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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牌楼上数以千计的灯火逐渐暗淡,好象由于灯油恰恰用尽,所以火光通弱渐暗,照这情形看,不久灯火就会全部熄减。

 梁松柏面孔仍然有光线照到,所以他面孔上极度讶疑和极度恐惧的表情可以看得非常清楚。

 他下巴的须已经不见影踪,割削得甚见平整。

 他口有个十字刀痕,由外到内几层衣服都割裂通透,寒冷夜风从十字路口灌吹及肌肤,但皮上没有伤痕没有血。

 小辛的刀不是横行刀,但普通刀到他手上居然与吹过发宝刀无异,不但能轻易割去轻软飘动不受一点力道的长须,也能划破外内衣,而功力手法之妙更是无法形容描述。

 但梁松柏惊疑大骇的并非小辛的刀法,而是毫米毫厘不差的极度准确。

 如果刀尖差了分毫,不是割不了长须和衣服,就是割破了喉咙和口肌肤。

 问题是小辛怎能判断得出精确距离?梁松柏想不通所以大骇原因便在于此。

 我明明已施展“缩地术”任何人绝对无法判断得出我们相隔的距离,就算武功极高手也不行,为何小辛却办得到?

 几个时辰前那无嗔上人亦曾设法测量距离,他甚至用数砖方法,但仍然测不准双方距离。何以小辛办得到?

 小辛淡淡道:“我宁愿割破一百个象你这种人的喉咙,也不愿捺死一个蚂蚁!”

 梁松柏不感到不平,任何各种蚂蚁也决计比不上人命贵重,何况蚂蚁根本没有名种与否的区别,你可曾听过有人把蚂蚁当作宠物?把蚂蚁当作名马名犬一样训养?

 他道:“你为何不杀死我?”

 小辛道:“这只是因为你有‘能力’,已经近乎可以代表命运的能力。”

 梁松柏道:“我不懂。”

 小辛道:“你不必懂,你只要记住,只要你移动脚步,我的刀一定立即割破你的喉咙。”

 梁松柏道:“任何人都有权假设幻想…”

 小辛道:“你敢不敢举步试试看?”

 梁松柏道:“我决不会站着等死。”

 小辛道:“我明白,你只不过要等到我很忙之时才举步逃走,但我不妨告诉你,我表面上可能看来很忙,其实我内心很平静安闲,我随时可以从忙碌场面中退出。”

 梁松柏不敢不慎重考虑小辛的话,其实他如果相信却是很便宜的事,只要双脚不动,就暂可平安无事,如果小辛在某种“忙碌”状况下丧生,当然已管不着他双脚移不移动了,你可曾见过死人还管活人的事情?

 所谓“忙碌”意思是小辛被包围攻袭,他们理会得此意,所以不必解释不必说明。

 梁松柏举起捏着法决的左手,看来马上要发动攻势。道:“小辛,你的本事已经达到人类能力的极限,但我希望你知道,人类遇到‘超极限’的情况就会软弱甚至疯狂,你相信么?”

 小辛道:“你不必把我当作人类。”

 梁松柏道:“跟你谈话很有意思.你那一刀亦已证明你并非徒然狂妄自夸之人。”

 小辛道:“你说‘超极限’是什么意思?”

 梁松柏道:“‘死亡’是一切含灵有生之物,包括人类在内最终极限制。而尤其是人类,由于有思想智慧,所以对死亡更具恐惧。因为沿有人知道死后县何情状。如果你一无所有而又很痛苦,便不免希望来生或者会有较好的命运,但如果你既富贵拥有很多珍贵东西,你一定加倍的怕坏。”

 小辛道:“大多数人果然是如此。”

 梁松柏道:“以你为例子,如果你忽然发觉居然不是死亡,你能力及思想还存在,但却是游离状态或者有时是僵化状态,你永远逃不出来自世间某种力量控制永久得解…”

 他微笑一下,样子看起来竟然有学问有深度,可惜却又含有“恶”意味。

 小辛的笑容从雾中透出来,道:“看来这才是真正的极限。当然你称之为‘超极限’也并无不可。”

 梁松柏摇头道:“你错了,你还未过得‘死亡’这一关,所以你没有资格谈到‘超极限’。唉,

 希望你能了解我的意思。”

 小辛道:“我可能了解也可能不了解,总之你双脚最好不要移动,否则我最忙碌之时仍能杀死你。”

 梁松柏道:“你又错了,我根本不怕死,当然如果不是万分必要我也不愿死。”

 他左手法诀一扬,霎时灯火都真正暗下来,攻势已经展开,却不知是何等样的攻势。

 小辛首先发觉自己在黑暗中变成奇异的发光体,由头发到脚闪出萤光。

 刚才在灯火通明处,他曾用一种矿物粉末使隐藏于灯光而漫天飘落的莹粉出痕迹。

 现在沾染于头发衣服全身的莹粉可显出威力。小辛在无边黑暗中变成极显著目标,无论他纵跃闪避及多么快整,但只要一停下来,全世界的人都看得见他在哪里。

 牌楼数以千计的灯火全部熄减,大地陷入沉沉黑暗中,居然连安居镇的灯火也看不见。

 小辛左方和右方忽然一齐有杀气涌到,别人最多只能感到这两股森厉杀气。

 但小辛却看得见黑暗中右边有一枝五尺短戟,左边是两支四尺二寸的短铁矛,迅如风雨威若雷霆攻到。他甚至看得见这两人凶悍钢猛的表情,如果是在大白天,这两人凶悍气势一定可以骇死很多敌手,可惜现在他们对付的是小辛,所以必须在漆黑无光之处动手拼斗。

 小辛心中闪过一丝讶异,因为象这般可怕的高手,武林中并不多见,但何以会替恶的长子梁松柏卖力卖命?

 他们知不知道自己为何拼斗为何杀人?

 其实除了短戟和铁矛之外,同时另有三把长矛两把利剑一齐袭到。

 只不过在小辛看来,那三刀两剑根本没有威力,所以不放在心上不必加以注意。

 他的刀出鞘电驰雷劈“破刀”划过空气时不但发出嘶风声,亦有如铁钉敲石发出无数火花,亮刀光刹那明减,有如照明弹一样使四下明亮了一下。

 破刀清清楚楚逐一割破那些人的喉咙,每个喉咙破出大股鲜血。

 风是腥的,血雨飞洒。

 梁松柏第二次看见小辛的可伯刀法,他很想叹气或者呻,但全身忽然感到又贴又,血腥扑鼻,整个人说不出的不舒服。

 当然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七名手下(包括两个高手)溅出来的鲜血大部分洒在他身上,当然他又知道是小辛特意这样做,他唯一应该知道而偏偏不知道的是,小辛为何要这样做?

 但梁松柏没有时间慢慢考虑。他发出全面进攻的命令。

 一道淡淡的白影远远凌虚飞来,迅如疾风。

 小辛惊异地摇摇头,这个手执宣花大斧的白衣人显然是领袖人物之一,武功亦显然强过刚才两名高手不少,但这种人物何以甘心做梁松柏的走狗爪牙呢?

 白衣人的头面都用白布套住,所以看不见相貌,但他那股锋锐凌厉的杀气实是非同小可,因为除了锋锐无匹之势外,又使人觉得象水,象涛,源源不绝浩无涯。

 小辛忽然感到“危险”讯号强烈鲜明。

 但白衣人凭什么能取胜杀得死我?

 既然他兵器是“宣花大斧”这种重兵刃冲锋陷阵威勇莫当,可见得如果他是四大使者之一,必是“攻坚使者”

 最可怕的是,攻坚使者只不过是梁松柏杀着之一,后面还有些什么花样?

 小辛忽然也象鬼魅一样快得无人看得清楚已经挪移了数丈之远。

 他本应出刀对付“攻坚使者”绝对没有人认为小辛抵挡不住,更不会害怕逃避。

 但小辛偏偏不攻击也不抵挡,现在他所站的位置正好利用梁松柏在当中作为缓冲,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采用这个战略?梁松柏怎可能变成挡箭牌呢?

 谁也想不到小辛的夜眼此时居然能瞧见。

 而小辛也想不到白衣“攻坚使者’并非单独出手。他后面固然有人手跟随,可是由于攻坚使者速度快,后面人手赶不上来也不及帮他,所以后面那些人手不算数。

 小辛看见的是他原先所站的位置,后面七尺处聚集最少有十八个黑衣人影。这群黑衣人必是在他跟梁松柏说话以及其后杀人时用鬼魂似的脚步移近,他们才是帮助攻坚使者的主力。

 事实上,此地的黑暗跟土地星月无光的黑暗不尽相同。

 大地的黑暗无论如何多少有点极微弱光线,只不过人类眼睛不足以见物而已。

 但在一间没有门窗、没有任何隙可以透光线的密室内,那才是真正漆黑一团。

 而现在的黑暗却象后者。并且黑暗得奇异,具有梦一般的魔力。如果不是小辛,只怕连自己眼睛闭起也不会知道。当然任何人若是闭住眼睛,外界一切绝对瞧不见了。

 小辛知道自己除了能看见本身萤光之外,还能看见敌方,能看见四周情景。但他当然不告诉梁松柏,宁可把这个秘密带到间也绝不告诉他。

 梁松柏现在一定惑震骇得无可形容,所以他两脚当真牢牢钉住地面,不敢移动半寸。

 小辛可以感觉到梁松柏的震惊以及他自信在大幅减弱。因此梦魔魔力的迫感突然减轻很多,甚至连黑暗也消退不少。

 远处灯光偶然看得见,虽然如孤光偶,却使人知道仍然在坚实广阔大地上。

 十二个黑衣人四面攻上,有的使刀剑,有的使钧,有的使判官笔、短斧等。

 他们的扫式很普通,却极快速而又无声无息,也好象没有畏惧,所以全都是攻而不守,因此普通的招式居然很有威力,因为他们只攻不守,似是毫无畏惧。

 可借他们不幸碰见小辛。

 小辛的破刀劈出去,清清楚楚看见以十二刀汇合而成的一招“风里落花谁是主”每一刀都一律劈中人右胁要害。

 十二个黑衣人几乎在同一刹那象破鞋一样躺在尘埃中。

 攻坚使者以及几十个黑衣人追扑过来时,已经要踏着手下尸体前进、他那柄宣花大斧虽然又长又沉重,但砍劈时比起黑衣手下更凶猛,更迅快。

 所以小辛第二次使出“风里落花谁是主”这一招,虽然劈倒了八个黑衣人,却只能震开宣花大斧而未能杀死攻坚使者。

 因为小辛不想被宣花大斧阻滞刀势。他知道每个黑衣人都很可怕。虽然武功有限(以他这种程度评论而已)。但他们不畏惧不怕死。个个好象是抢先捡拾黄金一样,个个又都好象不明白会有杀身丧命危险一样…

 攻坚使者宣花大斧每一斧都有山摇地动之势。一连迅速猛砍劈九斧。

 每一斧都被“破刀”震开,而在大斧被震开之瞬间,必有黑衣人变成死尸,多则十个最少也有三名。

 所以在小辛四周已经横七竖八堆满几十具尸体。血腥味可以把大伤风鼻的人熏得晕过去。

 但攻坚使者率领的人马看来还没有停止迹象,亦没有被杀尽迹象。

 这种斩瓜切菜式的杀人场面,连小辛见了觉得恶心,可是他必须不停杀下去,所以更恶心。

 小辛一直牢牢站在原地,他不是不敢移动亦不是不能移动。事实他能够“蹑空蹈虚”而速度可能比幽灵还快还诡奇莫测。

 他之所以不动完全是因为钉住梁松柏。“钉住”意思是保持已测定测准的距离。

 因此当他身子忽然象电光闪移,破刀也象电光劈开攻坚使者脑袋之故,正是因为梁松柏忽然移动。

 梁松柏一移动,小辛也就跟着动。

 他动的时候当然就可以选择对象。何况小辛一直站在固定位置被动挨打,使别人形成错误习惯。

 尤其攻坚使者错得最厉害,所以脑袋一下子就象皮球掉落地上。

 小辛的破刀刀尖只差一点就可以切下梁松柏鼻子。他一刀砍下攻坚使者脑袋之后,刀势宛如光驰电掣追上梁松柏。

 但小辛骤然停止,身子既不向前扑,破刀也停在梁松柏鼻尖两寸之处。

 因为他“看见”梁松柏的表情。在如此漆黑所在除了小辛谁也不能“看见”什么。

 除了梁松柏面上那种奇异恶的笑容之外,他还“看见”梁松柏双手斜向上举,作出搂抱姿势。

 搂抱姿势本身并无奇特可异,小辛只奇怪梁松柏何以两手空空?他何以没有任何兵器?

 就算他不以武功为能事,但手中至少也有木剑铜铃之类东西才对。

 何况心灵中“危险”讯号忽然响起来,过了攻坚使者这一关。

 现在却是第二关了。危险在哪里?梁松柏赤手空拳能杀人么?

 梁松柏忽然大笑道:“小辛,杀我呀!你的刀为何不会动?哈哈…”别人虽然不能象小辛黑暗视物,尤其是他心中刀势延绵不断(手中破刀不必当真挥舞砍劈)所以破去因法做志的黑暗天地,因而他能够“看见”

 但他本身亦因站满萤火粉而于黑暗中刻划出黄中带绿朦萤光形象。

 此所以他站立姿势无论伸拳还是踢脚全部看得清楚。

 可能由于他太迫近梁松柏,故此攻坚使者手下那些黑衣人都远远包围而没有扑过来。

 小辛道:“我不喜欢杀死太容易杀的人,你可能很自负很骄傲,但我却随便任何时候都能杀死你。所以我兴趣不大。”

 梁松柏道:“你只讲对了一半,你虽然很容易杀死我这个身这个躯壳,但你却同时与我同归于尽。”

 小辛道:“即使同归于尽,但你有什么值得高兴,值得大笑呢?”

 梁松柏纵声而笑,笑声透出很得意很自信情绪。

 小辛道:“你笑什么?”

 梁松柏道:“笑你。”

 小辛讶道:“我?我很可笑么?”

 梁松柏:“你不可笑,但你的想法看法却很愚蠢可笑,你想不想听一听?”

 小辛道:“当然想,你肯说么?”

 梁松柏道:“说出来对我并无坏处,所以我会告诉你。但信不信由你,我们同归于尽之后,你的确走到生命尽头,我却不然。”

 小辛道:“你还能复活?”

 梁松柏道:“总之我个这‘我’的意识并不象你一样消减无踪。我仍然在人世上,虽然人可能已改变另一副面目躯壳,但我仍然存在于世上,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你以为如何?”

 小辛吃一惊,道:“如果你做得到这一点,天下再也找不到怕死的人。”

 梁松柏道:“所以你看,我笑得有没有道理呢?”

 小辛道:“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比你笑得更响亮。”

 他忽然也仰天大笑,笑得很舒畅愉快。

 梁松柏突然感到十分不妥,感到形势好象忽然大有改变。

 是不是说错了话?是不是这些话某种重要资料因而小辛能够对付他?

 他问道:“你似乎没有愉快的理由?”

 小辛道:“本来没有,但现在有了。”

 梁松柏道:“你以为既然我可以维持我之意识存在,则你亦可以办到?”

 小辛道:“为了修练这个意识,一定下了很多很久功夫对么?但我却没有,正如有人掉下水可以轻轻松松泅到任何一处岸边,但有人跌落一条小河,马上就翘辫子。”

 梁松柏道:“这个比喻很对,所以你愉快什么?有什么值得你大笑呢?”

 小辛道:“这一点恕我暂时不告诉你,等最后一刻我一定告诉你。”

 梁松柏声音中多了某种希望,道:“你意思说我们现在先坐下来谈判?”

 小辛道:“站着谈一谈就可以啦。”

 梁松柏道:“我可以答应从今而后永不招惹你,永远避开你。行不行?”

 小辛道:“我希望已变成你手下魔军的十万冤魂同志。”

 梁松柏道:“小辛,你几时打上‘替天行道’招牌的?”

 小辛道:“没有。我并没有承认老天爷可以支配我。”

 梁松柏道:“你最好不要忘记,你有‘极限’,而我却没有。”

 小辛道:“我会记得这句忠言,但我也不妨告诉你,我的极限并不操纵你手中。”

 双方沉默一下。

 梁松柏道:“其实我手下实力还不弱,你何苦一定要拼?”

 小辛道:“你只剩下一个摧锐使者一个十殿使者,实力算不得很坚强。”

 梁松柏道:“任何一个使者就足以做成危机四伏情势,尤其对付你。十殿使者有极大威力作用,希望肯相信我的话!”

 小辛道:“叫他过来,如果我告诉他几句话而他认为不必担心,你可以开出任何条件,我一定会接受。”

 梁松柏左手法诀一扬,刹时右侧出现一条白衣人影,宛如在烟雾中飘浮不定。

 小辛盯一眼,道:“你是十殿使者?”

 白衣人道:“是,我叫徐灵。”

 小辛道:“我第一刀绝对不会伤人一,但第二刀就一定杀你,看刀。”

 刀光比喝声快几百倍,所以等到人人听见“看刀”声音时,小辛的破刀仍在原处,对象没有动过。

 不过白衣人十殿使者徐灵头上尖形的白布罩却分为两片垂落肩头,所以出头颅面孔。

 徐灵年约四十,而长颊陷,颚骨甚大,一望便知是很难相处的人(只有小辛看得见)。

 小辛道:“这是第一刀。”

 梁松柏讶骇集,道:“这是什么意思?”

 小辛道:“这意思说我取他性命亦易如反掌,但当然我并非为了表演而讲他过来,现在我有话跟他说,你反对么?”

 梁松柏只好道:“好,你说。”

 小辛道:“徐灵,你双眉之间有三条直纹,当中那一条特别长些,如果我说我要一刀劈中当中那道直纹,只要你说一声不信,你敢不敢说?”

 徐灵忽然不再飘浮虚缥,站在地上比石头还重还笨,应道:“不敢。”

 四下黑得连人影也看不见,但小辛居然能看见他眉心三条直纹。

 因此证明小辛根本不是人,他简直比“魔鬼”还可怕。

 小辛又道:“我曾经一刀劈死一个鬼魂,你信不信?”

 徐灵一身冷汗,修炼了二十几年的“法力”不知跑到哪儿去了,说道:“我信。”

 小辛道:“这句话并不老实。”

 徐灵忙道:“是,是,在下正想讲问小辛老爷一刀劈死鬼魂之后,那鬼魂是何等模样?”

 小辛道:“我正要告诉你,我那一刀其实是两刀,一横一直,所以那鬼魂变成四片。”

 十殿使者一则内心震惊之极,二则感到好象站在森寒可怕刀气中,所以身子索索抖抖,有如患了病疾。

 小辛又道:“其实我不是杀死鬼魂,只不过割断他与外界某种联系的某种力量,我心中之刀比手中之刀更快,更锋利,所以任何鬼魂都跑不掉,逃不了,你认为如何?”

 十殿使者呐呐道:“我…我…”

 小辛道:“你当然要亲自试过才相信,我不怪你有这种想法。”

 十殿使者徐灵透一口大气,道:“谢谢你,我马上召几个鬼魂给你试刀。”

 小辛道:“你太外行了,绝对不是这样试法。”

 原来这种试法很外行,当下连长子梁松柏也不竖起耳朵聆听。

 徐灵忙道:“小可的确很孤陋寡闻,只不知应该怎样做才是内行做法?”

 小辛肚子里暗暗好笑。真想不到恶狡猾的人其实也一样很容骗倒。只要有力量吃得住他,就大可以唬骗兼施,无往不利。

 他道:“你们都用左手法诀,右手要来干什么用?”

 徐灵不觉答道:“右手才是根本法快手印呀。”

 小辛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意思说右手比左手重得多,对不对?”

 徐灵道:“对呀。”

 小辛道:“没有右手的根本法印要修练多久才成功?”

 徐灵道:“不一定,每种根本法印不同,最容易的一天就行,但最难的十年,二十年都不一定成功有效。”

 原来“根本法印”是最重要的环节,小辛总算把真相“唬”出来了,这环节一断,有些可怕法术至少再练十年、二十年才可以施为。

 小辛道:“你真笨,讲了半天还不明白。”

 徐灵十分惶恐,道:“是,是,小可一向笨得很。”

 小辛道:“梁松柏,你应当明白我的意思,你是主帅,道行比他们深厚得多。”

 梁松柏心下大是茫然,他可以发誓绝对不知道、不明白小辛到底讲什么,有何用意?但他岂能在手下之前表示愚蠢无知?

 他应道:“我明白。”

 小辛道:“不,你不明白。”

 梁松柏吃一惊,道:“我不明白?”

 小辛道:“当然不明白,如果你完全了解,一早就会指出,并且揭示徐灵应该怎样做,你究竟知不知道应该怎样才试得出我的刀法?尤其是我的‘心刀’,威力究竟如何?”

 梁松柏勉强找出理由道:“我对武功不大内行,所以不知道‘心刀’的详情秘要。”

 小辛道:“那么我告诉你,‘心刀”威力来源只不过是‘速度’而已,每一刀速度快得可以割开空虚,亦可以切断时间之,你说快不快?”

 梁松柏深深皱起眉头道:“听来简直快得比光线还快了?”

 小辛这回答的是真话,道:“当然,如果不能比光线快何以你的法术可以遮天蔽地,使人感到伸手不见五指,使人找不到一丝光线?你能阻挡了光线却不会受伤?但我刀势一发就能刺穿黑幕?”

 梁松柏骇然道:“这就是‘心刀”?”

 小辛道:“对,你用缩地之术也好,用其他法术也好,最强悍的鬼魂也好,都只挡不住我一刀,尤其是你们两个人的右手绝对不能继续长在身上。”

 强光一闪,耀眼生花,小辛的破刀忽然回鞘内。

 但刀动作绝对不可能闪耀出照亮大的光虹。

 事实上是小辛以绝快速度劈出两刀才出现耀目强光。

 梁松柏徐灵二人此时才忽然发觉右手掉在地上。

 虽然事实上不至于法力全失,但全身本事至少失去十分之七八无疑。

 因此梁徐二人惊讶得不能置信地望住右膀。

 断口处出鲜血之涌楚一时还不能使他们感觉到,好象这只是一件非真实的事。

 然后两人一齐被攻心刺骨的疼痛侵袭而摇摇昏。

 这一刹那间十殿使者徐灵忽然地恍然回悟:“原来他分左问右扯了半天,却只是骗出应该攻击那一处部位而已。”

 梁松柏也自心头灵光一闪:“原来他已晓得绝对不可以杀死我,兔得我施展‘借体还魂重生’大法,唉,他怎知道我如果不借外界刀兵之力就施展不出此法?他怎知道如果一刀杀死我之时,我身潜存的能力就可以瞬间全部发挥,绝对可以一举反击取他性命?他不是人,是魔鬼…”

 忽然间四处明亮了很多,虽然还是很黑的夜晚。

 但已还是象刚才那么黑漆,那种奇异梦幻似的压力亦完全消失,安居镇疏落灯火也可以看见了。

 至少还有过百拿着兵刃的黑衣人包围窥窥伺着小辛。

 小辛当然很冷静镇定,既然已经一连渡过两次死亡之险,而现在梁松柏法术失效,这些人岂能起得作用?

 他冷冷道:“摧锐使者出来答话。”

 一道白色人影缓缓走近。

 小辛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白衣人也和十殿使者徐灵一样,连头带面者蒙在白布里,身上亦是一件白袍。

 他道:“在下施如山。”

 小辛嗯一声,锐利目光上下打量他。

 “摧锐使者”施如山道:“在下派人扶下梁老员外和徐灵,以便敷药包扎伤势,只不知小辛爷准是不准?”

 小辛不知几时已把破刀带上,双手抓满药材,这些动作在黑暗中确实不易看见。

 但几种药材都有辛浓芳香,尤其是小辛双掌一,药材完全变成粉末时,香气更浓。

 “摧锐使者”施如山身子一震,急急退后两步。

 小辛左手五指连珠疾弹,每一下都有一撮芳香粉末劲疾弹出,指法之轻巧迅快简直中人难以相信那是男人的手。

 每一撮粉末都投入远近尸首的伤口血泊中,他此举的用意效果如响斯应立刻见功,弥漫空气中浓得使人作呕的血腥味忽然消失,反而变成说不出舒服的甜香。

 小辛可以清楚看见四方过百的黑衣人,嗅闻到清甜得味之后,个个此起彼落地连连大打呵欠,然后一下子倒下一大片,人人都发出沉重鼻鼾声。

 “摧锐使者”施如山连动也不能动,因为有一股强大可怕的杀气笼罩住他,而且他隐约感到这阵杀气并不止是“刀气”那么简单,好象还有别的,例如小辛奇奥巧无比的暗器手法亦是形成杀气的一部分。

 小辛说道:“我有点后悔杀死几十个人,因为他们根本就是被法和毒药控制,他们不知道该不该攻击别人,亦不知道死亡之恐惧,我应该一来到就杀死你们几个人,尤其是梁松柏和你。”

 施如山吃吃道:“我?我只不过是个小卒,我也是听命令行的人,我…”

 小辛接口道:“你是谁?”

 施如山愣一下,终于道:“从来没有人骗得过你么?我姓尤。”

 小辛道:“名字呢?”

 姓尤的白衣人道:“我名字叫吉祥。”

 小辛道:“任何人碰到你一定很倒楣,你干脆改名为例楣算了。”

 尤吉祥居然很低声下气,应道:“是,是。如果小辛老爷放我一条生路,我以后一定改为尤倒楣。”

 小辛道:“本来我以为你是李碧天呢?”

 尤吉祥忽然有点愤,道:“你只知道有个李碧天?我是大毒府掌门,身份和本事都不比李碧天差。”

 小辛道:“失敬,失敬,既然你敢不服气李碧天,当然也是毒教一高手,老实说你用‘圣贤’上乘秘传毒功使这许多人丧失了善恶是非的辨别力。而梁松柏而用法使他们不知道畏惧只会拼命进攻,你这一招的确有资格跟李碧天比划了。”

 尤吉祥大惊道:“你…你怎知我秘传无上毒功的名称功用?”

 小辛道:“因为我是魔鬼,很多人都这样说,其实是因为我认识‘大自在天医’李继华。不过他也不过是一片落叶罗了。”

 尤吉祥跟别人一样,一点也不明白“落叶”是什么意思。但他却知道“大自在天医”是近百年来天下第一名医国手。他可能不会毒功,亦一定知道很多很多毒教的历史派和秘密手法。

 无怪小辛一下子就知道他不是摧说使者施如山,也无怪他一举手就破去“圣贤”无上毒功,唉,这个人究竟还有多少惊世骇俗本领呢?

 小辛又道:“你如果不甘自杀,那就出手吧,不过你最好记着,你自尽可以立刻死亡,可以立刻解,但如果我一刀把你劈成两片,你练毒多年,功力深厚,比百足之虫还厉害,你两片身体还会有无量痛苦,要很信才真正死亡。你自己选择,我不勉强你。”

 尤吉祥简直无法招架。这个敌手一切都清楚了解,连毒教高手死亡时巨大可怕痛苦也知道。

 当然这只是指遭到刀兵之劫,伤势绝不能医治而体各部份生机仍在。

 由于炼毒久,所以每一点体组织死亡时都极痛苦,直到全部死亡才停止。这种过程可能拖上三两天这久。

 所以他们宁右眼下专门克制自己的毒药,以便立刻死亡,立刻得到解

 尤吉祥俯首考虑,不时叹一两口气。

 小辛居然不催促他,却偶然从背后包袱抓出一些种类不同的药材,双掌一便成粉末,有时甚至会冒出淡淡的青烟。

 最少已超过一盏热茶之久,小辛打破沉默,道:“尤吉祥‘十八层地狱’可以算得是毒教无上功夫,你已经施展了十二层之多了,虽然还有一种,但我看可以到此为止,我决定不等候了。”

 尤吉祥笑声很惨淡,道:“小辛,世上有没有人可以击败你?”

 小辛道:“当然有,不过我懂得很多,所以能够事先趋避危险,我永远保持主动之势,所以进退自如,而最重要的是我的对象不是人类,所以我个人的失败死亡根本微不足道,但如果我能够胜利,这意义之伟大,影响之远就不言而语可以形容的了。”

 尤吉祥大声道:“请告诉我,你想击败的对象是谁?”

 小辛道:“命运!或者你可以称之为‘极恨’,因为命运总是以极限之形式,境界表示出来。”

 尤吉祥忽然笑道:“我快要去了,但我仍然忍不住要告诉你一句话,我这句话就是:你疯了!”

 他嘴巴一合拢,立刻变成蜡人一样苍白僵硬,也象站不稳的蜡人笨拙倒下。

 我可能真的疯了,小辛举步向安居镇行去。

 我有好日子不过,偏要想尽法子跟自己过不去,如果不是疯子,谁肯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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