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其实他不但没有滑坠下去,甚至没有让那道窄门完全关闭。还留下一条细
,得以窥见走廊的一切。
可惜位置不对,假如能见到整个院落,那就最理想不过了。
过了一阵,一条人影映入他眼。使得这个大恶人为之极感兴奋,运足目力从
隙中望去。
虽在黑夜之中,仍然瞧出那人中等身量,肤
白,大约是四旬上下的年纪,面貌很普通,没有什么特徵,虽在无人之际,仍然泛着满面笑容,给人的印象是达观和气。
他身披长衫,外加一件黑短褂,胁下挟一把黑色绢面雨伞。
佟长白忖道:“这的相貌似是江南人氏,一身装扮是商贾,但当然不是真的买卖人。
咱先前竟查听不出他的声息,可见得这武功极是高,万万不可忽视。”
那人笑眯眯地站在走廊上,四下打量了一会,目光转到院落间,很有兴趣地望了片刻。
他的笑容不知不觉之中
残忍
足的味道。
但佟长白没有察觉出来,只是一味寻思此人是谁?何事来此?
看他行动有点鬼祟,不敢现身出来相见,可知必定有什么图谋无疑。
假如换了朱宗潜,一定可以从他笑容的意味转变而推测出许多道理。
但见那人突然跃下院落,身法甚是古怪,快逾闪电。
佟长白不
一怔,忖道:“此人跃出以前,竟没有丝毫迹象,谁也不知道他会有跃出去的动作。若是动手之时,便很易遭他暗算了。”
他赶快推开门,挤将出去,急急跃到台阶上,放眼一望,院落中只有那二十馀具体,那个商贾模样之人已失去-迹。
他登高四望,也没有发现那人-迹,心头感到一阵
惘,心想:“假如他是冲咱和朱宗潜而来的,则此刻既是不见了我们,定必设法追查。但他却到那儿追查?应当设法弄开这柱子的门,跟-查究才对啊!”他正在发楞之际,朱宗潜早已从邻舍出去,迅速奔向褚宅。
在柱子下的道之中,他查见了一些血迹。却一望而知对方尚能飞奔,是以每一滴血迹相隔甚远。
他大吃一惊,赶快飞奔出道,从邻宅跃到街上,便急急奔往褚宅。
他怕只怕宋炎怀着满腔怒恨,迳赴褚宅,见人就杀以忿。
朱宗潜这才略为放心,张望一下,记得褚玉钏说过,她的祖父母俱健全,由祖父母以下,共有六个儿子,都娶
生子,全部住在这座深院大宅之内,她乃是四房长女,应当住在那儿呢?
他根据自己猜想,找到一处院落,认为此处应当是四房的地方,便飘身落地。
忽见东首一间上房内似是尚有灯光,连忙跃离院子,绕到后面窗户外,一窥之下,但见一个美貌少女坐在灯下,手中着一卷书,但桌上又有女红等物。
朱宗潜微微一笑,忖道:“她定是睡不着,所以女红消消遣,但定不下心,所以又取书阅看。不过,看这情形,她仍然不能定心看书呢!”
当下伸手在窗户上轻弹两下,褚玉钏惊讶地凝目向后窗望去。
她虽是在这等情况之下,仍然显得十分雍容华贵。
朱宗潜低声道:“我是朱宗潜。”
她轻呀了一声,满面喜
,奔过来打开窗户。
朱宗潜站在窗外道:“请你先熄灭灯火。”
褚玉钏如言做了,回头只见朱宗潜站在外面,顿时明白他是因为房内没有灯火,所以不肯进来。
她姗姗走到窗边,藉星月微辉,用神地打量这个美男子。芳心中
不住泛起阵阵幽会的兴奋紧张和喜悦。
朱宗潜说道:“在下屡次连累姑娘,实在抱歉得很,本来早就想踵府拜谢相助之恩。但由于迭连发生无数事故,以致一直没有法子
身。”
他这么一说,反而使褚玉钏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感觉到他们之间距离甚远,似是无法接近。
她一点也不怪朱宗潜连累到自己,即使是上一次被黑龙寨之人捉了去,几乎送了性命,也没有丝毫后悔。反而觉得很喜欢为他而忍受了这一切危难麻烦。
但她怎能向他说:“我很喜欢如此。”
她是有教养的千金小姐,懂得含蓄,并且以容忍为美德。在许多情形之下,她一定得抑制自己的感情,决不能表
出来。
她微笑道:“朱先生言重了,些须小事,何劳挂齿。”
两人这么一客套,可就显得更为生分疏远了。
朱宗潜道:“今晚大闹贵府的佟长白兄,乃是在下所指使。因为黑龙寨那一人在贵府周围窥测,图谋不轨。在下接得消息,推测他们今晚就将下手,大为焦急。
因为贵府长辈甚多,在下若然求见姑娘,未必就能如愿,且将惹起物议。更谈不到进入贵府设伏防御敌人之举,再说贵府人多族大,万一防范不周,以致让那些凶手们伤了府上之人,岂不罪大恶极,所以唯有使用那个方法,惊扰贵府,使黑龙寨之人无法下手而延期,在下趁这机会,寻觅他们的巢
,一网打尽。”
褚玉钏一听今晚那人果然不出所料,真与朱宗潜有关,当下颇为欣慰地微笑一下。
她当真想不到这桩事后面,竟潜伏如此巨大祸劫,现在虽成过去,但听起来仍然不
直冒冷汗。
朱宗潜又道:“黑龙寨的凶手们都没有漏网,独独逃脱了那个首领宋炎,就是上次那个像一具骷髅似的恶人,在下急忙赶到此间,查看情形。瞧起来他似乎没来过,这倒使在下甚感莫测高深了。”
褚玉钏想起宋炎的像貌,不由得打个冷颤。
不过心中又感到相当安慰,忖道:“他一定认为我与一般女孩子不同,才会把实情告我。”
“在下本当即行展开搜索,但又怕一离开贵府,便发生惨剧。这真使我感到十分棘手的难题。”
褚玉钏芳心中陡然充满了感激,想道:“他竟肯跟我商量心中的难题,可见得他并非不把我放在心上。亦可见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并不太远。”
她鼓起勇气道:“你可不可以在这儿暂住几天?”
朱宗潜瞿然道:“这倒是个没有法子之中的法子,有时候这种守株待兔的笨拙法子,反而收到奇效呢!但在下第一步先得把佟兄藏起来,教敌人查不出他的去向。
第二步我在贵府之内,,尚须略作安排,以便一旦有警,立时可以得知。”
他先去办第一步,回到体纵横的黑龙寨巢
。
见到佟长白道:“我非设法先杀死宋炎,以除后患不可,希望你能失-四
,然后我们在南门外官道上见面。”
佟长白板住面孔道:“咱在此地人地生疏,如何能失-四
之久?除非你替咱找到地方藏身。”
朱宗潜笑一下,道:“随便找一处秦楼楚馆,醉他几天,岂不是一切都解决了?但须得先付足银子,否则定会传扬出去,全城皆知。银子我这儿有,这法子你瞧走得通走不通?”
佟长白一怔,道:“咱从来不近女
的…。”
他沉
一下,才又道:“不过到那儿醉上一大场,是个好主意。咱已经好久没有痛痛快快的喝酒了,就这么办,四
后咱在南门外官道上等你。”
朱宗潜迅即回到褚府,这一次不再避嫌,一迳进入褚玉钏的香闺之内。
褚家在洛
乃是世家望族,既富且贵,规矩甚大,府中婢仆如云。他们在黑暗中促膝而谈,别有一番滋味。
褚玉钏向他说道:“你走了之后,我独自在想这件事,觉得除了利用一些下人之外,别无他法。”
朱宗潜道:“这是极好的办法之一,你打算怎样手?切记不可漏了咱们的密才行。”
褚玉钏道:“我一向对待各房的仆婢很好,他们有事,几乎都找上我,求我关说讲情。
所以我有把握在各房布置报警之人,但问题是告警的方法,怎样才能迅速传递?这是一个十分棘手的难题。”
朱宗潜想了一阵,说道:“我虽是全然不知你在家中的情形,我是指你与家中各房的关系以及你的地位等情况。但是我敢断言的,便是以你的
襟才识,一定已博得全家的尊敬,最重要的,莫过于令祖父对你的赏识。假如我说得不错,这件事须得设法使令祖父出头才行。”
褚玉钏在黑暗中微笑一下,忖道:“他和我虽然只见过三面,但倒像是多年的知心老友一般。”
当下道:“我在家中与各人都相处得很好,特别是家祖父。但我用什么法子才可以说得动他老人家出头呢?”
朱宗潜道:“明天早上,你去对他老人家建议,应当聘请两个护院师傅,以防宵小侵扰。他如若认为可行,你便接提出一个办法,就是在各房设置警钟,每房各定暗号,如此那一处有警,敲动警钟,护院师傅及家仆都一听而知在某处发生事故,立刻赶去,不致延误。
此举不但可以防盗,并且在平
有什么事故意外,须召人相助,警钟一敲,家人都知道了,亦甚安全便捷。”
褚玉钏道:“好极了,谅祖父一定采纳。”
朱宗潜道:“他老人家一旦赞成此见,你就不要再行多说,立刻出去吩咐管事之人,到市面购买一批小型铜钟,分悬全宅各处,此举不无假冒令祖父之令以行事之嫌,而也是无可如何情形下,从权应变之道。铜钟购备妥当,你还须化点时间训示各房院的婢仆,一有事就令依照暗号敲钟,当然警钟数量越多越妙。”
他们就此决定下来,于是开始商量这几
朱宗潜如何藏置。
问题只在白天,若是普通的情况之下,他只须每夜到达褚府便可以了,但目下对方乃是极为毒辣凶狠的黑龙寨,可就不能只是夜间防备了。
褚玉钏知道只有一个地方可供藏匿,便是她闺房之内。但要她说出口,可就不免有点难为情了。
她沉
了一下,终于鼓足勇气,道:“你可以在我这儿躲起来,三五
不算很长的时间,大概可以保持密。”
朱宗潜乃是过来人,深知这等富贵之家,婢仆如云,谁也不能保持任何密。
此所以她只说三五
之内没有问题。
但过了三五天,他巳经离开了。这个密传扬开去,不久,褚家的亲友都会晓得这件事。
他们将在人前背后,议论小姐收藏一个男人在闺房内的事情。
她的名誉从此遭受到无法弥补的毁伤,她的将来,大概也因此而发生极大的改变了。
他不能不替她考虑这一点,不过,话说回来。假如宋炎潜袭褚府的话,目标一定是褚玉钏,然后才祸延别的家人。
所以他不留在此地则已,如若留下,定须在她的闺房中,才是万全之策。
情势如此,他虽是智谋绝世,亦无可奈何。
当下道:“我们尽可能保持密吧,让我瞧瞧。”
他在内外两个房间查看一遍,发现竟没有一处可供藏身的,即使是那个用布幔遮起来的角落,里面放置便桶,这等地方亦不能藏身。
因为褚玉钏不免会有些姊妹嫂嫂等人进来,她们一旦使用便桶,而见到有个大男人,准能把她们当场骇死。
最后,只有一个地方可以藏身的,那就是她那张宽大的胱
。
但须罗帐深垂,再利用那些被褥,即使有人揭开罗帐,亦不易发觉有人躲在衾被之内。
他到底是不羁之士,只踌躇一下,便向她笑道:“我看只有躲在你的胱
上,才瞒得过别人耳目。假如你能使婢女们不动你的
铺,就万无一失了。”
褚玉钏心中叫一声:“我的爷啊,这怎么行?”
但口中就说不出来,悄悄道:“婢女倒不要紧,我…。我…。”
她本想说我另外再想个地方,始终没有说出来。
那时候男女之间可全然不像现在这么随便,不但授受不亲,连碰一碰也不可以,甚至连她的衣物亦不可以让男人碰触,当然她的闺房更是男人之
地。
然而朱宗潜不但侵入
地,还侵入
地之
地,便是她的胱
。
这等事在女孩子而言,尤其是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简直是不可想像之事,除非她已立下献身与这个人的决心,否则的话,她必须誓死抗拒。
褚玉钏默然忖想,芳心忐忑不安地跳动。
她并没有什么机会接触朱宗潜,只知他是文武全才的奇男子,此外,对他的一切全不了解。
纵有爱慕之心,并非就敢谈到嫁娶。何况朱宗潜会不会娶她?他家中是否已有了
室?
她对此一无所知。
因此,她须得鼓起无比的勇气,方能接受被他侵入的事实。
假使他们之间已经有了情爱,互相倾吐过,情况自然就大不相同了。
朱宗潜可没有这许多的困扰,他低低道:“你先睡吧,我还得出去巡视查看一番,以免一时大意而发生意外。”
房间内虽然黑暗,但楮玉钏也不敢
衣,就这样爬上
去。
她在
上一回顾,已找不到朱宗潜的踪影,虽是知道他武功高,有神出鬼没之能,到底也不
大为惊叹,并且因而想起了李思翔。
她晓得李思翔亦是文武全才,相貌风度都高人一等。以往她对这位表兄真是敬佩崇拜之极,芳心中再也容纳不下别的男子的影子。
可是朱宗潜的出现,极是有力地侵入她的芳心。使她对李思翔的崇拜大为减弱。
她虽是知道这是合理的变化,可是换一个角度来看,她不免
于“见异思迁”
和“善变”
因此之故,现在她独自躺在
上,想起了李思翔,顿时感到十分惭愧,忖道:“我以前很愿意嫁给表哥,为他主持中馈。家中各人也都有这种意思,可是我忽然喜欢上别的男子,这真是太卑
了,原来我竟是如此不贞的女子,表哥如若晓得内情,一定感到十分失望和伤心。”
她那里睡得,一方面思
起伏,情绪
。一方面又想到明
早晨去见祖父之时,应当先说些什么话,怎生使他老人家同意设置警钟之事。
天色
蒙之时,她不知不觉睡了。朱宗潜站在
前,一手
起罗帐。
上的佳人犹如海棠酣睡,甚是美丽动人。
他几次想叫醒她,但想到她辗转反侧了一夜,好不容易睡,应当让她多睡一会才行。
不过,天色已明,他又必须躲上
,免得无意中
了密。
他呆呆地想了一会,耳中突然听到极低微的Е步声,像是精通武功之人蹑足走来一般,心头一凛,一耸身已上了
,鞋子也来不及
下,蹲在
角。
那阵步声经过外间,接房一动,一个俏美侍婢走进来。她大概是十六七岁,身体纤细轻盈。
朱宗潜一望之下,倒也难以判断她究竟是否懂得武功?所以步声特轻,抑是由于身形特别纤巧而致?
这名俏婢一直向胱
走过来,朱宗潜大窘,心想她一
起罗帐,见到了自己,会有什么想法?
当然她首先会尖叫一声,然后抑制惊慌,退出此房。她暂时不敢
密,这是毫无疑义之事。
不过时
稍久,可就说不定了,况且在她心中,一定以为小姐偷养汉子。
褚玉钏一旦想起此事,定要难过万分。
俏婢果然一直走到
前,轻轻叫:“小姐,小姐…”
朱宗潜一瞧实在没有法子了,双手一伸,把褚玉钏整个人抓起来,让她坐起,自己迅即躺下,拉过衾被盖住身体。
被窝中不但温暖,而且芬芳扑鼻,说不出是什么香味。
俏婢一
帐,但见小姐
睁未睁。
不
笑一下,伸手推推她,道:“小姐,醒一醒,你不是说过今天要上庙里进香的么?”
褚玉钏这时才醒过来,身子动了一下,猛可骇得面色大变,原来她感觉到被窝里有人,她腿Е移动之时,碰触到他。
幸而她立刻就记起了朱宗潜,这才没有尖叫出声。
俏婢讶异地望住她,道:“婢子得赶紧整理
铺啦!”
褚玉钏神魂不定,口中应道:“我该起身啦!”
朱宗潜听了这话,吓得三魂七魄都出了窍。
心想:“我的大小姐呀,你怎能答应让侍女整理
铺呢?”
他一急之下,伸手推她一下,恰好碰到她的小腿。
由于她坐起,所以碰到滑腻温暖而又富于弹
的小腿肌
上。
这对年青男女彼此都大为震动,朱宗潜倒没有一点
念,只感到实在不该随便动手,以致碰触她娇贵的
体,行为实是轻薄之极,是以心中大为窘困。
褚玉钏也说不上动了
念,不过对方的这一推,使她如触电
,半边身子都软麻无力,绮思遐想,缭绕心头。
俏婢笑一下,道:“小姐这一次赶不上头香啦!”
褚玉钏半晌才镇静下来,问道:“你说什么?”
俏婢道:“婢子说小姐今
上庙烧香还愿,可赶不上头香了。”
褚玉钏这刻那还管什么头香不头香,挥手道:“算了,我等一会才过来,你且出去,我要想一件事情。”
本来她叫婢子出去,用不说什么理由,平时也不会说出理由。
但这刻怀鬼胎,便不知不觉说出理由,免得对方过疑。
其实此举反倒是
盖弥彰。可见得一个人当真不可做亏心之事。
俏婢悄悄退出去,朱宗潜掀开被衾,
出头面,向她苦笑一下,又不由得一怔。
原来褚玉钏正低头瞧他,两人打个照面。但见她鬓
钗横,眼皮微肿。
别饶一种
酣花慵的娇姿,使他的心不觉“怦”地大跳一下。
他迅快地忖道:“怪不得自古以来,美人之神态趣情,均可入诗。卫泳的枕中记载说:
『
檀烘
,媚体
风,喜之态。星眼微,柳眉重晕,怒之态。梨花带雨,蝉
泣枝,泣之态。鬓云
,
雪横舒,睡之态。』我以前阅及,只是掠眼云烟,全无所感,殊不知古人果不我欺,像她惺忪未醒之态,果然可以入诗,更可入画…”
褚玉钏被他炯炯的目光瞧得垂下眼皮,一抹羞红泛上玉颊。又是别样娇羞之态。
朱宗潜不
又发痴想,忖道:“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是喻西湖之美如西施,不论如何妆扮,总是一样的
人。她又何尝不是呢?”
褚玉钏用细白齐整的牙齿咬住下
,终于忍住心中的羞意,轻轻道:“对不起,我太不中用,差一点…”
朱宗潜举食指按在
上,示意她别作声。
她只好弯
低头,贴近他耳边,又道:“我不去上庙进香啦!”
她的秀发拂过他的面庞,使他感到微
。而她的口脂香和
在他耳边的热气,更使得,他心头微
。
朱宗潜虽是大侠
襟,意志坚,武功高绝。可是在男女之间的磨情境中,也一如世间的年轻人,不由得心醉神摇,只差一点点就伸手出去抱住她。
他敢跟任何人打赌,当他抱住她的时候,她决计不会拒绝惊叫,甚且会把温暖的香
送上来,由得他品享受。
因此在这刹那间,他不断地询问自己,要不要伸手出去?
朱宗潜即使拥抱她和吻她,事实上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们都年轻,渴望爱情,古往今来,任何人也不能例外。
褚玉钏心头鹿撞,下意识地等待一个突然的变化。
但朱宗潜在这一刹那间,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他所想的主要是责任问题,一旦伸手抱住她,就等如担负起她终身幸福的责任。
这一点他倒是很有把握,不过在目前来说,他身世间别有隐衷,与常人不同。
加上许许多多的恩仇,须得奔走于江湖上,
刀头舐血,生死难卜。
因此,他不敢在遣刻就付出感情,免得将来含恨于地下,也误了她的一生。
他始终没有动弹,褚玉钏心中叹息一声,隐隐泛起失望之感。
她匆匆起
,向俏婢吩咐过,免得她翻动被衾,发现了朱宗潜。随即去找祖父,依计行事。
这一
,褚玉钏忙得要命,虽然一夜没睡,但忙碌之下,倒也不觉得怎样。
傍挽时分,全宅都装设好警钟。
她回到闺房,把婢子支走,取出食物。
朱宗潜
餐了一顿。
这时,他已深悉褚宅的形势,又听她详细说出警钟装设的位置,全宅一共有十五个警钟之多,把偌大的一座褚宅分作五区。
假如第一区有事,便敲一响。第二区有事敲两下,全宅之人,一闻得钟声,即可知悉本宅那一区有事,须人驰援。
褚玉钏又告诉他说,她已尽一
之力,与本宅所有婢仆个别谈过话,嘱附他们在这几
之内,打醒精神,密切注意有无可疑情形,不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不可松懈。
谁也想不到这洛
世家戒备得如此严密,朱宗潜在黑夜中巡视全宅时,行动十分小心,免得褚宅的下人发现,鸣钟报警。
还好的是他深知一切内情,
知本宅的地形,所以不难瞒过褚府婢仆们的耳目。
第一夜没有事情发生,
间,他照例藏置在褚玉钏的胱
上。
下午时分,他精神奕奕地盘膝坐在
上。
褚玉钏走入来,
帐一瞧,微笑道:“你睡够了?”
朱宗潜道:“我们练武之人,睡不睡都不要紧,你敢是打听到什么消息,赶来告诉我?”
褚玉钏点点头这:“刚才一个老家人告诉找说,有人在附近打听我家的情形,这个老家人极是精明能干,他听得这个消息,便进一步查究,居然见到那个探询我家情形的那个人。”
朱宗潜道:“那人长相如何?”
褚玉钏道:“那人长衫短挂,面上一直带笑容,随身带雨伞,乃是个道道地地的生意人,是江南口音。”
朱宗潜沉思顷刻,道:“奇怪,在我记忆之中,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他会是谁呢?知不知道他落脚之处?”
褚玉钏道:“不知道,我问过那个家人。”
朱宗潜道:“那人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褚玉钏心想:“怎的他所问的都是我曾经向老家人问过的呢?”
当下很快地回答道:“老家人很细心,他与附近的人和店无有不
,所以后来一一查询,这才确知那人当真有查访我家的情形。你也知道有些人很爱说话,寒家在此世代安居,家中情形附近的人全都晓得。甚至连我的房间坐落在那一处,他们都说得出来呢!”
朱宗潜唔一声,道:“照你的口气推测,那人大概曾经查及你的事了?”
褚玉钏道:“不错,老家人只是听出有这么回事,不过当真查问之时,那些邻人想是发觉不该向外地人提及我,所以都支吾其词,没有把详细内容告诉老家人。”
朱宗潜微笑道:“这已经够了,贵府这位老家人真了不起,敢情连他也瞧出问题是发生在你身上,所以他也特别留意到人家提起你之事。”
他目寻思了一下。
才又道:“请你在外间守,找一件什么事做,藉此掩饰你不在内间之故。这样就不致于万一被婢女仆妇进来发现了我。”
褚玉钏放下罗帐,在
前站了一下,这才转身出去。
他彷佛听到她轻轻叹息之声,但他假装不知,并且设法用别的事情使自己不去想及她。
他独自忖道:“这个打扮得像生意人的家伙,不是宋炎手下,就是东厂的耳目。反正不出这两者的范围,今晚想必就会有行动了。”
他不知不觉伸手拿起长刀和芙蓉剑,摩挲一下。
目光落在芙蓉剑上,从这口上佳的宝剑,联想到赠剑之人“欧
谦”
忖道:“他已被雪女带返冰宫,现下大概已失去自己的意志,像其他奴隶一般,任得冰宫主人指使。我定要把他救回,因为他倒底是铁铮铮的侠义之士。
但冰官主人一定不肯让我轻易得手,我们势必变成敌人。这时雪女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这是十分棘手的难题,很难做到面面俱圆的地步。
他烦恼地摇摇头,突然间又泛起一个女孩子美丽影子,这个女孩子是他出道以来第一次碰上的美女,曾经在无意之中,化解了“紫府
果”的恶寒大热,她便是林盼秋。
想到了她,朱宗潜遗憾地摇摇头,忖道:“她居然会相信我与计多端的美妾私通之事,可见得她一点也不了解我的为人。她并且因此而和欧
谦要好起来,如若不曾发生计多端之事,我和她也许…”
他忽然想到欧
慎言并没有提及林盼秋的下落,是他知而不言?抑是根本上不晓得有她这一个人?或计多端在潜逃之时,已把她挟走了?
他大吃一惊,默默思索如何查明此事。
过了一会,他叫褚玉钏给他纸肇,写了一封信。
他写好之后,交给褚玉钏,道:“请你找到那位老家人,托他把此函送到一个地方。这件事务须密小心,万万不可失落此函,亦不可被人查出,否则我的-迹就等于
了。”
褚玉钏道:“我明白了,你认为他很能干,定可胜任,对不对?”
朱宗潜道:“正是此意,那位老人家叫什么名字?”
褚玉钏道:“我家上下都叫他老庭贵,他昔年跟随家祖父,走南闯北,眼界极广,果然是十分精明干练之人。”
她接过那封密函,记住朱宗潜说的地址和人名,便匆匆出去了。
不多时便已回来,向朱宗潜说道:“老庭赞一口答应去办,但他提出了个问题。”
朱宗潜道:“你怎生回答呢?”
褚玉钏道:“咦,你还没有听我说出他提的问题,如何就问起答案了?”
朱宗潜道:“这还用说,他一定是问这封信是你写的?抑是别人托你做的?”
褚玉钏道:“一点都不错,我当时一想,你既然十分赞赏他的
干,而他又提出如此厉害的问题,只好从实告诉他说,是别人托我做的。”
朱宗潜笑道:“好极了,大概不会有什么差错。”
他侧耳听了一下,道:“有人来啦,你快出去,在外间拦截来人。”
果然两个女子走进来,那是褚玉钏的两个堂嫂,她们在外间咭咭咕咕地说了一会,都是家中的家务。
两位嫂嫂走了之后,褚玉钏又出去了,原来是一个侍婢来找她,说是老太爷叫她去一趟她刚刚走出内门,一个满头白发,但
肢
得毕直的老家人拦住去路,引她到旁边一个房间中,道:“是老奴假老爷之命,把你请出来。”
褚玉钏心中微惊,道:“有什么事?”
老庭贵道:“老奴大嘻把那封密函拆开,把这封信抄下来,现在又送信回来,特地把抄下的给你瞧瞧。”
褚玉钏愠道:“你怎可以偷拆人家书信?”
老庭贵道:“老奴实在不应该那样做,可是老奴细细一想,宁可有伤
骘,也不愿让你独自应付这些奇怪的事情。万一你年纪太小,经历不够,以致上了人家的当,岂不糟糕?”
褚玉钏对他也无可如何,因为这个老家人倒底是一片忠心,生怕她上当受骗,所以甘愿做出不道德之事,希望对她有所帮助。这等用心,谁能再加以深责呢?
她叹口气,接过他抄下来的纸笺,定睛一瞧,朱宗潜这样写道:“林盼秋姑娘消息杳然,前此欧
帮主说起平八坛瓦解事,并未提及她的下落,令人心焦,希速查明。”
寥寥数语之下,署有“宗潜”二字。
褚玉钏像是被闷
当头一击,面色泛白,想道:“原来他另有心上人,怪不得他如此冷淡地对待我。这人太可恨了…”
转念又忖道:“我并不是一定要跟他怎样,但他应当磊落光明的告诉我,哼!哼!假如不是老庭贵老练的话,我休想知道他心中有一个林盼秋姑娘。天啊!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老庭贵摸白色的短须,道:“江湖上的事情十分可怕,尤其是涉及帮会的人,最好不要惹上。这个宗潜是谁?年纪有多大?是那儿的人?”
褚玉钏心下烦
,挥挥手道:“我将来才告诉你,现在我得回去好好的想一下。”
老庭贵耽心地道:“钏姐儿你面色有点不妥,须得多多休息。哦!对了,老奴识得本府好几个着名的武师,要不要找他们来帮忙?”
褚玉钏道:“千万别去找他们,你若是漏出宗潜这个名字,咱们家就是一场灭门大祸。”
老庭贵见她说得十分郑重,不似恫吓他,心中也自骇然。口中应,又目送她走了,这才忐忑地离开。
褚玉钏回到自已房中,朱宗潜见她没有进来,心下纳闷。
过了老半天,褚玉钏在外面说道:“老庭贵已经送了信。”
朱宗潜道:“好极了,我托一位朋友去办一件事,这位朋友姓李名通天,这名字怪不怪?”
褚玉钏想听听他倒底说不说出所办何事,便道:“相当奇怪。”
朱宗潜道:“他真是江湖中的奇人异士,宇内发生之事以及古往今来的有名人物,无所不知。人家送他一个外号叫做通天晓,久而久之,大家都叫他做李通天了。上一次,欧
帮主向我透
说,他的部属发现了两位十多年来不曾在江湖上
面的名家高手,一个是九指翁袁负,一个是紫金环戈远。这两位我也听过他们的名字,但李通天能够详细说出他们的出身来历,武功源
,以及他们的相貌特徵等等。”
他停歇一下,只听到褚玉钏唔了一声,不
暗觉奇怪,她为何如此的没
打。
当下又道:“那九指翁袁负为人极为精明,手段毒辣,但外貌煞像一个慈祥长者,满头白发。他右手缺了一只小指,所以他一向都使用左手。至于那位紫金环戈远,有如达官贵人,风度不凡,双耳垂轮上各有一颗朱砂痣,可以辨识出来。像这种体貌上的特徵,真不容易知道,在他一口道出。”
褚玉钏淡淡地嗯了一声,朱宗潜见她不答腔便也不多说。
时光在沉默等待中悄悄流逝,不知不觉已是傍晚之时。
褚玉钏本来不想拿食物给他,但终于又觉不忍,便走出房外,
待到邻院吩附丫环取食物来。
她才踏出房门,忽然间一阵劲风扑体,眼前一暗,接已发现多了一个人,站在她前面。
褚玉钏骇得面色发白,但一眼望去,又认得这人会经见过。
那是由于此人的那对特别烈的目光,以及双眉间的印堂上有一粒朱痣。
他背负长剑,作文士装束,约是三十三四左右的年纪,凶悍中又隐隐透出儒雅风味。
他向褚玉钏作了一揖,道:“愚下甚望不曾骇坏了姑娘。”
褚玉钏伸手抚摸心房,轻轻地
气,
出似惊而又不惊的神情。
褚玉钏这等娇态风姿极是动人,而又丝毫不失她名门闺秀的身份。
那个中年文士益发显得儒雅,特别烈的目光中,
不住透
出爱慕的光芒。
那一股令人感到奇怪而又与他的儒雅极不相称的凶悍之气,完全消失无。
他微微一笑,又道:“愚下井温,外号丹青客。上次在陈留令表亲李府门外,见过姑娘两面。
自此之后,玉容难忘。多方探听之后,才知道姑娘本是洛
世家。今
冒昧拜访,尚祈恕我唐突之罪。”
褚玉钏过了好一会,方始定下心神。虽然这个文士装束的井温,似是甚有魅力。
但她仍然想扳起面孔,请他走路。
因为她的教养使她极难容忍这种事情,若然此事传扬出去,她岂有面目见人。
但她终于没有摆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态度,落落大方地道:“你的眼睛很特别,所以我一瞧就认出来了,我已说出真话,但愿你不要发生误会才好。”
井温含笑道:“愚下省得姑娘之意,决计不会自作多情,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他用那对烈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几眼,又道:“愚下奔走四方,足迹遍历天下,眼界不可谓不广。但像姑娘这等琼宇仙子般的人物,是平生仅见。”
他一再赞美,声音表情都很诚挚。
褚玉钏
不住心花怒放,口中道:“井先生如此夸奖,恐怕与事实有点不符呢!”
井温肃然道:“完全是真心话。愚下外号丹青客,平
真喜欢画上两笔,自觉颇有心得。
但若要愚下勾描出姑娘的芳容,自知万万不能。”
他轻叹一声,又道:“古人有诗云:若有丹青能画得,画成应遣一生愁。这两句合当奉赠与姑娘。”
褚玉钏见他说的认真,为了不使气氛太过紧张,便笑道:“如何便说是遣得一生之愁?”
井温道:“试想愚下若是描画得出姑娘芳容,
以一瓣心香,案头清供,岂不是可以遣得一生之愁?”
褚玉钏听了这话,不由得收敛了笑容,泛起幽怨之
,心想:有人如此的倾慕于我,但亦有人不屑一顾。
当下不由得对这个风度翩翩的井温生出怜悯之心。
她的才貌在洛
甚负盛名,由于祖父宠爱之故,时时得以随侍祖父,晤见宾客,因此,她不比寻常女子,算得上是见过世面之人。
在许多晤见过的宾客中,有不少年少风
之士,对她甚是倾慕。但决计没有一个人能像井温如此大嘻,直接和烈地表示出他的心意。
这种前所末有的遭遇,使她不知如何应付才好,也深受感动而生出怜悯同情之心。
另一方面,她又受到朱宗潜密函的刺
,假如井温不是黑龙寨之人,她或许会毫无顾忌地表
出她底怜惜。
井温见她没有愠意,便又道:“愚下此来,实是有求于姑娘。如若得遂心愿,虽死无憾了。”
褚玉钏心中一惊,问道:“什么事呀?”
丹青客井温郑重地道:“愚下在江湖中打滚了多年,虽然至今尚未娶
,但这等身世,自知配不上姑娘,因此,愚下虽然十分爱慕姑娘,不敢有非份之想。”
他停歇了一下,而直到这时,褚玉钏还猜不透他究竟对自己有什么要求。
井温接又道:“愚下明知如此,偏生又难以排遣相思之情,所以特地来访晤姑娘,请姑娘赐予一
光
于到附近各处名胜古迹,作竟
之快游,以慰平生。自兹以后,决不再打扰姑娘。”
他这个奇怪的大胆的要求,不由得把褚玉钏难住了。
凭良心说,他这个想法,委实极是风雅别致,亦十分浪漫。
凡俗之人,若是爱上一个女子,则越是有机会接近她,就越是无法自拔,那里嘻敢要求对方作竟
之游,以慰终身痴情?
褚玉钏虽然不像普通的俗气女子,可是要她大嘻得答应这个要求,也大是不可能。
她沉
一下,抬起头来,碰上他那对烈的目光。
从这对目光中,她发现他的真挚坦诚,知道这决不是他的诡计圈套。
当下微微一笑,道:“好的,你打算几时付诸行动呢?”
房内的朱宗潜把他们的对话完全听去,及至褚玉钏答应之时,宛如被人一拳打中心窝,大为震动。
他当然完全不知道最后促使褚玉钏下决心的原因,并非井愠的真挚坦诚,也不是这件事的浪漫情调,而是因为她当时忽然想起了他。
这原是十分微妙难以索解的心理,褚玉钏居然用这种方法,报复朱宗潜的另有心上人之事。
但事实上,假如朱宗潜另有心上人,则她此举对朱宗潜根本不发生任何作用。
丹青客井温大喜,深深一揖,道:“愚下先谢过姑娘,假如没有别的问题,我们定于明
出游如何?”
褚玉钏爽快地答应了,当下商量出游的路途计划,褚玉钏极为熟悉,间中也参加意见,很快就定妥了路线。
井温最后说道:“愚下将于明晨,准备好马车,在贵府侧门外等候,希望姑娘尽早出来。”
褚玉钏道:“好,我自会安排出门的藉口。”
井温施礼辞别,跃上屋顶,很快就隐没不见。
褚玉钏耽心地倾听了好久,没有警钟之声,这才放心。出去吩附婢子取食物来。
不久,她已搬了一些食物到内房中,她坐在圆桌旁边,瞧朱宗潜进食,自家也说不出这刻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朱宗潜食完之后,在灯光之下望住褚玉钏,心想:她真沉得住气,竟不把井温之事告诉我。
当下道:“你可是认为井温是个好人么?”
褚玉钏怔一下,才道:“至少他对我没有恶意。”
朱宗潜道:“假如将来你的丈夫,晓得你曾经和一个爱慕你的男人同游竟
,他会怎样想法?”
褚玉钏立刻道:“他若是知道你曾经藏在我的房间,又在我的
上睡了好几天,才不知会怎样想呢!”
朱宗潜被她针锋相对的话顶得无法再说,心中泛起苦涩的味道。
暗自忖道:“我和她只不过是朋友而已,可没有资格管束她的行动,她爱跟谁出游,都与我不相干。”
这么一想,便不再说,一迳出去巡逻。这一夜平安渡过,全无事故发生。
清晨之时,褚玉钏穿整齐。她虽然翻找出最普通的衣服穿上,可是质料剪裁都极好,是以仍旧掩饰不住身份的高贵。
她在外面加了一件黑色缎面
里的大氅,走到院中等候了好一会,不见朱宗潜回来休息,顿然大悟,想道:“他一定是离开了,只不知他晚上还来不来?”
这件事顿时使她心情感到十分沉重,几乎打消了陪井温出游之意。
但她又知道井温身怀武功,这等深院大宅,可阻拦他不住。
万一他等急了越屋进来查问,被下人发现了他的踪迹,岂不是更糟?
何她早就向堂上托词上庙进香还愿,亦不便留在家中。
因此,她还是出去了,侧门外数丈远处,停一辆轻便马车。她一出来,御者就向她躬身行礼。
她走到马车旁边,只听井温低沉的声音说道:“现下尚有家人在瞧,在下不便
面
接。”
褚玉钏登上马车,但见井温满面
愉地端坐车内。他等她坐好,这才伸手敲一敲车身,御者挥鞭驱马,迅快向前驶去。
他们这一
游赏的重心是在龙门,因此马车经周公庙,西坛外有座牌坊,写“九朝都会”四个大字。
井、褚二人在车内都瞧见了,井温故意沉
道:“九朝都会,倒底是那九个朝代呢?”
褚玉钏一听而知井温有意试探自已,瞧瞧是才貌兼具呢,抑是仅仅有貌而无才?
当下微笑道:“我是洛
人氏,倒是听说过在洛
建都的九朝,最古的自然是周平王东迁洛
,便是史上的东周了,其后有东汉、魏、晋、元魏、隋、唐,以及五代时的梁、唐等。”
井温大为佩服,道:“承教承教,姑娘如此博学多闻,真是可以比拟古之才女了。愚下到洛
之后,问过不少读书人,居然很少弄得清楚。”
他们闲谈,渡过洛水,不久,已抵达关林。此处是关帝冢,冢前有一座庙宇,到此上香膜拜的人极多,香火极盛。
两人下车游赏,褚玉钏说道:“史上称曹
葬关帝首级于城南五里,其时汉城甚大,连洛河也圈在城里,现在变成离城十五里了。这座庙宇乃是本朝修建,至今大概只有百数十年,但业已声名远播,香火鼎盛,许多人子夜抵达,膜拜念经,直到翌
不支才歇息的。”
说时,两人已跨入庙门口,经过一重仪门,便是正殿。殿外廊下竖一把大刀,擦拭得十分光亮耀目。
井温至此,不由得肃然起敬,道:“这便是关侯的青龙偃月刀了,想此刀当年,在千军万马之中,杀死过多少上将军,使敌人无不嘻寒气夺。”
褚玉钏道:“不错,他真了不起,一生忠勇威烈,博得万古留芳。”
正殿内供奉关帝塑像,长髯凤目,王者衣冠,令人缅怀他当年凛凛义勇,左右塑得有关平、周仓、王甫和廖化四人。
他们仰瞻了一下,便从右方进入后殿,这儿供的是戎装塑像。
褚玉钏道:“我们从这边走,转到后面便是着名的关帝冢了。”
井温只唔了一声,褚玉钏暗感奇怪,心想:莫非他已经没有游览古迹名胜的兴趣了?
抬头一望,但见他恰恰转回头,似是会经向后面张望过。
她微微一笑,道:“你大概已游过这儿,我们不如换一处地方吧!”
井温讶道:“我们昨儿不是商量好的么?不过假如你觉得乏味,变换一下也没有妨碍。”
褚玉钏道:“那倒不是这个意思,我们进去吧!”
当下转到后面,穿过一道高墙当中的门户,眼前便是苍郁高古的柏树,正中有一座青石陵门,上面题“锺灵处”三个大字。
陵门前面,有一座石碑,碑上大书“忠义神武灵佑仁勇威显关圣大帝陵”十五字。
自然在陵前还有许多石坊,都题刻得有许多联额。
井温已恢复正常,兴致
地和褚玉钏谈说,议论那些对联和横额,颇有见地。
从他的谠论中,褚玉钏真难相信他乃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凶手集团的领导人物之一。
只因他没有一句诋毁忠义之言,甚至有些理论,极是
辟。
她至此方知“人心险”的话一点不错,即使是凶恶如井温,亦能辨知善恶,甚至他本人亦崇拜忠义凛烈之士。可是他自身的行为,不必依循这一途径。
因此,他口中说什么话都没有价值,若然他的行为与他所说的不相应,那只有令人觉得更加可鄙。
她默默地想这些人生中的矛盾,并且由于她毫无力量去改蛮,所以更感到自己的渺小井温扶她上车之时,问道:“你在想些什么?”
褚玉钏嗯一声,直到都在车内坐好,马车驶行之时,她才坦直地道:“我在想一个人善恶的问题。”
井温毫不介意地笑一下,道:“这个人多半是我了,我一向是十分冷酷的凶手,而且一向都不曾感觉到有什么不妥。他仍然持这种态度,褚玉钏不免大为失望,黯然轻叹一声。
井温那对烈的目光,凝定在他自已摊开的双手上,又缓缓道:“但最近我突然有了改变,初时我常常想起许多问题,使得心中很不安。
其后我得想出一些理由来支持我的暴行,再后来我时时要想各种法子打发这些想头,如饮酒赌博等方法。”
他长长的透一口气,声调中轻松得多,道:“我从来没有机会把这些心事告诉别人,因为在我所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一个人是可以信任的。你决计想像不到我们的生活,全是欺骗、敷衍、仇杀、怀疑。”
褚玉钏温柔地望他,芳心中甚感宽慰,因为这个恶名极盛的男人,倒底也苦闷得向别人倾诉心事了。
假如他不是觉得以前的行为很不对,同时又认为自己的学识才情足以了解他,他决不会向自己倾诉。
她轻轻道:“既是如此,你不妨
离从前的生活,重新开始,以你的才识武功,何处不可立业?”
丹青客井温摇摇头,道:“像我这种人,陷溺已深,想回过头来重新做起,谈何容易?”
他们离开陵墓,穿过庙宇,走向树荫下停的马车。井温目光矍铄地向四下投
,好像想搜索什么。
但直到马车驶行,仍然没有什么事情。
褚玉钏一直陷入沉思之中,倒没有注意到他的异状。
马车在大路上不快不慢地驶行,井温偶尔向车外打量。不是浏览田野的风光,而是用他机警锐利的目光,查看大路上的情况。
褚玉钏突然问道:“你可是没法子
离黑龙寨么?”
井温想一下,才道:“那倒不是,目下黑龙寨已分崩离析,谈不到
离不
离的问题。
不过我个人是早在龙头大哥被对头们查出以前,就有离开之意。”
他望了对方一眼,赶快移开目光,因为对方美丽温柔的神情使他有点受不了。
他暗自忖道:“当她矜持如仙子之时,我倒觉得很自在,很喜欢瞧她。可是她一旦
出柔情似水的神情,反而使我忐忑不安,好像比她矮了一头,大有自惭形秽之感,这真是奇怪之事。”
褚玉钏还在等他说话。
井温举手抚摸肩上的剑柄,又道:“当然我不敢公然叛离黑龙寨,因为我们的老大太厉害了,连我们这些跟了他许多年的人,也从来未见过他的真面目,亦不知他的姓名。而且我的武功,大半还是得他指点,方能有今
的成就。唉!正因如此,更可见得朱宗潜实在是举世无双的高手,他不但能查出我们老大的底细,而且能布置好陷阱,让沈老大往陷阱里掉进去,当龙门队高手们,揭开他的真面目。”
他口气之中,
出无限倾慕敬仰之意。这几句话在褚玉钏心湖上掀起了波
,心想:
“一个人居然能使敌人地敬畏仰慕,真是人了不起啦!只不知那个能使他心焦的林盼秋姑娘是谁?”
井温又道:“朱宗潜如彗星般光芒万丈地掠扫过武林,对所有的人都发生强烈的影响,尤其是他已击破了武林中多年来保持的均衡之势,掀起了一场无比的风暴。以我想来,一般所谓黑道的名家高手,不外有两种反应,一是像我这样,生出羞惭之心,觉得他凛凛大义的行径,至足羡慕,是以不觉有隐退之意。另一种则是用全力对付他,以杀死他为荣。所以我敢保证,现在全国各地的黑道高人,全都向这儿赶来。”
褚玉钏道:“那么朱先生的处境岂不是十分危险?”
井温道:“当然啦,黑道中尽多奇才异能之士,假如这些人散布全国各地,各自为政,自然没有什么。但一旦因有了同一目标而结合起来,这股力量当然难以估测了。”
褚玉钏听了这话,不觉暗暗替朱宗潜担心起来。
井温的话很有道理,那些魑魅魍魉散布全国各地之时,果然容易对付些,一旦集合起来,朱宗潜纵然有三头六臂,也很难应付得住。
井温忽然叹息一声,默默地望住车外的田野。她虽是听见了,可是却因朱宗潜的危险而思索着,一时没有反应。
过了好一会,她才问道:“你何故叹息呢?”
井温道:“我一直不敢妄测你识得不识得朱宗潜,现在才知道你不但认识,甚且还极为关心他,因此不
发为浩叹。”
褚玉钏道:“我即使很关心他,你亦不必浩叹啊!”井温摇摇头道:“我可不是那种不自量力的人,假如是朱宗潜占据了你的芳心,我便全无指望,焉能不浩然长叹呢?事实上对你决没有别的念头,只不过假设我有资格娶你为
的话,亦无法与朱宗潜相争。”
褚玉钏沉默了一阵,才道:“我并不同意你的话。”
井温精神一振,大喜道:“这话可是当真?”
旋即又恢复常态,笑道:“你这句话真是功德无量,将来我回想起这些情事,定必感到十分安慰。”
马车缓缓停下来,他们往外面瞧去,但见两山对峙,伊水中
,这便是举国知名的龙门了。
他们步行登山,先游潜溪寺,里面除了牡丹特多之外,还有一个大石佛龛。
再上去就是宾
,一共是三
平列,每个石
中各有大佛一尊,俱是就着山石凿成,每尊佛俱是丈六金身。
此外,龛顶以至四周壁间,都雕满了佛像,意态生动,良足观赏。龛外有唐褚遂良刻的“三龛记”
他们从褚遂良的字谈到龙门二十品,兴致颇高。
当下决定立刻前往老君
,因为极着名的龙门二十品中,竟有十九品是在老君
中。
两人从宾
出来,褚玉钏猛然被人拦
抱住,腾云驾雾一般退回当中的石
内。
她发现抱它的正是丹青客井温,不觉讶道:“什么事呀?”
井温沉声道:“好像有人想找麻烦,但你不必害怕,我纵然掷头颅鲜血,也得护送你安然返家。”
褚玉钏吃一惊,问道:“你可曾瞧出是什么人?”
井温摇摇头,道:“还未曾瞧出来历,但必是一高手名家无疑,早先我在关林就察觉出不大对。”
褚玉钏略感安心,忖道:“若是黑龙寨之人,他一定认得出,可见得不会是黑龙寨之人。而我只有黑龙寨之人想加害于我,是别的人便不是冲着我来的。”
过了一阵,她低低道:“他们为何不冲入来?”
井温道:“
内地方太小,一动手就变成短刀
搏的局势,所以他们不肯贸然进来。”
他们向
口移去,褚玉钏躲在他背后,但见右侧站着一个白发老人,面貌慈祥,正在眺望四下景
。
井温道:“奇怪,他们都走啦,难道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褚玉钏轻轻问道:“他们是谁呀?”
井温道:“刚才有四五个人,一望而知乃是武林高手,但这刻都走了。”
褚玉钏笑道:“也许是你疑心太大,人家也是来游龙门的亦未可知。”
褚玉钏向那面貌慈蔼的老人望去,因为他恰好向这边瞧看,
边泛起笑容,甚是可亲。
她伸手拉住井温,道:“这位老丈又是什么人呢?”
井温道:“我不知道,你何以忽然问起?”
褚玉钏认真地道:“我听说有一位很出名的人,姓袁名负,外号九指翁,形貌正如此老。”
井温怔一下,道:“这名字我听过,但却不知道他的外貌特徵,让我看看他是不是只有九只指头?”
褚玉钏忙道:“他一向用左手,为的是避免人家见到他右手只馀四指的特徵,你记住这一点。”
井温点点头,却不出去,过了一会,但见那白发老人探囊取物,用的果然是左手。
但单凭这一点,还不能认定他是用左手的人。
井温心生一计,大声道:“老丈,你头发上是什么物事?”
白发老人讶异地伸手一摸,道:“没有什么呀!”
井温道:“是在下眼花了,若然到了老丈这等年纪之时,不知要闹出多少笑话啦!”
他回转头向褚玉钏低声道:“这些人想是打算杀死我,所以你不要害怕,但须躲在
内,必要时抬出冯天保的名头,便可保无恙了。我得出去瞧瞧他们有什么打算?”
褚玉钏道:“你已确知那位老人家就是袁负了么?”
井温道:“决不会错,他应声出手摸头发时,用的是左手,可见得他向来用惯了左手。”
褚玉钏道:“假如他们想杀死你,何不把你堵在
内?若在外面动手,你逃脱的机会当然大得多了。”
井温一怔,道:“这话有理,我一时倒没有考虑到。或者是时机未至,所以他们暂不动手。但无论如何,他们决不会冲着你而来的,对不对?黑龙寨行凶多年,结仇无算,这些账谁也算不清,反正一定是找我无疑。”
褚玉钏想了一下,道:“这话倒是不错,他们怎会找上我呢?不过假使他们有意
你出去,外面必有极厉害的埋伏,所以你不如在
内静观其变的好。”
井温道:“这也行,我且喝问那个老匹夫的真面目,看他们有何反应?”
当下等褚玉钏退入
内之后,才朗声一笑,道:“尊驾可是九指翁袁负么?何故藏头缩尾,故作神?”
那白发老人立刻转眼望着他,目光森厉,冷冷道:“好眼力,足下是谁?”
井温沉
一下,迅快忖道:“他竟然不知我是谁,难道并非冲着我来的?”
当然这个想法太无稽了,教任何人也难以置信。
当下仰天冷笑了一阵,道:“在下外号是护花使者,只不知袁老兄以及一些名家高手,紧紧跟蹑着在下,有何用意?”
九指翁袁负冷笑一声,道:“好狂妄的小子,竟以为老夫等人是找你的?虽然你刚才退入
中的一下身法,颇见功力,但还不放在老夫眼中。还有就是你居然敢与老夫称兄道弟,哼、哼!即使是你师父在此,恐怕也得尊称老夫一声前辈呢!”
井温微微一哂,没有开腔。他晓得对方见他只有三匹旬年纪,是以把他当酌瘁辈。
这原是不必争论之事,在武林之中,即使辈份很低,但只要武功高强,一样受人尊敬。
倚老卖老之举,适见无聊而已。
他最惊讶的是对方居然并非冲着自己来的,那么敢莫是专诚加害褚玉钏?
如若这样,则今
这一扬架更是非打不可,甚至比之冲着自己来更为凶险。
他徐徐道:“那么恕在下误会了,只不知负老打算对付什么人呢?”
袁负听他改口称自己为“负老”颜色稍霁。但口气仍然冰冰冷冷,毫无商量馀地说道:“老夫有意带褚姑娘去一处地方。”
井温平生从没有如此忍气
声过,他为了褚玉钏眼下的安全着想,又为了她将来打算,其势不能得罪他们。
当下道:“负老乃是武林名家,褚姑娘却是阀阅门第,与江湖全无瓜葛,何以负老找到她头上?
本来以负老的声名,褚姑娘又是冯天保前辈的亲戚,随您走一趟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在下既然陪她出来,自应确知内情,始能放心,也有一个
代,负老您说是也不是?”
九指翁袁负沉
一下,突然面色一沉,冷冷道:“无论你怎样说,此事都与你无干。老夫劝你还是趁早走开的好,免得自讨苦吃。”
井温一听而知对方老练异常,决计问不出什么头绪,况且自己提起冯天保名头之时,彷佛见到他咀角微现冷笑。
可见得他不但不把冯天保放在心上,甚至可能与冯天保有关。
这样说来,他今
已难善罢干休。假如
身架梁,能将这一档子事移到自己身上,也不负褚玉钏的青眼相加。
心意一决,当即放出骄狂之态,仰天傲笑数声。他原是狂傲横行之人,这等态度,正是他擅长习见的举止。
九捐翁袁负气得直瞪眼睛,白发
飘。
井温诮声喝道:“好一个不知进退的糟老头,敢情以为大爷怕你,有木事先收拾了大爷,再谈别的。”
他鼻孔中嗤了一声,又道:“拳脚兵刃,任凭挑选,糟老头儿,你说吧,可别怯场啊!”这几句话比泼妇骂街还要刻薄恶毒得多。
袁负只气得哇哇大叫,招手道:“小子,来,老夫以一双
掌,让你使用兵刃,今
非宰了你小子不可。”
井温哼一声,亮出长剑,这时三条人影纵上山坡,但见这三人有两个是劲装疾服的大汉,带着长刀。
另一个却是个衣饰华美,神态傲岸,宛如达官贵人的老者,手中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井温可就不知不觉地退了四五步,护住
口。耳中忽听褚玉钏道:“那一个老的就是紫金环戈远了。”
井温大感惊诧,其原因一方面固然是为了紫金环戈远,非是等闲人物。
另一方面亦因褚玉钏居然识得这些久未出世的高手,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他这刻可不暇询问褚玉钏怎会识得这些人,抖丹田仰天大笑数声,笑声中含蕴着极强劲的内力,顿时使得袁、戈二人刮目相看。
井温笑声一收,便厉声道:“袁老儿,你的算盘打错啦,敢情你一再以言语相
,竟是想我暴怒出手,因而你得以把我
住,由别人去对付褚姑娘。嘿、嘿!假如你们不知我是什么人的话,凭你与戈远这等身份,焉会如此小题大做,一直追踪到此处还不说,尚且施展诡计方肯下手?”
他又发出一阵嘿嘿冷笑,接着道:“这一猜准没有错,看来你们对我丹青客井温还是不敢太于大意呢!”
他一开口又叫出戈远的姓名,这一着极为厉害。
瓣远一抖包袱,亮出他那对仗以成名的紫金环,沉声道:“想不到袁兄与我隐遁多年,江湖上仍然有人认得。袁兄,这真有点眼力,不可掉以轻心。”
九指翁袁负哂道:“虽然眼力甚高,无奈今
人孤势单,谅他没有什么作为。不过…”
他沉
一下,才道:“不过咱们此来目标并不在他,若然他肯乖乖
出那个女孩子,这场吧戈就可以避免了。”
井温
森森地站在那儿,既不移动,亦不开口。
瓣远双环自行一碰,发出呛一阵脆响,道:“今
定难善罢干休,咱们还是动手吧!”
他们一同举步,同井温迫去。
褚玉钏突然在井温背后出现,高声问道:“我要请问一声,你们两位为何找上了我?打算怎么样?”
袁、戈二人俱是阅历经验都十分丰富的老江湖,一听此言,便发觉有可乘之机。假如她愿意跟他们走,则井温没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这一来可以省去这场拚斗,老实说,他们成名已久,即使杀死了井温,也不会增添声名,而井温功力
深,非是易与之辈,这等凶杀拚命之事,自是能免则免。
袁负首先说道:“你是个女孩儿家,不懂武功,我们决不会伤害你。这次找你,只不过要你去做个证人,以便了却一宗重大公案而已。”
瓣远接口道:“袁兄这话千真万确,褚姑娘无妨相信,跟我们走一趟。”
褚玉钏道:“什么公案?我也有证人的资格?”
袁负道:“内情可不便向姑娘
,怎么样?跟我们走可好?”
井温努力寻思,但这件突如其来之事,全无半点线索,所以毫无办法推测内情。
不过以他丰富的江湖经验,却感觉出对方实在不怀好意。
褚玉钏道:“你们可不可以退远一些,让我和井先生商量一下?”
袁、戈二人都同意了,返到坡下,彼此都瞧不见。
褚玉钏低声向井温道:“我看还是跟他们走一趟,瞧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好不好?”
井温沉重地道:“我虽是测度不出他们的用心,不过却感觉得出他们实是不怀好意。本来若然单单是对付你的话,只须派两个人就办得到。现下袁、戈二人亲自出马。可见得他们查悉我的底细,为了定要达到目的,所以他们亲自赶来?必要时可以把我拚掉。情势如此严重,你万万不可落在他们手中,受他们利用。”
褚玉钏若有所悟地想了一下,道:“若是如此,我更不能连累你。”
井温道:“这不是连累不连累的问题、我既然邀你出游,自应负起保护之责。”
褚玉钏被迫不过,道:“不,若然要你负责,便太不公平了。你要知道这些人其实都是冲着朱宗潜而来,你没有理由因他丧命。”
井温愣了一下,才道:“原来你和朱宗潜的关系甚深…但这是一回事,目下的处境却不容许我选择。”
他苦笑一下,又道:“你让我为你
点血汗又有何妨?”
这话使褚玉钏十分感动,不
冲口道:“好,我先谢谢你。”
井温大为振奋,道:“假如你有机会的话,便须从速逃走,只要你一旦逃掉,情势就大不相同,我或者可以转败为胜,切记切记。又你若是逃返洛
,先别回家,免得又落在敌人手中。”
褚玉钏忖想一下,道:“那么我先到我姊夫家中,他姓郑名友恭。”
她又把地址说出,以便井温
身之后,得以前往报讯会晤。
她伸出手,道:“你千万小心啊!”井温握住她那只柔软白皙的纤手,颔首道:“我会应付他们,假如他们都被我
住,你须得把握时机,速速逃走,只要找到马车,那个赶车的是我的一个心腹手下,姓费名成,很有本事,定能把你安然送到城里。”
她手掌的温暖传入他心中,使他战志高昂,完全把危险置之度外。而褚玉钏也从他底坚强有力的手掌中,获得勇气和信心。
井温随即转身走到
口,朗声道:“请袁、戈两位说话。”
话声甫歇,袁负和戈远两人已跃上来,都着兵刃。戈远是一对紫金环,袁负却是一口长刀,寒光森森。
另外那两名大汉竟没有现身,井温心中暗叫不妙,但面上却不
一点神色,冷冷道:
“兄弟已再三考虑过,决定不让褚姑娘跟你们走。”
袁负怒道:“你这是自寻死路。”
瓣远道:“这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之辈,袁兄,咱们先取他性命再说。”
他们一齐举步迫近,井温撤剑在手,严阵以待。但觉这两人自有一种迫人的威势,心想果然不愧是名家高手,气势大是不凡。
那两人追到切近,戈远道:“按理说我们不该联手合力对付你,但我们另有要事,不容耽误时候。”
井温厉声大笑,道:“要打就打,何须多言。”
话声中刷的一剑刺出,疾取瓣远。这一剑凌厉之极,竟迫得旁边的九指翁袁负不能不出手帮助戈远。
瓣远一长身,双环如破雷般向他长剑上砸去。
九指翁袁负也挥刀从剑光中觅隙反击。
这两位名家果然是功力深厚,招数
奇之极。猛一合力出击,威力之强,当世罕见。
井温脚踢剑挑,抵住对方这一记反击,并且竟然不失先手,而又再度运剑进击。
他显示出的功力造诣,亦是非同小可,无怪能高踞黑龙寨第三位的宝座。
瓣、袁二人何等老练,一瞧而知这个敌手确实不易收拾。当即抱定稳扎稳打的主意,决不蹈险抢攻。
只因目下他们已稳握胜券,只差在时间迟早而已。
若是蹈险急攻,对方凶
一发,抱定同归于尽之心,可就很容易拚掉他们之间任何的一个了。
三人长剑、刀、环使得有如狂风骤雨一般,带出使人惊心的呼呼劲响,一片光华,触眼生辉。
躲在
内的褚玉钏直瞧得目眩胆战,替井温出了一把冷汗。
她虽是不懂武功,可是间中仍可以见到井温在敌人兵器间隙中闪过的景象。每一次都是间不容发,惊险异常。
因此,她晓得井温那一句“掷头颅,鲜血”并非虚言。而是实实在在之事,说不定在任何一刹那间,便出现这等可怖景象了。
因此她骇得浑身发抖,美眸中孕含着两泡眼泪,心中直在祷告神佛,保佑井温别死在她眼前。
井温
斗了四十招以上之后,可就感到对方压力越发增强,艰难应付。
尤其是他时时得放弃了迅跃追击的机会,因为假如他一击未能成功,敌方即可分出一人抢入
内,挟走褚玉钏。
到了那时,他投鼠忌器,可就全然无法可想了。
是以他不敢离开
口半步,这么一来即使换了武功再高之人,也必是有败无胜之局。
井温心知如若要平反败局,唯有出奇制胜。
那就是说,对方利用褚玉钏分散自己心神,自己何尝不可以这么做,也利用褚玉钏分散他们的心神,在这刹那间把握机会,反败为胜?
他十分勇猛地守住
口,使对方深信他随时随地会施展出换命的招数,因而不敢过份
迫。
如此又斗了二十馀招,井温厉声笑道:“原来你们的技艺也不过如此,何不把人手都召来,让井温杀个痛快。”
这话大有“一言惊醒梦中人”之慨。
袁、戈二人都不
想道:“对呀,我们把手下都召来,使他难以兼顾,定有机会冲入
内。同时亦可以趁机击杀此人。”
瓣远首先发出号令,坡下跃上那两名大汉,手中都提着出了鞘的锋快长刀。
袁负大喝道:“速速出手,但有机会的话,尽力冲入
内,抓走那个女孩子。”
那两名劲装大漠齐齐挥刀扑上。
井温这刻可就顾不得敌方是否尚有人手未曾现身,厉喝一声,剑光暴
,卷将上去,竟把这四个强敌都笼罩在剑圈中。
他拚了命施展出大开大阖的剑法,以便卷住匹敌,好让褚玉钏得以乘隙遁走。谁知褚玉钏看不出来。兀自抖索含泪观战。
井温当然晓得褚玉钏乃是瞧不出
战形势,所以不能把握时机冲出。
当下大喝道:“快走!”
手中长剑劲力倍增,纵横飞舞,威势惊人。
桩玉钏被他这一声惊醒,心知此是自己生死关头,亦是井温万一之机。奋起勇气,放步向
外便走。
当她掠过这些正在
战中的人们之时,恰好见到井温一剑搠死一个壮汉,大股鲜血溅到他身上。
这个景象既可怕而又壮烈,地含泪快步冲出
外。
才走了两三丈,耳听井温惨哼一声,回头望去,但见井温左边身子鲜血淋漓,一把长刀恰好从他臂上收回。
她咬紧牙关,放步飞奔,霎时已奔落潜溪寺中。这座古寺之内,仍然是那么宁谧安静,间有一两个年老僧人,在花树丛中打扫收拾。
褚玉钏一路穿过许多庙落禅房,奔到大门。
突然间停下脚步,忖道:“不对,袁、戈等人既知我们乘坐马车,士来之时一定已派得有人对付车把式。我这一出去,反而落在他们掌中。”
她拨转头又跑回寺内,绕到一座偏殿,只见一个僧人正在打扫。
她匆匆走近去,
待说话,却已
做一团,开口不得。
这寺内的僧人不多,俱甚年老,大概个个道行深厚,刚才褚玉钏快步奔出之时,那些僧人都不转头观看。
这个老僧也不例外,直到褚玉钏站在他身边连连
息,他这才掉转头,望她一眼。
有气无力地道:“女檀樾何事惊慌?”
褚玉钏一面急
,一面道:“大师…救命…”
老僧灰眉一皱,道:“这是佛门静地,严
杀生,女檀樾休得惊慌。”
褚玉钏断断续续的道:“有几个…恶人…想加害我们…,大师找个…地方让我…藏起来…”
老僧见她如此慌张,不由得信了,便向殿内一指,道:“殿内的龛
可以躲藏一时…阿弥陀佛,这叫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褚玉钏赶快奔入殿内,但见正面龛内供着巨大的佛像。
她攀扒上去,躲向佛像后面,果然是处极隐蔽的地方。
那个老僧随即进来,褚玉钏见他迅快打扫,甚至她踏过的香案上也拂拭过,这才转身出去。
她心下甚是疑惑,想道:“莫非他嫌我亵渎菩萨,凡是我经行过之处,都加以扫拂才行?唉!我今
如若逃得大难,定要到此进香还愿,以谢佛恩。”
正在胡思
想之时,远处传来一个响亮的口音,道:“喂!老和尚,你见到一个女子走过没有?”
褚玉钏顿时骇得浑身发抖,外面的老僧没有做声,直到那个发话的人走到他身边,才龙锺地抬头瞧看。
来人是个劲装疾服的大汉,他用长刀向老僧一晃,又问了一遍。
老僧畏惧地摇摇头,那个大汉的长刀迫到他咽喉间,厉声道:“你敢装糊涂?快说!”
老僧惊骇地伸手向偏殿内指去,那个大汉冷笑一声,转身奔入殿内,锐利的目光四下搜索。
佛像后面的褚玉钏,听见步声,晓得是敌人进来搜索。她本来惊得全身发抖,但事到临头,敌人迫近了,反倒冷静下来,全然不动地坐在佛像后面。
那名大汉并不浪费时间去搜索殿内的许多阴暗地方,却十分精细地查看地面。
一会已走近香案,目光落在香案上以及龛边各处。
这刻如若褚玉钏仍然在发抖,决计瞒不过这个大汉的听觉。
她从佛像手臂的间隙中望去,但见这个凶悍的汉子,目光一直在香案以及龛边巡逻。
她忽然醒悟这些地方,都是她躲入龛内一定会践踏到的。但当时已被老僧扫拂过,是以不留一点痕迹。
转眼间,这个大汉转身出殿去了。褚玉钏松一口气,猛然间浑身抖个不住,反而令她觉得好笑起来。
这个当儿她想笑得出?心中想道:“那位老师父好生精明,竟然先一步把我的足印拂去。莫非他曾是风尘中的异人,目下削发出家,是以懂得这一套?”
正在这时,外面的老僧面色一变。他仍然低头打扫着,先前那个大汉和另外一个人边说边走,又折回此地。
他面色的变化来人可瞧不见。只听那大汉道:“这边都搜过了,问老和尚时,他竟骗得属下到那座偏殿内耽误了不少时间。”
在那大汉旁边的正是九指翁袁负,他霜眉一皱,停步凝眸打量那老僧背影。
老倡一迳低头打扫,动作迟缓,显得龙锺老迈。但九指翁袁负仍然凝视着,好像发现了什么奇怪物事。
那个大汉不敢则声,诧异地打量那个老迈的背影,心中大惑不解。
过了好一会工夫,袁负依旧默默凝视。
这个院落中虽然有三人之多,却静阗得像没有人一般。
又过了一会工夫,老僧身躯一震,忽然
直了
肢,显出比常人高出不少的身量,并且旋转身子,面对袁负。
他转身的动作十分轻快,使那大汉吃了一惊。
但见这个老僧枯槁的面上很快就变得甚是红润,目光从呆滞而呈现活泼锐利。
他炯炯地和袁负对觑,毫不相让。
两人对瞪了片刻,老僧微哂一声,道:“老猴头果然有点道行,居然瞧破了贫僧的装伪。可见得近年功力又大有
进了。”
九指翁袁负哼了一声,道:“你这竹竿
休想在我眼前要花样。不过我得承认你这缩骨功夫已经很够火候,错非是我下苦功研究过,即使功力比找更高之人,也无法瞧出破绽。”
那个大汉顿时愣住,心想这个毫不起眼的老和尚,敢情是武林异人。
罢才他若是恼了火,恨我刀迫他,当时突然出手,定能杀死我无疑…想到此处,不
出了一身冷汗。
老和尚道:“昔年匪号,你也不必提了,贫僧自从托庇佛门,痛悔前非,便自称悔往和尚…”
九指翁袁负冷笑一声,道:“可惜的是悔之晚矣,我和那几位弟兄昔年曾走遍天涯,踏破了铁鞋,都没有找着你,却不料今
狭路相逢,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叫做天意,你这回决计跑不掉了。嘿!嘿!”
老僧毫无惧
地望住他,缓缓道:“既然你们还是不肯放过我,那就只好一拚了。”
九指翁袁负立刻横刀作势,
出十分慎重戒备的神色。
老僧手中还握着那支竹扫,轻轻一抖,底下的扫头掉在地上,下一
五尺长的
身。
袁负呵呵笑道:“老夫只道你当真已剃度出家,那知还是昔年故习,降龙
永不离手。”
老僧道:“闲话休提,你想在这儿动手?抑是找个宽敞一点的地方,拚个死活?”
他举手指一指左方,显得手臂极长,又道:“那边有一块空地,甚是合用。”
袁负不由得向左方投瞥一眼,忽觉劲风拂顶,心头一震,赶紧挥刀封住头顶,左手呼一声劈出去。
老僧果然是趁他分神之际,出
猛击。这一
击在刀上“呛”的大响一声,竟把袁负震退两步。
他迈动长腿,只跨前一步,便已抵得上对方两步,伸臂抡
,迅快攻去。
但听一连串金铁
鸣之声响处,袁负被他迫得连退了六七步之多。
那个大汉大喝一声,正待挥刀攻去。
袁负却喝止了他,又道:“在这附近搜一搜,刚才搜过的地方更须小心,先把那女孩子拿住再说。”
老僧怒骂一声:“好狡恶的老猴头。”
手中那
降龙
使得更急骤凶猛,横
直扫,紧紧迫攻。
袁负虽是失去机先,成了捱打的局势,但他似是深谙对方
法家数,仍然守得住。
那大汉持刀奔入偏殿,四下张望。最后,迅即走近龛前,凝神向龛中佛像打量。
他这一注意观察,登时看出龛内尚有地方可以藏匿,当下冷笑一声,狠狠地道:“小姐儿出来吧,老子已瞧见你躲在佛像后面啦,快点…”
褚玉钏心知已经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站起身,走了出来。
那个大汉哈哈一笑,伸出巨大的手掌,一把抓住她,攫小
一般揪下来,道:“臭丫头,竟把老子瞒过一次,这回走不掉了吧?”
陡然间一阵森寒杀气罩上身来,他吃一惊,转眼望去,但见七八尺外站着一人,双手都拿着兵器。
左手是寒光耀眼的锋快长刀,右手是一柄泛起淡红光辉的长剑。这人年纪虽轻,但威仪赫赫,具有一种慑人的气度。
第十四章
他方自心头一震,想起“朱宗潜”三个字,那人已举步追来,脚下微微发出声响。
这些步声好像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威力,迫得他斗志全消,不知不觉放松抓住褚玉钏的手,向后便退。
他本是十分凶悍之人,这刻却不知何故,胆气全消,手中长刀不但无法劈出,反而掉在地上,发出声响。
朱宗潜芙蓉剑向前一送,剑尖抵住他
口,沉声道:“你丢掉兵器之举,想是知道我不杀空手之人,但我还是有法子取你性命。现在我问你几句话,如有一句不实,我就在你
口开个窟窿。”
朱宗潜向来是以气势坚强见称,这个悍大汉那里
受得住,呐呐的道:“是…
是…”
朱宗潜道:你们打算掳劫褚姑娘之举,是不是为了对付我?”
那大汉点头道:“是的。”
朱宗潜冷笑一声,又道:“你们在洛
的硬手有多少人?除了袁负、戈远之外,还有谁?”
那大汉想了一下,道:“还有一个姓曹名洛的人。”
朱宗潜眉头一皱,沉
道:“曹洛…曹洛…我从未听过此人名字。”
突然间灵机一触,道:“这个曹洛以前叫什么名字?”
那大汉骇然变
,忙道:“他就是银衣帮八坛坛主之一,江湖人称计多端,其实姓曹名洛。”
朱宗潜微微一哂,道:“原来是他,可算不上什么硬手。我若不问起他以前的名字,你大概就想蒙混过去了,是也不是?哼、哼!在我面前可没有那么容易耍花
。”
那大汉真怕他一翻脸一剑刺穿前心,额上汗如雨下,连连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朱宗潜左手长刀架放在剑身上,骈指点去。
那个大汉登时僵立不动,他这才收回刀剑,沉声道:“我不会向任何人道及咱们这一番谈话,至于你告诉不告诉别人,那是你自己的事了。”
说罢,走到褚玉钏身边,道:“你还支持得住吗?”
褚玉钏本来还好好的,听他这么一问,顿时双脚发软,浑身发抖。
朱宗潜伸手抱住她的纤
,使她不致于跌倒,柔声道:“你已经表现得非常勇敢了,别的女孩子碰上今
的事,相信早就骇昏啦!现在你还须振作一下。外面那位老和尚因助你之故,被袁负找到,算起旧账,大概有一场大麻烦,我理应去助他一臂之力。”
褚玉钏被他提醒,又听见兵器相碰之声,立刻振起精神,道:“好,你去吧、”
朱宗潜教她躲在门后,这才举步走出院中。
袁负先前本是一味捱打,可是到朱宗潜出去之时,他已连连反攻,变成平分
的局势。
朱宗潜只瞧了三四招,就查看出那九指翁袁负刀法平平,但双掌上练得有奇功绝艺。
想是恰好克住老僧的武功家数,是以毫不困难就从劣势中
身。
他出现之时,双方正斗得火辣急骤,都以为他便是那个大汉,所以没有分心瞧他。
朱宗潜迅即迫近战圈,使个巧妙身法,已抢入袁负右侧的一个空位。
这个位置乃是袁负最受威胁的方位,假如他不是误以为朱宗潜乃是自己手下的话,决不会让他如此轻易就占到这个位置。
现在他发现已经太迟了,目光到处,认出正是传说中的朱宗潜,心中大为凛骇。
这一疏神,老僧钢
落处,击中长刀,当地大响一声,长刀坠落在尘埃。
好个九指翁袁负,虽是陷入如此险恶不利的境地中,依然不曾慌乱,使出他最
妙的绝艺,身形连晃,忽左忽右地运退五步。
这一路神奇步法虽然不曾摆
朱宗潜,却避过几次杀身之祸,那是老僧的降龙
呼呼劲扫,每次都贴着他的身体擦过,
落空,却奇险无比。
但袁负却没有法子能摆
朱宗潜,这刻朱宗潜虽是不曾出手,甚至芙蓉剑和长刀仍在鞘中。
可是在九指翁袁负的感觉中,他好像冤魂般死
住自己,随时随地可以扼住他的脖子,令他窒息而死。
这种滋味当然十分难受,但一时之间,却找不到应付之计。
老僧猛攻了这许多招,都未能得手,面色一变,突然跃出圈外,头也不回的越屋而逝,身法迅快无比。
袁负心中渴
追赶,但朱宗潜的威胁太大了,使他不能不集中全力转过来对付他。
但听袁负大喝一声,运掌如风,向朱宗潜凶猛劈击。
他一连攻出七招,这才摆
了刚才那种危险的形势,变成面对面。
这刻不论是要拚斗下去,或者是停手退开,都有自主之权。
他虽然退开数尺,双掌严密封住门户,目光中泛
出一种凶戾的神情。
朱宗潜没有追上去,冷笑一声,说道:“我晓得你想说什么话。”
袁负心中大不服气,暗想:“你虽是以机智着称,但怎知我目下想说什么话?”
不过他懒得说出来,却运集全身的精神和功力,紧紧窥伺敌人,但有可乘之机,便毫不容情的出手猛袭。
朱宗潜感到对方杀机极盛,心中大为警惕,迅即亮出刀剑,摆出架式,布下一道无懈可击的防线。
然后才开口说道:“你既然不说话,我就替你说出来。你想质问我知不知道那位老和尚是谁?对不对?接着你定会说出他以前罪该万死之事,我若是心灵受到震撼,有隙可乘,你就趁机出手,置我于死地,我大概没有猜错吧?”
九指翁袁负不由得退了一步,眼中掩不住惊讶之
。
朱宗潜突然间连迫两步,长剑快刀上迸
出森森杀气,笼罩住对方身形。
莫看他仅仅迫进了两步,其实当中大有奥妙。
目下他们虽然还未
手,可是九指翁袁负已失尽机先,完全陷入被动的泥沼中,很难再抢回主动的优势了。
袁负这次自误戎机之故,完全是由于刚才朱宗潜得势之时,不但没有出手,甚至到他拚命摆
之时,他也没有什么动作。
因此,他万万想不到朱宗潜竟会抓住自己心神震汤之时,忽然劲厉迫进,控制了主动之势。
朱宗潜朗朗大笑道:“袁负啊袁负,你太低估我朱宗潜了。关于那位老和尚之事,我是因为见你急于杀死他,其后因我之故,被他逃掉,你表现得那么恚怒嗔恨,可见得你们之间,除了私仇之外,尚有极充足的理由,可以冠冕堂皇地谴责我不该破坏你的大事。”
他的推测听来很简单,事实上极为高明巧妙,若非具有异常观察力的人,绝对办不到。
朱宗潜只停了一下,又道:“老和尚这一宗公案暂时撇开,我不妨老实告诉你,今日本人决意取你性命。”
他的口气极是坚决,气势又如此凌厉。
袁负不但深信不疑,同时精神也大受
迫,以致自信心大大减弱。
他急急提聚功力,双掌掌心中出现一点紫黑色的痕迹,这点紫黑痕迹渐渐扩大,很快就满布两只手掌。
朱宗潜恰好在这时厉喝一声“杀”长刀如奔雷掣电般卷去。
朱宗潜一出手就施展出雷霆刀法,威猛绝世,气雄万丈。
九指翁袁负一面腾挪闪避,一面出掌攻守,化解敌刀威势。
单单是抵挡这一招,就耗去不少真元内力,人也被迫得返到院子角落。
他虽是终于化解了杀身之厄,但已骇出一身大汗,口中微微发出
息之声。
朱宗潜面色沉凝,左手长刀缩退,护住前
。右手长剑推出尺许、剑尖翘起指住敌人。
他的长剑尚未攻出,已使对方感到剑法
奥微妙之极,与雷霆刀法的威猛迥异其趣,但却有异曲同工之妙,那便是都具有杀敌制胜的威力。
九指翁袁负钢牙一咬,暗忖横竖已落在下风,倒不如舍命力拚一下,希望得以死里逃生当即不管对方的森森剑气何等劲厉,大喝一声,挥掌劈去。
他双掌劈出之势极是迅急凶毒,可是有一点最奇怪的现象是没有什么风声。
朱宗潜手中长剑疾然一划,身子横移数尺。
但见袁负左臂衣袖裂开,鲜血迸溅。
然而他的人也趁朱宗潜横移之际,窜了出去,改变了被迫在墙角的形势。
朱宗潜见对方的应变如此高明,心中也不
佩服。
这时在袁负身后的墙头出现一人,手中拿着一对紫金环。
他便不继续出手迫攻袁负,微微一哂,道:“你的
风掌果然很厉害,大概是专门炼来对付刚才那位老和尚的。”
袁负瞧一眼左手伤势,心知已被敌人毁去不少功行,又气又惊,一时答不出话来。
墙上的戈远飘身落在他身边,沉声道:“袁兄快上药包扎一下,这就是朱宗潜吗?哼、哼!气焰倒是不小。”
朱宗潜凌厉地虎视着戈远,问道:“你追上井温没有?”
瓣远也瞪视着他,神态十分威严。
两人对视片刻,戈远有点气馁,这使得他十分惊异和忿怒。
因为他一向威严慑人,只有别人不敢与他对瞪,而从未有过他挫败于敌人气势之下的事朱宗潜举刀
剑,迈步迫去,气势更加坚强壮大。
追到七尺左右,才刹住前进之势,又厉声道:“你追上井温没有?”
瓣远自然不肯回答,可是不知不觉中摇摇头,表示没有追上井温。
朱宗潜仰天长笑一声,道:“那很好,现在我可要毫不容情的出手杀死你们了。”
衰负已迅快扎好伤口,闻言喝道:“你口口声声要杀死我们,是何原故?”
朱宗潜道:“你们既然动问,我不妨说出,免得你们以为我是残暴滥杀之人。”
他这两句话其实是说给褚玉钏听的,袁、戈二人却一点也不晓得。
他又道:“前几天有一家镖局,在险狭山道上出事,死了好多人,这一宗血案,相信武林中无人查得出任何线索,只有我朱宗潜晓得是你们干的。”
瓣远
出讶
,道:“什么血案?我们连听也没听说过,你倒底在胡扯什么?”
袁负也道:“姓朱的,你别胡说八道,武林中根本没有这一件血案发生。”
朱宗潜冷笑一声,凛然道:“不管这件血案有没有宣扬出来,但我却是亲眼所睹,亲耳所闻,不容你们狡赖。不过,照你们这样说法,可见得这件血案内情十分复杂。”
紫金环戈远不问他内情如何复杂,却道:“本人一点也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话。我不但没有听过这个消息,甚至连袁负兄也是多年未见,昨
方始在洛
碰见。我们一直没在一块儿,因此,我既不能连累他,他亦不能牵扯上我。”
这是一着很高明的手法,假如袁负也来一个声明,列举一些证据,表示他的清白。
在外人眼中,一定会相信他们当真是刚刚碰见。
因为按常理判断,假如他们曾经同谋做过什么歹事,只有辩说没有做而不会作这种嫁祸式的声明。
对方一定会想:这两人互作声明,事先不可能串好口供。万一其中一人气不过翻出底牌,岂不是弄巧反拙?这种要死大家一齐死的心理屡见不鲜,所以他们必是当真一直没有碰过面。
若是这样想法,自然就中了他们的计了。
无奈朱宗潜
悉他们乃是东厂供职的高手,前此还会联袂潜入开封。
这都是不容狡辩的事实,焉能中计上当。
他微微一笑,用手势阻止袁负发表声明,道:“你们无须多费
舌了。我只想知道你们这一票斩获了多少银子?”
瓣远怒声道:“你越说越不像话了。”
袁负道:“我们动手拚个死活是一件事,但一定要我们背这口黑锅,却使不得。我们还是趁这个机会当面讲个明白才是。戈兄不妨把最近的行踪说出,我也这么做,必要时可以找证人,总须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才好。”
朱宗潜仰天冷笑道:“你们想拖到几时都行,反正我早就教佟长白守住道路,谁也休想上来。”
瓣、袁二人都心头一凛,敢情他们真的是在施展拖延手法,以便援兵赶到。
照他这么说,铜面凶神佟长白也来了。
以朱、佟二人联手之威,谁都休想抵挡。
这一来他们的斗志信心完全崩溃。
瓣远侧睨袁负一眼,问道:“袁兄你的伤势碍事吗?”
袁负迟疑了一下,才道:“不碍事,咱们总得出手一拚。”
瓣远见他迟疑了一下才回答,不
犯疑,忖道:“莫非他已无法动手,但怕说出来之后,我见人孤势单而独自逃走。是以这样说法,等我出手死拚,他便可趁机逃生?”
他们都是极为老
巨猾的人,在江湖上打滚了这许多年,都把自己训练得万分多疑老辣瓣远这一犯疑,立刻决定一有机会就先行逃走,袁负的死活那便是他的事了。
朱宗潜倒不晓得对方暗中已经分裂,为了要让偏殿内的褚玉钏晓得自己不得不施毒手击杀这两人之故,便大声喝道:“你们一齐上来送死最好了,姓戈的你不是说昨天才遇见袁负吗?那么我倒要问一问,前些日子你们同时踏入开封府,那时候你们还未相识,是也不是?”
袁戈二人面色一变,都想:这等密行动他怎会知悉呢?
只听朱宗潜又喝道:“袁负你既是尚能动手,那就过来吧,我瞧瞧你挡得住挡不住我一招?”
九指翁袁负成名多年,这刻岂能说个“不”字?当下拾回长刀,走上前去。
瓣远等他的身形恰好拦住朱宗潜之时,突然倒纵上屋,迅急遁走。
瓣远遁逃之举突如其来,加上动作如电,霎时无影无踪。
朱宗潜理都不理,冷笑道:“瞧见没有?你的伙伴已弃你而去了。”
九指翁袁负本已不敌受伤,目下少了戈远支援,自知万难幸免。
登时连那么一点斗志也完全消失,道:“朱大侠,今
如若高抬贵手,袁负定将有所图报。”
朱宗潜摇头道:“不行,那镖行十馀之众死得何等惨酷,你们休想有一人漏网。”
袁负道:“袁负也是奉命行事,罪岂在我?”
朱宗潜好不容易迫得他说出承认的话,心想目下出手诛杀他,可就不会让褚玉钏误会。
他迅快踏前三步,长刀尖锋已抵住他咽喉,道:“谁下令要你们这样做?”
九指翁袁负被他迫得无法,思索道:“是武大人的严令,献计者是曹洛曹大人。”
朱宗潜哼一声,道:“曹洛就是计多端,我早已知悉。至于武大人,是不是皇亲国威中的武家之人?”
袁负际此生死一发的关头,仍然
不住大为讶骇,心想他怎晓得这些极端机密的内情?
只听朱宗潜又道:“这个姓武的叫什么名?可是武瞻?”
袁负瞠目道:“你说的是镇威侯武国舅么?不是他,我也不知道这位武大人的名字。”
朱宗潜沉声道:“你想骗我么?没有那么容易,除了武瞻之外,谁能差遣你们这些金豹级的高手?”
他说出“金豹级高手”的话,又是一大机密。
但袁负已经不能再惊讶了,因为朱宗潜使他震惊之事实在太多。他呐呐道:“真的不是镇威侯之命。”
朱宗潜道:“姑且相信你的话不假,但这个武大人必是武瞻的兄弟子侄无疑。我再问你,东厂内金豹级高手这一部门,可是一直由这个姓武的掌管?”
袁负没有法子揣测对方晓得多少密。
现下他迫问不休,无异
出一线生机。
当下不敢不从实答覆,道:“不错,一直是他主持。我们通通是他出面礼聘的,所以都只听他调度。但我们等闲也见不到他,通常都是由陆副使大人陆宣忠指示机宜。”
朱宗潜哦了一声,道:“那么这个武大人已经是中年以上之人了?他本身懂武功吗?造诣如何?”
袁负道:“武大人乃是奇才怪杰,虽然比我年轻,但一身武功修为,胜我们甚多。不过比起朱大侠的盖世神勇,却又显得无法匹敌。”
朱宗潜微微一笑道:“那个陆宣忠是他的师兄弟,对不对?他们出身于什么家派?你想必略有所知才是。”
袁负目瞪口呆地望住朱宗潜,心中很难判断出朱宗潜说武、陆二人是师兄弟一节,倒底是猜的?抑是早已知道?
但无论如何,他的深不可测,已令袁负无法抗拒。
当下答道:“不错,他们是师兄弟,陆大人还是师兄呢。他们好像是昆仑派的,但又似是天山派的,我们都弄不清楚。”
朱宗潜颔首道:“够了,我且问你,东厂派出这么多高手潜入江湖,居然做出杀人越货之事,是何缘故?”
袁负身躯一震,面色泛白,答道:“我不知道。”
朱宗潜何等精明,登时晓得这个问题十分严重。
袁负之所以如此震骇,想是由于问题太大,假如东厂方面发现他漏机密,不但定要杀他,恐怕还要株连亲族。
因此,袁负可能宁可自己送了性命,也不敢漏。
他一向不做没有把握而又太过勉强之事,当下摇手道:“算了,我收回这个问题。不过其实你即便告诉我,也不致于被你的上司查出。”
袁负连连摇头,道:“朱大侠太以低估我们了,但无论如何,兄弟决不敢
一言半语。”
他乃是极老练的江湖道,一听朱宗潜不再追究,顿时明白对方用心,不由得十分感激。
因此投桃报李,也就暗示对方一句,叫他不要低估东厂实力。
朱宗潜自然省得此意,略一沉
,道:“你们对付褚姑娘,目的不外是在我身上。我希望你能设法劝阻这个卑鄙的手段。这样咱们谁也不欠谁的情,你瞧怎样?”
九指翁袁负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因为他一条性命,总算已可以保全。
他默然寻思片刻,才缓缓道:“对付褚姑娘之计,亦是曹大人所献。兄弟虽然有心答应这个条件,俾可换回一命,无奈此事很难办到,是以无法应承。”
朱宗潜点头道:“那就算了,这位曹大人也在洛
吗?”
袁负颔首示意,口中却应道:“兄弟亦不能答覆。”
要知他拒绝答应劝阻对付褚姑娘之举,其实是暗示了解决之法。
那就是朱宗潜杀死曹洛,即可解决。换了别人,也许悟不出他言外之意。
朱宗潜懂是懂了,却奇怪他何以忽然处处以“暗示”回答自己?
难道说有人正在附近窃听?因此他立刻再提另一问题,以作进一步试探。
现下果然证明了袁负是认为有人在旁边窃听,大概他瞧见了什么迹象。
由于这迹象是在他的对面出现,朱宗潜背后没有眼睛,当然瞧不见了。
他作一个请他走路的手势,口中却冷冷道:“你左也拒绝,右也拒绝,莫非连命也不要了?”
说时,袁负突然转身遁走,越墙而去。
朱宗潜从这一点却又推测出对方纵然有人匿伏左近,也不会瞧见这儿的情形,所以袁负才转身逃走。
如若匿伏左近之人有瞧见此处情形的可能,他就只有倒跃疾逃,免得
出破绽来。
这时袁负已逃得无影无踪。
他口中怒哼一声,接着自语道:“算了,我也懒得追他,这个糟老头没有什么了不起。”
一面说着,一面走入偏殿。
目光到处,不
心头大震,背上立刻沁出大量冷汗。
原来殿角站着一人,面
惶恐之容。
这人正是早先抓住了褚玉钏,其后被他点住
道的劲装大汉。
他这刻独自缩在角落,极为恐惧。
褚玉钏没有在他手中,而是不见了踪迹。
朱宗潜震惊流汗之故,便是因为这个劲装大汉怎会解开了
道?褚玉钏又不见影踪?
可见得这儿一定曾经出过事。
他深知以那大汉的功力造诣,绝无自己打通
道的可能,可知必是另有别人进来过。
扼要的说法,便是当他与袁负、戈远他们对敌之时,有一个武林高手潜入此殿,不但掳走了褚玉钏,同时又拍活了这个大汉的
道。
自然以这位高手的造诣,无声无息地掳走褚玉钏毫不困难。
并且由于他能拍活这位大汉的
道,可见得他的造诣极深,所学极博。
他屹立在那大汉面前,尽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那大汉以为他要取自己性命,骇得面色如土。
朱宗潜总算是冷静下来,举目打量全殿,晓得除了侧面离地丈许的窗
之外,便只有从大门入殿。
他的目光落在那大汉身上,冷冷道:“你既被人拍活
道,为何当我进来时,竟不逃走?莫非有意与我放对一拚吗?”
那大汉震惊地道:“在下怎敢跟朱大侠放对?在下实是气力尚未恢复,无法纵跃。”
此言一出,朱宗潜马上迫前两步,伸手抓住他
口,从角落中揪出来,细细查看。
很快就查出这个大汉虽是被人解开了
道,但劲道手法略有偏失,是以这个大汉一时未能恢复体力。
他目光如刀的
视着对方,问道:“救你之人是谁?”
那大汉忙道:“在下根本没见到人,朱大侠务必相信在下之言绝无虚假。”
朱宗潜一把推开他,道:“谅你也不敢哄骗于我。”
他在殿内慢慢地踱了一个圈子,情绪波汤得十分剧烈。
只因这些迹象在旁人来说,一定推测不出什么头绪。
但朱宗潜却明白了不少事情。
第一点是来人身手之强,大出他意料之外。
因为他从那大汉
道被解救一事上,推测出来人根本不识得他的点
手法,全仗本身的武力卓绝,硬是以绝强内力破解,所以那大汉才有这等现象。
如若识得朱宗潜的点
手法,这大汉当时就能恢复如常。
第二点是这人极可能一直跟踪着自己,所以也从靠近殿顶的窗
钻入,完全跟着他走过的路线。
第三点是这人手脚之俐落干净,身手之高强,在在显示出他智勇双全,非比寻常高手。
换言之,他的智谋定可跟朱宗潜相比。
这一点从他跟踪朱宗潜而不曾让他发觉,便是极有力的证据。
这么高明的对手,竟在暗中对付自己,教朱宗潜焉能不大为骇然。
尤其是他已掳走褚玉钏,等如胜券在握。
今后他只有被动捱打的份儿了。
除非他能够马上设法扳回劣势,例如立刻查出此人来历,并且把褚玉钏救回来,这才有机会反败为胜。
他举步走出殿门,心想刚才九指翁袁负一定是见到那名手下探头出来,所以赶紧改用暗示方式。
他走到大门口时,突然想到这个掳走褚玉钏之人,会不会就是那位身量特高,袁负叫他“竹竿
”的那个老和尚呢?
自然这个可能
很小,但仍然值得一查。
他在崖边向下眺望,全无人影,当下转身走入寺内。
他早先提及佟长白守在外面的话乃是假的,事实上他独自来此,一直在远处遥望着井、褚二人的踪迹,暗中保护。
到发生事情之时,他赶紧奔来驰援,其时褚玉钏已遁入寺内了。
他一面向寺内走去,一面想道:“假如是那个老僧弄的手脚,他有什么动机使他这样做?若是别人,又会是谁呢?我且句别的僧人查问一下,瞧瞧能不能查出这个老和尚的底细。”
他很快就找到一个僧人,谈了半天,那个和尚表示本寺没有这末一个老僧。
朱宗潜一听可就急了,心想倘若这个老僧本是与戈、袁他们同
,故意演出那一幕戏瞒过他,这就糟啦!
他眼睛一转,迅即掣出长刀,凶恶地抵住那个僧人的咽喉,厉声道:“胡说,我明明亲眼见过他,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否则我就要了你的性命。”
他一直都很客气地向那僧人询问,此刻突然翻脸,极为凶恶,把那僧人骇得魂不附体。
果然他立刻就打听出那个老僧法号悔往,在本寺修行了十年之久。
他虽然不是住持大师,也不管手中之事。但由于他精通佛典,人又极好,所以地位甚高全寺僧侣都被他嘱咐过,不可向外人提及他任何的事。
原来朱宗潜到底是非凡之士,刚才他一急之下,竟想到那悔往老和尚会是戈、袁他们的同
。
幸而他迅即恢复冷静,悟出这个老和尚可能嘱咐过其他僧众,不要向外人漏他的事情因此,他晓得客气探询定必失败,唯有改变态度才行。果然,他一翻脸,就打听了出来他们走到一座禅院内,那僧人指住一间房门,道:“这就是他的居室了。”
朱宗潜放掉他,一迳上前推门。
那道木门应手而开,房间占地不大,加上只有一
一桌一椅,别无他物,是以一目了然他走进去,在
底下拉出一口破旧箱子。
掀开一看,箱内只有几件僧服,最底下却是一张度牒,证明他的确是正式出家的。
从房内各物上查不出任何线索。
朱宗潜皱皱眉头,忖道:“悔往老和尚即使是真真正正的出家,跳出三界红尘。但以他一个昔年混得很不错的武林人物,总不免还有一些物事留在身边。这儿没有任何一件随身之物,莫非他已曾回来取走?”
转念之际,目光在房间内巡视不已。
从桌子后的窗户望出去,外面是个院落,但只有很矮的砖墙,象徵式地围住。
院墙外则是一片古木萧森的树林。
他从窗户跃出去,一迳跨过围墙,在最靠近的几株古树下面慢慢的走着。
他变目宛如鹰隼一般查看这些古树的树身,果然发现其中一株的树身,似有异状。
朱宗潜泛起一丝微笑,举步走过去。
定睛一瞧,查看出这一处必是经过悔往老和尚精心设计,用一块树皮,
住一个天然
。
若然不是小心细察,决计瞧不出来。
他用长刀轻撬,果然把那块树皮撬起来。
这个密的
内,一定藏放着悔往老和尚以前的东西。
只要取出来看看,当可发现极有用的线索。
甚至可立即晓得他以前是什么人。
他收起长刀,伸手出去,到了
口之时,突然停住不动,一个念头掠过心中,使他感到自己是不是已变成一个太过多疑的人。
原来当他的手伸到
口之时,陡然生出一种警觉,怀疑这个
之内,会不会是一个阴谋诡计?是以他马上停止了伸入
内摸索的动作。也因此他泛起那个念头,暗想自己是否变成太
感多疑?
其实他多疑小心,正是他出道以来一直得利的主要原因。任何人处易于他这种环境之中,若是在任何时机中稍一大意,定难保存性命。
因此,他尽管心中暗笑自己太过多疑,但那只手却不肯伸入去。
脑子开始过快繁忙地活动起来。
首先是他考虑到袁、戈二人的身份名望,在武林中都属一
之列。
悔往老僧既是他们的对头冤家,自然他的地位亦是旗鼓相当。
那么,以袁、戈他们这等老江湖,能不能发现这个密的藏放物件的地方呢?
这个答案无疑是肯定的。那么,既然瞒不过袁、戈他们,悔往老僧难道推想不到?
因此,结论是这个树身上的
内不会藏放任何重要物件。进一步推测,这儿可能是个陷阱,好教袁、戈他们吃点苦头。
假如自己做了袁、戈等人的替死鬼,岂不冤枉?
是故无论如何,他都不可大意行事。
他回头一望,选中一
树枝,迅即折下来,除掉枝叶,末端恰好有一
岔枝,他略略留下一点,便变成一个钩子。
他用这
有钩子的树枝,探入
内,感觉到好像钩住什么物事,当即小心地往上提。猛可感到树枝一震,同时亦见到一道白光在
内一闪即逝。这时他手中的树枝已下半截。
朱宗潜心中叫声好险,但仍然不十分注意,只因以他的一身修为造诣,那
内的利刃未必能伤得了他。
他侧耳一听,
内已没有其他声响,当下先用树枝再行试探,然后才伸手入
,摸到一块又厚又重的钢板,心知刚才必是这块钢板从上面掉下来,钢板下面是锋利的刃口,是以把树枝闸断了。
他抓住那块
钢打造的闸刀,提将起来,虽是不能取出,却可以瞧见闸刀的刃口,但见那刃口呈锯齿形,不过与普通的锯齿刀不同之处,便是这闸刀的锯齿又尖又长,齿身甚窄,倒像许多两寸长的钢针排列起来一般。
朱宗潜忽觉掌心直冒冷汗,骇然忖道:“这把闸刀如此设计,简直是太凶毒了。纵然是武功再强的人,也将
受不起。”
原来这般设计的闸刀,虽然未必能把武功极强之士的手臂闸断,但由于刃口设计得特别,定能伤残筋骨,绝对无法医治得好,那条手臂有如闸断了一样,永远报销作废。
朱宗潜自然晓得厉害,故此连冷汗也给骇出来了。
他再伸手入去,摸到一包东西,拿起来时感到好像被什么东西绊扯了一下,知道那就是使闸刀落下的原因。
取出那包物事一瞧,体积不大,份量甚轻,外面用油纸紧裹。
使劲捏几下,里面有一块硬物。
他退开几步,打开油纸,竟有七八重油纸之多。
最后出现一块跟手掌差不多大小的竹简。
这方竹简
作金黄,润泽光致。
一面刻有三四株竹树,但枝叶零落,似是业已枯萎。
另一面则镂刻得有极精细繁杂的图案,一时之间,没能瞧出那是什么。
朱宗潜把竹简随手放入囊中。
忖想了一下,迅速捡拾了一块石片,用油纸包好,放回树
之内。
接着提起闸刀,直到可见刃口之时,以两指夹紧往上推去。
果然听到喀哒一声,闸刀不再落下。
他便抬起树皮,封住
口,一切恢复原状。
这块闸刀是否会具有同样效力,他可不得而知。
目下只是姑且一试,假如仍然有效,能够毁去东厂高手的一只手,当然很好。
即使失效,亦没有什么损失。
他再经过寺院而走出大门,一路都碰不到人影。
外面亦杳无人迹,于是沿着山路奔落去。
不久,就到了伊水边的大路。
但见一辆马车仍然在树荫下。
此车乃是井温、褚玉钏乘坐抵此的。
他过去一瞧,车内有个体,正是井温的心腹手下,也就是那个赶车的大汉。
朱宗潜查看过此人伤势,但见
口凹陷,伸手一摸,
骨已碎。
他皱起眉头,寻思了一下。
眼见那四健马不耐烦地掀鼻打呼噜。
当下一跃上车,策马驾车往回走。
他慢慢的驾车驶行,一面动脑筋清理许许多多的思绪。
他已获得一些零碎的资料,但一时间却没有法子拚凑起来。
走了一程,路旁树林突然闪出一人,满身血渍,背负长剑,头发蓬
,面色苍白。
朱宗潜立刻勒马停车,俯身望着这个人,道:“原来是井温兄,果然不出我所料,会在路上碰见你。”
井温目光投向车厢,依然甚是锐利。
朱宗潜道:“里面是你手下的体,你伤势如何?”
井温道:“不太重,但也不轻。”
朱宗潜道:“那么上车吧,我们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井温惊讶地投他一瞥,便登车坐在他身边。
朱宗潜道:“你先验看死者伤势,我们才商议。”
井温依言检查死者伤势,回到前面座位时,道:“他只受到
前一击的硬伤而死,这个取他性命之人,不但功力绝强,而且干净俐落得很。可惜看不出是什么兵刃和什么家派手法?”
朱宗潜道:“照我的看法,这里面另有文三。”
井温素知朱宗潜智慧绝世,不
哦了一声,精神一振,等他说下去。
但听朱宗潜道:“听你的口气,可知这死者武功不弱,是以被人一击毙命,你就推断出对方功力绝强,方能如此。但事实上他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因为我从现场的地面以及查看他身上衣服以及头发鞋子等等,都能证明他从没有动过手,是以十分整齐干净,以我的构想,他最先是被人用
药弄昏,放置车厢内,这才加以击毙。”
井温一怔,道:“真的?但他也是个老练之人,岂能那么容易被人
倒?”
朱宗潜道:“这一点以后定可查出,我这个推测除了上述的线索之外,倘有一个极有力的证据。”
井温道:“什么证据?”
朱宗潜道:“当我发现体之时,除了衣服头发齐整如常之外,七窍也没有
血,此是最重要的证据。”
井温皱起眉头,不解地望着他。
朱宗潜道:“凡是遭受这等硬伤而死之人,是要七窍
血,最低限度口角也会
出鲜血。但他居然没有,可见得不但是事先被
昏失去知觉,而且是在车内才遭击毙。由于不曾移动之故,口中鲜血便不曾
出。”
井温在鼻中唔一声,探手入囊,口中说道:“你的观察力实在高人一等,使人不由得不佩服。”
他随即若有所思地仰头望天,久久不语。
他手掌中捏着一件物事,那是一个
钢打造的圆筒。
这枚钢筒内藏特制的火药和毒针,一按机钮,强力的弹簧把火药和毒针
出去。
毒针可以深嵌入骨,或是深入腑脏,做成极严重的伤势。
如是普通高手,单是这十馀支毒针就可以立刻要了性命。
退一步说,即使尚未身死,那一蓬特制火药见风即燃,
在身上,立刻变成一个火人,虽是在地下打滚,亦无法
熄。
设计制造这宗暗器的人,早在二十多年以前被仇家
刀分。
武林中的传说认为这是孽报,因为这一宗暗器太过歹毒可怕,神仙碰上了也难逃一死。
二十多年前的武林人物,一听“毒针魔火”之名,无不魂飞魄散。
井温思
起伏,记起自己不久以前的遭遇,侧眼瞧瞧朱宗潜的身影,不由得打个寒噤。
原来他早先因褚玉钏从
中冲出遁走之时,敌方之人阵脚一
,戈远大喝道:“袁兄快追,兄弟独自对付这便行了。”
袁负果然率了手下,觅机从战圈中
身,急急追去。
井温虽已负伤,但他功力深厚,气脉韧长。
这刻独自对付戈远,大可一拚。
那戈远的紫金环亦极是神妙劲厉。两人旗鼓相当的
斗了数十招。
井温可就心急起来,猛冲出战圈,放步飞奔。
瓣远紧紧追赶,不肯就此放过他。
自然他是怕井温阻挠袁负他们搜寻,所以定要把他
住。
井温知道急也急不来,决意先把戈远引开,自己才乘隙绕回寺内,相机营救褚玉钏。
当然这刻他还不知道褚玉钏业已上车逃走了?抑或还躲藏在寺内?
他和戈远在山岭间捉
藏,好在这一片山岭石窟极多,奔逐不久,总算把戈远甩掉。
然而戈远一直在搜寻他,井温须得躲避过他的搜索,躲来躲去,不觉已绕出老远。
他在一个石窟内置藏了片刻,再也查听不到追兵声响影踪。
当下走出石窟,往前潜行数丈,忽见大路就在山脚。
井温暗自忖道:“我从大路绕回去,瞧瞧马车在不在,就晓得褚玉钏是否逃脱啦!”
当下迅即奔下山去,到了山脚的树林内,突然感到伤口甚疼,气力减弱大半,心中不
大惊。
他深知自己如若没有气力,不能与敌人一拚的话,怎能保护褚玉钏呢?
当即停步解衣,查看身上伤势。
事实上他的伤势真不轻,左臂及肩背上的两处伤口,都
出大量鲜血。
由于失血过多,使他气力锐减。
蓦然,一声笑声传入他耳中,发笑之人似是没有恶意,甚至一听而知此人甚是和善。
当下转眼望去,丈许外的拭瘁转出一人。
此人身穿长衫黑褂,年约三四旬左右,身材微胖,面上堆笑,当真是一团和气。
他胁下挟着一把雨伞,好像是出远门的商贾一般。
井温万万想不到在这等僻静之地,竟会碰到一个生意人,不
讶然道:“你是谁?”
那人含笑走过来,答非所问地道:“先生你身上都是血迹,若是在路上被过往之人见到,一定大惊小敝,惊动官府,鄙人替你想个办法。”
他已走到近处,突然间挥伞拦
一扫,势道劲厉之极。
井温仓卒间挥剑封架,锵的一声,运人带剑被他扫出七八尺。
馀劲犹在,不由得一跤跌倒。
他急急提聚气力,疾跃起身,厉声喝道:“你是谁?”
但见这个商贾模样之人面上笑容如故,仍是那么和气可亲。
好像刚才不是他出手,而是别人袭击井温一般。
他这种自我控制的功夫极是到家,换了别的老辣江湖,即使袭击别人之后尚能含笑,这笑容也一定含有别的意味。
但他却和初时全无改变,可见得此人心
何等的深不可测。
井温从他那把铁伞一扫之威,晓得他功力深厚卓绝,莫说现下自己业已负伤,即使未曾负伤,恐怕也不是他的敌手。
像这般武功造诣之人,武林中真找不出机个。
加上他外表上的特徵,便是那和气可亲永远不变的笑容,使他想起一个人。
登时大为凛骇,道:“尊驾莫非是独霸南七省的安顺安老师吗?”
那商贾模样之人道:“好说,好说,鄙人正是安顺,外号笑里藏刀,井三当家想必也曾听闻过,据鄙人所知,井兄你的武功造诣甚高,刚才那一下已试出你负伤后
血过多,以致没有气力。我随身带得有刀伤灵药,乃是少林寺制珍品,名为三宝丹,每一副是子母两粒,一粒内服,一粒化水外敷,不消须臾,体力即可恢复如常,伤口也很快愈合。”
他掏出一个小方盒,打开来倒出一枚比鸽蛋略大的蜡丸,又道:“这外面的纸盒亦不是凡物,能够隔绝冷热,所以三宝丹可以随身携带,不怕体温影响药力。”
他丢掉盒子,蜡丸托在掌心,举步走过来。
井温长剑略略向前推出数寸,变成极为凌厉的架式。
安顺这时也不能不煞住脚步,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井温冷冷道:“常言道是无功不受禄,安老师对兄弟并无所求,何以舍得这等贵重之物?即使安老师藏有甚多,毫不在乎舍送一丸,但兄弟却不敢接受。”
安顺道:“这话有理,所以鄙人得赶快说个明白,你敷服此药之后,即须替我办一件事,如若成功,从此之后,你在我保护之下,一辈子逍遥自在。”
井温嘿嘿冷笑道:“兄弟未碰见安老师以前,也能逍遥自在地活下来…”
安顺摆摆手,阻止他
咀,道:“当然我说的话另有原因,你等我说完了才回答不迟,我现在先说出要你去办之事,就是杀死那朱宗潜。”
他口中“杀死朱宗潜”这句话,有如迅雷一般劈在井温头上,使他感到有点昏头转向。
他瞠目望住对方,心中却一片紊乱,全然猜测不透他在耍什么诡计。
安顺笑嘻嘻的接着道:“你杀死他之后,有两大好处,一是可以把褚玉钏姑娘娶作
子。二是我不但不把你交给黑龙头兄,还要负起保护之责,付给你满意的财富,让你和娇
在我势力范围之内逍遥过
。当然这件事进行时须得十分密,绝不让第三者得知。因此,朱宗潜的朋友们亦不会找你算账。”
他一提到褚玉钏,顿时使得井温怦然心动,但也十分忧虑起她目下的安危。
殊不知褚玉钏这刻就在附近的一株高树上面,她已被点住
道,既不能动,亦不能做声但神智清醒如故,也听见底下这两个男人的对话。
井温哼一声,道:“褚姑娘的安危未卜,这笔
易将来再说吧。尊驾的三宝丹兄弟不敢拜领。”
安顺笑道:“别傻了,我若不是已把她从重围中救出,安置在安全地带,焉能与你谈条件?你看,这是不是她头上的饰物?”
他不但拿出饰物作证,并且扼要迅快地把朱宗潜如何出现,其后在外面对付袁、戈二人,他则趁机掳走褚玉钏经过说出。
这么一来,井温不能不相信他,因为那些饰物尚可解释是褚玉钏奔逃之时遗跌地上,被他拾去。
但这一番经过曲折诡奇,决不可能编造出来。
他也意味到对方拿褚玉钏的安危为要胁。假如他不接受的话,安顺将把褚玉钏处死。
井温怕的只是这一点,其次就是安顺要擒下他送给黑龙头这一宗。
他叛出黑龙寨之事,外间全无别人知悉。
但这安顺似乎有神鬼莫测的神通,居然查了出来。
黑龙寨对付叛徒的手段,当然极为惨酷恶毒。
假如他一定逃不出安顺掌心,那是宁可自杀,也不能落在黑龙头手中。
他沉
不语。
安顺道:“现在已没时间容你考虑了,我着这样吧,你先敷服过三宝丹,始行决定。因为一旦你答应的话,就得立刻行动,也许这刻朱宗潜已离开潜溪寺,驾车返回城里。”
他试探地迫近井温,对方果然把长剑垂下。于是他捏碎蜡丸,里面有两颗金黄
的药丸安顺给他一粒,嘱他
服,另一粒则捏碎了,在伤口。
然后替他包扎,再穿好衣服。
安顺一面替他包扎,一面说道:“我这儿还有一筒『毒针魔火』,你将毫不费力就
杀朱宗潜。我所以要你恢复体力之故,便是因为你一发动之后,须得立刻逃开,行动非极快不可,免得被他抱住,来个同归于尽。此外,现下京师东厂方面,派了不少高手来对付朱宗潜,你亦须避开他们,迅即南下,才能确保安全。”
他的话都无懈可击,处处设想周到。
井温脑海中泛起和褚玉钏在莺飞草长,杏花
雨的江南双宿双飞的情景。
不由得心驰神醉,已失去拒绝的力量。
何况他一旦拒绝,反过来就是褚玉钏惨死,他也落在黑龙头手中的可怕景象。
然而井温可也不是平凡人物,他曾经当过黑龙寨三寨主的高位,自然除了武功之外,倘有一套本领,才能高踞在那个凶手集团内的三寨主宝座上。
这刻他脑海中同时又泛起一幅景象,那就是这个外貌如商贾,其实是宇内着名“两恶”
之一的笑里藏刀安顺,满身是火,能使人惨叫着在地上打滚。
那就是说,当井温伤势已包扎过,体力业已恢复。只等对方把“毒针魔火”交给他,他就能使对方立刻毁在这宗天下无双的暗器之下。
假使井温乃是凡庸之士,在这个魔头面前,决不敢动这等歹毒反击的念头。
霎时间,伤势已包扎停当。他略一调息,果然感到体力亦已恢复了七八成。
安顺笑嘻嘻的取出一个
钢打制的圆筒,道:“这就是『毒针魔火』,任是宇内一等一的高手,若被此物暗算,决计无法逃生,凭着你种种关系,一定可以和朱宗潜接近,其时你只须一接机钮,这个当代奇才就毁在你手底了。”
他一直说着,却不把钢筒交给井温。
说完之后,他似是查听什么声响,走开七八步。
但四下并无异状,安顺的目光又转到井温面上。
井温发觉他这对目光中,好像含蕴讥嘲的意味,心中方自一动。却见他一扬手,把筒抛过来。
井温连忙谨慎小心的接住。
这宗物事到手,情势就大不相同,井温略一检视,已明白如何发
之法。
他随手比划一下,筒口有意无意地指住安顺。
他们相距不及一丈,假如这宗暗器真的有如传说那么厉害,以安顺的功力身手,也很难躲得过杀身之祸。
安顺一直盯着井温,面上笑容如故。
井温比划了几次,最后筒口一迳指住对方,这个姿势的确随时随地可以发
出毒针和魔火。
井温淡淡的道:“这宗暗器的威力大概真的很厉害,假如在下仗着此物,与安老师你翻脸动手,不知安老师其时如何应付?”
安顺道:“你既没有轻举妄动,可见得真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我不妨先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万一我受人暗算而死,褚玉钏姑娘固然治不了,连你也活不过三天。”
井温讶然道:“这是什么意思?”
安顺道:“很简单,褚姑娘和你一样,都让我下了毒,假如三
内没有我的独门解药,定遭惨死。”
井温微微一笑,道:“有时迫不得已的话,来个同归于尽亦无不可。”
安顺道:“这话亦有道理,但难道朱宗潜的性命比之褚玉钏和你自家两条性命还要重要吗?我可不信。”
井温道:“这倒不是重要不重要的问题,而是你的允诺如何能使我相信定必实行?假如我依计行事,把朱宗潜杀害了,到头来仍然不免一死,那么,我何必去做这种损人不利己之事?何况这件暗器用过之后,恐怕再也无法威胁得着你了,你说是也不是?”
笑里藏刀安顺道:“这话说得极是,但鄙人做事向来不肯留任何把柄,今
也不例外。”
他手中雨伞突然蓬一声弹开,圆圆的伞面,足可以遮掩他整个人。
他嘻嘻笑道:“这一把雨伞妙用无穷,防身却敌,不过是其中的一端。”
井温登时明白对方乃是恃此防身利器,所以不怕他以“毒针魔火”反噬。
相信他这柄雨伞的伞面,必能防火,而且面积这么大,毒针虽是厉害,亦无奈他何。
只听安顺又发出和气可亲的笑声,道:“我以前不用此伞,故此江湖上无人得知。此伞是我在七八年前,无意中得到这『毒针魔火』,为了防御这等恶毒的暗器,便精心设计了这么一柄,我定名为“百宝伞”携带时既不惹人注目,使用时,妙用无穷,算得上是我平生得意之作。”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怎么样,你决定了没有?”
井温叹一口气,把那筒“毒针魔火”收下囊中,道:“瞧来我已经没有选择啦!”
安顺略略提高声音,道:“好,你答应暗杀朱宗潜了。那么你就到大路边的树林内等着,他不久定会驾车经过,你可上车与他同坐,就在这一段路上,必有机会施展暗器。”
他想了一下,又道:“你得手之后,即管扬长回到洛
,可在周公庙门口等我。剩下之事,我自然会收拾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这句话一直在井温脑海中回响。
尤其是这刻,他已和朱宗潜并肩而生,左手探入怀中,捏住那筒“毒针魔火”
他深知这宗暗器霸道无比,天下罕有俦比。
现在他随时随地取出来,拇指一按机括。朱宗潜虽是盖世英雄,也即将化作飞灰,绝无生理。
朱宗潜当然不晓得,沉声道:“我猜想井兄一定在山岭间甩掉戈远追踪,然后绕到大路,瞧瞧马车,便知褚姑娘可能逃掉。所以我特地驾车缓行,等你现身。我也晓得井兄乃是铁铮铮的人物,今
之事,定必耿耿于心,认定责任全在你身上。”
井温心绪紊乱,漫然应了一声。
朱宗潜忽然有所警觉,但他仍不动声
,又道:“其实井兄不必如此自责,今
之事,祸首在我而不在你。还有一点,兄弟可以告诉你的,就是褚姑娘虽是失踪得十分奇怪,表面上全无迹象可寻,其实在我朱宗潜看来,却不难把她安然救回来。”
他说话之时,井温已悄悄拿出“毒针魔火”
但听到最末的一句,不
怦然心动,立即把暗器
回囊中,道:“朱大侠此言使人大为振奋,只不知朱大侠是否能把计划漏一二?”
朱宗潜微微一笑道:“有何不可,只要你井兄肯合作,定能迅即得手。”
他说这话时,极小心地观察井温的反应。
井温果然怔一下,
出寻思的样子。
朱宗潜迅快想道:“这件事大有古怪,假如不是另有别的隐,则他决不会有此等反应,而是欣然答允才对。现在既然试出隐情重大,我须得立刻抢制先机才行。”
只听井温道:“你要我如何合作?”
朱宗潜答道:“你一定办得到,这个计划且让我再考虑过细节,始能奉告。”
他仰天闭目寻思片刻,才道:“当真简单不过,只要你说实话就行啦!”
井温还未开口,突然感到右手脉门一紧,顿时全身无力。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晓得以朱宗潜的功力,决计无法挣扎。
因此,他动也不动。
朱宗潜又在他耳边道:“井兄快说实话,如若耽误了时机,便无异于聚九州之铁铸成大错。”
他们这辆马车在大路上缓缓驶去,大约驶行了十馀丈,突然间“砰匐”一声大响。
远远望去,但见马车大半起火,驾车约两匹健马骇得
嘶
叫,反而在当地打滚。
一条人影从林中闪出,放步疾奔,瞬息间已奔到起火的马车处。
他一眼望去,但见前座有个人全身着火,面目已变成一块焦炭,瞧不出生前样貌,甚至连衣服亦通通焚毁,无法辨认出任何迹象。
这人正是“两恶”之一的笑里藏刀安顺,他一挥铁伞,击中两匹健马的马头。
紧接着伸手抓住辔头,猛可向崖边推去。
一阵震耳暴响起处,那辆马车已沿着山崖斜坡滚下去,霎时间连马都滚入山溪,隐没水中。
安顺拍拍手,好像要拍掉手掌上的尘污一般,满意地回头向大路的另一边望去。
但见树下站着一个人,身躯靠住树身,面色惨白,此人便是奉命行事的井温了。
安顺道:“干得不错,再往前一点,就很难收拾得如此干净了。你敢是受爆炸之力震得不大舒服?”
井温道:“是的。”
他
息一下,又道:“褚玉钏呢?”
安顺笑嘻嘻地凝瞧着他,过了片刻,才道:“难道你竟相信我当真会把褚玉钏交给你吗?”
井温面色一沉,道:“原来你已存心耍赖,但我却是迫不得已,只好依你的话去做。”
安顺道:“那也不一定耍赖,假如你出得起钜款,把她赎回去,你们仍然有机会复合。”
井温道:“这种勒索手段,以你的声名地位,也不嫌太卑鄙无
么?”
这话说得很重,常人实在不易忍受。但安顺却一点也不在乎,面上笑容如故。
他挥挥手。道:“我先走一步,或者有人出的价钱比你高得多,那时我就对不起,要把褚玉钏交给人家了。”
井温忙道:“慢着,你到底要多少钱?你不妨开出价钱。”
安顺道:“你们黑龙寨历年赚进大把的银子,算来总有千万之数。我也探知黑龙头喜欢把银子埋藏在地下,你们各人只知自家经手埋藏的地点数目,这消息确也不确?”
井温有气无力地道:“不错,敝寨的龙头大哥曾分别让我们独自窖藏银子珍宝,他说这样将来每人都有一笔钜金可以养老。”
他说话之时,探手人囊,取出一个油纸封套,又道:“这里面就是我经手的窖藏,藏镪逾十万之数。”
安顺道:“你倒是十分爽快之人,这笔
易一定做得成了,但十万之数未免少了一点。”
井温道:“本人经手只有这么一处窖藏,这话只不知安老师信也不信?”
安顺点点头,道:“大概不会假了。”
他举起百宝伞,遥指井温,又道:“接住吧!”
只听“滴”的微响一声,一点白光疾
出去。
井温虽是听见他喊“接着”却怕上当,诈作不闻,迅即侧身避开。
那一点白光却击中一
幼细树枝,掉落地上。
井温扫瞥一眼,原来是一粒白色丹药。
安顺哼一声,道:“那是解药,总算你命不该绝,因为若不是有树枝挡了一下,这粒解药飞入林内,决计找不回来。我的规矩是每人只给一粒解药,你自己错过,那是你自家的事。”
井温拾起丹药,嗅了一下,但觉得清香扑鼻,似乎真是解药。
正不定主意要不要
服,忽然耳边响起一阵细微的语声,道:“万勿服用,提防有诈。”
井温心念一转,仰天笑道:“我们都是长年在江湖上奔走之人,有一句话说出来,安老师想必也不会见怪。”
安顺和颜悦
地笑道:“是不是怀疑我的解药?”
井温道:“正是如此。”
安顺道:“这是人情之常,但你如若不
服,等到毒发身死,可别怨我。”
井温道:“我目下是否已曾中毒,尚未可知,单凭安老师一句话,自是尚有存疑,等到果真感到不适,我才
服解药,谅必仍来得及。”
安顺道:“我竟没有想到这一点,好吧,你明天上午辰时三刻以前,可到周公庙门口会晤,到时你才把藏镪图
我,我也把褚玉钏还给你。”
井温抗声道:“为什么要等到明天上午?”
安顺面色一沉,冷笑道:“我叫你怎样做就怎样做。”
井温没奈何,只好拱拱手,道:“那么我先走啦!”
安顺道:“这才是识时务的英雄,你先走一步,我还有些事须得料理。但你记着别耍花
,例如伪做另一份藏镪地图,我自有办法查得出来。”
井温蹒跚举步走去,不久,身形就消失于大路转弯处。
安顺走入树林,毫不迟疑地往深处奔去。
他奔到一处,停下脚步,抬头望去。
但见他目光所注的树上,枝桠间横搁着一人。
安顺放下雨伞,跃上树去,解开绳索,抱住那人跃落地上。
他发出极为和悦的笑声,伸手拍活对方
道,才道:“褚姑娘,你嫁不嫁给井温?”
褚玉钏泪痕满面,秀发散
,与她一向雍容华贵大不相同。
她恨声道:“当然不嫁给他。”
安顺道:“但你非嫁给他不可,这是我的命令。”
褚玉钏心想若是说不听他的命令,势必
怒他,被他当场侮辱,因此并不作声。
她早先听到安顺对付井温时的
狡机诈,晓得此人外表虽是和善可亲,其实比毒蛇还要可怕。
安顺哈哈一笑,又道:“常言道是女人善变,果然不假,你知道朱宗潜已死,可就愿意嫁给井温了,对不对?”
褚玉钏娇躯一震,两行珠泪夺眶而出,失声道:“什么?朱宗潜死了?”
安顺道:“不错,井温刚才已得手,朱宗潜全身着火,顷刻间化作一堆白灰。”
褚玉钏觉察出他说的不是假话,不
失声尖叫,猛可双手齐出,向安顺面上抓去。
她十只玉葱似的手指,都长得有尖长指甲,常人如被抓中,定要满面
血。
但安顺是何许人也,岂能让她抓中,只见他身形陡地移后数尺,快如闪电。
褚玉钏抓个空,叭哒一声摔在地上。
安顺似是喜欢见到别人忧急痛苦,放声大笑,道:“喂,你想不想替朱宗潜报仇?”
褚玉钏听得清楚,仰起头冲口道:“当然想啦!”
安顺道:“杀他之人是井温,我也送你一件物事,就可容容易易的取他性命。”
褚玉钏呆了一下,突然把面庞埋在双臂弯中,放声大哭。
安顺嘻嘻的笑着,自言自语道:“这样扒伏在地上大哭,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唔,我明白啦!她一方面痛心朱宗潜之死,恨不得为他报仇。井温虽是行凶之人,罪责不轻,但她对井温到底尚有多少情份,这是她最大的矛盾。嘻嘻,我倒要瞧瞧她怎生决定?”
他连退数步,伸手往树根一摸,却摸个空。
当即低头瞧看,但见树根处那柄雨伞已失去影踪,这一惊非同小可,面上长年的笑容也消失了,面色大变。
斜对面数丈许外的一株大拭瘁面,转出一人,发出一阵大笑,声音劲朗震耳,显示出他内功深厚无比。
安顺急急收摄心神,定睛望去。
但见那人左手执刀,右手提剑,英姿飒飒,丰神俊逸,正是最近崛起于武林宛如慧星般大放光芒的朱宗潜。
褚玉钏也停止哭泣,抬头张望。
一见果真是他,不
叫道:“哎,你是人还是鬼?”
朱宗潜道:“当然是人,你躺着别动,等我收拾了这个家伙再说。”
话声甫歇,刀剑齐动,锋芒如吐,指住安顺,然后举步向他迫去。
他脚下发出“哧哧”的步声,不快不慢的向安顺迫近。
安顺忙提聚功力,但觉对方气势凌厉,意志坚凝,刀剑上发出阵阵令人心悸胆寒的杀气,森森涌到。
这等威势天下无与伦比,安顺那么功力
湛而又阅历丰富之人,也感到抵挡不住。
但安顺又深知万万不能后退,只要被对方迫退半步,就失去了先机,成为捱打的局面。
况且他一旦后退,对方威势顿时倍增,此时对方出手一击,真有无坚不摧的威力,仅仅是这一击也很难接得下来。
安顺那么厉害的人物,面对朱宗潜强大无俦的攻势,终于也抵拒不住,退了一步。
朱宗潜手中刀剑受到感应,顿时光芒暴
,刀光剑气
卷而去。
他右手使的是师门传剑法,左手则施展雷霆刀法,冷电
芒,
织成一片死亡之网,宛如翻江倒海,奔雷掣电般攻去。
安顺早知万万退不得,既然不能不退,便只好全力寻求死里求生之途。
他身子后移之时,左手已劈出一记掌力,雄浑无比。
但这一记掌力碰上了剑气刀光,有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
不过他已从这一下接触中,证实了对方的刀剑果真有无坚不摧的力量,并非徒具外型威势。
这样他只有逃命一法。
但听他口中发出刺耳难听的笑声,宛如空山荒谷之中,隐隐传来疯人似的狂笑声一般。
他的身子也同时离地,稍稍向前扑出。
两下一凑,安顺的身形登时被剑气刀光网住。
但见安顺在冷电
芒中手舞足扎,好像浮沉在刀剑光
之中。
一眨间,一倏人影极迅疾地从刀剑
涛中飞出,一个起落,带着刺耳的厉笑声,穿入林中。
当地只下朱宗潜一人,他横移丈许,一只脚跨过褚玉钏,便屹立不动。
褚玉钏听得声响,慢慢抬头,扭头来向上面望去,但见朱宗潜面色沉凝,额上现出汗水,双目微闭,正在调息运功。
他跨立在自己身上,自然是提防敌人去而复转,再把她掳走。褚玉钏明白了他的心意,不
大为感激。
她没敢出声惊扰他。
过了一会,朱宗潜长长透一口气,刀剑入鞘,把她拉起来道:“姑娘受惊了,恕我保护不周。”
褚玉钏道:“我该谢谢你才是,你可是受伤了?”
朱宗潜淡淡一笑,道:“这安顺是宇内两恶之一,但心机武功无不高出佟长白之上,怪不得近年来武林尽让这些凶残
恶之人横行,敢情真是厉害不过,我和他硬拚了七招,功力不免略有损耗,但安顺也被我刀气刺伤内脏,总算给他吃了一点苦头。”
他走到一株拭瘁,在草丛中摸出一把雨伞,在手中,份量沉重异常。
那伞柄上共有五个枢纽,朱宗潜略一查看,可不敢随便按动,当下挟在胁下,另一只手扶住褚玉钏,走出树林。
到了大路之上,朱宗潜嘱她稍候,自个儿向伊水奔去。
但见河水滚滚
动,当下住雨伞,运功一扔。
那柄沉重异常约雨伞直飞出去,落在河中心,霎时沉没。
他扶着褚玉钏往回走,心中感到十分为难。
因为假如把褚玉钏送回家去,无异是把她送入虎口。
就现下所知,已经有三路强敌打他的主意,一是笑里藏刀安顺。
二是东厂方面高手。
三是黑龙寨活骷髅宋炎。
这三路人马都非同小可,即使让丹青客井温这等高手
夜夜保护她,但任何一路人马他都挡不住。
可是朱宗潜他自身尚有要事,岂能因褚玉钏之故,长期留在洛
?
反过来说,他亦不能不顾而去,因为她的灾难完全是由自己而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