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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虽将军难免 看翠带拂花
 罗翠衣是个看来三十多岁的妇人(其实她有五十多岁了),淡绿色的布衣裙,平板的脸孔,走在街上时简直溶化在行人中,完全不惹人注目。

 她左手挽住一个小竹篮子,篮子里装什么东西不得而知,在常人眼中篮子里不外是些果子、糕饼之类的东西。

 罗翠衣忽然停步,这一刹那间她全身以及平板面孔都放出奇异魅力光采。

 现在绝对没有人会认为她是市井平凡妇人。

 只要有眼睛甚至只要还有感觉的人,都必定知道她是超科常人的人。

 罗翠衣停步的地方,正好是距严府尚有一个街口的一片广场,左边有七八棵老树,右边是古老祠堂。

 祠堂前面的空地本来常有不少儿童追逐玩耍,也有些老人拿着旱烟管坐在阴影中悠闲地消磨余生。

 但现在不仅是儿童、老人,甚至连路人都没有,只有身穿淡翠衣裙的罗翠衣独自站在空地中心。当然在树下和墙壁边阴影中也有人,只不过还未现身而已。

 罗翠衣从一个极平凡的常见的妇女,忽然变成任何场合都可以成为熠熠明星一般的主角。

 这种变化,简直比魔术师的大魔术还惊人,所以四下里一片静寂。

 罗翠衣脸上不但不平板,甚至有一种眩人眼目的冷,男人应该很羡很爱慕这种女人,但却也不免会害怕,会自卑。

 树影下终于走出三个人,在最后面,又最惹人注目的是个峨冠宽袍老道,雪白的拂尘在秋风中飘拂。

 另两个却是四十左右的壮年人,一个腋下挟着一支丈二钢叉,面貌丑陋凶悍。另一个衣服神情都象乡下人,如果用不客气的形容词,简直可称为蠢俗。

 阴影中还有十二个人,分别靠近两头通路。他们都刀剑出鞘,神情悍恶,怪不得那些老人儿童全都避开,连路人也赶紧绕路而行。

 罗翠衣冷冷瞧着走到前面的三个人,脸上既无表情,亦不言语。

 她这种奇异冷居然也变成奇异的力量,使那三个人都出庄重神情,并且距她半丈左右就停步。

 老道人柔声道:“罗姑娘,你这是何苦呢?”

 挟叉悍汉声音犷,道:“罗翠衣二十年前遨游天下,武林大为倾倒。何以居然沦为鹰犬?她真是昔年的罗翠衣?”

 老道人道:“她是。如果你不相信,她的玉篮翠带三招之内就可以证明。”

 原来罗翠衣手中的竹篮子只不过“看”起来象竹制,其实却是“玉篮”

 当然更令人想不到这个小篮子是武林中有名的兵器之一。老道人又柔声道:“罗姑娘,我们曾经见过面。可是,那已经是十八年以前的事了,我希望还记得。”

 罗翠衣冰冷眼光凝注在他脸上,却没有作声。

 老道人干咳一声,又道:“当然那时候你还年轻,而我也是没有象现在这么老,所以你不认得我也不希奇。”

 任何男人都会替老道人担心和难过。因为男人最怕的也是最没有面子的就是碰到这种情况。

 你以为那漂亮的女孩子认得你,但她居然完全不认得,如果你自尊心太强的话,非自杀不可。

 罗翠衣眼中忽然出些许温柔,角扯动几下,才轻轻道:“哦?你是‘多愁羽客’吕顽石?五年前听说你已名列恶人谱中,是不是真的?”

 “多愁羽客”吕顽石道:“真的。”

 罗翠衣声音中含有讽刺意思,道:“那可真是可喜可贺之事,但我认识的‘多愁羽客’吕顽石却早已经死了。”

 大家都明白她的真正意思。吕顽石出尴尬神色。

 他其实大可以驳她说:你投身大江堂,当上大江堂三大香主之一的凤尾香主。你难道就是好人不成?如果你不是好人,你又何以用不屑以及鄙夷的口吻提到“恶人谱”呢?

 最重要的是天下武林能挤入“恶人谱”之人并不多。

 在武功成就方面来说,必须属于顶尖阶层才行,你难道对此也不屑一顾么?

 罗翠衣又用清清冷冷的声音道:“和你一道的两位,无疑也是恶人谱上名人了。要不然你们岂能走在一块儿?”

 丑陋凶悍的壮汉厉声道:“不错,老子顾天义是也。”

 罗翠衣道:“吕顽石,我觉得他的外号比名字好听,你认为呢?”

 “多愁羽客”吕顽石苦笑道:“他外号好听?居然比名字好听?我不明白也不知道,因为我从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罗翠衣说道:“你是男人当然不同。你们男人很少会想到这种事,但我却是女人。”

 讲到女人,她自然而然从篮子里摸出一面镜子,照照面孔。这些动作非常女化,因此在她冷中又加添了不少温柔。

 “多愁羽客”吕顽石显得很认真地说道:“你当真这样想么?但顾天义这个名字好响亮好有味道,比起他的外号‘两头蛇’我认为名字好听得多了。”

 连“两头蛇”顾天义也点点头,道:“对,我从来未曾喜欢过我的外号。”

 罗翠衣道:“我听说世上千百种毒蛇之中,最毒就是两头蛇。俗语也说‘无毒不丈夫’,所以我觉得这个外号很有味道很有气派。但既然连顾天义自己都不喜欢,那就不必再提了。”

 她目光投向那乡巴佬似的壮年人,又道:“这一位大智若愚深藏若虚的却是谁呢?”

 “多愁羽客”吕顽石说道:“假如你没有听过陈归农的名字,相信也听过十八路大刁刀这门武林绝学?”

 陈归农躬身一礼道:“在下见过罗姑娘。”

 罗翠衣叹口气道:“看你外表看你样子,我敢用人头打赌,天下绝对没有一个人看得出你擅十八路大刁刀法。”

 陈归农微笑道:“我也敢打赌吕兄和顾兄绝对没有想到你利用镜子打出讯号,我们男人对漂亮女人都不忍心往不好的地方想,但你为何要使我们失望呢?”

 “多愁羽客”吕顽石和“两头蛇”顾天义一齐微微变,显然他们的确不曾发觉。

 罗翠衣的微笑消失了,她那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温柔也消失了,她那种冷可以使人冷僵冻死。

 “我不希望以一对三,当然更不希望背上忽然中一支冷箭,你们换作我的地位,想必也跟我想法一样。”

 “所以我只不过找两个人来帮忙,另外又找了六十个神箭手伺候你们十二个手下。”

 “我只希望他们五个伺候一个还应付得来,这样至少我们可以公公平平打一架。”

 她冷笑一声,又道:“如果你们不满意,我立刻可以再召来六十个神箭手。”

 就算是最狂傲最自信的高手,也一定不喜欢当自己出手拼命的时候,四周有六十支强弓硬箭瞄准自己。

 无论你武功多么高明,但如果碰上势均力敌的对手,在战过程中你一定时时会出完全没有武功的状态。

 那是因为你每一分气力恰好和对手的力量抵消,所以会出现一刹那的“软弱”、“空虚”

 对手这时亦和你一样,所以他无法利用这瞬间机会。

 但如果一支箭忽然到,你当然很难躲闪,因而非死既伤不可了。

 “两头蛇”顾天义忙道:“虽然我怀疑你大江堂有没有可能训练成功这许多神箭手(箭术要达到称得上“神箭”境界,比其他武功困难得多,因为其他的武功还可以凭籍凶悍或狡等因素助长威力,但箭术却绝对不能取巧),但我仍然宁可你不要发出召集更多箭手的命令。”

 他这个人就算非得承认事实不可,但也要嘴硬,也要扳回一点。

 罗翠衣四顾一眼道:“你们选择这个地主拦截敝堂主,我不得不承认你们很有眼光很有胆!眼力是选择得好!胆却是敝堂主府邸距此地很近,谁都想得到堂主府邸必有武功不错的人手,但你们居然不怕,可见得胆也是第一的。”

 “多愁羽客”吕顽石皱起眉头道:“你何故忽然称赞我们?”

 外形忠厚朴实的陈归农竟然代罗翠衣回答道:“因为她也早已看中这个地方,所以我们根本不是被称赞。”

 罗翠衣向他笑笑,道:“陈兄真是心窍玲珑的智士。怪不得天下最刁钻损的大刁刀在你手中发扬光大。”

 陈归农缓缓道:“其实我已经提醒过吕兄,顾兄。可惜他们根本不考虑大江堂早已埋伏人手设下陷阱的可能。”

 罗翠衣面色忽然变得很难看,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归农仍然平淡而缓慢地道:“因为另外还有三几个一专家已经早一步查勘以及清理过这块地方了。听说有些人躲在地中,他们都配备着可怕长兵器,例如长矛钩、之类,随时可以从地底伸出来。这种武器本来很平凡,但在某些时候就变得非常可怕了,假如你想跃起之时,双脚忽然被利钩钩住,你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我猜一事实上很可笑也很可怜吧!”

 所以罗翠衣面色变坏很有道理,这个陈归农每句话都象利箭入她心中。

 陈归农那可憎可厌的声音和慢语调又开始烦扰罗翠衣。

 “罗翠衣,我又听说有一位专家清理出不少会爆炸、威力也不小的火器。他们都一致认为大江堂的布置很杰出很可怕,所以这一点我必须特别向你提及。”

 把人家的埋伏破去,事后“特别提及”是什么意思?傻子也能感觉得出讽刺讥笑意味,罗翠衣岂能不知?

 不过罗翠衣没有再针对此事谈论下去。她只淡淡道:“你们现在只管出手,还有你们那些专家们也不妨一齐出手。”

 “两头蛇”顾天义口中嘿嘿冷笑,道:“我们当然要出手,大江堂若是没有了罗翠衣,没有了李宽人,再又没有五位舵主的话,我很想看看那时严温能不能立象个男子汉?或是匍伏尘埃之中变成儿子?”

 严温其实已经来到空地边缘,相距只有十余丈,所以双方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白皙英俊的脸上闪过既愤怒又恐惧的神情。

 他不明白这些麻烦(足以覆没丧命的麻烦)竟是从何而来?但无论如何这些人奇异奥妙的高强手段,以及咄咄迫人的气势,的确使他暗自心胆俱寒。

 他左边有个六旬老者,满头白发却满面红光,手中拿着一支长长的钓竿,柔软的末端不断向空气中摇头。

 这个看来很象江边(任何地方的江边)的钓叟,脚下着的是一双高屐,所以一路行来之时走得蹒跚迟缓。不过任何人只要看见他那对闪动慑人光的眼睛,一定立刻知道他绝对不是为了消遣,或者为了生计而蹲在江边芦苇间的钓叟。

 不错,他不是普通的钓叟,甚至不是普通的武林人物。

 他姓包名无恙,外号“五湖钓叟”——很雅致的外号。但江湖上宁愿叫他另一个外号“有死无生”因为碰上和他作对的人,多少年来的确是个个有死无生。

 二十五年来他是大江堂三香五舵之中的“五舵”首座,他很少面,但名气却越来越响亮,当然死在他钓竿下的人亦作正比例增加。

 在严温右边也有两个形貌不凡的人,都是四十余岁的大汉,一个豹头环眼手持丈八蛇矛,宛然便是汉末猛将张飞张翼德。

 另一个大汉外貌也很凶悍,左手倒握一支黝黑大铁锏。此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剽悍凶恶外家高手,姓秦名迪。手中铁锏重达三十七斤,所以行家都称他为秦三七而忘记他的真正名字。

 “恕属下无礼。”长长摇颤的钓竿忽然阻止严温想向前冲去的身影。“五湖钓叟”包无恙用和蔼的声音和很礼貌的字眼对严温说。

 不过任何人都听得出他其实强自捺心中怒火,他可能比严温更想冲上去。

 “我们这一回合虽然输了,但并非没有翻本机会。堂主您是万金之躯,即不宜涉险,更不可扰罗香主步骤。”

 这个人跟普通武林人士不同之处原来如此,他口齿清楚,言语斯文,却具有极强的说服力。

 他外表一望而知是喜欢垂钓的老者,但又一望而知他绝对不是真正的钓叟。

 他身上似乎蕴藏而又表现出种种矛盾。人看来听来和蔼仁慈,但你又会觉得人严苛残酷。他似乎斯文有礼读诗书,但你又会感到他其实完全不是一个读书明理之人…

 严温道:“这些人都在恶人谱上有名字的么?”

 “五湖钓叟”包无恙应道:“正是,属下最想不通的是这些著名恶,何以能够聚在一块儿?何以能够同心协力对付我们?”

 他又叹口气道:“这些恶随便来一个,我们都会觉得头痛,却想不到一来就是三个。

 他们不但率领好些人手助阵,还找来几个深谙机关埋伏的专家,所以我们埋伏在地底的十八个精明能干的好手,已经被他们去掉,就象按蚂蚁一样全部清除,他们想要什么?”

 那边的“多愁羽客”吕顽石拂尘轻摇,说道:“我们对贵堂并无仇怨,我们不是找上你们,我们只要一个人。”

 罗翠衣道:“你们要的是谁?”

 吕顽石道:“海龙王雷傲候。他躲在贵堂主府上,当然啦,天下虽大,但他除了躲在严府,还能躲到什么地方?”

 罗翠衣冷冷道:“我打算召两位舵主过来,咱们三个对三个,混战也好,单打独斗也好,总之要杀出一个是非就对了。”

 她看来根本不想多说,看来好象很生气,这是受到冤枉,受到委屈之人才会有的反应。

 莫非她真的很为此生气?因而不惜决一死战?

 那豹头环眼手持长矛的大汉以及另一位舵主秦三七,忽然大步奔出。

 罗翠衣说道:“这两位,都是敝堂舵主。”

 她指住豹头环眼大汉又道:“他是东舵燕人张慕飞,另一位是西舵秦三七。”

 三香五舵是大江堂八大高手,个个在江湖上大名鼎鼎,所以不必详细介绍。

 陈归农道:“是与非并不是杀一通就杀得出来的,我看最好单打独斗,至少先来这么一场规规矩矩的印证武功,也好让旁人将来谈论起来,心里多少觉得我们还算是武林高手,而不是地痞氓。”

 他出长刀,又道:“笨鸟儿先飞,打旗儿先上。你们那一位指教我?”

 秦三七得到暗示,提锏而出,洪声道:“秦某先来领教。”

 他手中乌黑无光的铁锏与对方芒如雪的长刀恰好成强烈对照。

 若论武功路数双方也截然不同。秦三七施展出震惊江湖的威猛沉重锏法“崩打扫砸”

 招招都有千钧之势,霹雳之威。他这支方形黑锏重达三十七斤,舞将开来自是勇不可挡。

 就算是铜皮铁骨之人挨上一记,铁定非死即伤,绝无折扣可打。

 那陈归农刀光霍霍,一味避重就轻,又一味从极奇怪诡异角度攻入。

 乍看他似乎不费气力,久战之下必占便宜。可是却又使人担心他能不能“久战”?因为不论他的人也好,刀也好,只要稍稍被秦三七方锏碰一下,战事便马上结束了。

 但这一点陈归农本人却似乎并不担心。虽然秦三七锏招攻势有如排山倒海,有如狂风骤雨。

 陈归农样子仍然象平凡乡下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例如“吃力”或“紧张”或者要反击而象鹰隼虎豹,凌厉锐利盯住对方。

 其实陈归农不但只没有表情,连身形也没有被对方强大可怕攻势迫退。

 这并不说是陈归农双脚一直钉在原地,事实上相反,他们一开始拼斗陈归农就不停退后,只不过陈归农是绕着一个直径大约十五尺的圈子而退。

 换言之,陈归农不是站在原地坚守硬拒,而是循曲线后退。

 所以秦三七猛攻第二十四招之时,他们恰好绕回原地。

 但身在局中的秦三七却没有发觉这一点,他一睦采取凶猛攻势迫得对手连连后退。

 他的黑色沉重铁锏越发舞得顺手,威势有增无减,任何人以为这样能够消耗他的气力的话便大错特错了。

 至少秦三七试验过无数次,可以连续不断猛攻两百招而毫不疲乏。

 所有的人心中都泛起这场拼搏一时三刻难分胜负,难以停止感觉。

 当然秦三七也一定是这样想法,所以他锏势决不肯有丝毫松懈,他希望最大猛烈的攻势继续保持下去。

 这样起码他有无数机会可以一锏扫裂陈归农头颅,或者扫断他几骨头。

 总之他必须尽力保持攻势,只要有攻势,每一刹那都有机会杀死陈归农而结束战斗。

 但如果他稍一疏忽而使攻势大弱或者简直消失的话,情势当然立刻会变得恶劣危险了。

 这种想法这种战略非常正确。老实说以陈归农的名气(能够列入恶人谱不但要够“恶”最要紧还要有能够大大济恶的本领。武功自是基本条件之一,但成为恶人谱上的恶人,只有武功一样恐怕还是不行),秦三七能够一直打得他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这就已经很成名脸了。如果能够杀死陈归农,当然更是了不起的事。

 陈归农脸上忽然出现一点点表情,可惜此时锏影刀光斗得正急,而且他的表情一现即隐,所以没有什么人看见,没人发觉。

 事实上恐怕就算有人发现也没有什么用,谁知道他这一抹冷笑代表什么意思?

 陈归农自己却知道得很,对付秦三七这类“猛将”型高手,陈归农极有经验。

 本来他并非没有硬碰强撼秦三七的本钱,但如果能用比较省气力又比较有效的方法,为什么不用呢?

 他的冷笑是因为看见秦三七第一次使出重复招式而发出的。

 他本来估计秦三七已到了应该使出曾经用过的招式的时候,他果然没有估计错误,所以忍不住出含有残忍意味的冷笑。

 任何兵刃任何武功都没有不许使出曾经用过的招式的规定。

 相反的有人来来去去不外那十招八招,却也可以跻身高手之林。

 但如果你的对手是极厉害的高手,当然你能奇招叠出,永不炒冷饭最好。

 就算非炒冷饭不可,最好也别让对方猜中几时使出。

 陈归农即能猜中秦三七几时炒冷饭使出旧招数,第一次只是测验,第二次也是再度证实自己眼光,但到第三次便不客气了。

 只见他忽然低俯身子贴地冲去,这一刹那正好秦三七铁锏扬起砸之时。

 由于陈归农已经知道他会出这一招,反攻时拿捏时间恰到好处。

 所以旁人看来竟象那秦三七开门揖盗,竟象恭请敌人杀入。

 陈归农长刀清楚利落刺入秦三七小腹然后纵开数丈,人站定时长刀竟已归鞘。

 罗翠衣叹一口气,眼见秦三七铁锏掉在地上,又见他双膝一软跪倒了,双手掩住小腹,但鲜血仍然溅迸,最后这个铜浇铁打的大汉向前栽倒,面孔贴地不再动弹。

 没有人逃得过这一关,不管你身体多强壮武功多高明。

 但只要你人在江湖,最后总不外是血溅黄沙的下场。

 罗翠衣又叹口气,这种下场跟病死老死其实没有分别。只不过未死的伙伴们亲眼看见时,不免感到凄凉寂寞,不免感到无可奈何的悲哀。

 不过罗翠衣第二次叹气除了伤悼秦三七死亡之外,却又另有原因。

 她看见陈归农退到别人后面去,而高冠宽袍的“多愁羽客”吕顽石已飘然行出。

 显然第二阵是吕顽石上场,所以目前就算极想剁那陈归农二十刀出口气也办不到了。

 再者,那吕顽石总算是旧相识(可能十八年前爱慕过她,追求过她),所以这一阵派谁应战比较好些?

 这一阵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输,可是以吕顽石身为“恶人谱”高手,就算她自己甚至虎头香主李宽人出手,也未必能够扳回一阵。

 一个人摇摆着蹒跚走过来,空越空地时屐声踢塌。

 罗翠衣不看也知道来人是“五舵”首座“有死无生,五湖钓叟”包无恙了。

 她常常觉得这位中舵舵主名字很怪很可笑。

 他既然外号是“有死无生”但姓名却叫包无恙。无恙就是没病没痛,情况还好的意思。

 但刚说有死无生,又怎能同时没病没痛,还担保人家很好呢(包就是担保之意)?

 包无恙道:“罗香主,我跟吕真人从前也见过面,所以就跑出来了。”

 罗翠衣轻轻道:“包舵主请小心。”

 包无恙忽然厉声道:“燕人张慕飞,替我宰了这个假牛鼻子杂老道。”

 燕人张慕飞就是东舵舵主。他一定多年来跟包无恙搭档惯

 所以他暴雷也似的喝声起时,丈八蛇矛已如奔雷掣电般刺到吕顽石的面前了。

 换言之张慕飞早已一步冲出,只不过人人注意力都放在“有死无生”包无恙身上,所以他冲出后别人才发觉。

 燕人张慕飞使的是丈八蛇矛,那是长得不能再长的兵器,原本应该是战阵上,并且骑在马上施展才对。

 如果是步战这种兵器,一下攻敌落空及被敌人欺入的话,就等于赤手空拳了。

 不过人人都看见燕人张慕飞背后斜系一把长大古剑。

 这种剑其实也是战阵上武将常用的大剑,剑把特长,可以双手握持挥砍。

 所以如果你迫近张慕飞使他长矛失势的话,他还可以拔出大剑战,这也是战阵锋时大将们的标准装备。

 总之,那多愁羽客吕顽石忽然陷入非常狼狈的情况中,因为最主要的是他被燕人张慕飞抢占了先机。

 故此他一时之间被张慕飞矛影裹住,一连被人猛攻几十招竟无还手之力,也一连退了三十多步还不能停住。

 吕顽石是真的不支败退,所以一直退到将近祠堂门口,神情甚是狼狈。

 “有死无生”包无恙居然能忍得住不去瞧看吕张两大高手的烈战况。

 他第一步是悄悄移动身形,尽量接近陈归农。

 奇怪的是他脚下的高屐好象已变成脚板的一部分,根本一点声息都没有,而且很利落方便。

 包无恙第二步是突然发难出手,长达十五尺的钓竿也是无声无息破空刺出。

 象包无恙这种高手就算用一茅草戳在人身上,也一定可以造成可怕的后果,何况这去钓竿本来就是他数十年前精心苦练过的兵器,软颤摇摆的竿尖即使刺中石头,大概也可以刺出一个深无疑。

 不过包无恙这时又令人(如果有人发觉的话)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因为他悄然接近陈归农,但是钓竿出手刺的却是相距较远数尺的“两头蛇”顾天义,而不是陈归农。

 不论是顾天义或者陈归农,都是成了的厉害人物。

 老实说他们没有暗算你已经很客气了,你想暗算他们自然是难之又难的事。

 所以包无恙的钓竿虽然迅疾凶毒,但“两头蛇”顾天义竟然不慌不忙的挥钢叉封住也就不足为怪了。

 情形变得有些古怪,有点不正常,因为包无恙忽然象吃错药疯狂亡命进攻。

 这种打法除了有深分大恨的人之外,就是初入江湖、浮躁气盛的年轻小伙子。

 包无恙已经须发皆白,在江湖上享有盛誉好多年了,似乎跟“两头蛇”顾天义没有深仇大恨。

 无论从何角度来看,包无恙都不应该变成燥小伙子,不应该施展这种疯狂不要命的打法,所以他不是吃错药是什么?

 顾天义惊讶得忘记了忿怒,同时亦不住连退十步八步,才稳住阵脚。

 他自然知道其中必有古怪,所以百忙中还瞥视全场一眼。

 似乎没有不妥,罗翠衣虽然已迫近陈归农,却仍未出手。另外吕顽石和张慕飞那一对斗得正急,仍然烈无比。

 但吕顽石却好象也略略改善劣势,已没有起初那么狼狈,不过,由于吕顽石的兵器是一支拂尘,既短而又有一半是软的,所以他虽距张慕飞只有十几步远,暂时也无法予对方太大的威胁!

 还有就是严温,他站在十几步来路处,身边除了六名年轻悍佩剑汉子之外,还有十六个持抢握刀的剽悍大汉护拥两旁。

 严温竟需要这么多人护卫,是很奇怪很费解的事。

 大江堂严家“大江剑法”的威名武林剑道中人无不知晓,严温难道未得其真传?

 此外,在树影下两边十二名大汉,却都被六十把强弓六十支硬箭瞄准威胁着。

 他们当然不敢动,因为六支硬箭已经万分可怕,更何况大江堂还有上百精锐人马从祠堂、树后等处钻出来?

 大江堂采取群殴混战策略绝对正确。不过,若是立刻发动而变成“速战速决”形势则反而不利。

 速战速决只对吕顽石、陈归农、顾天义他们有利,以他们武功造诣以及他们阅历机智,能赢则赢,如果不顺利甚至有危险的话,当然撒退就跑,赶紧突围而去。至于带来的人手,那就只好由得他们自生自灭了。

 大江堂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利弊。但为何故意做成迅战迅决的局面?

 大江堂虎头香主李宽人出现在陈归农面前,把疑团解答了一半——大江堂决心要留下陈归农,因为西舵舵主秦三七死于他刀下。

 显然大江堂决心不惜代价要留下陈归农。

 所以就算李宽、罗翠衣两大高手合力攻击陈归农之事传出江湖,使大江堂丢尽面子,但也顾不得了。

 陈归农马上感觉出他处境之危殆,但他心神不,还能够判断得出大江堂四方八面的人物,注意力全部集中他身上。

 换言之,大江堂宁可让任何人逃得干净光,但大江堂每个人必定全力堵截拦击陈归农。

 罗翠衣面庞上出残忍无情的神色,右手一扬,绿影矫矢般盘旋飞绕,那是她间一条绿色衣带,解开来长达三丈。

 不过,由于在空中屈曲盘绕之故,所以只能攻击及十二三尺外的敌人。

 她的“玉篮翠带”号称武林一绝,但是对手既是陈归农,便使得她的“翠带”变成不怎么可怕了。陈归农觉得难以抗拒的不是“翠带”甚至不是李宽人的“拂花令”而是大江堂在场一众选高手那种同仇敌忾,众志成城的压力!

 大江堂每个人显然都因为舵主秦三七之死而起强大无比的斗志。

 每个人都想得要命,想要斩开陈归农身体,割下他的

 陈归农从未遇见过这种特殊性格的帮会,通常任何帮会就算帮主当场被杀也不至于起如此惊人可怕的斗志。

 所以虽他天刁钻狡猾机智无比,却也不微微一楞,心中掠过一阵惘。

 他忽又发觉“翠带”、“拂花令”两般兵刃已经攻入要害。

 这句话的真正意思是就陈归农由于一瞬之间惘,所以失去机会而被罗翠衣、李宽人杀入最后的防线!

 陈归农刀势已经施展不开,他被击败倒下已经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的结论了。

 所以他感到敌人已经攻入要害,已经无可挽救。

 他又发觉自己一辈子竟以今之战最是老实,老实得任何人都猜出他用哪一招应付“翠带”哪一招应付“拂花令”

 在以往日子里,不论哪一次战役,他刀招的方向路数从来无人猜中过,故此十八路大刁刀名震江湖,所向无敌。

 既然现在招招被人猜中,所谓“失其所强者——弱”既然失去了优点,剩下来的当然只有弱点了。

 陈归农最后仍然听到“多愁羽客”吕顽石和“两头蛇”顾天义呼啸突围飞遁远逝的声音。

 他自己身体也飞上半空,那是因为在口中了一记拂花令又被翠带卷住抛高之故。

 他摔在地上时已经象一只死狗,没有人再向他投以一瞥,因为四周已经完全是大江堂的人,而大江堂的人眼睛却全部投注于秦三七尸身上。

 人人脸上都现出淡淡却真切的悲哀。

 看来秦三七这个舵主当了几十年,在大江堂一定很得人心。

 所以这一刻的生离死别,才有如此简单却极之隆重的哀悼场面。

 任何人都不免一死,然而有些人之死象蚊虫,象苍蝇。

 有些人却令人真心悲悼,而且记怀不忘。

 只不知后者能不能称为“强人”呢?

 麻雀本是吱吱喳喳不停跳动的小鸟,如果不动也不叫的话,大概就快变成死雀了。

 在沈神通眼中,从前那只快乐活泼的小麻雀已经从世上消失。

 现在这个女孩子虽然仍然漂亮人,却不是从前那只可爱的小麻雀了。

 麻雀闷闷不乐道:“他回来了。”

 沈神通道:“严温么?他为何要出门呢,如果我是他,我宁可挨揍也一步不离此地。”

 麻雀不住笑一下,虽然她的笑容看来无打采。

 “你不是他,所以我一直觉得你很有风趣很有味道,但是他…”

 沈神通道:“别提起扫兴或不开心的话,我难道不需要轻松和开心么?”

 麻雀轻轻道:“你一定是最温柔最体贴的丈夫。”

 沈神通摇摇头,却忽然发觉这个动作太轻松潇洒,麻雀很可能看得出他伤势已好了十之七八。

 所以连忙故意皱皱眉头,才道:“如果我活不长久,我何必使人怀念记挂?我宁愿是个可僧的暴君,这样大家都会好过些。”

 “唉,你知不知道这种话多情得使任何女人心软掉眼泪?你真是公门捕快?你真是那个沈神通?”

 “喂,我们换个题目好不好?”

 “为什么?你怕我爱上你吗?”

 “我不怕,却只是不想,因为我好比风中残烛,每一刹那都有熄灭的可能。”

 “唉,沈神通,请告诉我,我该不该杀死严温?”

 沈神通大吃一惊,望望石室铁门,外面似乎没有任何人。

 因此他真心实意的替麻雀嗟叹一声,道:“别提这种事,如果婆婆听见,不但我没命,连你也靠不住。”

 麻雀摇头说道:“婆婆绝对不会对付我的。但严温却会,他是个非常恶冷酷残忍无情的人。”

 “但你绝对不可以杀死严温。”沈神通想了一下,终于给她忠告:“小麻雀,你年纪还轻,你可以经得起任何打击,但是世上有些事情是绝对不可以做的。”

 “我不明白,我恨他,我想起就觉得他很恶心。”

 “那是另一回事,可是你不要忘记,他是你的主人,他可能是你的丈夫,也可能会是你的兄长。”

 “如果你觉得如此已没有意义,已活不下去,反正你已决定放弃一切,你为何不悄悄地离去(死掉之意)?”

 “你为何一定要做些什么事情:难道一个人失去生命之后,还能够回顾欣赏你所做过的事情么?”

 麻雀瞠目道:“没有人跟我讲过这种话,我也从未想过死亡以后的事。”

 沈神通道:“大多数人避免不去想到死亡。更多的人一切思想不论幽深或者壮阔,不论卑俗或高雅等等,当思想走到‘死亡’界线时就自然止步收回。”

 麻雀问道:“你有没有越过死亡界线继续想下去?”

 “我也没有,因为你只能用生前的望感情,用现世间的学问智慧,去推论想像死亡以后的情况,但你会觉得自己荒谬可笑,而且你绝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沈神通停歇一下,又道:“我记得有一首歌词,那是向亲爱的人说的话,他说‘当我死去的时候,别为我唱悲伤的歌,我也许还记得你,我也许把你忘记。’你瞧,悲伤之歌固然不必,报仇之举更是多余,因为你不一定还记得世间之事。”

 麻雀轻轻道:“但歌词也说‘我也许还记得你’。既然可能记得,许多事情就变得有意义多了。”

 “这话不错,可借你永远不知道现在的你,将来会有怎样的变化?这是我们在实际生活经验中时时发生的,所以虽然今天你非常痛恨某一件事,但明天明年,甚至十年八年之后,你敢说你仍会痛恨么?你可能变成很喜欢很赞美。”

 麻雀眼中惘神色,她走入如此复杂变幻人生,而不幸碰上荒诞人物,不幸掉入离奇可怕的情网…

 “我该怎么办?不杀他难道要杀死自己?”

 她声音听来含有严肃意味,她一定不是开玩笑。

 以她的年纪,以她的行动性格,也许她非有一条路走不可,否则她真的可能自杀。

 沈神通道:“如果你忽然失踪,严温会不会知道原因?”

 这句话是替哑女人问的。哑女人带麻雀偷窥严温秘密这件事,麻雀如果尚未透,当然对哑女人很有利。

 麻雀摇摇头,道:“他还不知道,但他有财有势,有很多女人也有男人,他不会在乎我失踪的。”

 “他对你的感情特殊,我敢担保这一点,所以你忽然失踪一定可以使他痛苦一阵。”

 “然后虽然他能找到别人代替你,可是他将永远很难过,因为他想不通以他的英俊潇洒,以他的财势地位,何以你会弃他而去。”

 麻雀离开时还带着深思表情,她同时又觉得奇怪,何以会把心事全盘托出?还向沈神通请教呢?她为何敢信任沈神通?

 严府在外表上并无异状,其实内里十分紧张,虽然还在大白天,但各处门户各处通道都有巡逻守卫。

 这些人都是大江堂选的子弟兵,曾受过严格训练,个个手底都有几下子,算得是一支相当强大厉害的力量。

 严温坐在巨大书房角落的太师椅上,他认为一个时辰之前舵主秦三七被杀,继后那恶人谱上有名的陈归农则被李宽人、罗翠衣合力诛除。这些经过确十分采,所以他直到现在眼中仍然闪动兴奋光芒。

 书房中还有少人,大江堂的香主李宽人、罗翠衣,舵主五湖钓叟包无恙、燕人张慕飞,还有一个走路像滑水似的哑女人,一直斟茶倒水等等。

 他们在这一个时辰中已有不少消息等到手。

 所以李宽人首先道:“秦三七虽然不幸死于陈归农刀下,但我们总算也报了仇,秦三七的葬礼要缓一缓才能办,要等到我们应付完这些强敌才能举行葬礼。”

 罗翠衣苦笑一声,说道:“现在已经查出的五个人,每一个都是十分厉害的强敌,秦舵主葬礼迟点举行也好,说不定还有人陪秦舵主先走一步,我是不是太示弱了?”

 包无恙摇头道:“如果有人竟会误会罗香主是害怕示弱,这个人必定是全世界最没有脑筋最愚蠢的人。”

 严温本来好像想发表评论,忽然,闭口无言,大概他不想做没有脑筋愚蠢的人吧?

 张慕飞没有开腔,一来地位稍低那么一点点,二来他素来沉默寡言。

 李宽人道:“我们杀死陈归农之事,虽然报了仇出了气,却也种下祸。”

 别人都好像能了解他这话包含的意思,但严温的确不明白,幸而他的身份可以任意询问。

 “为什么是祸?”

 李宽人道:“因为我们显示了有击败他们的力量,但也告诉他们不可单独对付我们,否则很可能就得到陈归农的下场,何况,联手夹攻甚至群殴是我们先做出来的,所以,他们亦不必顾忌江湖评论笑。”

 罗翠衣道:“他们若是肯联手对付我们,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抵挡不了他们两个人夹攻,他们若是走单,我们有两人出手夹攻的话,他们也受不了。”

 包无恙道:“据我所知,神门‘镜里移花’赵任重和‘拨云踏雪’李逍遥不但住在同一个客栈,而且看来已有联手默契,另外那个一直在大江南北游,忽忽正的‘猛将’朱慎,更是个头痛讨厌的人物。”

 严温问道:“这个‘猛将’朱镇是不是外功极佳脾气暴躁的那个朱慎?”

 包无恙道:“就是他。”

 严温声音有点惑道:“我听说他能吃能喝,大谈大笑,为人并不令人讨厌。”

 包无恙道:“对,他是这么一个人,但我已注意到他好几年了,此人外表矿,一身武功亦是刚烈硬暴路子,但其实此人心细而聪明,很会算计利用任何人。”

 严温没等他讲完,口问道:“你为何特别注意他。”

 包无恙道:“因为朱慎一直在大江南北游,而五年前我发觉他对我们大江堂特别有兴趣,所以我也特别注意他,这个人现在对我们的威胁,武功尚是其次,而是他能把赵任重、李逍遥两人跟另外两人拉拢成为一个集团,另外两人就是‘长藤’常逢,‘醉猫’周四平。”

 李宽人道:“这几个人能拉拢在一起,以前我听见一定不相信。”

 严温忽然微笑道:“这五个人中谁最厉害,最可怕?”

 看他样子好像突然有了应付之计,好像已经有成竹。

 别人反而大大担心起来,因为这位堂主的斤两他们都知道,如果严温来的话,他们就很难保护周全了。

 李宽人笑声很和气,真的活像面色红润和气生财的大掌柜。

 “这五个人各擅胜场,实在很难确定,指出某一个最高明,我们现在都头痛的要命,所以如果堂主你有妙计可以应付的话,请快点告诉我们。”

 严温耸耸右肩(左肩已经不会动):“我想派人暗杀他们。”

 话讲得轻松,但那些人岂是容易暗杀得了的?

 严温又道:“但现在他们究竟想对我们怎样?仍然要雷傲候和悲魔之刀?”

 李宽人道:“不错,如果我们说没有,而他们仍然不相信,那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聚集本堂各种力量与他们一战,一是开放本府让他们搜查。”

 包无恙忽然道:“其实让他们搜查也是好办法。”

 严温面色马上变得铁青,冷冷道:“绝对不行。”

 包无恙忙道:“堂主别生气,我们虽然让他们搜查,但还有下文,我们可以要他们公开道歉,并且公开向江湖证明雷傲候和悲魔之刀都不在本府。”

 严温面色仍然坏透了,道:“想都不要想,你忘记我这条左臂?”

 包无恙讶道:“你的左臂?你并未告诉我们是如何受伤的,但难道是跟这些人有关?”

 李宽人道:“这一点可能是线索,堂主可不可以透内情?”

 严温道:“沈神通,他废了我的左臂,但他自己也负重伤,现在还未死,还囚在地牢内,这个人岂是可以让外人看见的?”

 当然不能,这事一传出去,必定招来灭帮之祸,官府有无限庞大的人力物力作长时期的剿捕行动,任何帮会若是硬碰,毫无疑问迟早会覆灭。

 罗翠衣惊讶道:“沈神通绝对不会跟外传雷做候逃到本府一事发生关系。”

 李宽人麦示意见,道:“我们只剩下一条路可走,这些人虽然比官府可怕,但至少我们若是失败,还不至于连累数以千计本堂子弟。”

 严温又现出兴奋神情,大声道:“对,本堂不但放手一拼,而且更要抢先出击,我意思是说最好以攻代守。”

 李、罗、包、张四人虽然都出苦笑,却又一致举手赞同出击战略。

 只有一个人由头到尾都没表示任何意见,也不作声,但也没有任何人觉得奇怪,因为这个人就是哑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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