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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往事如烟
 大厅里,画梁雕栋,金碧辉煌,不亚于公侯府第。

 这时酒筵齐备,山珍海味,水陆并陈,十分富丽。

 偌大的大厅,一共怕不有十多席之多,正中一桌虚位以待,其余的按照天灵教中的职位,早已坐了下来。

 萧银龙等一进厅门,那般人全都鹄立起来肃静无哗。天灵教主皇甫英朗声说:“今天一切仪注全免,各位尽管开怀畅饮,一则娱萧裘二位佳宾,二则为今天演武论艺之庆,武场的一切过节,但愿在杯酒之中尽消!”

 皇甫英言罢,天灵教中,坛、香,舵主,全都雀跃三丈。

 这时,皇甫英肃手让客:“萧小侠、裘姑娘,前来本教,公山蓬华生辉,请来上坐!”

 萧银龙慌忙说:“万万使不得,帮会教条,主不离位,还是教主献位!”

 皇甫英那里肯坐。

 两人彼此谦让,久久不决。

 还是裘若兰秀眉一扬说:“依我之见,还是由郑老前辈首席,其余就勿须太谦!落入俗套!”

 郑再兴一捋髯须,朗的哈哈一笑说:“裘姑娘既然如此说,老朽就有僭了!”

 说时,大步坐了首席。

 于是左面是萧银龙皇甫英,右面是裘若兰皇甫燕。

 杯盏错,猜拳行令,一席饭直吃到黄昏时候,萧银龙一再告辞,怎奈皇甫英兄妹一再殷殷挽留,天灵教教众轮番敬酒。

 宾主尽,已是斜月东上。

 萧银龙由席上站起,举杯朗声说:“各位!在下同裘师妹路过贵教,承蒙多情款待,感激莫名,实因有要事在身,急须离去,今后贵教如有需在下之处,在下定愿效犬马之劳,言尽于兹,借花献佛,请尽此杯!”

 说完,一仰脖子,乾了手上的酒。

 天灵教主皇甫英见银龙执意要走,这才摆手说:“摆队送客!”

 正厅上,轰雷也似的应了声:“是!”接著-“摆队送客!”之声,依次传了下去,厅上一班教众,立刻走了个尽净,只剩下郑再兴皇甫英兄妹。

 皇甫燕拉著裘若兰的手,依依不舍的说:“兰妹妹!办完了事,无论如何,再来公山盘桓几天!”

 说时,眼睛润润的,又向萧银龙偷窥了一眼。

 裘若兰生敦厚,又是情中人,也不免有些黯然,低说声:“燕姐姐!只要我与萧师兄的事办妥,回转会仙峰,公山乃必经之路,一定专诚拜访!多聚几天!”

 此时,一个中年汉子,手执一枝杏黄三角旗,飞似的跑进厅来,恭谨朗声说:“启禀教主!仪仗已齐,请萧小侠、裘姑娘起驾!”

 天灵教主皇甫英一挥手说:“知道了!”

 然后含笑向萧银龙说:“萧小侠,请!”

 萧银龙不再谦辞,含笑点首,也应了声:“多谢贤兄妹!”

 大厅外面石阶之下,雁字排开两列黄衣坛主,人数不多,但一的黄衫长剑,全都扶剑为礼,甚为恭谨!

 萧银龙深知坛主之尊,在一帮一教职位甚高,紧走两步,拱手说:“劳动各位坛主,在下甚为不安!”

 一众坛主齐声回应:“小侠太谦了!”

 郑再兴送下台阶,朗声说:“小侠师兄妹慢走,恕老朽不远送了!”

 萧银龙一拱手说:“前辈请留步!”

 于是,银龙若兰在前,皇甫兄妹在后,肃容走过黄衣坛主所列队前。

 此时已到了大门,黄衣坛主也随后拥著跟上。

 大门外,广场中,数十蓝衣香主,一劲装,在明月皎洁之下,色彩鲜明,各捧雁翎刀,单掌扶,躬身为礼。

 萧银龙抱拳齐眉,口中连声说:“有劳各位!”

 裘若兰也螓首连点微笑缓行。

 出了大门,一箭之地,火炬通明,如同白昼,天灵教各路舵主,高矮不一,老少群集,各执应手兵刃,前后站成两排。

 萧银龙等一到,他们同声高呼:“恭送萧小侠下山!”

 银龙一见,连忙抱拳还礼!

 但见一众舵主,除了随身兵刃以外,前各佩一面银牌,银牌之上,刻有各舵的字号,安窑的所在。

 天灵教主皇甫英上前一步,含笑说:“萧小侠,在江湖上行走,侠踪所到之处,还望对本教各舵多加照应,如有指使,也请不要客气!”

 银龙急声说:“岂敢岂敢,今后所仰仗者正多!”

 紧接著众舵主之后,全是一的黑衣短装大汉,手中高举火炬,一直列到山口的栅门之前,怕不有数百人之多,这个排场,实为江湖一般帮会教派所少见。

 栅门之外,八个身穿锦缎的壮大汉。

 两人牵马,两人坠盘,两人执著酒盘,两人捧著两盘黄澄澄的金元宝。

 皇甫兄妹这时抢上两步,执壶倒满了两杯酒,分别送到二人面前,同声说:“请尽此杯一纪相逢!”

 他兄妹是各有心事,语意深长,使人听来情谊不尽。

 生离死别,原是最为恼人的事,此刻怎不叫人黯然神伤呢?

 萧银龙裘若兰,虽然与皇甫中兄妹初见未久,但一股诚挚的友情,已在内心里深印不泯,又见这等大礼相送,更加说不出的离情别绪。

 若兰银龙接过杯酒一饮而尽,全都留恋的说:“英兄请回总坛!”

 “燕姐请到此止步!”

 皇甫英兄妹又取饼两盘金锭,向两人的鞍袋之中,同声说:“以壮行,聊充膳宿之资!”

 萧银龙慌急阻止说:“彼此道义之,贤兄妹何必破费!”

 皇甫燕的星目一转,含意颇深的说:“此乃武林惯例,并非小看了你…你同兰妹妹!”

 她的“你”字出,略有腼腆之,粉面红起耳

 萧银龙也是无可推托,只好呐呐的说:“如此多谢皇甫姑娘!”

 语出,也有些讪讪的,玉面生晕。

 皇甫英这时也接口说:“裘姑娘,舍妹自幼无人作伴,盼能暇来山盘桓!”

 他虽为一教之主,但对儿女私情,也不觉有些腼腆。

 却是裘若兰,大大方方的嫣然一笑说:“已与燕姐姐说过,改一定拜访!”

 萧银龙见月已近初更,立即接口说:“千里终须一别,在下就此告辞,隆情只有后报了!”

 天灵教主皇甫英一招手说:“马来!”

 四个锦缎汉子,二人侍候一骑,将乌骊枣红带了过来。

 萧银龙、裘若兰两人不愿在此上马,坚请皇甫兄妹回山,但推不过皇甫兄妹再三谦让,二人只好认镗上马。

 天灵教主皇甫英拱手说:“二位珍重!”

 萧银龙还未答言,栅子门内呜啦一声,顿时箫笛齐鸣管笙合奏,细吹轻打,如同行云水,乐声四溢。

 皇甫燕娇声凄呼:“兰妹妹!我可是等著你了!”

 裘若兰在马上挥手回应说:“燕姐姐!回去吧!再见了!”

 这时,乐声转为“关三叠”曲调婉转凄凉。

 萧银龙一再回首,缓驰下山,走出数十丈外,还依稀看到山上火炬风,乐声飘,不由喟叹一声说:“皇甫兄妹太盛情了!”

 裘若兰微笑说:“我看皇甫燕对你有点不胜其情的意思!”

 银龙一抖缰绳,乌骊灵驹十分知趣的凑近了枣红,低声说:“兰妹妹!你怎么说出这话,难道我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

 若兰突然变得多愁善感,也深深的叹了口气说:“人事沧桑,谁能逆料,不知未来…唉!”

 萧银龙见若兰忽然感慨万千,不由奇异的说:“兰妹妹,你何出此言,我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同在冷云寺长大,难道天下还有比我们更亲密的人吗!我若有三心二意,叫我…”

 裘若兰一催枣红,霍地前五丈,同时娇笑高呼说:“尽管相扯干吗?天色已近二更,再要追不上龙女老前辈,真不知那天才能追上,还是快一点吧!”

 萧银龙也不再提不愉快的事,接著一紧丝缰,说:“兰妹妹说得对!”

 月光如洗,林木萧萧,夜风徐来,凉爽恰人。

 两人由于一心赶路,策马疾行,全都没再说话。

 但听四野虫声啾啾,蹄声得得,深夜策骑,别有‮趣情‬。

 忽然银龙在马上一楞,手指远处急声问:“兰妹妹!那是甚么?”

 裘若兰顺著银龙手指之处,楞楞的说:“没有甚么呀?大惊小敝的!”

 萧银龙焉知裘若兰剑招虽绝,是由于云鹤仙长的指点,内功修为怎比得上自己,既经过龙女前辈的五年薰陶,又有“冰蟾”的奇遇,而目光不同呢。

 因此奇怪的讷讷说:“你没看见?”

 裘若兰突然由马上一跃,上升三丈,攀著一棵笔直高矗的杉树,极目远望,立即大声高呼:“龙哥哥!是不是有一道红线也似的光,疾如矢!”

 萧银龙也一跃上树,运极目力看去,惊喜如狂的一拉若兰的衣角,说:“快!快!那必是龙女前辈,在星夜赶路,快!”

 由数丈高的树梢一泻而下,轻轻的落在乌骊神驹鞍上。

 裘若兰虽仅见到红影一线,但相信龙哥哥的目力极强,也一叠柳,一式“燕投林”

 落在枣红马上。

 银龙忙不迭的疾抖乌骊的缰绳,如飞冲下山去一面口中喃喃的说:“乌骊!我千里迢迢,就是为了追上龙女前辈,你可要发出灵,黑夜之中,千万别走错了路途!”

 若兰听他嘀咕祷告,不由好笑,又不敢笑,策马紧紧随著他的后面,寸步也不敢远离。

 乌骊枣红两匹马,八只马蹄如同洒豆擂鼓,沿著下坡之势,疾奔狂驰,半点不停,远望田畴千里,已出了公山。

 那乌骊宝马,真是通了灵,不等银龙鞭策,发出一声长嘶,直向柳林方向放蹄飞奔,如同一溜青烟。

 片刻之间,月光下,栉次鳞比,一大片屋舍,已远远在望,打量著,必是柳林小镇了。

 谁知那乌骊不奔柳林市镇,反而一撒四蹄,转向镇的东北,一大片枫树林处跑去,恁他银龙抖缰勒缆,他也丝毫不停。

 百十丈之路,眨眼即到。

 萧银龙游目向枫林瞧去,不由大喜过望,不等马停下来,一松手,抛去缰绳,飘身下地,双脚一点,直向枫林去!口中欢喜如狂的高呼:“前辈!前辈!可把龙儿想苦了!”

 说到后来惊喜而泣,呜咽著喉咙,已扑到跌坐在一个极大垒墓碑前运功调息的蛮荒龙女的怀里,如同游子见到了娘一般!

 蛮荒龙女风尘仆仆,一脸的轻愁隐忧,双目中,早已润润的,一手紧抱著萧银龙,一手抹抹泪眼,哽咽著说:“龙儿!孩子…”

 语不成声,泪如雨下。

 “前辈…龙…”

 裘若兰已滚鞍下马,也依偎到蛮荒龙女怀里。

 蛮荒龙女一手抱著一个,泣不已,肩头微动,双手发抖,强挣著说:“孩子!难为你们了,我…”

 她那能说得下去,只是把银龙若兰抱得更紧,一张脸,在银龙脸上靠靠,又在若兰脸上擦擦,泪如注,哀痛绝。

 一时,枫叶飕飕,寒夜如水,三个人拥在一起无言呜咽,只有远山的一二声子规,陪衬这凄凉的场面。

 良久…

 蛮荒龙女抹去腮边泪水,幽幽的说:“龙儿!你得到武林圣僧六传的‘勘宝地镜’,此乃武林中千载难逢之机,天大的奇遇!今后武林的兴亡,武道的盛衰,全系在你一人身上,必须要恪守武法,振兴武林,才不负宝镜绝学,数百年的道统!”

 萧银龙闻言,立刻心头一震,暗想:原来龙女前辈对自己的事了如指掌。

 因此肃容说:“弟子必谨守师训,勉力而为!只是…”

 萧银龙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深恐冒昧。

 因为,在他的心目之中,认为蛮荒龙女,绝非杀害自己恩师之人。

 然而,万里关山,跋山涉水,追赶蛮荒龙女,为的何来?故此又不能不问个明白,不免左右为难起来。

 却是裘若兰,娓娓的说:“龙哥哥!把那柄证物取出,请前辈过目!”

 一言提醒了萧银龙,开口说:“前辈!龙儿恩师遇害之事,不知前辈可知道!”

 提起了“了情大师”蛮荒龙女的神色一檩,顿时面容惨变,泪水泉涌,悲痛不胜的呜咽说:“我…知…道…”

 萧银龙霍然一惊,心想:难道真是她…

 他不敢再想,只有探手在怀内取出那柄“金弯匕”来,双手捧著,送到蛮荒龙女面前,也是语带悲凄,哽咽著说:“这…就是杀…害恩…师的…凶…器…因此…”

 蛮荒龙女一见“金弯匕”哇的一声,放声大哭,伸手抓过了金苗刀,仰天凄声狂呼:“乌兰娜莎!乌兰娜莎!你活著还有甚么意思,你…”裘若兰见蛮荒龙女哭得泪人儿一般,不由也悲不自,哭泣不已。

 萧银龙强忍泪眼,悲痛的问:“前辈!你认得这只利刃!”

 蛮荒龙女眼睛突然一睁,愕然良久,才沉声指著“金弯匕”上的四个小字说:“乌兰娜莎,即是我的名!”

 萧银龙心头一震,不相信的问:“难道…”

 蛮荒龙女不等他说完,接口说:“你凭此刀,就断定你师父是我杀害的吗?”

 银龙恭身呐呐的说:“龙儿…不…不敢!”

 蛮荒龙女然变,银牙一咬说:“不敢?你为何不说‘不是!’苦苦追赶,是不是要替那无情无义,铁石心肠的宫子云报仇?”

 她说得声俱厉,十分激动。

 萧银龙不由脚下后退两步,嗫嚅的说:“龙儿天大的胆也不敢!祗不过想问个明白!”

 蛮荒龙女怒犹未息的,沉声说:“好,我就还你一个明白!”

 她说完,探手在际一摸,嗖的一声,金光闪耀,又亮出一柄苗疆利器,与那柄“金弯匕”一式无二的弯刀来,一扬腕“笃”在萧银龙的脚下,说:“偌!还你的明白,先看这枝“金弯匕”再说!”

 萧银龙此时心如麻,只好战战兢兢的从地上拔起那柄“金弯匕”再三省视,与杀害师父的那一把,一式无二,毫厘不差。

 唯一不同之处,那一柄四个小字刻的是“乌兰娜莎”而手上的这一柄,四个小字却分明是刻著“仙奴金蒂”

 他看完之后,仍然不明白,低声说:“龙儿还…”

 “还不明白是不是!俟!”

 蛮荒龙女说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对著身侧的两块大石说:“说来话长,你俩人坐下来,我会要你们明白!”

 银龙、若兰二人互望了一眼,分左右坐了下来!

 蛮荒龙女眼望着遥远的天际,悠然说:“龙儿!你知道那匕首弯刀上刻的‘仙奴金蒂’是甚么意思?”

 萧银龙臆测的说:“若是猜得不错,想也是一位苗疆女子的名讳!”

 蛮荒龙女连点头说:“一点也不错,是一个女子的名字,这个女子,你见过!”

 “我见过?”

 “嗯!”“前辈…”

 “你听我说下去!”

 蛮荒龙女像是不胜感慨的接著说:“我们苗疆的规炬,无论生男生女,在三朝的浮饼会时,知亲好友,同族中人,都要前来道贺,而来道贺的人,必须带一定的礼物!”

 裘若兰半晌无言,至此,觉得奇怪,口问:“哦!甚么礼物呢?”

 蛮荒龙女苦笑了一笑,说:“每人必须带多多少少的铜铁!”

 萧银龙觉得奇怪,睁大眼睛问:“带铜铁做礼物!”

 蛮荒龙女一双凤眼中光彩不同,仿佛又回到儿时的境界,声音也提高了许多,望了若兰银龙一眼,继续说:“在苗疆,人人有一把刀,这刀,就是用三朝时候亲友们送的铜铁所铸,因此,门户越大,收的铜铁越多,链成的刀匕就越利,因此,苗疆的刀,是出名的利器。”

 萧银龙已意会到这两柄同样的“金弯匕”身上,扬了扬手中刻有“仙奴金蒂”的一把,猜测的问:“这两柄刀就是这样造成的?”

 蛮荒龙女略一颔首,接下去说:“这两柄金弯匕,是我同另一个苗女,也就是刻著名字的‘仙奴金蒂’做汤饼的数千斤铜铁提炼冶制,因我们俩家在苗疆都是名门望族,收的铜铁特多,足足炼了十年,到我俩十岁之时,才行了受刀礼!所以也特别犀利,在苗疆也少见。”

 裘若兰像小孩听故事一般,听得津津有味。

 银龙也听得入神,静静的不发一言。

 蛮荒龙女停了一停,又叹了口气,才又如怨如诉的说:“我与‘仙奴金蒂’巧在同年同月同生,受刀礼又在一个巫坛举行,那时苗疆之人,谁都夸我俩是一对姊妹花,又是门户相当,不但在受刀礼那天结为异姐妹,而且互换‘金弯匕’,定下香火缘!”

 萧银龙像是霍然大悟,陡然说:“噢!是了!杀害我师父的,一定是耶个‘仙奴金蒂’的女人!”

 裘若兰霍的一惊,急声问:“可是!她为甚么要杀我师父呢?”

 蛮荒龙女叹了口长气,光彩闪闪的星眼,又有了水迹,缓缓的说:“孽障!”

 萧银龙剑眉一蹙,忿忿的说:“前辈!仙奴金蒂…”

 蛮荒龙女一摆手,止住了银龙的话,又幽丝的说下去:“我与仙奴金蒂长大之后,一直亲如姐妹,她因是武林世家,练成一身好功夫,我因天生异秉,也是苗疆扬名健女,两人出落得鲜花似的,不知颠倒多少苗疆少年,但我俩互相规勉,绝不嫁苗疆庸碌之辈!”

 裘若兰原是女儿身,因此小嘴一鼓,同情的说:“这是自然!”

 蛮荒龙女望着若兰嘴一动,似笑非笑的又说:“平静的苗疆,终于起了波澜,忽然来了一个汉族青年,不但人材出众,而且武功高不可测,数月之间,威震苗疆,未逢敌手。”

 裘若兰急忙口问:“前辈!你同那位仙奴金蒂可向那位汉族青年挑战?”

 蛮荒龙女神色一动,恨声说:“就坏在那次挑战上…”

 萧银龙慌急的问:“前辈!你失手了!”

 “没有!”

 蛮恙龙女有回忆的甜蜜,也有往事不堪回首的忧容,摇了摇头,然后接著说:“仙奴金蒂的“金弯匕”被他震出手,我与他一连三天三夜,除了各用些野果之外,足足换了千招,没有分出胜负!”

 裘若兰更加听得聚会神,几乎跳起来,迫不及待的问:“后来呢?”

 萧银龙也睁大了一双朗星似的眼睛,瞧在蛮荒龙女的脸上,一眨也不眨。

 蛮荒龙女贝齿咬了咬下,略一沉说:“后来,我们三人成了不打不相识的知己,在苗疆游遍了穷山恶水,在溪边洗脚,清潭戏水,月夜高唱,清晨舞剑,的确过了一段多彩多姿的日子,令人追忆温馨犹存的娱岁月!”

 裘若兰黛眉深锁,红起粉面,口说:“男女之间,这样恐怕要引起了情丝绵!”

 一言中的。

 蛮荒龙女幽幽的说:“孩子!你说得对,久生倩,我与仙奴金蒂无形中,俱都爱上了那位人见人爱的汉族少年!”

 萧银龙不以为意的说:“这也不难,他应该有所选择!”

 蛮荒龙女深深的吐了口长气,说:“他选择了,他发现我们俩同时爱上了他,他选择了三十六计的上计,一走了之,不声不响的远离苗疆,遁回中原!”

 裘若兰口说:“前辈何不赶到中原,找他把事说清楚!”

 蛮荒龙女神情一振,朗声说:“是的,我离开老母,瞒著仙奴金蒂,也单人独自闯进中原,南六北七,走遍了一十三省,但那人却如石沉大海,渺无音讯。”

 萧银龙自认主意不错的说:“他既是武林中人,前辈在武林中打听,不怕找不到下落!”

 蛮荒龙女低了喉咙说:“呃!我遍访武林,个性也变得暴燥,动辄伤人,稍有恶名者遇我者死,不知造了多少杀劫,开罪了无数黑道的高手,‘蛮荒龙女’四字,响彻了一十三省,震动了中原武林,一直三年,就这样满手血腥,一身命债…”

 裘若兰不由也叹息了一声说:“前辈这样做,一则是心情恶劣,二则想借此出那汉族青年!”

 萧银龙异常关心的问:“不知那汉族少年的高手面了没有?”

 蛮荒龙女摇摇头说:“他没有面,却惊动了苗疆的仙奴金蒂,她也兼程出了苗疆,在江湖上恣意杀戮,而且她不留真名实姓,同样以‘蛮荒龙女’的名号,在武林中不分皂白,不问善恶,因此,‘蛮荒龙女’便成了众失之的,武林中的女罗刹!”

 裘若兰螓首连摇说:“这岂不大糟,恐怕那人心中起了反感,越发不愿出面,天下之大,人海茫茫,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蛮荒龙女面容一动,眼中恢复了先前的光彩,幽然说:“皇天不负苦心人,居然被我打听出他的下落!”

 裘若兰不由欣然而喜,愉快的说:“阿弥陀佛!前辈!你可找到他了!”

 萧银龙也愉快的说:“他隐藏在那里?”

 不料蛮荒龙女神情木然说:“长白山会仙峰冷云寺!”

 萧银龙身子一震,陡然站起,高声惊问:“前辈!那汉族少年是…”

 蛮荒龙女神情呆滞,怅然若失的说:“玉面书生宫子云!”

 事出意外,裘若兰、萧银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一时,三个人,六只眼神一齐望着天上的悠悠白云,林间的萧萧落叶。

 许久…

 蛮荒龙女才梦呓一般的说:“昔日的玉面书生,已变成了四大皆空的‘了情大师’,人面已非,岂不是苍天冥冥中的安排,有意捉弄人!”

 她言及至此,唏嘘不已,悲凄之,令人鼻酸。

 裘若兰的珠泪不夺眶而出,悲凄的问:“我师父当时怎么说法!”

 蛮荒龙女摇头说:“宫子云不但一口咬定他已遁入空门,往事勾销,而且大加苛责我不该嗜杀无事,造成武林浩劫。”

 萧银龙剑眉一挑,忿然说:“前辈就该将仙奴金蒂之事说明,而且你所杀的乃是著有恶迹之人,杀之无过!”

 蛮荒龙女点头说:“我何尝不说呢?无奈子云不信!”

 裘若兰小嘴一鼓说:“我师父怎么这等固执!”

 蛮荒龙女轻声一叹说:“这不能怪子云,因为他同仙奴金蒂我们三人相处之,仙奴全蒂的情就没有我急躁,而且,子云更相信我与仙奴金蒂是连袂进入中原,所作所为,一定互有关连不分彼此。”

 萧银龙忽然想起蛮荒龙女被囚在‘九曲’的事来,急问:“后来是不是我师父把前辈锢在九曲中!一关就是五年!”

 蛮荒龙女连连摆手,摇头不迭的说:“不是,你师父只劝我急返苗疆,韬光养晦,重新忏悔,以赎江湖上所造的杀孽,期于来生!”

 裘若兰不由十分不服气的说:“来生?来生谁知道怎么样?那太渺茫了!”

 萧银龙又不解的问:“那是谁把前辈关在九曲里呢?”

 蛮荒龙女苦苦一笑,哭无泪的说:“那是我自己!”

 “是前辈自己?”

 “是我为了表明我的心迹,当着你师父,在佛祖面前立下面壁五年,以悔罪孽的宏誓大愿,立咒五年之中不杀不戮,以赎在江湖中五年的血债,并选定了九曲,一则让你师父亲自所阻,二则…”

 她说到这里,忽然低垂粉颈,有娇羞之态。

 萧银龙忽然想起九曲的另一出口,直通冷云寺,自己师父禅院后面的松林,不由大澈大悟的急不择言说:“二则与我师父朝夕相聚,是不是?”

 裘若兰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萧银龙,心想:你猜。

 不料蛮荒龙女连连点头说:“是的!我每晚到松林里对著你师父的舍盼望,先前你师父丝毫未觉,不分晴雨风霜大雪,一连两年之久,我从来没有一夜间断过,有一天的晚上,我不小心,一穿出,踏破了地上的冰块,发出声音,他才与我见面!”

 萧银龙也不由被她幽幽的语调感动,说:“我师父就该与前辈重修旧好!”蛮荒龙女淡然说:“那有那么简单,你师父答应我,每逢三六九日子夜时分,淮我到他禅师舍一次,每次前去,他必叫我伏在他的膝上,也为我念七遍金刚经,替我赎罪,后大讲宏法,导我向佛!”

 裘若兰不叹了一声说:“就是这样算了吗?”

 蛮荒龙女微垂螓首,涩然说:“这样,我已心满意足了,一眨眼,已经三年了,也是我自闭九曲的五年之限已到!”

 银龙忙抢著说:“所以那般黑道高手,闻风都前去找你寻仇!”

 裘若兰也言问:“为甚么在五年之中他们没去找您!”

 蛮荒龙女苦笑说:“五年之中,他们已不知找我多少次,都被你师父给打发走了,并且言定五年面壁期中,任谁也不能在会仙峰找事,他们凛于你师父的功力,才能相安无事!”

 萧银龙闭目沉思,像是在想甚么,脸上的神色不定。

 蛮荒龙女一见,不由疑惑的问:“龙儿!你在想甚么?”

 萧银龙睁著双眼,瞧在蛮荒龙女脸上,久久言又止。

 蛮荒龙女急闻不解的问:“啊!你为何不说?”

 银龙垂头丧气,无打彩的说:“如此说来,我师父是前辈杀死的了!”

 显然的,他已被蛮荒龙女的痴情所感,心中大为矛盾。

 蛮荒龙女冷笑一声说:“我的话还没说完!你怎能下此断语!”

 裘若兰应和著说:“前辈的话还没讲完,你急甚么?”

 萧银龙不由玉面一红,十分尬尴,望望天色,搭讪著说:“月偏西,怕是三更已过了!”

 蛮荒龙女依然自顾幽幽的说:“前来了马大刚等,后可来了更大的魔星!”

 萧银龙倏的一惊,口问:“哦!是谁?”

 蛮荒龙女不知是悲是恨,手中的“金弯匕”朝眼前一竖,抖的索索有声说:“就是持有此刀的仙奴金蒂!”

 裘若兰也是一惊。

 蛮荒龙女侃侃的说:“她风闻我尚在人间,受了五年面壁之苦,你师父玉面书生宫子云毫不回心转意,因爱成仇,我同她携手杀了你师父,你们想想,我焉能下此毒手!”

 萧银龙不由一阵热血沸腾,手中握紧另一把“金弯匕”也抖得有声。

 蛮荒龙女又紧接著说:“那时,龙儿你正在服用我的“毒龙丹”我半步也不能离开,要为你护法,仙奴金蒂,闪身抢出去,一个时辰之后,重回来,双眼哭得核桃一般,她告诉我,她已把子云…子云…”

 她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裘若兰也泪下如雨,哭泣不停。

 萧银龙忍住悲凄,问:“难道我师父恁由她将‘金弯匕’入丹田,让她得手?”

 蛮荒龙女流泪说:“恰巧那天是十九,乃是我与子云见面谈禅之,你师父一见去的是仙奴金蒂,也用对我的办法,来对付她,她…却不理会许多,反而劝你师父蓄发还俗,同往苗疆,共渡晚年合籍双修。”

 裘若兰黯然一叹,说:“这也是人情之常!”

 蛮荒龙女泪不停,继续说:“你师父素耿直,焉能依她,仙奴金蒂因爱成恨,由恨生仇,乘著你师父闭目诵经之际,将随身上的‘金弯匕’拔出,骤下毒手…”

 哭得泪人儿一般,那还说得下去。

 银龙若兰,悲不自胜,淘然泣哭。

 蛮荒龙女断续著泪说:“我听仙奴金蒂回说出你师父的死讯,怒火高炽,一时如疯如狂,施用大力手法,竟将幼时的伴侣,义结金兰的仙奴…。”

 萧银龙至此,才想到中所见的女尸,原来就是杀死师父的仙奴金蒂。

 在他凝神沉思之际,蛮荒龙女早又凄凉的说:“我生成薄命,自幼无父,第一个爱人,惨遭金匕穿腹,惟一的女友,又在我手下丧生,我还有甚么力量在芸芸众生中活下去,好在子云留给我很多的佛门禅理,因果定律,我也悟透了,但愿你们…”

 她说到这里,手中“金弯匕”一挥,直向自己头上削去。

 “啊呀!”

 萧银龙、裘若兰同时大惊失,齐向蛮荒龙女的持刀玉腕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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