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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小人之心
 天很快的黑了。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天黑得像泼了墨一般。

 四下里好静好静,静得出奇。

 一个人匆匆忙忙地进了荣亲王府,但进门的时候他还四下看了看,跟做贼似的…

 这个人进门就碰见了一名荣王府的亲随,低低跟那名亲随交谈了一阵之后,由那名亲随带着,直奔荣亲王的书房。

 到了书房门外,那名亲随恭声说道:“禀王爷,万王府博总管求见。”

 只听书房里传出了荣亲王那清朗活声:“叫他进来。”

 博多一个人上前推开了书房门,哈着进了书房,把门一掩,然后又一个千打了下去:

 “叩见王爷。”

 荣亲王坐在书桌前,桌上放了一本书,含笑对博多道:“一天到晚老见面,别那么多礼,坐下谈话。”

 博多谢了一声,退身坐了下去,他觉得有点紧张,一双手不知道往哪儿放好。

 荣亲王看了他一眼,笑问道:“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

 博多勉强笑笑道:“奴才是偷着出来的,有件机密大事要面禀王爷。”

 荣亲王“哦”地一声,凝目说道:“你有什么机密大事要告诉我?”

 博多道:“是关大贝勒跟李爷间的事。”

 荣亲王面泛狐疑之,道:“关于他们俩之间的事?什么事?”

 博多道:“您今儿个不是去跟他聊了半天么?”

 荣亲王道:“是啊,怎么样?”

 博多道:“您是不是限他三天内离京?”

 荣亲王微一点头道:“不错,这话我说过,他告诉你了?”

 博多道:“是的,您一走他就告诉奴才了。”

 荣亲王道:“怎么样?”

 博多道:“您可知道,他要害大贝勒?”

 荣亲王又“哦”地一声道:“这我倒不知道,他怎么说?”

 博多道:“他让奴才杀他。”

 荣亲王一怔道:“你这话是怎么说的?”

 博多忙赔笑说道:“您别见怪,是奴才说话没头没脑,是这样的,他说让奴才找个适当的机会杀他,而且能让人看见,奴才不是大贝勒的人么,只要有人看见奴才杀他,他尽可以带着证人一状告到皇上那儿去。”

 荣亲王道:“真是这样么?”

 博多道:“奴才有多大天胆敢骗您?”

 荣亲王皱了眉,沉了一下道:“他让你什么时候动手?”

 博多道:“这个他没说,以奴才看也就是这一两天了,奴才听说他真要走,明儿晚上咱们贝勒爷跟二格格还要给他饯行。”

 荣亲王道:“他告诉你这样就能害泰齐?”

 博多道:“他是这么说的。”

 荣亲王道:“你答应替他干这种事儿?难道你不怕吃官司么?”

 博多道:“他说到时候一定给奴才个机会让奴才跑。”

 荣亲王道:“跑也不能啊,有人看见是你,难道你不打算在万王府待下去了?”

 博多道:“那倒不是,奴才当然愿意平平安安的在万王府待下去,只是,只是…”

 荣亲王道:“你大概有什么好处吧,是不?”

 博多道:“这个…奴才不敢欺瞒您,奴才是为了自救。”

 荣亲王道:“你是为了自救?怎么回事儿?”

 博多强笑一声道:“是这样的,奴才原是大贝勒的人…”

 荣亲王一怔道:“怎么说?你原是泰齐的人?”

 博多强笑说道:“是的,奴才是奉大贝勒之命,潜伏在万王府侦查万王府动静的。”

 荣亲王脸色微变,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泰齐好厉害啊,简直就跟雍正年间的血滴子一样。”

 博多不安地笑了笑,没说话。

 荣亲王道:“这,李玉琪知道么?”

 博多道:“他知道,当初奴才就曾奉大贝勒之命笼络他。”

 荣亲王道:“这就不对了,他既然明知你是泰齐的人,怎么他要害泰齐会找上你帮忙?”

 博多强笑一声道:“奴才不敢瞒您,是这样的,有一度大贝勒不是失势了么,奴才怕惹祸上身,就投向了李爷。”

 荣亲王突然笑了,道:“原来如此,博多啊,你真是把墙头草啊,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知进退者是高人’,这俊杰、高人四字,我看你是当之无愧了。”

 博多红着脸笑了笑道:“您明鉴,奴才是不得已。”

 荣亲王摇头说道:“跟我没关系,我不过是个赋闲亲王,你投向谁都一样,聪明的人本该如此,你可以算是个聪明人,官场之中也必须这样,否则的话你便无法在官场中生存…”

 顿了顿道:“你所说的自救,是怎么回事?”

 博多遭:“李爷他现在不是要走了么?”

 荣亲王道:“嗯,不错,他是马上要走了。”

 博多道:“您想,奴才背叛过大贝勒,李爷这一走,大贝勒焉有不杀奴才之理?”

 荣亲王又笑了,道:“不错,这一下子真难为了你了,博多啊,你这墙头草倒得太快了,这回可倒出祸事来了,你是个聪明人,怎么连这点都看不清楚,泰齐是何等人,他是皇族亲贵,李玉琪呢,李玉琪不过是个江湖人,他怎么能比背后有宁寿宫撑的泰齐安稳。”

 博多苦笑说道:“奴才知道了,深悔当初让鬼了心窍,两眼蒙了狗屎。”

 荣亲王道:“现在别说这些了,你把这件事告诉我,是…”

 博多道:“奴才想请您做个主。”

 荣亲正道:“你让我做什么主?我又能做得什么主?”

 博多道:“无论如何您得救救奴才。”

 “怎么?”荣亲王道:“倦鸟知返,你想回老窝?”

 博多强笑说道:“诚如您所说,李玉琪怎么也比不上大贝勒安稳…”

 荣亲正淡然一笑道:“你知道泰齐他还会要你么?还能容你么?”

 博多道:“奴才就是要请您做个主,奴才有这点微功,想将功折罪,无论如何请您…”

 荣亲王道:“你是要我代你在泰齐面前求个情?”

 博多道:“是的。”

 荣亲王眉锋微皱,没说话。

 砰然一声,博多双膝落地跪了下去,道:“王爷,万求您念在奴才一向对您诚敬份上,无论如何您得救救奴才…”

 荣亲王道:“你起来,起来,有话起来说。”

 博多没动,苦着脸还待再说。

 荣亲王又道:“你起来吧,我答应在泰齐面前替你求个情就是。”

 博多这才松了一口气,如逢大赦,千恩万谢地磕了个头站了起来,迟疑着道:“王爷,您看奴才是不是该留在您这儿…”

 荣亲王道:“留在我这儿?谁说你该留在我这儿了?”

 博多道:“那…么您说奴才暂时该上哪儿避避去?”

 荣亲王道:“不用避,哪儿都不用去,还回‘万王府’去。”

 博多一怔道:“您让奴才再回去,这…这…”荣亲王道:“你听不听我的?”

 博多忙道:“听听,奴才怎么会不听您的。”

 荣亲王道:“那么你听我的,只管放心大胆,不动声地回‘万王府’去,到时候李玉琪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我自有安排,到时候李玉琪他不但害不了泰齐,而且我还要他不敢多待一会儿地逃离京城。”

 博多怯怯地道:“真的么,王爷?”

 荣亲王道:“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博多忙赔笑说道:“不是的,王爷,那怎么会,奴才是为…李玉琪说过,他有十成把握,奴才是怕他万一害了大贝勒…”

 荣亲王道:“你放心,我既已知道了他的计谋,他就害不了泰齐,他不是有把握么,我也有把握,我要跟他比比,到底是他有把握,还是我有把握。”

 博多道:“那…奴才告辞了。”打个千,往后退去。

 荣亲王道:“记住,千万别动声,到时候他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博多道:“是,王爷,奴才省得。”开门退了出去。

 可是当博多的身影消失在夜中的时候,另一方一处暗隅里出来个人,是李玉琪,他背着手,边也噙着一丝笑意,他笑得很自然,看上去似带着高兴。博多回到了万王府,特意到李玉琪那儿看了一看,李玉琪和衣躺在上,皱着眉头,好像正在想心事。

 一见博多来,当即就翻身坐了起来,道:“有事儿么?”

 博多忙道:“没事儿,我来看看,您没出去?”

 李玉琪道:“没有,懒得出去,坐坐,咱们聊聊。”

 博多道:“我不坐了,您歇着吧。”说着,他就要走。

 李玉琪道:“你坐坐,我有事儿。”

 博多只得坐了下来,刚坐下他便道:“您有什么事儿?”

 李玉琪道:“怎么,你正忙着?”

 博多道:“没有,我刚…刚忙完,没事儿。”

 李玉琪道:“那干吗这么急着要走啊?”

 博多忙道:“不急,不急,您只管说您的就是。”

 李玉琪看了他一眼道:“我怎么看你有点神不守舍的样子。”

 博多一惊忙道:“没有啊,瞧您说的,我干吗神不守舍啊?”

 李玉琪道:“没有就好,那是我看错了,听我说,博多,我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博多略略松了一口气道:“什么事,您只管吩咐就是,只要我能帮得上忙…”

 李玉琪道:“你知道,我这趟走,缺少盘…”

 博多道:“原来是为这个啊,小事儿,我有,这些年来我积蓄了几个,您要多少?”

 李玉琪摇头说道:“我不能拿你的,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向你伸手要盘,我不瞒你,我的胃口大得很,你那一点儿积蓄还不够我几天的吃用呢。”

 博多道:“那您的意思是…”

 李玉琪道:“泰齐很富有,是不是?”

 博多道:“这还用说,谁叫人家是皇亲国戚,金银,珠宝,要多少没有。”

 李玉琪道:“你知道他把他的金银珠宝都藏在哪儿么?”

 博多道:“像泰齐,他有库房…”

 李玉琪道:“那是当然,大府邸哪有不设库房的,我是问你知道不知道他的库房设在哪儿?”

 博多道:“这个我不大清楚,不过,反正出不了他那贝勒府,您是要…”

 李玉琪道:“到时候你对他下手之后不是逃走了么,我要你拐一趟泰齐的贝勒府,拣值钱的拿,拿了之后到永定门外等我,咱们俩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儿,我离开这儿后需要花用,相信你也需要…”

 博多道:“这…他那贝勒府里有人…”

 李玉琪摇头说道:“不会的,到时候泰齐一出了事,他的人马上会恨爹娘少生两条腿,跑得比谁都快,即使还有一两个,泰齐出事了,你还怕什么,大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去拿,你要知道,只要进去一趟就够你吃喝半辈子的,咱们不能不为自己的今后打算,是不?”

 博多道:“话是不错,只是…”

 李玉琪道:“我只是请你帮个忙,愿意不愿意,那还在你。”

 博多忙道:“瞧您说的,您救了我的命,报一辈子也报答不完,这点忙我还能不帮么?

 您放心,我听您的就是,只是,咱俩什么时候行动?”

 李玉琪摇头说道:“这你不用急,我正在找机会,一找着机会,我会马上告诉你,你要知道,这种事也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的。”

 博多道:“好吧,我等着了,反正您让我什么时候行动我就什么时候行动…”

 李玉琪点头说道:“这就对了,我还是那句老话,事关重大,千万别轻一个字儿。”

 博多道:“这您放心,关系着我的死活,我还能不小心么?”

 李玉琪笑了,摆了摆手道:“我没事了,时候不早了,你也歇着去吧。”

 博多走了,李玉琪又躺到上,这回他没再皱眉,也没再想心事,看那样子他觉得很舒服。

 第二天晚上,万王府那大厅里席开一桌,纳容、纳兰兄妹为李玉琪饯行。

 这一席酒吃得让人难受,纳兰直流泪,纳容虽然常笑,但每一回笑都笑得够勉强的。

 万亲王没面儿,听说进宫有事儿去了。席间,兄妹俩不但依依惜别,而且纳容对李玉琪多来的教导,还特别举杯致谢。这一席酒一直吃到了初更才散,纳兰醉了,那是因为她心里有事,藉酒浇愁,那还有不醉的道理。

 席散后,李玉琪就出去了。片刻之后,他来到了荣亲王府。

 荣亲王正在书房里,一见李玉琪便道:“怎么,玉琪,来给我辞行么?”

 李玉琪笑笑说道:“还真让您猜着了。”

 荣亲王道:“昨儿个不是辞过行了么?干吗还这么多礼?”

 李玉琪道:“礼多人不怪,是不,玉珠叔?”他笑着坐了下去。

 荣亲王目光一凝,望着李玉琪那微红的脸道:“怎么,喝酒了?”

 李玉琪道:“刚才纳容兄妹给我饯行,多喝了两杯。”

 荣亲王笑笑说道:“他两个倒是实心实意。”

 他话中有话,李玉琪装着不懂,道:“他两个一向对我很好,跟我很投缘,跟他两个结,使我想起了当年的两位。”

 荣亲王道:“哪两位?”

 李玉琪道:“叔爷跟怡姑婆。”

 荣亲王脸色微微一变,道:“的确,他两个真有点像…”

 轻描淡写,一言带过,随即转了话锋,道:“玉琪,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李玉琪道:“明儿-早。”

 “明儿一早?”荣亲王有点意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都收拾好了么?”

 李玉琪道:“我有什么好收拾的,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我来的时候一个人,走的时候还是一个人。”

 荣亲王道:“干吗这么急,明儿晚上再走不行么?”

 李玉琪道:“您限期三天,万一有点事耽误了过了限期,那岂不糟了,不如早点儿走,反正是要走的,还是早一点走好。”

 荣亲王道:“明儿早上我送你一程。”

 李玉琪道:“我怎么敢当,我预备雇辆车…”

 “对。”荣亲王道:“从这儿到河南,这段路不近,雇辆车也省得走路苦了两条腿儿。”

 李玉琪道:“我只在河南停留一下,然后就赶到‘贺兰’去,算算时间恰好能赶上老神仙的寿诞。”

 荣亲王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恐怕不能去了,其实哪一年我也没能去,我现在觉得跟那一大家人离得越来越远了。”

 李玉琪道:“只不过许久没见了而已,老人家会体谅您的苦衷的,有什么事让我办,有什么话让我带的么?”

 荣亲王摇头说道:“别的没什么,替我给老神仙多磕两个头,还有见着你师父他们代我问个好。”

 李玉琪道:“您放心,这个好我一定带到,其实,您哪一年有空该去-趟,您知道,大伙儿都盼着您…”

 荣亲王道:“别说了,我知道,我也想每一个人,而且想得厉害,可是我…你知道,我不是没空…”

 李玉琪道:“我知道您的苦衷。”

 荣亲王笑笑点头说道:“那就好,想见得,今年孤遗山庄一定很热闹。”

 李玉琪道:“一定的,其实哪一年不热闹…”

 荣亲王哼地一声道:“都到了,今年又独缺一个德玉珠…”

 李玉琪道:“我看您干脆跟我一块儿走算了。”

 荣亲王摇头说道:“不行,你明知道我走不开…”顿了顿,接道:“不过,不要紧,今年总算有人代表我了。”

 李玉琪道:“您是说心畹?”

 荣亲王道:“难道不是?”

 李玉琪忽然一阵激动道:“谢谢您,玉珠叔。”

 荣亲王呼了一口气道:“玉琪,该改改口了。”

 李玉琪脸一红道:“我总觉得玉珠叔这称呼来得更亲切。”

 “也是。”荣亲王微一点头道:“那就玉珠叔吧,玉琪,别的我不多说了,好好替我照顾心畹,别让她受一点委屈,我只有这一个女儿…”说着,说着,他的眼圈儿竟红了。

 李玉琪也有一阵感伤,道:“玉珠叔,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玉琪么?”

 荣亲王倏然一笑,笑得勉强,道:“别让这儿女情折磨我,不提了,玉琪,你献给老神仙的寿礼预备好了么?”

 李玉琪道:“预备好了,不就是那顶九龙冠么?”

 荣亲王偏着头,目光一凝,道:“提起那顶九龙冠,我想起来了,你究竟把那顶九龙冠藏在哪儿?”

 李玉琪道:“我说了您也许不信…”

 荣亲王道:“你还没说怎么就知道我不信?你说说看。”

 李玉琪抬手往上指了指道:“就在您这书房顶棚上头。”

 荣亲王一怔,道:“哪儿?我不信。”

 李玉琪道:“我就知道您不信。”

 荣亲王两眼倏睁道:“真的,玉琪?”

 李玉琪道:“骗您干什么,我也得敢哪。”

 荣亲王道:“你是什么时候放上去的?”

 李玉琪道:“就是从泰齐那儿拿出来的当天晚上。”

 荣亲王道:“那…你又是怎么放上去的?”

 李玉琪道:“当然是从屋上揭瓦放进去的,还能挖破顶棚放上去么,我又不是糊棚匠,再说拿浆糊把顶棚糊好,我也没那工夫,即使是糊好了,补好了,那也会留痕迹,好好的顶棚补上那么一块,您能不动疑么。”

 荣亲王摇头而笑道:“玉琪,你还真有办法,我做梦也没想到它一天到晚就在我头顶上…”

 李玉琪道:“要让您想到了,我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荣亲王道:“八成儿你也就是瞧准了这一点,是么?”

 李玉琪笑笑,没说话。

 荣亲王道:“让我看看…”

 他站了起来,李玉琪并没有拦他,他刚站起,忽又一笑道:“不对,玉琪,那顶九龙冠要是真藏在我这书房顶棚上,你怎会告诉我?”

 李玉琪道:“您不是说过不再追究九龙冠了么?”

 荣亲主道:“玉琪,这么说,你说的是真…”

 李玉琪道:“要不要我拿给您看看?”

 荣亲王一点头道:“好,你把它拿下来我看看。”

 李玉琪道:“怎么个拿法,从屋上还是…”

 荣亲王道:“随便你,从哪儿拿都行,还问个什么劲儿。”

 李玉琪道:“这是您的府邸,我怎么能不问问。”

 荣亲王道:“当初你揭瓦的时候,怎么不先问问我?”

 李玉琪笑了,他站了起来。

 口口口

 他抬眼向上看了看,道:“让我先看看放在什么地方…”

 抬手指了指荣亲王的头顶上空,道:“就在您头顶上。”

 荣亲王循指向上望去,道:“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这块顶棚有点儿坠了…”

 李玉琪笑道:“我要不说,您永远不会有这种感觉。”

 荣亲王收回目光望向李玉琪,道:“说什么辞行的,你是来拿这顶九龙冠的,是不?”

 “不,玉珠叔。”李玉琪道:“我真是来辞行,在这儿我只有您这么一位亲人,临走之前说什么也该来辞个行。”

 荣亲王道:“那是我冤枉你了,快把它拿下来吧。”

 李玉琪道:“您这儿有梯子么?”

 荣亲王翻了他一眼道:“别装腔作势了,凭你的身手还要什么梯子。”

 李玉琪两手一摊,笑笑说道:“那我只有上去了。”

 一个身躯突然冉冉升起,就跟上头有人拿绳子拉着他一样,一转眼间已然够着了顶棚。

 只见他左手一探“噗”地一声,纸板破了,他左手抓在顶棚支柱上,然后探右手进入顶棚内,只一摸,把顶棚带破了一大块,左手一松,右手托着那顶黄绫覆盖的九龙冠落回了地上。

 他含笑说道:“您看看这顶是真的还是假的。”他把那顶黄绫覆盖着的九龙冠放在了书桌上。

 荣亲王道:“错不了,这顶一定是真的。”伸手就要掀那块黄绫。

 只听李玉琪-声:“玉珠叔,您要原谅。”闪电一指点向荣亲王的眼。荣亲王全神贯注在那顶九龙冠上,做梦也没想到李玉琪会出此一着,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下,被李玉琪一指点个正着,身躯一晃便往后倒去。

 李玉琪飞快伸手,一把扶住了他,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后他把那顶九龙冠往书橱后一藏,抬手熄灯,开门走出了书房。

 出了书房之后,他找到了侍候荣亲王的一名亲随,正容吩咐:“王爷有话,他在书房里练功,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纵有天大的事也得等到明天这个时候,这不是闹着玩儿的,有一丝儿惊动,王爷就会走火入魔,你要记住了。”吩咐过那名亲随之后,才大模大样出了荣王府。

 玉泉重虹,素列为燕京八景之一。

 玉泉山距西直门约十六里路,距万寿山不过数里之遥,大道广敞,一路阡陌,巨树荫郁,左山右水,西郊风景佳巧,皆汇萃于此。

 玉泉山有若桂林之七星岩,拔地而起,周围筑有碧瓦红垣,昔金章宗在此建有行宫,名曰芙蓉殿。

 经明清二朝陆续加以经营,至康熙十九年大加兴建,易名澄心园,三十一年复改称静明园,是清内务府所管三山五园之一,列为内宫地,等闲人是进都不能进的。

 康熙、雍正年间,曾经数次在此阅武,又为清室之小型猎场(大围场在热河),为帝王习武之所,所以玉泉山树林最为茂密,尤胜于厅寿与西山两处。

 一大早,晨曦中,一支队伍浩浩开往玉泉山,在那行人绝迹,隔不多远便是一处卫的广敞大道上,缓缓向前移动,看上去甚为壮观。

 这支队伍可以分为两部分,前面一部分是马队,后面一部分是车队。

 前面马队中,最前头是一队服饰齐全的大内侍卫,他们架着鹰,拉着狗,神气异常。

 走在马队最后的,一列三匹马,中间是皇上,一身便服,很利落,左边是佩长剑,顾盼生威,不可一世的大贝勒泰齐,右边是俊逸洒,儒雅温文的李玉琪。

 三匹马后才是车队,两辆大马车,由军护着,那得得蹄声跟辘辘车声划破晨间宁静,传出老远。

 皇上今天看上去很高兴,谈笑间马鞭指点,意兴飞扬。李玉琪陪着他聊,陪着他笑。

 泰齐则寒着脸,远眺近望,生似怕有人谋刺皇上似的。

 谈笑间,这支队伍抵达玉泉山下,李玉琪先离鞍下马,马鞭很自然地往后甩了一下。

 就在这时候,后头第一辆马车的前轮突然飞一个,砰然一声,马车歪在了路边。

 李玉琪脸色为之一变。

 皇上眉锋一皱,轻轻地说了声:“怎么搞的?”

 一条人影凌空,泰齐离鞍掠起,扑过去抖手一鞭,把车旁一名落了马:“混帐东西,今儿个是什么日子,这般不小心。”说着,挥鞭还要。皇上一抬手,喝道:“泰齐住手,车轮子掉了这能怪得了他么?真是。”

 泰齐余怒未息,愤愤说道:“这些该死的东西,回去后我一定要追究追究,看看这责任该谁负。”

 皇上摆手说道:“那就回去后再说吧,现在别让我不痛快。”说着,也翻身离鞍下马,迈步往静明园走去。

 李玉琪抬手一拦道:“老爷子,您慢点儿。”

 皇上道:“怎么了,玉琪?”

 李玉琪道:“大贝勒发这么大脾气并不是没有理由的,要在平时马车掉了个轮子不算什么,可是今儿个不同,今儿个御驾亲出,马车掉了个轮子应该视为惊兆…”

 皇上皱眉笑道:“子不语怪力神,怎么你也信这个?”

 李玉琪道:“老爷子,这不乏可举之前例,应该用不着我多说,我认为您该就此回去,改天再来。”

 皇上道:“那怎么行,我好不容易才出来这一趟,正在兴头儿上,你别扫我的兴好不?”

 泰齐道:“老爷子难得出来一道,怎么能就这么回去,静明园地所在,会出什么事,你也未免太大惊小怪了,再说有你我护驾…”

 李玉琪双眉微扬道:“大贝勒,话不是这么说的,也许我大惊小怪了些,可是我总认为凡事还是小心些的好,要知道老爷子是身系天下安危的圣天子,如果老爷子真不愿意回去的话,我建议先搜搜山。”

 泰齐道:“你这是开玩笑,要知道老爷子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而是来打猎的,要是先惊动了鸟兽,那还打什么猎?”

 皇上笑道:“泰齐说的是,玉琪,你过于小心了,有你跟泰齐在我身边我还怕什么,再说,你既然知道我是圣天子,就该知道圣大子自有百灵庇佑,你两个再加上这百灵,你说,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李玉琪皱眉说道:“老爷子…”

 他这里刚一声老爷子,泰齐那里已挥手下令登山。敢情泰齐是有意跟李玉琪过不去,他要当着皇上跟李玉琪别别苗头,看看在皇上面前是你吃得开还是我吃得开。两个冤家对头之间往往如此,你说往东我非往西不可。

 上面的人登了山,李玉琪道:“老爷子,您让我寸步不离地跟在您身边。”

 皇上笑道:“那当然,你想离我远一点儿我还不答应呢,玉琪,放宽心,今儿个陪我玩个痛快,走吧。”他迈步向前走去,李玉琪紧跨一步跟了上去。

 泰齐也赶一步跟皇上走个并肩,道:“老爷子身边有我,你先到里头安顿安顿去,老爷子要先在大殿里歇会儿。”

 李玉琪听他的,迈步当先走去。李玉琪先进静明园,到了大殿,他把那些大内侍卫安置在大殿四周,防卫得滴水难进,随后皇上就到了,在大殿里歇了一会儿,就整装上马,带着该带的人打猎去了。

 皇上打猎跟一般人打猎不同,一般人打猎得自己找猎物,而皇上打猎则是让人先把猎物赶出来,他才驱马驰骋,挽弓箭,想猎哪个猎哪个,一定是满载而归。

 一上午过去了,收获不少,鹿,獐,雉,飞禽走兽,样样都有。

 皇上好乐,按说他该到大殿里歇息去的,偏他兴致高,硬要在树荫下歇息。谁别得过皇上,只有由他了。皇上歇息处,就在裂帛湖西的虚受堂下,不远处即是玉泉。

 玉泉泉水极为清冽甘醇,立有天下第一泉石碑,乾隆时并刻石以记其始末。

 此泉水宽三尺许,深丈余,水积于裂帛期,越垣墙而至万寿山之昆明湖。

 经昆明湖之后,分入西水关,进皇城则入三海太地,什刹海,绕城一周后,出金水桥达正门,而入大通河。

 这时候坐在树荫下,看玉泉,眺远近,委实令人有心旷神怡之感,的确,天下的美景都汇集在这座玉泉山上了。

 就在这时候,站在皇上不远处的李玉琪忽然“哎呀”一声,右手立即抱住了左胳膊。

 众人闻声睹状刚一怔,旋见他一个大旋身飞扑皇上。

 泰齐一惊,沉声喝道:“李玉琪,你要干什么?”一长剑直指李玉琪。

 适时李玉琪已然扑近,左胳膊正上泰齐的长剑,立即破血出,也就在这时候,他虚空扬掌,一掌劈落一物,正落在皇上面前,那是一枝极其细小的没羽箭,箭镞蓝汪汪的,一看就知道淬了毒。

 接着他一挥手道:“有人行刺,搜山。”

 大内侍卫纷纷跃向各处,皇上变而起,哼地一声道:“这惊兆果然信而有征啊。”

 泰齐游目四顾间,突然纵身拔起,直向几丈外一处山涧对岸扑去,这条山涧宽不过丈余,泰齐一掠而过,手中长剑递处,一声惨叫,一片草丛中哗喇一声滚出一个人来,是博多,他手里还握着个小铜管,泰齐一剑透背而过,他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泰齐怔住了,突然大喝一声:“李玉琪…”

 抓起博多的尸身如飞掠了回来,近前砰然一声摔下博多的尸体,不由分说抡剑就砍李玉琪。李玉琪一闪避过,右掌疾挥轻易地扣上泰齐腕脉,道:“大贝勒这是什么意思?”

 泰齐怒哼一声道:“你自己明白。”左掌一,凝劲劈了过来。

 李玉琪又闪身避过,顺势抖腕一带,泰齐踉跄冲了出去,等他转过身来抡剑再扑时,皇上开了口:“住手,住手,你们俩究竟是怎么回事?”

 泰齐立即纵到皇上身边,剑尖一指李玉琪道:“老爷子,是他指使行刺。”

 李玉琪双眉一扬道:“大贝勒,你可别含血人。”

 泰齐还待再说,皇上拍手拦住他,道:“你两个等会儿再说…”

 李玉琪踏步上前,自博多手中抓起那铜管,道:“老爷子,这是苗疆吹箭。”

 皇上道:“这么说,先你,后我的就是这个人了?”

 李玉琪道:“应该是他。”

 皇上道:“这吹箭是淬过毒的?”

 李玉琪道:“是的,毒极烈,我已经把臂上的道闭住了,一时半刻还不碍事。”

 皇上道:“真不碍事么?”

 李玉琪道:“您放心,玉琪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皇上一点头,道:“那好,让我先弄清楚眼前这件事…”

 转眼望向泰齐道:“泰齐,你说玉琪指使人行刺?”

 泰齐道:“不是他是谁,博多是他的人。”

 皇上两眼一瞪道:“你说博多是玉琪的人?”

 泰齐一怔,旋即说道:“博多原是我的人,后来投向他了。”

 皇上冷冷一笑道:“那么,玉琪先中了一支毒箭,接着又打掉了第二支我的毒箭,这该怎么说,他要是指使博多行刺,还会救我么?”

 这一问可把泰齐问住了,他怔了半天才道:“这…这是他故意…”

 皇上冷冷一笑道:“泰齐,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要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曾经限玉琪三天之内离京,要不然的话就要对他不利…”

 李玉琪一怔道:“老爷子,这…这您怎么知道的?”

 皇上道:“纳桐告诉我的。”

 泰齐叫道:“老爷子,我根本没说过这句话,这是谁造的谣…”

 皇上怒声说道:“纳桐会造谣么?你看我这一阵子没理玉琪是不?告诉你,我是故意试探你的,果然你现在又不得了,不但要杀玉琪,竟连我也要杀了,你什么意思?想当皇上么?”

 李玉琪道:“大贝勒,我今天就要走的,这是最后一次护驾,我没想到你会在这时候下手,你杀我还则罢了,怎么对皇上也…”

 泰齐怒喝说道:“放,你住嘴。”抡剑又要砍。

 皇上暴喝说道:“住手,泰齐…”

 泰齐叫道:“老爷子,难道您任他…”

 “任谁?”皇上道:“是非曲直我自己明白,玉琪三天内不走,你要杀他,这件事我先知道了,刚才玉琪要搜山你不让,玉琪要跟在我身边你偏要把他支开,这还不够么?要杀玉琪我已经容不得你,居然还敢谋刺我这个皇上,你简直该死,玉琪,给我拿下了。”

 李玉琪恭应一声,迈步动。

 泰齐叫道:“老爷子,您容我再…”

 皇上怒声说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泰齐道:“博多已经投向了李玉琪…”

 “住嘴!”皇上道:“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你在各府邸安的亲信名册还在我书房里…”

 泰齐道:“可是博多他真…”

 李玉琪道:“老爷子,事关重大,您可否平心静气问清楚了再说?”

 皇上道:“还有什么好问的,纳桐昨天刚告诉我他限你三天之内离京,要不然他就对你不利…”

 泰齐道:“老爷子,我没说过这话…”

 皇上道:“你是没说过,可是你让玉珠传话,跟你当面告诉玉琪有什么两样?”

 泰齐道:“我也没对荣亲王说过这话,不信您可以召荣亲王…”

 皇上冷笑说道:“玉珠他没来,他为什么没来,你还不明白么?”

 泰齐道:“我去找他来。”转身要走。

 皇上沉喝说道:“站住!”

 李玉琪闪身掠了过去,挡住了泰齐道:“大贝勒,事关重大,我护驾有责,没老爷子的话,任何人不能离开静明园。”

 泰齐一挫钢牙道:“李玉琪,我杀了你。”抖手一剑,直刺李玉琪心窝要害。

 李玉琪道:“大贝勒,面对面你杀不了我的。”

 侧身避过,一掌拍在剑身上“当”地一声,一柄百炼钢剑硬被他一掌折断。泰齐一怔,抡起断剑还要砍。

 李玉琪一掌递出,正扣在他肩井上,道:“大贝勒,老爷子都能平心静气,你为什么不能?”

 泰齐闷哼一声矮下半截,只听他厉声叫道:“李玉琪,你放开我…我跟你拼…”

 李玉琪五指再一用力,他又矮下去半截,差点没趴下,他没辄了,也丝毫挣扎不得,肩井要控在人家手里,他还有什么办法。

 皇上冷笑说道:“泰齐,你的凶不小啊。”

 泰齐道:“老爷子,我冤枉…”

 “你还冤枉。”皇上怒声说道:“纳桐昨天刚进宫密报,今天我出来打猎就出了事,玉琪先中一箭,险些没命,要不是他救得快,连我也要伤在毒箭之下,行刺的是你的人,你还说冤枉么?”

 泰齐叫道:“我说博多已经投向了他…”

 皇上道:“就算博多投向了玉琪,为什么玉琪刚才说有惊兆要搜山你不让?为什么玉琪还要救我?为什么你一剑杀了博多,不让他有指认指使者的机会,为什么别人不知道博多的藏身处你一眼就看见了?你说,你说啊!”很显然地,这些事都对泰齐大不利,别说是泰齐,任何人都说不上个理由,除非是荣亲王,可惜荣亲王没来,皇上偏偏又不让泰齐去叫他,泰齐他能说出个什么理由,做何解释,他半天才憋出一句:“李玉琪他…他害我…”这句话他算是说对了,无奈…

 皇上冷笑说道:“到了这时候你还要反咬玉琪一口,你把我这个皇上当成了三岁小孩儿,你要杀玉琪,那是你跟他有私怨,你要杀我又为了什么.想当皇上么?告诉你,就是我死了也轮不到你,今天我就在这儿毙了你,看看还有谁给你撑,来人,给我砍了。”侍卫迟疑着没敢过来。

 李玉琪道:“老爷子,您可容玉琪说句话?”

 皇上道:“难道你还要代他求情不成?”

 李玉琪道:“大贝勒要杀我,我可以不放在心上,大贝勒指使心腹行刺圣驾,我不敢代他求情…”

 皇上道:“那你还要说什么?”

 李玉琪道:“事关重大,我认为您该等回宫之后再行议处。”

 皇上道:“为什么非等回宫之后?在这儿我就不能杀他么?”

 李玉琪道:“您是知道的,宁寿宫方面…”

 不提宁寿宫还好,一提宁寿宫,顿如火上浇油,皇上脸色一变,道:“什么事我都可以让一步,现在有人要杀我,这件事我不能再容忍了,什么人也护不了他…”

 李玉琪道:“老爷子…”

 皇上一摆手道:“你不用再说了,我没株连他的九族已经是天大便宜。”

 李玉琪道:“怎么说大贝勒是位贝勒,也是皇族亲贵,您真要杀他,应该赐他个死,让他自绝。”

 皇上沉了一下,一点头道:“好吧,这个我听你的,让他给我死,马上给我死。”

 李玉琪道:“老爷子有旨,大贝勒请自己动手吧。”他松了泰齐,退后一步。

 泰齐翻身跃起,猛然一掌劈向李玉琪。

 李玉琪道:“大贝勒未免太不知足了。”

 翻掌相,砰然一声,泰齐被震得滚了出去,只见泰齐顺着这翻滚之势一跃而起,往东掠去。

 李玉琪身法如电,跨一步便截住了他,道:“大贝勒要抗旨么?”

 泰齐一见李玉琪截住了他,竟没敢再出手,一个翻身往西又跑。

 可是他刚转过来,只觉眼前一花,李玉琪又拦在了他面前:“大贝勒,你非等别人动手不可么?”

 泰齐就跟今天玉泉山上的鸟兽一般,往哪儿逃去?只听他厉喝一声,整个人冲向了李玉琪。

 李玉琪只一抖手,又把他摔了个大跟斗,道:“大贝勒,我不愿手沾血腥。”

 泰齐飞快站了起来,脸色好不怕人,厉笑说道:“我不会自杀的,我不能这么死得不明不白,让我见见老佛爷…”

 皇上冷笑说道:“你以为谁还护得了你么?”

 泰齐道:“既然谁也护不了我,何不让我见见?”

 皇上道:“我偏要你现在死。”

 泰齐圆睁两眼,还待再说。

 李玉琪突然一句:“大贝勒,即使老爷子饶了你,你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你是个皇族亲贵,也曾红极一时,可是现在在老爷子眼里,你连我这个江湖人都不如,你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泰齐厉喝说道:“李玉琪,你住嘴!”

 “怎么?”李玉琪淡然一笑道:“大贝勒英雄一世,也怕听这个么?皇上不是没给你悔过的机会,奈何你自己本难移,落到如今这地步,我要是你我早就一头碰死了…”

 泰齐浑身俱颤,道:“李玉琪,你…”李玉琪冷笑一声道:“大贝勒,别发狠了,老爷子下了旨,谁也救不了,我原先还当你是个英雄,没想到你竟是个怕死的懦夫,既然如此,何必当初…”

 泰齐目眦裂,嘴角都渗出了血,颓声说道:“李玉琪,你…你敢侮辱我,你给我住嘴。”

 李玉琪道:“我可以不说,只是我不说你心里就会好受么?”

 泰齐咬牙说道:“李玉琪,我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奈何今生今世大贝勒是没有机会了,来世吧,来世我等着你。”

 “你…”泰齐牙关里进出一个字,闪身扑。

 李玉琪右掌微扬道:“大贝勒,你是想多受折磨,多受辱么?”

 泰齐脸色一变,又硬生生收住了扑势。

 李玉琪道:“大贝勒,不要等皇上再下旨催促了…”

 泰齐仰天一声厉笑:“令人好恨,我就是化为厉鬼也要杀你…”一指皇上道:“还有你,你这个不分远近的昏君…”

 皇上变,厉喝说道:“大胆!”

 泰齐道:“我的胆子不小,死都要死了还怕什么,我恨不能亲手杀了你…”皇上气得发抖,喝道:“来人,赶快给我毙了,赶快给我毙了。”

 泰齐惨笑说道:“用不着你们,我自己有手。”

 扬掌拍向自己天灵“噗”地一声,红白物四溅,身躯一晃,砰然倒地。

 李玉琪暗暗呼了一口气。皇上脸发白,两眼发直,突然转身往大殿方向行去。

 李玉琪向一名站得近的侍卫喝道:“告诉静明园的人,这两具尸体任何人不许动。”

 他转身跟上了皇上。

 转眼工夫,人都走了,这儿只剩下两具死状凄惨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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