到山下的说话声?更看不清被杀的人是如何被杀的。

 唯一可分辨的,就是那把黑色的剑。

 “一定与妙笔生花和九杀道人那些凶手有关。”商姑娘说得斩钉截铁:“咱们快下去看看。”

 到了东望亭,他们什么也见不到了,甚至地面也没留下打斗的痕迹,似乎一直就不曾发生恶斗。

 事故发生得快,结束也快,没有尸体留下,怎么可能找得到线索。

 酷寒肆中原,血雨腥风也横扫中原。

 弘治十四年中原的天气,恶劣到了极点。

 血雨腥风也以开封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狂卷。

 各地血案丛生,江湖人士涉入的人愈来愈多,不论各门各道的高手名宿,皆感受到风暴的威胁,人人自危。

 有些人联手自保,有些人干脆远走高飞,远至江南或江淮以北暂避风头,远离风暴中心。

 春风又绿江南岸,中原地区也冰雪解冻。

 春风拂面,高照,正是旅客最写意的时光,赶起路来特别有劲。

 把水至荣这条河南岸大官道,穿越犯区平原,绿油油的麦田一望无涯。

 据说,解冻后的麦苗,生长的速度惊人,假使夜间在麦田睡觉,可以听见麦苗生长时所发出的声音。

 这条东西大官道又宽、又直、又平坦,两旁的行道树非榆即柳,整齐壮,浓荫蔽天,步行的旅客可以遮荫,也可以系马歇脚。

 丘星河穿了青色的骑装,鞍后系了旅行的长马包,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歇宿,必要时在路旁打开马包,以天作帐以地为

 邀游天下的人,必须要有随遇而安的能耐,才不至于为找旅舍而发愁赶路。

 车马行人络绎于途,谁也懒得理会其他旅客的闲事。

 蹄声碍曙,健马黄骡以轻快的脚程,向东又向东,驰近前面三岔路口的歇脚站。

 说站,有点名不符实,仅有五六户人家,以及一座颇为古朴的凉亭,四周松柏围绕,颇为雅致。

 六户人家,倒有四家是供茶水小食饮马的小店,店前都加盖了凉棚,供旅客歇脚或进食。

 坐在棚内比坐在店堂安逸些,有许多旅客宁可蹲着进食,不愿坐下来慢慢品尝食物的滋味。

 近午时光,真需要歇脚打尖啦?

 所以第一家小店里里外外,都有食客进膳,树下拴着坐骑,甚至还停了一部颇为华丽的轻车。

 接近第一家小店,便看到一个铁塔似的中年大汉停止进食,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大环眼中突然出现笑意,脸上有恍然的友善神情。

 这位大汉身材高,站在棚口就像一尊门神,头部几乎接近了棚顶,问所佩的单刀似乎份量不轻。

 大汉的吃相颇为豪,左手撑着一只盛了小米粥的海碗,掌心有一把蒜瓣。

 右手是一个特大号的锅饼,中间夹着脯,一口脯饼,咬出掌心一粒蒜瓣,再喝一口小米粥,就是这副德行。

 “喂i我认识你。”大汉用脯饼向驰近的他一指,说的话含含糊糊,原来一大口饼还没下:“你一定发了财,不但穿得光鲜,而且有坐骑代步,真不错,莫不是捡到了一座银山?”

 他扳鞍下马,在树下拴妥坐骑,顺手在鞍袋取出连鞘长剑带上,大踏步往小店的凉棚走,脸上有友善的笑容。

 “铁门神宋老哥,两年不见,你是愈来愈滥啦?像个一穷二白的江湖混混。”他拍拍对方的肩膀笑入棚:“进来坐,我作东,喝两碗高梁,有兴趣吗?”

 “他娘的!你勾起我肚子里的酒虫啦?岂仅是有兴趣,我在大乐呢I”铁门神跟着他占了一副座头,放下食物:“真是你,小丘。”

 “当然是我丘星河,你所见到的决不是鬼。”他先给自己倒了一碗茶,转向跟来张罗的店伙:叫、二哥,给M躺夫几壶酒,几味烧卤下酒菜。我和这位门神仁兄,都是酒囊饭袋,来大碗的,顺便劳驾派人照顾坐骑,谢啦?”

 两人的嗓门都大,吸引了附近旅客的注意。

 “小丘,你真的发财了?”铁门神重拾话题。

 “当然不会是拾了一座银山,你别小看人好不好?以往我丘星河的身上,银票庄票从来就没有少过呀?早些年银钞还管用,我身上任何时候,都可以构出成把成卷的宝钞,你少见多怪。”

 “少吹牛装阔了。”铁门神唆之以鼻:“当年你那股穷酸味,怎么看也不像有钱人,穿一袭青布泛灰的什么海青…”

 “去你的?没知识,我又不是和尚,穿什么海青?那叫博袍,穿起来就像个世外高人。”他拍拍间连鞘长剑:“剑藏在袍内,谁知道我带了杀人家伙?喂:你最近怎样?一险倒媚相,输光了?”

 “有肋挨了一刀,气那能好?”铁门神摸摸右肋苦笑道:“差点儿就开窗裂肚,真倒循。”

 “怎么一回事?”

 “保了一趟关中镊,在峙山碰上了一大群贼,挨了一刀,总算保住了红货,就是这么一回事。”

 铁门神是徐州的混混,靠保暗傈混口食。

 这是说。他是没有漂局的锯师,保留但不负责赔漂,用命来巴结货主。所保的红货,以不怎么值钱的货物为主,’保费少得可怜,冒的风险却大,所以称混。

 “我想,你一定碰上了牛魔五那群罗唆。”丘星河摇摇头:“你这家伙浑身横练,只有牛魔王那几个小头目,才能伤得了你。呵呵?留得命在,真该喝两碗替你庆贺,保证你今后时来运转啦?”

 酒菜送来了,两人一碗碰一碗,先灌了两壶酒,再重拾话题。

 店堂内有食客,不时散逸出一缕品极高的幽香。

 三岔口向南伸出的小道,传来一阵急骤的蹄声,接着驰出三匹健马,三骑士都佩了刀剑,健马驰出大道,向东急驰而去。

 “是从少林来的。”铁门神信口说。

 “你这种消息不灵通的漂师,难怪要碰上强盗出差错。”丘星河嘲弄地说:“那条通少宝山少林寺的小道,早几年就不通啦.:几次山崩、路像断了的肠,山中的盗贼比蜡山多了三倍,谁敢定?:

 “我怎知道此路不通?我往来都是走大道。”铁门神为自己少见识辩护:“你小子似乎对这附近很熟悉,你到底是靠什么混口食的?”

 “去你的?你明明知道我是有名的冶金师,可以发大财的正当行业…”

 “鬼的正当行业,别往你脸上贴金。”铁门神反相讥:“说穿了,还不是一个盗矿贼,你帮那些豪强找矿山,仍然是盗,只不过不用刀剑而已。”

 店堂内胺出一位十二三岁,梳了双丫管的灵秀小侍女,小小年纪眉目如画,十足的一个美人胎子。

 她穿了水湖绿紧身短袄长巾上居然佩了一把装饰华丽的短h首,脚下轻盈显得俏丽活泼。

 “这位爷请了。”小侍女那双充满灵气的眼睛,大方地落在丘星河的脸上,语气颇有礼貌:“请问,这条山路真的不通少林?”

 “哦:真的,小妹妹。”丘星河心中喝彩,好一个灵秀的小丫头,也就正和蔼地回答:“好些年前就不通了,山民走的小径也仅能在二三十里内往来。”

 “没有旁的路径了?”

 “恐怕没有了。要不,可以到虎牢关打听,好像那条入山小道还可以步行觅路。哦?那辆车是你们的?”

 “是的…”

 “连马都派不上用场,车更是免谈。”

 “哎呀i那…”小侍女失望的神情写在脸上。

 “有车,恐怕必须多走几百里,从登封县前往了。想从山北进山,不可能的。小妹妹。”

 “可是,有人说可以从这条路入山,而且两天之内就可以赶到少林进香。”

 “那个人如果不是无知,就是撒谎…”

 祸从口出,半点不假。

 店堂内,接二连三出来了五个人。

 领先那位衣着华丽,英使魁梧的无传公子,剑眉一挑眼中冷电四,像快要攫妖捉怪加以化骨炼骸的天神。

 “狗东西:你说谁撒谎?”无情秀士声俱厉,站在八尺外凛若天神,利骸似的目光,凶狠地盯着他。

 九华双卫分列左右,真像两头忠心护主的看门狗。

 66咳?你这位公子爷,相貌堂堂一表非俗,怎么出口伤人?”他有点不悦,但不愿发作:“在下只是就事论事,实话实说,那条山区小道不通是事实,在下怎知道谁撒谎?”

 铁门神是个老江湖,已看出九华双卫的来历,心中大急,伸手从桌下揪了他一把,用惶急的眼神,示意要他见机闭嘴。

 “因为在下说那条路可通车马,可以到达少林寺。”无涛秀士厉声说。

 “那你…”他本想指出对方的错误,但接触到铁门神惶急的目光,心中一凛,语气中断,站起移位戒备。

 “你说在下撒谎?”无情秀士看出他心虚胆怯,得理不饶人上一句。*“在下怎敢?”他忍下一口恶气:“在下只知道实话实说,谁要是不相信,只消找当地的土著乡民,一问不就明白了?”

 “教训他/无情秀士向双卫挥手示意。

 “唉?梁少庄主,你这是什么意思呀?”小侍女颇感诧异质问,语气虽含有责难,但无的脸蛋并无惕:“这么一点点小事,你也小题大作吗?何况小姐命我向这位爷询问路径,他也是实话实说,犯得着劳动你的大骂,命令手下打人给我看?”

 “你给我闭嘴?”无情秀士恼羞成怒,变了脸:“你一个小侍女,那有你说话的余地?

 回到你家小姐身边去,这里没有你的事。常叔打发这狗东西滚蛋。”

 口中说要百毒无常常方,打发丘星河滚蛋,似乎不为已甚,但所打出的手式,只有九华山庄的人懂得其中含义:用毒。

 百毒无常早就站在丘星河的侧方戒备,虎视耽眩像个随时候命扑上的打手。

 而且,所站的位置恰好在上风。

 丘星河不认识九华山庄的人,更不认识九华双卫,双卫的打扮,也的确慷打手恶奴,这种爪牙型人物,不值得注意,因此忽略了这两个人。

 但他毕竟是曾经邀游天下三载的老江湖,一听对方叫出常叔二字,不由葛然心动。

 谁是主奴?

 主会将奴称为叔吗?

 这瞬间,意动神动。

 灵秀的小侍女哼了一声,一拧小肢一顿足,喊起小嘴愤愤地走了。

 在另一方戒备的干手天君罗远,拾右手戴指虚空疾点;无形的劲破空,袭向丘星河的丹田要

 指风打远及丈外,朗道绝伦,显明地要击毁丹田!点毁生之源,存心极为恶毒。

 百毒无常却冷然袖手旁观,毫无动手的意图。

 丘星河已凝神待敌,还以为动指的人是常叔,向左急移一步、指风落空,擦右外而过,隔了一重布,居然可以隐约感觉出劲高速掠过时的灼热感。

 两人同时吃了一惊,脸色一变。

 这一记出其不意的袭击,决不可能落空,竟然落了空,难怪干手天君吃惊。

 丘星河是惊怒加,对方竞然下毒手毁人。

 小小争执便下毒手,指功之纯霸道极为罕见,江湖上有此超拔成就的人为数不多,决非庸手。

 武林中有其地位,为何扮成仆从,出手便如此毒?

 一旁的无持秀士,似乎更是吃惊,剑眉一挑;虎目中杀机怒涌。

 “算了算了,丘兄。”铁门神匆匆离座,拉了丘星河急急‘劝解,拖至一旁向外退,明显地惊恐不安:“你就少说两句吧?咱们到另一家填五脏庙,走?”

 不管他肯是不肯,丢下一锭碎银,急趋另一家食店,像是见了鬼。

 百毒无常一笑,向无涛秀士暗暗打手式。

 “下次最好别让在下见到你。”无涛秀士冲两人的背影狠狠地说,眼中杀机仍盛。

 店堂内,一位穿了篱绿衫裙的美丽少女,门俏立,一直用平静的眼神,漠然地注视店外的变化,像一个超然物外的旁观者。

 那位愤然离去的小侍女,也静静地站在少女的身后,灵秀的大眼中,出不屑的神色。

 “不要生气。”少女低声向小侍女说:“一个具有霸才的年轻人,必须具有英雄气概,如果他向一个小侍女低声下气,他还能成为一个英雄?”

 “小姐,我生气的并非为了他对我不客气。”小侍女气愤地说。

 “那又为了什么?”

 “向弱者摆威风,他这是没有必要的。”

 “他是有意摆威风给我们看的,你真笨。”

 “小姐的意思…”

 “这是好机会,我们真需要具有这种气势的人,壮我们的声威,我要好好的利用他,不许你再把讨厌他的神情,明显地刻画在脸上。”

 “小姐,不伯失去控制?”

 “我控制得了他。”少女信心十足地说,不苟言笑的面庞有了笑容。

 丘星河与铁门神,避至最远一家小店,重新买酒食填五脏庙,远离凶险,以策安全。

 这家小店食客少,不会再有暴客打扰。

 “宋老哥,你好像对那些人,怀有极端的恐惧。”丘星河的气消了,将这种偶发生的无谓小冲突不放在心上,脸上不快的神情早已烟消云散:“那个什么梁少庄主,长得人模人样,人才一表,骄傲神气…”

 “人家当然神气,傲视江湖无余子,只因为人家本钱足根基厚啦/铁门神打断他的话,余悸犹在:“老天爷!你知道所招惹的人是何来路吗?”

 “他那么年轻,我怎知道,而且从来就没见过面。”丘星河坦然说:“天下间这种年轻人有千千万万,我能认识多少人.呀?他那位指功惊世的…呢…的随从,的确毒得可怕,不像…呢…”

 “咳?你怎么啦?”铁门神惑然问。

 说了儿句话,中途竟然打了两个呢,很可能酒喝得太多,要醉啦?

 丘星河是酒将,几壶酒算得了什么?

 “没什么,好像先前那家小店的酒有点不洁走样,肚子里有点不舒服,口也有点闷闷的。”丘星河信口说,不介意这种随起随灭的小毛病:“江湖上指劲能在丈外伤人的高手名宿,好像为数不多,这家伙…呢…后他最好不要“最好不要有后。”铁门神苦笑:“天下间敢和他们抗衡作对的人,套用你的话:为数不多。”

 “哦?他们是…”

 “出道不过年余,便已名动江湖的年轻新秀,即将成为这一代年轻风云人物的无情秀士。”

 “哎呀:我听说过这号人物…”

 “所以,你几乎丢命。”铁门神调侃他:“那些年轻人十分可怕,为了扬名立万,什么恶毒的事都可以做得出来,包括锄除劲放,包括投靠权势官府…咳?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喝了酒反而不脸红…”

 丘星河不但脸色难看,而且在冷汗,原本明亮的虎目,出现森慑人的奇异光芒。

 “他们是九华山庄的人,九华山庄的无情秀士梁少庄主?”丘星河像在向苍天发问。

 “是呀!你走运,正好碰上他,而且触他的霉头。”铁门神说:“好在我见机把你给拖走…”

 “那两个仆从打扮的人…”

 “九华高手。体总算明白所碰上的人是何来路了,指功伤人于丈外又算得了什么,他们还有更高明的人…”

 “不是指功所造成的伤害。”

 “你是说…”

 “双卫的老二,百毒无常常方。”

 “对,一个善用毒,一个善用暗器。”

 “宋兄…”

 “你…”“听我说。”丘星河脸色灰白,伸出不住颤抖的手,抓住了铁门神的手膀:“帮助我…”

 “咳?你…”铁门神大吃一惊,伸手扶住了他。

 “把我放上马背,从速进入山区,找一处僻静处躲起来,我需要时间。”

 “你…”“不要多问了,要快。去…去牵我的坐骑,争…。争取州司。”丘星河的脸色愈来愈难看了。

 “可是…你…”“我病了。”丘星河支吾其词:“病…得很重…”

 “哎呀?”铁门神惊呼,英雄就怕病来磨:“我带你找郎中,赶到荣县城去找…”

 “来不及了,宋兄。”丘星河郑重地说:“记住,务必小心摆九华山庄的人追踪,不然你…你我必死无疑,咱们黄泉路上好做伴,你愿意和我做伴吗?”

 “你这家伙还笑得出来?”铁门神警觉地一蹦而起,已听出话中所含的凶兆。

 丘星河的确在笑,笑容十分可伯,森狰狞等等复杂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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