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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君何薄幸
 秦重道:“我久已失去内人消息,万万料想不到今会从你们口中听到她的下落…”

 开山神程锡大声召唤手下之人过来,然后走出树林。

 秦重暗想对方明明有加害之意,何故忽然如此大方,竟然肯让自己容容易易便得见子?

 他一面怀疑,一面又觉得好笑,暗念对方如知道自己此去和袁绮云会面,实在不怀好意时,不定会大吃一惊。

 大家走出林外,各自辨认自己的坐骑。秦重两眼虽然在马匹中转来转去,其实暗中加意提防。

 一个壮汉伸手牵马,无意中挨近秦重,几乎碰着秦重身躯。

 秦重突然怒嘿一声,奇快地转个身,左肘出处,闪电般撞在那人背上。“砰”的一声,那人飞开丈许,然后才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众人立刻鼓噪起来,秦重长剑一挥,剑尖指着首先向他冲过来的一个壮汉,朗声道:“你再踏前一步,我叫你前添个窟窿!”

 那名壮汉登时怔住,不敢动弹。他们虽是红衣派的人,武功尚称不俗。但适才仙人剑秦重大显神威,连开山神程锡也付不了便宜,他们一想起这一点,哪个还敢上前?连拼命三郎章先也不敢动。

 开山神程锡本已披鞍上马,一见发生事故,立刻下来大踏步走到那名手下身边,只见他仰天僵卧,试一试鼻息,却未死去。

 当下转身走到秦重面前,怒声道:“你出手太毒了,这是什么意思?”

 仙人剑秦重道:“他想加以暗算,我不能不先发制人,老实告诉你,秦某踏遍天下,什么技俩没有见识过?想暗算我那是梦想!”

 “胡说八道!”拼命三郎章先实在忍不住,持鞭跃上来,斥道:“他没有我们的命令,焉敢向你动手?我们这不是带你回去么?何须对你暗算?”

 仙人剑秦重冷冷道:“这就是了,你们凭什么领我去见我子?”

 开山神程锡宏声大笑,道:“秦重,你嘴巴说得硬,其实却借故不敢和我们一同走!”

 “秦某什么风没经历过,还在乎你们的陷阱么?笑话之极。你们只要摆明来说,就是龙潭虎,秦某也敢闯一闯!”

 开山神程锡听了,晒笑一声,道;“这一点且不说它,我问你要不要见你子?”

 秦重道:“为什么不?”

 “明知是龙潭虎,也要见她?”

 “不错,秦某决不在乎,但像刚才鬼鬼祟祟的暗算手段,秦某决不让你们得手!”

 “好!你跟我们走,担保见到你子!”

 仙人剑秦重收剑人鞘,道:“就凭你一句话,我便到龙潭虎去转一转!”说罢,双足微点,飞身上马。

 拼命三郎章先轻轻道:“看他的样子,颇似对子感情极深,是以急于见她!”

 开山神程锡道:“别提此事,我们即速回去!”

 仙人剑秦重已听到他们的话,忽然灵机一动,暗中打好主意。

 蹄声响处,十余匹骏马一齐沿着大路驰去。秦重和开山神程锡并排而驰,大约走了十余里路,秦重在马上大声问道:“内人可还活着?”

 程锡道:“当然活着!”

 “她在你们那儿多久了?是不是十分憔悴?”

 开山神程锡想起拼命三郎章先的话,忍不住向章先眨眨眼睛,然后应道:“大约已有半年之久,她的情形如何,你看见她便明白啦”

 仙人剑秦重再不言语,一味催马前驰,显得十分心急模样。

 这一来,开山神程锡更加认定仙人剑秦重和袁绮云夫妇情笃,故此在无意中出来。

 这时他们直向鹿门港驰去,直到深夜,远远已看到一个大海港,岸上与及海湾中,无数灯火。

 开山神程锡收辔缓行,仙人剑秦重一直跟着他,只好也慢下来。但后面十余人由拼命三郎章先领头,却掠过他们,疾驰而去。

 到了海港市内,但见街道狭窄而弯曲,房屋都甚高大,大部分是楼房,均是石墙,甚为坚固。

 开山神程锡领着他转来转去,走了好久,忽然转出海边。

 秦重疑惑地想道:“他为何带我到此处?莫非还要渡海么?这可不行,若在海上,我就等如瓮中之鳖了…”

 海边泊满了船舶,有大有小,桅樯相连,一片灯光,照得岸上也相当光亮。

 沿着海边向南走,大约走了半里之远,船舶渐稀,开山神程锡忽然勒马道:“到了,就在那边!”

 仙人剑秦重四瞥一眼,岸上这边已无房屋,故此一片黑暗。但海边倒是泊有三艘巨型帆船,船身甚高,船面上尚有舱楼,可见此船之太。

 他跳下马,道:“内人就在船上么?”

 开山神程锡道:“不错,但船上另有人要见见你,然后才让你们夫相见!”

 秦重点头道:“我已料出必是如此,世上哪有真正便宜的事。”

 开山神程锡和他一同走上当中那艘大船,这时船上已出来数十人,俱都身配刀剑,身手也甚矫健。

 秦重停在跳板上,问道:“这是什么阵仗?程锡你别打错主意?”

 “到了龙潭虎,你便害怕了么?”对方讥嘲地道。

 仙人剑秦重冷笑一声,拍一拍长剑,道:“我不想此剑喝太多人血”话声中已跃上甲板。

 那数十人分布在四周,都没有什么动作。秦重心想只要不是在茫茫大海中,什么都不怕。便傲然跟着开山神程锡庞大的身形,走上舱楼。

 走入舱内,里面先是一条窄窄的市道。开山神程锡在第二个舱门停步,回头道:“现在我不妨告诉你,这是水军运粮的船,明便要驶往权岛,目下被汤大人暂时征用!”

 “哦,原来你是大司马汤英的人!”

 程锡沉声道:“你虽是异国之人,但人境随俗,一会儿见到大人,可别当面叫他的官讳。”

 仙人剑秦重颔首道:“可以,他到底在青丘国中是一品大员,三军统帅”

 程锡这才举手敲门,那门一敲便开,一个全身披挂的将军出来问道:“姓秦的带来了么?”

 开山神程锡道:“这人便是、烦将军转报大人!”

 那将军细细地看秦重一眼,然后道:“他怎可带着兵器谒见大人?先命他把剑解下!”

 仙人剑秦重冷笑一声,道:“听这位将军的口气,好像我秦某人要求见大司马求个一官半职似的!老实告诉你吧,要我把剑放下也使得,先叫我见到内人,我便无不遵命!”

 那将军气冲冲地叱道:“住口,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撒野?”

 开山神程锡正要开口,秦重已从怀中掏出公主所赐的金牌,道:“将军可认得这面金牌?我先瞧瞧你敢不敢藐视金牌的主人!”

 那将军官职不小,也常常回到朝廷中,当然认得这面金牌,此时吃了一惊,忙忙行个军礼,道:“末将不知秦大人竟是公主御使,务请有罪!”

 仙人剑秦重笑道:“这就行了,现在我们可以谒见大司马了吧?”

 那将军连忙进去通报,片刻便出来,请他们进去,自家却留在外面。

 两人人室之后,开山神程锡顺手把门关上。仙人剑秦重矍然回顾,程锡笑道:“你别疑心,这是为了有些事情不便让刚才那位提督大人知道…”

 秦重挖苦地道:“想得真周到,免得他把你们对公主御使的无礼行为传扬出去…”

 这间房乃是外室,相当宽大,还有一间内房,用精致的竹帘隔住。

 内房中传出一个人的声音道:“你们都进来谈谈…”

 仙人剑秦重掀帘进去,只见灯光明亮之极,一张巨大的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中年人,留着三绺长须,是以威武而又颇为潇洒。

 这个中年人身后,站着一个黑衣僧人,面容清癯,双目神光炯炯,一望而知这位和尚武功高强。

 开山神程锡道:“秦重,这位便是汤大人…”

 大司马汤英倒是十分客气,站起来向他微笑点头,然后指着他对面的椅子,请他坐下。

 秦重如言落坐,俊目却不停地掠扫过那位黑衣僧人面上。暗忖这个和尚定是黑衣派中高手无疑,曾听绿裳公主说过,青丘国中三大派真正论起来,要以黑衣派武功最是高深莫测,出手时虽然平实无奇,但威力无比。同时这一派因俱是僧尼道人之类,故此派中之人泰半各行各素,最少联系。时间一久,这一派除了出名的三数人之外,尚有些什么高手,无人得知。

 大司马汤英拂须道:“程老师可为他们两位介绍一下,这位秦先生似乎颇想认识星岩大师呢!”

 程锡遂替两人介绍,星岩大师涩声道:“久仰秦施主英名,可惜贫僧随侍大人,无缘窥仰中国上邦惊世武学!”

 秦重见他说得冷峭自傲,心中冷笑一声,忖道:“这和尚纵然强过程锡,但我身上有火鳞衫至宝护体,拼着硬接一招,也将有胜无败。和尚如冒大气的话,非教他吃点苦头不可…”

 他没有说出心中意思,旁边的开山神程锡反而冷哼一声,道:“当真太可惜了!但大师尽有机会可以见识中原武学”

 秦重听他这么一说,便明白这两人面和心不和,谁也不服气谁,不暗暗好笑。

 大司马汤英道:“秦先生驾临敝国,可惜本官不曾及早知道,以秦先生的人才武功,敝国唯恐不能留驾!”

 秦重道:“汤大人过誉在下,愧不敢当。在下如早知汤大人如此爱才,早就托庇麾下。何至于子离散,苦念经年”

 汤英举手拂须,笑道:“秦先生闲居皇都许久,本官早已得悉,但因不敢开罪公主殿下,故此不曾和先生通消息…”

 他笑一下,又道:“敢问秦先生此次出京,所为何事?如蒙坦白见告,便请到邻船和尊夫人相见,然后再作深谈!”

 仙人剑秦重道:“在下幸得公主殿下庇护,方始能留在贵国。此次出京,乃因公主殿下听说权岛有一位神医孙奇老人,医道极为高明。因不知传言是否属实,故此特地命在下到权岛访查!”

 汤英颔首道:“秦先生总算说出大半实情,现在便请先到邻船和尊夫人相见,然后再谈如何?”

 仙人剑秦重忙起立道谢,心中却忖道:“他想借绮云向我市恩,谁知我却正要杀她…”

 当下仍由程锡带他出舱,一直走到邻船,只见上百水军,正在搬运军粮上船,以致船身不住轻轻摇

 邻船的式样和刚才的一样,也是上了舱楼,然后进入舱内走廊。程锡指指第一道房门,便自退出舱去。

 仙人剑秦重忽然觉得一阵紧张,因此在门外先深深呼吸几口,然后才推门进去。

 只见此房相当宽大,灯火通明,房中甚为光亮。

 在窗边的一张圈手靠背椅上,坐着一个女人,此时正眺望着黑沉沉的海天,倾听着波涛之声,对于有人推门进来,毫不介意,竟没有回转头。

 他一眼便认出这个背影乃是袁绮云,走近去时,只见她腿上盖着一张毡,遮垂到地上,因此看不见她双脚的情形。

 秦重从窗子望去,只见海天黯黯,一种凄凉的感觉袭上心头,使他忽然对她浮起怜悯的情绪。

 袁绮云因觉察出来人在她侧边,这才扭头瞧看,突然见到来人竟是她的丈夫,不由得惊叫一声之后,便呆呆不动。

 秦重伸手抚摸她的头发,温柔地道:“想不到是我进来吧?他们没有预先告诉你么?”

 她摇摇头,眼泪开始掉下来,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

 他细细端详她,但觉她显得相当憔悴,本来圆如满月的脸庞,此时却隐隐见到棱骨,因此那一股甜蜜可爱的神情也消失了。

 袁绮云抓起秦重的手,贴在面颊上,情不自地哭泣起来。他们曾经离别了这么长久的时间,她经历了如此多的可怕的遭遇。而最重要的是曾经独个儿忍耐到现在…

 仙人剑秦重轻轻叹口气,忖道:“她虽然变得不可爱,而且又曾经出卖我,但我好像向她下不了手呢!”

 袁绮云一面哭,一面含糊地道:“重郎…重郎,能够再见到你…死也瞑目了…”

 当她和仙人剑秦重分散之后,她在树林中一连躲了三,等到大军撤走之后,她才出林。这时她一足已废,经过这三折磨,已无复人形。幸而爬出林外,便碰上了一个好心肠的老渔人,把她救回家中,由他的老替她包扎伤口和服侍。

 这对老夫妇心肠很好,对她的以往并不深究,一直到半年以后,这对老夫妇忽然相继去世,袁绮云这时真个走投无路,结果被官府方面发觉她编造的身世大成疑问,恰好大司马汤英幕下一位智囊人物来到飞箝岛,当下便出主意摆设计谋,将袁绮云囚在一个污秽森的地牢中,内中还有一个女犯人。

 囚了数,那女犯人设法逃走,把袁绮云一同救走,两人一齐匿居在飞箝岛上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大约共同生活了大半个月。一天晚上,两人闲谈身世,袁绮云终于把自己的来历完全说出来,并且告诉那同伴说,她的丈夫武功如何如何高明!

 谁知这个同伴竟然就是那位智囊孔智德定下的锦囊妙计,第二袁绮云便被送到青丘国。

 大司马汤英也曾得到当晚秦重出入千军万马中如同无人之境的情报,是以便听孔智德的话,把袁绮云好好安置,静候机会,要由袁绮云身上把那位中国武士收罗为羽。如果不行,便设法把他杀死。

 且说仙人剑秦重这时见子哭得十分伤心,他为人虽然没有真情,但袁绮云和他到底做了好几年夫,想来想去,觉得实在下不了毒手。忽地记起忠心耿耿的熊烈,便寻思道:“目下我只须把大家都稳住,然后空去找熊烈,命他暗中下手。她死了之后,再也没有人证,可以证明我是中国之人,再看公主纵然晓得我曾有子也找不到活口对质…”

 脑海中一浮现出绿裳公主的绝世姿容,登时便觉得袁绮云比蠢村妇还要不如。

 他出自己的手,轻轻道:“有话我们以后再谈,现在我有好多事先要解决…”

 袁绮云举袖拭泪,道:“你不听听我别后的经过情形么?”

 秦重道:“等我涉妥当,以后的时间可多着呢!你且多忍耐一会…”

 袁绮云听听也是道理,便道:“那么你快点把事情安排好,没有什么问题吧?”

 “没有问题。”秦重一面走出去,一面道“我去后你不可随便说话…”

 他走出室外,开山神程锡在外面等他,笑道:“怎的这么快,可不必忙呢…”

 秦重道:“我要请见大司马”

 他一面回答,一面举目四瞧,忽地吃一惊,原来这时离岸已有半里远。但他丝毫不出神色,暗想这大司马汤英果真厉害,居然诈作运粮上船,使得船身微微颠簸。因此后来开船之时,他一直以为是在搬运军粮上船,一点也不曾疑心到他们暗中已开了船。

 开山神程锡着他走到船舷边,道:“秦兄水底功夫如何?比得上陆上功夫么?”

 仙人剑秦重微微一笑,并不回答。两人跃过邻船,先由程锡通报,然后带秦重入舱,这次大司马汤英却在第一间舱房见客。

 房中除了大司马汤英及黑衣派高手星岩大师之外,还有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人。此人正是汤英幕中第一位智囊。

 仙人剑秦重道:“在下适才想过,既然汤大人乃是有心人,在下此次奉命出京的用意,必定瞒不过汤大人。又见内人幸蒙大人庇护,今晚得以相见,敢不掬诚奉告一切。”

 汤大人笑道:“如此最好,以后我们还可以个朋友”

 “在下此次到权岛去,事实上要保护那孙奇老人,以免在他抵达皇都之前,发生意外!”

 汤英点点头,道:“果然不出孔先生所料”说到这里,顺便介绍秦重和孔智德两人相识,然后又道:“我坦白问秦先生一句,你能不能暗中帮助我?”

 仙人剑秦重道:“在下身受公主之恩,自当报答!如今大司马亦有恩于我,也是义不容辞应该效力!”

 孔智德在汤大人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大司马汤英连连点头,道:“本官久闻秦先生武功盖世,只恨无缘一开眼界!今晚相见,秦先生可否为本官一身手?”

 秦重淡淡一笑,道:“大人有命,在下岂敢藏拙。不过贵国的武功,的确别有妙之处,在下从命献丑的话,也不过徒然贻笑大方而已。”

 孔智德道:“秦先生不须过谦,星岩大师刚才说起,他极想和秦先生随便玩两手,见识一下中国武学,而又可以不伤和气…”

 黑衣僧人诵声佛号,接口道:“秦施主可肯赐教?”

 仙人剑秦重另有打算,心想此刻如不趁机上一手,后如何能得到大司马倚重而开价还价?于是一口应承,大家一同走出船舱。

 近桅头处有一块地方甚为宽大,正可供他们施展。开山神程锡先已出去,一声令下,火炬满船,照得附近三艘大船都明亮得如同白昼。

 仙人剑秦重潇潇洒洒地走到船头,不外袍。星岩大师却把外面宽大的僧衣下,取出兵器,却是两面大如面盆的金钹。

 两人客气了几句,便各占方位。星岩大师手中两面金钹在火炬之下映出万道金光,声威夺人。秦重那柄长剑本是凡品,相形之下,大失势。

 星岩大师双钹一合,发出龙虎啸也似的金铁鸣声,震耳聋。跟着脚踏天罡“唿”一声左手钹闪电般削划过去。

 秦重先试一试对方内力造诣,凝身不动,剑出如风,光华乍涌,剑尖已点在对方金钹极薄极利的边缘上。

 此时因为剑尖和钹锋又细又薄,彼此都用不得浊力。寻常人叫他细心用剑尖去点那钹锋,也无法办到。仙人剑秦重却举手之间,便了这一手绝艺,登时赢到数声喝彩。原来乃是红衣派的开山神程锡,拼命三郎章先等发出。程锡立刻把此中微妙之处,向大司马解释。

 一剑一钹居然粘住,星岩大师脸上颜色陡变,空着的右手一挥,金钹疾飞出来,直取秦重面门。

 仙人剑秦重本来已赢了一点,此刻对方分心发钹,更加得势,内力滔滔冲聚剑尖,跟着往外吐剑。

 只见星岩大师叫不住劲,身形疾旋开去,右手那面飞钹因有丝绳系腕,此时因身形旋开,疾然收回。

 仙人剑秦重抱剑仍然站立原处,身形连晃也不晃。无数火炬照之下,但觉如玉树临风,俊朗英

 孔智德轻对大司马道:“此人仪容英俊,剑法高强,公主定必已对他倾心。幸而,他尚有糟糠之情,我们才不致添了这等强敌!”

 这时场中两人乍分又合,星岩大师双钹上下翻飞,招数平淡而不起眼,但威力却大。迫得秦重施展出全身绝艺,源源使出辛辣凶毒的碧螺剑法。

 仅仅打了十余招,红衣派的两名高手可就完全服气了。敢情秦重此刻以全力施为之下,比起间对付他们之时,声威又强胜一筹。特别是他间中使出长白山明镜崖风雷宫的“飞霆十式”每一出手,宛如迅雷忽发,直有摇山撼岳的威势。

 星岩大师原比红衣派的两人技艺高明一点,不但内力较强,特别是那对飞钹远攻近守,均有独特妙处。以拼命三郎章先来说,根本近不了他身边拼命,纵然能够近身,对方以金钹护身,有如铜墙铁壁。但此刻对手换了秦重,便使人觉得他的两面金钹招数上不时会出空隙,以致秦重的长剑常常蹈隙伺虚,攻人身边两人剧战了五十余招,仙人剑秦重突然一招“大匠运斤”剑身硬生生斫在金钹上。这一招原是碧螺剑法中五大毒剑之一,除非不用,如用得上来,那就是说剑上的真力已运足到十二成,这一剑下去,足可以木摧石裂,手中哪怕用的是竹木之剑,也能把敌人的兵器斫断。

 一声大响震耳过处,星岩大师连退数步,低头一看,金钹上仍无损伤。

 秦重这一招只用了七成功力,存心不把对方兵器毁损,以免这个黑衣僧人变成势不两立的大仇家。这时乘机跃出圈子,抱拳道:“星岩大师功力高强,在下已用全力,仍然无法取胜”

 星岩大师的右手酸麻得简直不能再用力,忙也见机收篷,呵呵一笑道:“中国武学果然足以惊世骇俗,贫僧佩服”

 汤英骇然对孔智德悄声道:“此人武功如此高强,取我等性命易如反掌…”

 孔智德道:“如被对方收罗了去,可就真个寝食难安了,大人务须极力笼络…”

 大家回到舱房中,星岩大师便问道:“秦先生身手如此高强,在敞国已可以纵横无敌。只不知在贵国之中,秦先生是否也是天下第一人?”

 仙人剑秦重心想这和尚前倨后恭,颇可发噱。听他的话,敢情他在青丘国中,已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因此试出自己的功力之后,便敢说自己可以在青丘国纵横无敌。这也是大司马汤英何以要他和星岩和尚比武的用意,大概汤英的政敌,所蓄养的武林高手和星岩等人差不多,假如自己能赢星岩和尚,自然也赢得对方的人。

 当下认定必须吓一吓星岩和尚,便认真地道:“在下这一点浅薄功夫,哪敢在贵国称雄。如论在中国武林之中的地位,也不过凑个第三的脚而已…”

 事实上他这话乃是违心之论,以他此时功力,虽不能和碧山玄教主鬼母、他师父碧螺岛主于叔初、剑神石轩中决一死战,但除了这有限的几个人之外,再能和他打个平手的人,已寥寥无几。因此他在中国武林中,已可称得上是一高手了。

 星岩和尚、开山神程锡、拼命三郎章先等听了此言,心中暗自骇然,骄傲自大之气,从此减去六七分之多。

 大司马汤英吩咐摆酒,宴秦重夫妇。但秦重坚决推辞,请求立即送他到权岛去,为的是恐怕宰相李琦或四位亲王亦已派人潜赴权岛,加害孙奇老人。

 这时因已化敌为友,三艘大船本离岸大半里,此刻业已向岸边驶回。

 顷刻间船已抵岸,汤大人命备快艇送他渡海,约他到权岛安排好之后,回来便再晤面。

 仙人剑秦重主要想避开再和袁绮云见面,应诺而去。

 直到第三‮夜午‬时分,忽有一人轻巧迅疾地纵上大船。泊在岸边这三艘大船,因汤大司马在当中的一艘,是以防卫严密,其余旁边的两船,却没人注意。

 袁绮云在舱房中夜不成眠,忽然听到木门轻轻一响,坐起身看时,只看一条人影闪将人来。

 她把枕边的火折捏在掌中,等到那条人影走近前,突然打亮火折。火光一闪,只见来人是个五官端正,眉目清秀的少年。但身体却壮健异常,双肩宽阔。

 对方微微一惊,随即轻声问道:“你可是袁绮云?”

 她点点头,反问道:“你是什么人,半夜闯人我房,意何为?”

 那少年道:“师父命我前来看看你…我师父就是秦重!”

 袁绮云啊了一声,面上出无限欢喜,用火折的微光,细细端详这个雄壮少年。这时可就看清楚这个少年不但赤上半身,出壮健坚实的膛。底下也仅仅穿着一条黑色短,赤着双足,左手提着一柄连鞘长剑。

 这雄壮少年正是熊烈,他奉命上船之时,曾经得过秦重指点,说是袁绮云武功不弱,如果她已惊醒,便用一套言语和她敷衍,等她不提防时,才出手点她死。否则一旦惊醒别的人,中间大船上的星岩大师、开山神程锡等人均是强敌,不易打发。

 这时熊烈小腿上的烙痕已让神医孙奇以神奇医术,将之消除,是以他肯仅仅穿条短,以便必要时跳水逃走。若在昔日,纵有这等必要,他也不肯仅仅穿短

 袁绮云欢喜无限地道:“你是重郎的徒弟?啊,多么英俊的儿郎,请你把灯点上,然后告诉我一切事情…”她把火折递给熊烈,又含笑道:“你知道的,我一腿已废,真不方便…”

 熊烈一点也不知道此事,闻言微微一怔、暗想这位‮妇少‬不但一腿已经残废,而且和师父不知是什么关系?看她出这等欢喜亲切的情景,大概关系极深。而且又呢称秦重为“重郎”更可想而知。

 他一时无法下手,便如命接过火折,把灯点上。

 袁绮云在上坐好,用毯子把下半身盖住,拢一拢头发,用极为亲切的眼光,凝注在那少年面上。

 她在三之前,极为憔悴。但自从见到秦重之后,心情大宽,加上汤大司马亲自来向她慰问,说明秦重赶着办一件事,不久便可以回来和她重聚。是以只须数工夫,她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此刻精神焕发,青春的光采完全回到她身上,昔日那种甜蜜可爱的笑容,重复浮现在圆圆的面庞上。

 熊烈在灯光之下,看清楚袁绮云之后,暗自一愣,忖道:“天啊,我一生未曾杀过人,谁知道第一次要破戒,竟是这么亲切可爱的人…”

 袁绮云问了他的姓名年龄和籍贯,便快活地道:“我真喜欢你,将来我们一定相处得很好。我和重郎分别了一年多,生像已历过千万劫,那件火鳞衫他一直穿在身上么?”

 熊烈心中替这位甜甜的‮妇少‬浮起一阵哀伤,道:“师父一直穿在身上…”

 “我知道他不会忘记我这个可怜的子的,那一次我们在大军包围之下分散,我原拟拼着一死,引得那些军队注意我,以便让他冲出重围,但想不到今仍然能够活着相逢…”她瞧见那雄壮的少年出讶异之,便又道“你奇怪我为何会活下来,而且在此地么?”她随即简短地把当吃官府逮捕,然后大司马的智囊孔智德如何设计出底细的事说出来。

 “我十分担忧重郎会因此而遭遇不幸。但他毕竟是有本领的人,大司马对他十分推重和客气…”

 熊烈心中十分惘,第一是他此时方始知道袁绮云是师父的子。第二是师父说的袁绮云最该死之处,便是她不该他的底细。但原来其中有这段缘故,可怪不得袁绮云。

 只听她悠然遐思地道:“我相信重郎终必能够在这青丘国中,出人头地,并且把浮沙门的剑术学到,然后回返中原,和那剑神石轩中大侠较量高下…”

 熊烈更加觉得不安,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师父对那美丽如花、举世无俦的绿裳公主并不是真心相爱。他还要回到中国,和那个石大侠比剑。这样说来,师父之和绿裳公主要好,一则是利用她的地位而能够在青丘国立足。二则是想从她身上学到浮沙门的剑术…

 一种令人惘和异常深刻的悲哀浮升起来,使得这个纯洁和血的少年,觉得十分痛苦。他为了那尊贵和美丽的绿裳公主与及这位情深一往甜蜜可爱的‮妇少‬而怜悯和悲哀。但他又不敢对于那位思德深重的师父有所谴责,故此十分痛苦…

 袁绮云甜甜地笑一下,道:“你看我奇怪么?我是这么渴望要知道重郎别后的一切,但见到你时,却来不及询问,只顾说自己的话…”

 熊烈想道:“那是因为你许久以来,积郁在心中的话太多了,而又没有人可以诉说,故此情不自…”他越是了解这位可爱可怜的师母,越是替她悲哀。

 袁绮云又道:“怎么无快亮了,你今晚此举,如不想被人得知,可就得离开了,虽然我真不愿意你就此离开”熊烈茫然站起来,她又道:“我真欢喜你,可惜我现在没有东西送给你做见面礼…”

 她的真挚的情感,深深感染到熊烈心上,使得这个少年人差点要为她哭出来。

 但他还得装出笑容,道:“师母,你对我真好,我决忘不了!但是…但是现在我要走了,你有什么吩咐没有?”

 “谢谢你来看我,这儿没有什么事,他们对我款待得很好…只盼重郎赶快把事情办好,来和我见面…”

 熊烈在心中深深叹口气,向她行个礼,道:“师父现在还留在权岛上,他要保护神医孙奇老人的性命,孙奇老人感他这番思德,同时为了使师父一定能够赢得敌人,特别为他炼一种灵药,听说服下之后,可以增加一倍以上的功力。我也蒙孙老人赐了三粒灵丹,孙老人说像我这种修炼童子功的人,服下他的灵丹之后,功效之大出乎意料之外。但我现在还感觉不出来…师父过三四便可以回来,我先拜辞,明晚如果情形许可的话,我会来和师母谈话解闷…”

 他悄悄走了,带着满怀难过和不尽的怜悯!到了第二晚上,他忍不住要去安慰这个可怜的女人。初更过后,他便携剑潜赴大船。还未登船,忽见人影连闪,熊烈吃一惊,潜行过去,先隐蔽住身形,然后运足眼力窥看。

 只见一共三条人影,极为迅速地在左边这艘大船上搜索一遍,然后在舱楼下面会集。

 熊烈看得清楚,这三人身法之快,平生罕见。其中一僧一尼,还有一个瘦瘦削削的汉子。他知道汤大司马手下没有这三个人,是以十分讶异,不知这三人来干什么?奉的是谁的命令?

 那个尼姑大概是地位最高,指指舱楼,然后又指指下面。三人倏然分开,那个瘦削汉子跃上舱楼,那一尼一僧却散开,隐在舱面黑暗中,似是把风模样。

 熊烈忽然大惊,想道:“不好了,这三人行动古怪,又在这边船上,莫非想加害师母?”

 他一时想不透何以人家要暗害师母之故,仅仅直觉如此。登时热血沸腾,暗念如从船上过去,必被僧尼两人拦住,忙忙潜入水中,疾泅过去。

 到了那边舱房窗下,浮将起来,先爬上下面那层船舱的窗门,然后轻轻一纵,已升到上面那面窗口外。伸手扣住框沿,身躯贴伏在外面船身上。

 他听到房门极为低微的开启声音,心知是那瘦削汉子推门进房,当下把口中横衔着的长剑轻轻出鞘,把剑鞘搁在窗檐上面。

 突然间他想到一件事,使他出了一身冷汗…

 他记起师父派他先渡海回来,为的是要暗杀师母。他昨晚下不了手,情知自己此后也终难下手,因此一直不安地思索如何回报师父。现在有人对师母不利,可不正是大好机会?他只须不加理会,便可假手那些人把这个难题解决…

 这个念头一转间,已令他出了一身冷汗。袁绮云那张甜甜的脸庞和亲切的笑容,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使他如在可怖的梦餍中,难过得想大吼一声。

 舱房中飘散出袁绮云亲切的声音道:“熊烈,你来了么?”

 有人晤了一声,蓦然间袁绮云尖锐地惨叫一声。

 熊烈实在无法控制,猛可向房内张望,房中虽然黑暗,但他却能够看得清楚。

 只见袁绮云已坐起来,左肩鲜血涔涔,此刻单凭一只右手,硬接那瘦子的短刀。

 本来空手入白刃的手法。必须配合身法和脚法。但袁绮云坐在上,如何能动?因此她只能以神奇的指掌功夫,抓扣擒拿,使得对方短刀一时递不到她身上。假如她左手不受肩伤影响,形势便不至于如此危殆。

 熊烈又是佩服,又是惊怒,摹然厉声大喝,飞身入房,剑随声到,疾取对方后背。

 那瘦小汉子万万想不到刺杀一个残废徒手的女人,还不能得手,正在惊怒集之际,熊烈大喝之声一起,把他真骇一跳,疾然一转身,短刀急划出去。

 熊烈一剑将对方划开,猛可振腕变式力攻,转眼便把对方硬迫出数步以外,他可就占住前的位置。

 剑气刀光,映得房中较为明亮,袁绮云凝神一瞧,只见熊烈使的正是碧螺剑法,芳心大为欣慰,道:“熊烈不须惊慌,我的伤不重”

 熊烈本来分心此事,袁绮云既然说出来,心头大放,雄心陡起,仗着剑上内力比对方较强,一连四五招,竟把那瘦小汉子迫到窗口去。

 袁绮云深诸碧螺剑法,此时见他虽然纯,但变化不够微,知他火候尚浅,但奇怪的是内力特强,追得对手刀招简直送不出来,心中又是讶异,又是欢喜。

 熊烈又攻了两招,耳中忽听袁绮云朗声道:“熊烈听着,‘白鸥盘空’,‘涌千重’…”说了两招,摹地厉声道:“水宫点将!”

 最后的一招,乃是碧螺剑法中五大毒剑之一。熊烈跟着袁绮云说的招数,使将出来,本来不会变为“水宫点将”之式,此时陡然一振腕,剑尖嗡然而响,化为四五点寒光,笼罩住对方前,竟然顺手之极。

 那瘦小汉子惊嘿一声,竟然无法抵挡,剑光到处,刚刚惨哼了半声,身躯已让对方奇重的内力涌到,撞出窗外。

 熊烈自家反而为之征了一下,跃回前,问道:“师母,那厮死了么?”

 袁绮云道:“死了!你的剑法太好了…”声音中无限欢喜和关心爱护之意。

 这一刹那间,熊烈忽然觉得自己和这位仅仅才见第二面的师母,已是如此亲近。转念想起师父,心头一阵颤栗。

 袁绮云撕布裹伤,熊烈忙忙点灯替她裹扎。袁绮云伸手摸摸他的头发,道:“谢谢你,你真是练武的奇才,以后我要你师父多用点心教你…”熊烈心中一阵温暖,但也十分难过。

 他毕生欠缺的母亲慈爱,此刻忽然得到,是以心中温暖异常。但为了她的不幸,复又涌起无限难过。

 这时外面传来厮杀之声,熊烈道:“这次来行刺师母的,共有三人,外面尚有一僧一尼。汤大司马的手下一定已为师母叫声惊动,赶过来而被那一僧一尼半途拦截住…啊,师母,我可得趁这时走开,免得被人家发现…”

 袁绩云道:“怕什么呢?有你这样的一个徒弟,我骄傲得非要立刻介绍给他们知道不可…”

 熊烈迟疑了一下,突然咬了咬牙,道:“师母,你对我太好了,但我十分惭愧,因为我无法报答你…”她觉得极为奇怪,却柔声道:“你别说傻话了,既然你不想给人家知道,现在便须立刻走开…”

 熊烈突然在眼中出奇光,急急道:“只有这个办法了,师母,你立即跟我走…我们从海中潜泅到远处登岸,或者买棹远赴别岛”

 袁绮云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脸色微沉,道:“熊烈,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熊烈心知时间急迫,现在唯一的方法,便是自己悄悄把师母救走。这样后师父也以为师母是让别人劫走而不知下落,于是师母可以保存性命,自己也可以向师父代!

 他双膝跪倒,道:“师母,徒儿把你当如亲生母亲一般,所作所为,绝对是为了你切身安危打算,其中详情,一时无法细说!”

 “那么你有什么打算?”她的声音已变得甚是和缓,只因那少年表现出如此诚恳真挚,教人无法不信。

 “师母请你相信我,现在时机急促,立即让徒儿背着你,从水路逃走…”

 袁绮云怎样也想不通其中道理,但她却十分相信这个少年不会对她撒谎。她原是女中豪杰,心想只要自己双手仍能自由活动,决能自保清白。当下毅然道:

 “好,我就跟你走”

 熊烈把她背起来,从船窗溜下海水中,然后四肢并用,拼命游开去。

 转眼间已泅到黑暗的海中,三艘大船的灯火已变成昏黄数点,相距甚远。

 熊烈大大舒口气,道:“我们总算困了,但今晚便须设法远走高飞…”

 袁绮云泡在海水中,肩上的伤势疼痛起来,因此没有言语。

 熊烈泅了许久,方始游向岸边,这里已远离港口繁密的地区,离汤大司马的三艘大船更远。

 他们在黑暗的地方登岸,熊烈背着师母,一面气,一面向前走。

 他心中一直盘算如何找到一处僻静而安全的地方,好安顿这位飘零异乡,命运可怜的师母。

 还未找到道路,一丛树影后摹然转出一人,一面咳嗽,一面打火要点燃手上的灯笼。

 从那人嗽声中,已知年纪苍老之极。熊烈因而混去不少戒心,便故作从容地走过去。

 那人影把灯笼点亮,抬头一看,便颤巍巍地道:“喂,小伙子,你背上是什么东西?为何一身淋淋的?”

 熊烈立刻道:“我背着母亲哩,我们的小船翻了,所以我只好背着她游到岸边来!”

 那人举起灯笼,却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他照一照熊烈背上的袁绮云,白眉轻皱,咕嚷道:““小伙子你妈这么年轻?”

 袁绩云举手掠一下头发,道:“老人家你真会说笑,我还年轻么?”

 熊烈接着道:“我母亲一条腿坏了,多年不能走动,老丈可以指点一处地方歇息么?”

 老人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那边有间破庙,十分干净,你们可以休息一会?””

 熊烈道谢之后,着气向老人指点的方向走去,大约走了半里,果然见到一座破庙,里面还透出微弱的烛光。

 他过去探头一瞧,只见庙中空,墙朽壁坏,神像东歪西倒。供桌上却着一炷拜神用的红烛,火光微弱。

 熊烈走进去,小心地把师母放在干燥的地上。然后道:“师母,我先瞧瞧附近情形,假如能找到衣服给你换下衣,那就好了!”

 袁绮云道:“衣服没有关系,你看看四下形势倒是真的!快去快来,我心中急着要听你未说出来的话呢!”

 熊烈恭敬地答应了,便急急出庙,四下一转,发现此地荒僻异常,四面俱无人家。

 他转回门外,不觉踌躇起来,心想关于师父命自己把她杀死的心意,如果告诉她时,她一定忍受不住这种刺

 可是不说又不行,这刻要他编个十分妥善的谎话,他的确无能为力…

 袁绮云经过年余修为,耳目特灵,此时叫道:“熊烈,你为何不进来?”

 熊烈应了一声走人庙中,只见袁绮云又移到墙边,上半身靠在墙上,坐得甚为舒服。

 她见面便问道:“告诉我,为何你说时机匆迫,非立即逃走不可?”

 熊烈知道不行,当下长叹一声,在她前面坐下,道:“徒儿虽然和师母在一起的时间极短,可是徒儿却深信师母一定十分慈爱,就像自己的母亲一般…徒儿不想伤师母的心,更不敢背叛师父。可是今之事,徒儿非下个决断不可,而且希望后会得到师父的谅解…”

 袁绮云何等聪明,此时额上微微沁出冷汗,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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