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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七杀教开宗立派
 可惜,来得快,结束的也急,算他们命中犯克,生不逢辰,遇上了克星恨天生。

 先是恨天生疾展七杀刀法,玄妙神奇的,甚至是莫名其妙的,一人被他割去一只耳朵。

 接着,又被三小预布在死亡谷内的绳圈套住,三人奋力--拉,偷张“、赌李“、酒仙马上被头下脚上的吊在树上去。

 事出突然,王不留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也依佯画葫芦,被阿恨套住双脚,吊到树上去了。

 恨天生摆出一副小王爷的派头来,故似命令的口吻道:“虎妞、小。”

 虎妞、小也故意表演给四怪看,齐声应道:“在!”

 “去搬干柴来。”

 “是!”“愈多愈好,愈干愈妙。”

 “知道。”

 “要平均分配,不要厚此薄彼。”

 “记住了!”

 话是这样说,恨天生并未真的摆小王爷的架子,照样跟他们一起搬干柴,捡树枝,不久便在四怪的头下堆起一堆薪柴来。

 阿恨取来火种,先点燃一松枝,然后再一堆一堆的点。

 偷张吓呆了,惶急不已的道:“小子,你想干什么?”

 虎妞轻描淡写的道:“想烤人头。”

 小不慌不忙的道:“想吃猴脑。”阿恨笑嘻嘻的道:“砂锅鱼头也可以。”

 李东云冷厉愤懑的道:“大爷是何等样人,死也不会接受尔等的敲诈勒索,甘心为奴。”

 虎妞玉面一寒,娇叱道:“不答应就只好接受烈火的洗礼,现在做大爷,等一下就叫你做孙子。”

 柴火逐渐往上添。

 火苗慢慢烧大冒高了。

 四怪的头儿由发热,滚烫,而着了火。

 鬼叫之声大作,哀号之声齐鸣,不约而同的,皆弓起来,抱住自己的脚。

 小睹状大怒,暴跳如雷的道:“你娘,想投机,下辈子吧!”

 拾起一短绳来,劈劈啪啪一阵,又强迫他们恢复原状。恨天生另有他自己的看法:“小,算了,随他们的便,吃多了猴脑会害高血,改吃几口烤排骨也不赖。”

 微微一顿,接着又慢的道:“火烤的滋味不错吧,那一位消受不了的时候,就请点个头,放个,只要肯归顺小王,就可以还尔自由之身。”

 中州四怪,名满天下,称霸江湖,威震武林,纵然变成了烤鱼、烤虾、烤排骨,也不甘受辱,在一个头小子的驾前当马前卒;“门也没有!”

 此时,四怪仍回答得斩钉截铁,铿锵有声。

 虎妞赞道:“是英雄!”小道:“是好汉!”

 是真英雄硬好汉,也不起猛加柴火猛扇风。

 有人烧光了头发。

 有人烧焦了衣裳。

 有人头顶油。

 有人背上冒烟。

 看情形,再不举手投降,就会烧焦烤干,真的成为烧虾、烤排骨。

 铁打的金刚也十白火来烧,何况是血之躯的人,没多久,张三元便第一个竖起白旗,宣布投降。

 恨天生将火苗打散,将绳索拉高三尺,使他暂时免于火烧烟薰之苦,沉声道:“姓张的,你可是真心归顺小王?”

 “绝无二心。”

 “愿意充当马前卒?”

 “愿意。”

 “或者当奴才轿夫?”

 “愿意。”

 话至此处时,又有人宣布投降,是仙人跳,此刻变成仙人叫,十万火急的,沙哑的声音鬼叫道:“还有老夫,我仙人跳也愿意参加。”

 虎妞如法炮制,拉高绳索,找散柴火,缓缓道:“老匹夫,你愿意参加什么?”

 “参加抬轿子。”

 “抬谁的轿子?”

 “小王爷的轿子。”

 “你承认小王爷是你的主子?”

 “承认。”

 “绝不后悔?”

 “绝不后悔!”

 与此同时,小也在跟李东云磕牙。

 小道:“爱赌钱的,是不是烤够了?”

 “够了,够了,再烤下去就会烤成人干了“怎么会,你不是大爷吗?”

 “不!小老儿是孙子。”

 “是孙子就应该叫爷爷。”

 “小爷爷。”

 “嗯,这还像句人活。”

 人都是做的,王不留也支持不下去了,不敢再拿自己的老骨头当儿戏,甘心为奴。

 恨天生咂一下嘴,啧啧有声的挖苦道:“哎呀,这多可惜,再多撑三分钟,你要饭的就是英雄死英雄!”

 王不留愁眉不展的道:“老叫化子情愿做活奴才,不要做死英雄。”

 “不觉得委屈吗?”

 “能够在小王爷麾下为奴,深感荣幸。”

 “真的?”

 “如有半句虚言,不得好死!”

 阿恨作了一个手势,立将四怪全部放下来。

 同时,命虎妞、小将四只耳朵放在火上烤;”

 恨天生虎目暴睁,怒视着偷张、赌李、酒仙、丐王,声大气的道:“为了表示你们对我的忠心,小王命令你们将自己的耳朵吃下去。”

 吃自己的耳朵,情何以堪,四怪皆趑趄不前,虎妞威胁道:“吃下去的是朋友,从此跟着我们吃香的,喝辣的。”

 小叫道:“不吃的是敌人,血五步,烈火焚身!”

 要面子就顾不下老命,要老命就管不了面子,毕竟生命比面子重要,四怪思虑再三,别无选择,只好照单全收。

 耳朵早已烤焦烤,根本分不清哪只是哪个的,胡乱选一只,闭着眼,蹩着气,勉为其难,囫囵枣般张嘴下肚去。

 虎妞忍不住大加赞扬:“赞!这才是真英雄,大丈夫,能屈能伸。”

 小煞有介事的上前跟四怪拉拉手,拍拍肩,神气八啦的道:“四位加入我们杀人的行列,从此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有福我们享,有难你们当。”

 这话未免太离谱了,四怪却敢怒而不敢言,乍觉风声贯耳,冷面魔君贺通天飘然而至,洪钟也似的声音道:“好,好极了,处理的非常好,死亡谷内虽然少了四颗骷髅,娃儿们的身边却多了四个奴才,办起事来会更加得心应手,必然会在江湖上掀起大风大。”

 中州四怪对冷面魔君并不陌生,睹状齐皆瞪大了眼,同声道:“多年销声匿迹,江湖上盛传你已骨化飞灰,想不到会在此自封为王,贺通天,你…”话被小愤怒的声音打断了,破口大骂:“混帐,不懂礼貌,没有规矩,贺通天三字岂是你们可以随便叫的,身为奴才,要叫王爷,谁要是胆敢出言不逊,就烤谁的排骨来吃。”

 四怪早已吓破了胆,有八条命也不敢再接受火刑的洗礼,个个皆变成缩头乌,谁也不敢再多说半句话。

 恨天生望着贺通天,道:“老烟,你说过,这件事处理的好,能将四怪摆平,我们就可以出谷去逍遥自在,对不对?”

 贺通天言而有信,朗声道:“对呀,你们已经自由了,随时可以离开死亡谷。”

 恨天生喜极而呼道:“哇!我自由了,自由了!”

 虎妞同样兴奋莫名:“赫!我解了,解了!”

 小大呼小叫道:“好啊!我可以自由自在的飞了!”

 “自由万岁!”

 “解万岁!”

 “杀人万岁!”

 “老烟万岁!”

 “武林王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自由冲昏了三小的头,在一片喧嚣声中,领着中州四怪,拥着老烟,返回武林王府。

 好快,三天之后便准备就绪,整装待发。

 这回恨天生可抖了,衣服都是崭新的,黄绫帽,锦缎衣,足履皮靴,外面还罩着一件宝蓝色的大披风,威风凛凛的,当真是-副小王爷的装扮。

 虎妞与小也同样穿新衣,戴新帽,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看上去仿佛是烧包、暴发户,说多神气就有多神气。

 还订做了一顶轿子。

 不仅特别宽大,而且豪华舒适,可以乘坐,也可以在里面睡大觉。

 轿顶平坦,围以木栅,是打算盛装仇人的头颅用的。

 四周悬挂着七条白色的绫子,上面还有阿恨用朱笔所写的字:第一条是:神指唐诚,杀!第二条是:金刀赵无敌,杀!第三条是:铁掌欧,杀!第四条是:黑煞神黑肚肠,杀!第五条是:月宫主明英,杀!第六条是:风雷门主马骥,杀!第七条是:龙虎门主龙九天,杀!单凭扬言要杀这七位江湖枭雄,武林巨擘,已够骇人听闻,复在轿子的四个角上,悬挂了四样足以引起轩然大波的宝贝。

 一是七杀宝刀。

 二是七杀心经。

 三是一串明珠。

 四是一方碧玉。

 乖乖,宝刀、心经个个舍命以争,明珠、碧玉人人梦寐以求,这样的奇珍异宝,别人藏匿犹恐不及,任谁都不会拿出来公开展览。除非是白痴、傻瓜、二百五,或者十足的狂人。

 冷面魔君贺通天就是一个十足的狂人,他说得好:“舍不得儿子套不住狼,没有这些宝贝,如何能轰动武林,起滔天巨,怎能将一宫、二门、三世家中人引出来,伸长脖子砍脑袋。”

 虎妞说的更妙:“这叫做招蜂引蝶术。”

 小诡笑道:“也叫做放饵钓鱼术。”

 阿恨望着那七条白绫,忽发奇想,道:“虎妞、小,小王突然觉得,我们就这样踏入江湖,派头好像还不够大。”

 虎妞杏眼一瞪,道:“有中州四怪给你抬轿子,我和小做跟班的,派头还不够大?你想要多大?”

 恨天生认真的道:“自然越大越好。”

 要怎样才能够大起来?”

 我想成立一个组织。”

 “怎么样的组织?”

 “譬如成立一个帮,或者教。”

 “什么帮?什么教?”

 “眼前就是有一个现成的。”

 小迫不及待的道:“妈的,别吊胃口,把话说清楚。”

 恨天生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七杀教!”

 虎妞马上随声附和道:“咱们要杀七个人,又有七杀心经,七杀刀,名实相符,这个好,这个好。”小眨眨眼,道:“不知由谁来出任教主?”

 老烟却不以为然,怒气冲天的道:“的,好啊,未出死亡谷,就想自立门户,心目中可还有本王的存在?”

 盛怒之下,不遑多想,抡起旱烟袋来劈头盖面的打过去。

 阿恨闪身一避,伸手托住了大烟锅,嬉皮笑脸的分辩道:“死老烟,臭老烟,年纪一大把了脾气还这么大,不问青红皂白就动家伙,也不怕折了你的名头。你他妈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事实上成立七杀教,并非自立门户,还是你老头底下的关系企业。”

 贺通天收回旱烟袋,沉声说道:“小子,你自任教主,把我老人家摆在那里?”

 恨天生不疾不徐的道:“老头当太上教主,跟太上皇一样,高高在上,尊荣又高贵。”

 马拍的恰到好处,老烟乐歪了嘴;笑呵呵的没再吭气。

 虎妞嗔笑一声,道:“我干啥?”

 阿恨想一想,道:“你当七杀使者。”

 小吃醋了:“妈的,还有我呢,也弄个官儿来干干吧!”

 恨天生早有定见:“一般高,你也是七杀使者,专门干杀人的活儿。”

 虎妞提出抗议:“我不同意,一山难容二虎,两个使者容易混淆视听,而且也无法闯出自己的字号来。”

 小不悦道:“这好办,男左女右,我当左使者,你做右使者,咱们河水不犯井水,将来看谁杀人多。”阿恨道:“好了,别再婆婆妈妈,咱们该上路了。”

 当即轻轻巧巧的一纵,端端正正的坐进轿里去。

 贺通天叮咛道:“娃儿们,别被欢乐冲昏了头,将老夫的大事抛在脑后去。”

 恨天生道:“放心,你老烟代的事,我们已牢记在心,都写在轿子外面了。”

 虎妞道:“安心在谷内等吧,他们五个老家伙若是不肯来死亡谷向糟老头负荆请罪,将来一定给你带五颗人头回来。”

 小嘻笑自若的道:“同时,也会将月宫的少宫主娶回来,为老头洗脚丫子。”

 阿恨瞄了虎妞一眼,道:“但是,我阿恨要旧话重提,假如月宫的少宫主是个丑八怪,你老残废必须赔我一个细姨(小老婆)。”

 冷面魔君挥挥手,道:“没问题,你们滚吧!”

 “再见,糟老头!”

 “再见,老残废!”

 “再见,老烟!”“祝你多灾多难!”

 “祝你祸不单行!”

 “祝你大祸临头!”

 大家胡扯惯了,临别依依照样积习难改,怪腔怪调,妙语如珠。

 不过,内心深处都充满离情,眸中皆泪光闪闪。

 最悲哀的自然是中州四怪,一代豪客的身份,名满江湖的地位,如今运命不济,竟沦落至此,给一个臭末干的黄口小儿抬起轿子来。

 三十年风水轮转,一代新人旧人,事实如此,他们也只好逆来顺受,忍着苦,挨着辱,皱着眉,咬着牙,抬起阿恨的七杀轿来,放步离开死亡谷。

 不论是唐诚、龙九天,或是马骥、黑肚肠,都是名震江湖的大人物,居然有人胆敢明张胆的将他们的大名贴出来,扬言要杀。

 七杀心经加上碧玉。

 明珠再加上七杀刀。尤其轿夫身份特殊,乃偷张、贼李、酒仙、丐王,无形中水涨船高,把阿恨、虎妞、小的地位提高了十倍以上。

 这样的一顶轿子,招摇过市,必然会动,消息不胫而走,三数间,便传遍了川、鄂一带,引起了江湖人物的注意。

 也就是说,不经一战,阿恨、虎妞、小便闯出了相当程度的知名度。

 当他们来到川东鄂西边界的一个小镇,走进悦来客栈时,马上便感受到身为名人的荣耀。

 掌柜的是个瘸子,一跛一跛的亲自出,让轿子直接抬进悦来客栈宽敞的膳堂内。

 膳掌内只有小二,没见半个食客。

 却早已端整好一桌丰盛的酒席。

 瘸子掌柜好客气,几乎是卑颜屈膝的,毕恭毕敬的,将阿恨、虎妞、小请至上首落坐,中州四怪则在下首相陪。

 恨天生甚觉纳罕,望了望两旁的虎妞、小,朗声道:“赫,运气来时,真的是城墙也挡不住,瞧瞧这桌酒席,好像专门是为咱们摆的。”

 瘸子掌柜哈着,抢先说道:“本来就是专为七位而设。”阿恨听得一呆,道:“你知道咱家是谁?”

 瘸子对答如:“七杀教恨天生,也是大名鼎鼎的小王爷。”

 小猛地一拍桌面,声俱厉的道:“你娘,咱们素不相识,从未打过照面,而且七杀教是新出炉的组织,你是如何知晓的?”

 瘸子掌柜惶恐的道:“贵教招摇过市,一路东来,逢人便自我宣扬,消息早已传开,小老儿是从食客的口中得知的。”

 虎妞道:“就算你说的是真话,你又怎知我们会来你店里投宿?”

 瘸子客客气气的道:“敝地虽小,却是由川入鄂,或由鄂入川的必经之地,而且只有这一家客栈,别无分号,所以预知诸位必来此投宿。”

 小道:“这样说来,倒正好应了一句古话。”

 阿恨追问道:“什么古话?”

 小正经八啦的道:“人怕出名,猪怕肥。”虎妞白了他一眼,啐道:“呸呸呸!用词不当,什么人怕出名,猪怕肥,我们现在就是想要出名,才能将那几个老魔头引出来。”

 小出师不利,碰了虎妞一个硬钉子,为了冲淡一下尴尬的场面,改口说道:“算啦!算啦!吃饭啦,肚子已经造反啦!”

 拿起碗筷,就要往嘴里扒。

 张三元忽道:“事情还是觉得太巧。”

 李东云亦道:“只怕是宴无好宴。”

 仙人跳继道:“最怕遇上给拜年的黄鼠狼。”

 王不留接着说道:“儿就没安好心。”

 四怪都是老江湖,又言之有理,恨天生不由的心头猛一震,冷声道:“喂,掌柜的,你自己先尝尝看。”

 瘸子掌柜脸色微微一变,道:“干嘛要小老儿自己来尝?”

 “试试咸淡如何。”

 “咸淡适中,包君满意。”

 “老实说,是怕你在酒菜中动手脚。”

 “小老儿是个生意人,斗胆也不敢。”

 “这是命令。”

 虎妞寒脸道:“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吼道:“惹恼七杀教,就拿你来祭七杀刀!”

 瘸子吓坏了,哪还敢再说半个不字,取来一双筷子,每一样菜各尝一口,另外还饮了一杯酒。

 大伙儿见他神情安定,面不改,这才放心大胆的大吃大喝起来。

 可是,当酒足饭之后,酒仙仙人跳却出了漏子,因贪杯过量,当场发起酒疯来。先是胡言语,继而手舞足蹈,最后干脆离桌而起,七八糟的,像乩童跳乩一样,在食堂内大跳特跳起来。

 阿恨睹状一怔,问其余三怪:“这个老小子怎么了?”

 张三元笑道:“老毛病,三杯黄汤下肚,就会发作,所以人家才会叫他仙人跳。”

 恨天生道:“有什么方法可以治他的酒疯?”

 小自告奋勇的道:“本使者有灵丹妙药专治醉客酒疯。”

 所谓灵丹妙药,只是一桶冰冷的水,效果如立竿见影,当头一浇,酒仙的舞步立即停下来,人也醒了七八分。

 阿恨厉道:“仙人跳,你听清楚,从现在起,止饮酒。”

 小正经八啦的道:“人怕出名,猪怕肥。”虎妞白了他一眼,啐道:“呸呸呸!用词不当,什么人怕出名,猪怕肥,我们现在就是想要出名,才能将那几个老魔头引出来。”

 小出师不利,碰了虎妞一个硬钉子,为了冲淡一下尴尬的场面,改口说道:“算啦!算啦!吃饭啦,肚子已经造反啦!”

 拿起碗筷,就要往嘴里扒。

 张三元忽道:“事情还是觉得太巧。”

 李东云亦道:“只怕是宴无好宴。”

 仙人跳继道:“最怕遇上给拜年的黄鼠狼。”

 王不留接着说道:“儿就没安好心。”

 四怪都是老江湖,又言之有理,恨天生不由的心头猛一震,冷声道:“喂,掌柜的,你自己先尝尝看。”

 瘸子掌柜脸色微微一变,道:“干嘛要小老儿自己来尝?”

 “试试咸淡如何。”

 “咸淡适中,包君满意。”

 “老实说,是怕你在酒菜中动手脚。”

 “小老儿是个生意人,斗胆也不敢。”

 “这是命令。”

 虎妞寒脸道:“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吼道:“惹恼七杀教,就拿你来祭七杀刀!”

 瘸子吓坏了,哪还敢再说半个不字,取来一双筷子,每一样菜各尝一口,另外还饮了一杯酒。

 大伙儿见他神情安定,面不改,这才放心大胆的大吃二喝起来。

 可是,当酒足饭之后,酒仙仙人跳却出了漏子,因贪杯过量,当场发起酒疯来。先是胡言语,继而手舞足蹈,最后干脆离桌而起,七八糟的,像乩童跳乩一样,在食堂内大跳特跳起来。

 阿恨睹状一怔,问其余三怪:“这个老小于怎么了?”

 张三元笑道:“老毛病,三杯黄汤下肚,就会发作,所以人家才会叫他仙人跳。”

 恨天生道:“有什么方法可以治他的酒疯?”

 小自告奋勇的道:“本使者有灵丹妙药专治醉客酒疯。”

 所谓灵丹妙药,只是一桶冰冷的水,效果如立竿见影,当头一浇,酒仙的舞步立即停下来,人也醒了七八分。

 阿恨厉道:“仙人跳,你听清楚,从现在起,止饮酒。”

 小吐字如刀:“倘若再犯,就罚你喝!”

 虎妞也吓唬道:“或者再吊起来,烤你的排骨吃!”

 哪知,仙人跳竟一言未答,扭头就走。

 恨天生为之一愣,道:“老匹夫,你要到哪儿去?”

 “去茅房。”“去茅房干啥?”

 “拉屎。”

 一个人拉屎不打紧,四个人一齐拉问题就严重了,紧接着,偷张、睹李、丐王也纷纷告急,争先恐后的上茅房拉屎,顿使小看傻了眼,一脸惘的道:“妈的,怪事年年有,就数今年多,拉屎也赶流行,凑热闹,大家一起来。”

 虎妞黛眉深锁,若有所思:“只怕不是赶流行,凑热闹,而是另有原因。”

 小道:“什么原因?莫非…”

 不待他把话说完,阿恨已一把将瘸子掌柜的衣领抓住,厉喝问道:“说,你在酒菜之中下了什么药?”

 瘸子的嘴很硬,矢口否认道:“没有,什么也没有。”

 虎妞笼着一脸寒霜,道:“没有下药,他们怎会一齐去拉屎?”

 掌柜的辩解道:“也许是巧合。”

 怒了小,抡起拳头,以手指关节照准瘸子的头顶用力一敲,立刻冒出了一个“水煎包”怒冲冲的道:“巧合?天下哪有这样巧的事,再不说实话就放火烧了你的房子,送你上西天。”

 口说不算,亮出一把匕首来,抵住咽喉。

 瘸子掌柜见此情状,只好实话实说,战战兢兢的道:“是下了一点点药。”

 阿恨神色一紧,道:“下的是什么药?”

 瘸子惶声道:“是泻药。”

 小摸摸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道:“好像不对吧?”

 虎妞追问:“哪里不对?”

 小道:“大家一起吃,理当一块儿拉才对,怎会我们三人毫无动静?”

 虎妞嗔骂道:“笨蛋,咱们与众不同,从小就挨老烟的毒挨惯了,自然百毒不侵,一点点泻药自然发生不了作用。”

 恨天生好不威风,像是审案子的大老爷,在问瘸子掌柜口供:“你想打七杀刀、七杀心经的主意?”

 瘸子掌柜摇头否认道:“不是。”

 “那是明珠、碧玉?”

 “也不是。”

 “这样说来,想必是受人指使?”

 “可以这样说。”

 “谁?神指唐诚?”

 “不对。”“金刀赵无敌?”

 “也不对。”

 “铁掌欧?”

 “小老儿与他素无往来。”

 小是个急子,可没耐跟他磨牙齿,匕首往下一划,割破衣裳,在瘸子前划下一道三寸长的血口子,杀气腾腾的道:“少拐弯抹角,究竟是那个王八羔子?”

 瘸子掌柜畏畏缩缩的道:“是七十二舵的总舵主黑大爷。”

 恨天生闻言心往下一沉,一字一咬牙的道:“哦!是他,黑肚肠,这个杀千刀的,他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是想将小王爷留下来,小住数。”

 “他现在何处?”

 “不清楚,目前正在联系。”

 “如何联系?”

 “利用飞鸽。”

 “发了吗?”

 “已经发出。”

 “何时可到?”“快则一天,慢则三。”

 虎妞道:“毫无疑问,你也是黑道上的?”

 瘸子掌柜颔首道:“实不相瞒,老夫乃鄂东分舵主。”

 “叫什么?”

 “大家都叫我胡瘸子。”

 “手下有多少人?”

 “百名左右。”

 “大本营在哪里?”

 “就是此地。”

 小兀自嘟喃道:“真衰,误打误撞的竟住进了黑店。”

 恨天生面无表情的道:“黑店也不赖,吃住免费。”

 “难得你有这一分孝心,不吃白不吃,不住白不住,我们就住下来了。”

 “小王爷打算住几天?”

 “三天,等你们总舵主来。”“谢谢,谢谢。”

 “注意要吃好喝好住好。”

 “一定,一定。”

 “桌上菜不断,怀中酒不空。”

 “那是当然。”

 “可不能再放泻药。”

 “打死我也不敢。”

 “菜必佳肴,酒必上品。”

 “没问题。”小的鼻子一皱一皱的闻一闻,发觉有一股异味扑鼻而来,言道:“我看现在就有问题。”

 胡瘸子愕然道:-“有什么问题?”

 虎妞也闻到了,掩鼻道:“有臭气,好像屎臭。”

 胡瘸子兜住股,红着脸道:“对不起,小老儿刚才吃了酒菜,肚子不争气,裆里也了。”

 小退后三步,扇着手掌道:“好脏,不卫生,还不快跟四怪的股凑在一起拉屎去。”

 胡瘸子如获大赦,一阵风似的去了。虎妞及时说道:“阿恨,你真的想在悦来客栈住三天?”

 恨天生肯定的说:“不错!”

 小听得一呆,道:“难不成已改变主意,忘了你妈的血海深仇,要认祖归宗,承认黑肚肠是你生身的爹?”

 阿恨然大怒道:“放,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本教主要等他自己送上门来,取他项上的人头。”

 足足等了三天。

 过了三天高高在上的好日子。

 中州四怪已不再拉肚子,复元如初。

 胡瘸子待如上宾,谦卑恭谨,无微不至,当真做到了桌上菜不断,杯中酒不空,菜必佳肴,酒必上品,捧在手掌心上当作大爷来款待。

 然而,黑煞神黑肚肠却姗姗来迟。

 七杀教主恨天生将胡瘸子叫到面前,道:“你们总舵主到底什么时候来?”

 胡瘸子含糊其词的道:“快了,快了。”“别打哈哈,本教主要你确切作答。”

 “事实上,到现在为止,尚未跟总舵主取得联络。”

 “换句话说,你根本不晓得他身在何处?”

 “是的,小老儿正为此急得慌。”

 恨天生道:“真遗憾!”

 虎妞道:“你遗憾什么?”

 胡瘸子道:“遗憾总舵主父子未能在此相认,共叙天伦。”

 小恶形恶状的道:“我们小王爷与你不同,是遗憾未能等到黑肚肠自投罗网,砍下他吃饭的家伙。”

 胡瘸子大吃一惊,目注恨天生,急声追问:“真的是这样?”

 阿恨断然笑说:“一点不假。”

 “可是,他是你的亲爹呀!”

 “小王不承认。”

 “总舵主的事业正如中天,少舵主…”

 恨天生最恨别人说他是黑肚肠的儿子,更忌讳“少舵主”这三个字,不待胡瘸子说完,便愤然出手,左右开弓,连掴两掌,打得他满口是血,掉下六颗牙齿来。

 胡瘸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本待反手还击,怎奈被小识破抢去先机,猛挥一记“七杀拳”打倒在地,做起打坐的和尚来。

 恨天生八面威风的道:“四怪听令。”

 中州四怪齐声道:“奴才在。”

 “把这家黑店放火给我烧了。”

 “遵命!”

 “冤有头,债有主,咱们不滥杀无辜,但如有人自不量力,出手施袭,那是自取灭亡,一概格杀毋论。”

 “得令!”

 凭中州四怪的功力修为,对付黑道上的一个分舵,那是大才小用,不消片刻工夫,悦来客栈便陷入一片火海中。分舵的弟兄们也很识相,纷作鸟兽散,多数皆未敢轻举妄动。

 有那不知趣的楞头青,身反抗,结果不是三刀六眼,做了刀下之鬼,便是残肢断臂,终身残废。

 眼前的烈火将灭,恨天生中的恨火却正炽,凝视着一脸惊惧的胡瘸子,语冷如冰的道:“姓胡的,带一个信去告诉黑肚肠,叫他把项上的人头保养好,以备本教主亲手去割!”

 小道:“当然,姓黑的自己送上门来,更是之至。”

 虎妞补充道:“弄得好说不定还会免费奉送他一口上好的棺材。”

 胡瘸子噤若寒蝉,一语不发,恨天生坐上轿子,道:“咱们走,找欧的麻烦去!”

 欧世家位于鄂北隆中山,距此尚有数百里之遥。

 这已来至隆中山不足十里之遥,正行间,被一位漂亮的姑娘吸引住。

 姑娘是很漂亮,白衣白裙,面赛朝阳,年约十五六岁,一头乌溜溜的秀发,散发着青春的气息,有如一位圣洁的天使,正在前面不远处,仰望悠悠白云。

 霍然,白衣少女纵身一跃,轻轻巧巧的飞上了一棵参天古树,身手轻灵迅捷,显非普通人家的女儿。

 少女上得树来,从间解下一条丈许长的丝带,将两头结结实实的绑在古树横枝上。唯恐不牢固,还伸出一只玉脚踏在上面踩了踩。

 小看得入神,忽然止步道:“阿恨、虎妞,咱们打个赌好不好?”

 恨天生命轿子停下,道:“打赌?赌啥?”

 小道:“赌这位姑娘在树上做什么?”

 虎妞冷哼一声,道:“哼!多管闲事,你管得着吗?”

 小相讥道:“哼!没水准,死死板板的一点也不懂得生活的艺术,好玩嘛,逗逗乐子,增加一些生活‮趣情‬。”

 阿恨听他言之成理,立即表示同意,道:“嗯,这个主意不错,可以调剂身心,说吧,赌什么东西?”

 小道:“赌这顶七杀轿,赢的人坐轿,输的人走路。”

 恨天生不答应:“不行,七杀轿是教主专用的交通工具,别人不得乘坐,你少打歪主意,赌别的。”

 小嘀咕一声:“衰啊(倒霉)!”道:“那就赌一个‘水煎包’好了,赢者揍人,输者挨揍。”

 虑妞好机伶,抢先道:“我赌她在树上秋千。”

 小争着说:“我赌她是练功夫,飞来飞去钻圈圈。”

 阿恨与众人同:“本教主倒觉得她是想上吊自杀。”

 虎妞摇头道:“上吊?不会吧,那多残忍。”

 小道:“是很残忍,年纪轻轻的,又那么标致,十九还没嫁人呢?自杀多可惜,简直是暴殄天物。”

 残忍也好,惋惜也吧,事实证明,白衣少女真的将自己的脖子伸进去,放开手脚上吊了。

 “死不得!”

 “使不得!”

 “快下来!”

 三条人影,三声吼,阿恨、虎妞、小急人之急,怒矢也似的疾而出,飞上了参天古树。

 阿恨救人,虎妞、小解丝带,三人分工合作,顺利的将白衣少女救落地面。

 算她命大,救援及时,人虽昏,气息未断,直的躺在一处草地上。

 小道:“谢天谢地,菩萨保佑,她要是死翘翘,天下又会多出一条光来。”

 虎妞嗤之以鼻,道:“哼,就凭你小这副德,一辈子也休想讨老婆,人家姑娘的死活与你无关。”

 恨天生对中州四怪道:“四位久历江湖,可知这位姑娘的身份来历?”

 答话者非偷张、赌李。

 亦非仙人跳、王不留。

 而是曾救过阿恨性命的一无和尚。

 和尚已随着一声“阿弥陀佛”飘然而至,一照面便开门见山的道:“小施主,恭喜,恭喜,善哉,善哉。”

 恨天生愕然一愣,道:“喜从何来?”

 一无和尚津津有味的道:“娃儿洪福齐天,命中主贵,从一无所有,居然摇身一变当上了小王爷,做了七杀教主,自然可喜可贺。”

 恨天生恭恭敬敬的道:“托大师的福,阿恨能有今天,全是老禅师的恩赐,但不知这些前尘往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小唾沫四溅的道:“咱们到处宣扬,猛打广告,已经达到家喻户晓的程度,大和尚想不晓得也办不到。”一无和尚瞧着中州四怪道:“事实确是如此,尤其有他们四位抬轿子,更加水涨船高,大大地提高了小施主的身份地位,一入龙门,果然身价不凡。

 阿恨听在耳中,乐在心里,连说:“客气了,客气了。”

 语音一顿,继又说道:“其实抬轿子只是客串,他们四位在本教另有正式的职位。”

 一无和尚道:“什么职位?”恨天生道:“护法,七杀教的护法。”

 官虽然不是顶大,总比轿夫要好听得多,同时也多少挽回一些面子来,偷张、赌李、酒仙、丐王闻言大为感动,齐声道:“谢谢教主小王爷的厚爱。”

 恨天生晕陶陶的,神气叭啦的,拍一下四怪的肩膀,以长者的口吻道:“好好的干,只要七杀教有前途,你们四位也有前途,将来有机会还会升你们的官。”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一无和尚的袈裟、芒鞋全了,全身漉漉的好似一只落汤,虎妞很风趣的说道:“老和尚洗澡不衣服?”

 一无和尚未开言,先叹了一口气,指着白衣少女道:“别提了,还不是为了救这位女娃儿。”

 恨天生道:“和尚是说她在上吊之前,还曾投水自杀?”

 一无和尚点头道:“是呀,看来死意甚坚,了无生趣,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

 小另有高见:“你骗人,我小不信。”

 和尚一怔道:“出家人从来不打诳语,小施主何出此言?”

 小头头是道的说:“当然有道理,没见过被救的人全身干干,救人的人反而变成落汤。”

 和尚笑容可掬的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眼见这一位女娃儿投河自尽,老衲便抢先一步跳进河里去,她尚未落水就弄到岸上去了。”

 虎妞道:“原来如此,老和尚还没有说出这位姑娘的身份来历。”

 一无和尚道:“她叫宋玉儿,是宋寡妇的独生女。”

 小道:“年纪轻轻的,又是一个大美人,干嘛要三番两次的寻短自尽?”

 一无和尚双手一摊,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道:“这个和尚就不清楚了,须问她本人。”

 宋玉儿已悠悠醒转,很快便站起来。

 然而,连半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照准前面的一块大石头,用头猛力撞上去。

 阿恨吓一跳,腾空而起,凌空翻了三个筋斗,好快,后发而先到,落在宋玉儿的面前,伸手一拦,道:“宋姑娘,想开点,千万别再寻短见。”

 宋玉儿状似发狂,尖声吼叫道:“我不要活了,不要活了,你们都不要管我。”

 换了一个方向,又撞向另一块巨石。

 虎妞的反应也快,堵住她的去路,苦口婆心的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姑娘,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我们帮你解决。”

 恨天生拍着脯说:“对,天大的麻烦我七杀教主恨天生也能够替你摆平,管保逢凶化吉,烟消云散。”

 宋玉儿一句也听不进去,一个劲的嚷嚷:“我不要活了,不要活了。”避开阿恨,躲过虎妞,没命似的又去撞大树。

 被小拦了下来,起肚皮,摆出一个架势来,怪气的道:“来,想死就往我小的肚皮上撞,人家说寡妇死儿子没指望了,你虽然是个丫头,照样会绝了你娘的希望,你这样做不怕伤了你娘的心?”

 宋玉儿掩面而泣道:“是我娘我死的,我不要活了,不要活了。”

 虎妞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娘怎会你死?”

 宋玉儿声泪俱下的道:“我娘我嫁人,就等于是我死。”

 阿恨上前安慰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喜事呀?”

 宋玉儿斩钉截铁的道:“我不要嫁!”

 恨天生疑云满面的道:“是对象不中你的意?”

 “简直糟透了。”

 “这好办,可以叫你妈退婚。”

 “我娘不答应。”

 “为什么?”

 “因为已经收了男方的聘金。”

 虎妞黛眉一扬,道:“莫非是有人想强占民女?”

 小脸一沉,道:“也许是贩卖人口。”

 恨天生心念三转,决定要手管这件事,道:“走,找你娘谈判去,本教主保证叫她回心转意,收回成命。”

 虎妞道:“万一谈判破裂,还可以另行设法。”

 小道:“干掉那个狗新郎官,就可以一了百了。”

 你一言,我一语,终于打动了宋玉儿的心,领着大伙儿奔往家门。宋家就在数里外的一个村庄上。

 门里门外,张灯结采,男男女女,进进出出,充满了一片喜气,的确是在办喜事。

 宋寡妇却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仿若热锅上的蚂蚁,男方亲的轿子马上就会到,自己待嫁的女儿居然离奇失踪了,二而再的反复问她自己:“这怎么办?怎么办?”

 所幸,千盼万盼,总算把女儿盼回来了。

 后面还跟着三个生龙活虎般的年轻人,正是阿恨、虎妞、小

 宋寡妇好不兴奋,如获至宝,三步两步的上去,将女儿紧紧的搂在怀里,喜极而泣道;“孩子,我的乖女儿,你可回来了,差点把妈给急死,你要是再不回来,男方娶不到新娘子,娘恐怕只有上吊自杀的一条路可走。”

 阿恨冷笑道:“死了活该。”

 虎妞的话也不好听:“你还没有上吊,你女儿已经吊过一次了。”

 小的态度同样很不友善:“还投过一次水!”

 这言语,这神态,使宋寡妇大为难堪,察言观,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推开女儿,打量一下来人,冷冰冰的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三人添油加醋的,作了一番自我介绍,直听得宋寡妇脸色接连数变,语气也马上缓和下来,道:“恨教主,两位使者,这是我们宋家的家务事,请三位不要管,也管不了。”

 宋玉儿泪满面的道:“娘,难道你老人家真的心如铁石,叫女儿一定要嫁给那个白痴、傻瓜、低能儿?”

 虎妞道:“可怜啊,这是好花在牛粪上。”

 小道:“悲哀咽,等于断送了一生的幸福。”

 恨天生道:“终身大事,千万儿戏不得,务请三思而行。”

 宋寡妇又将女儿搂在怀里,噎噎的哭起来,道:“玉儿是我的命子,何尝愿意将她嫁给一个白痴、傻瓜、低能儿,实因有一肚子的苦水,身不由己。”

 阿恨昂首的道:“这不成问题,有何困难就说出来,小王负责解决。”

 “原因之一是老身已收下了男方的聘金。”

 “小事情,欠债还钱,收下可以再退回去。”

 “这可能有困难。”

 “什么困难?”

 “已经花用殆尽。”

 “不要紧,本教替你弥补。”

 小神气活现的,在一旁大吹法螺:“七杀教,钱多多,要五千,给一万,小事一桩,全包在我们身上了,只要你不再强迫女儿嫁给那一头猪,天大的麻烦本教也可以替你扛下来。”

 宋寡妇依然愁眉不展的道:“三位有所不知,这件事只怕并非单凭金钱就可以完全解决。”

 弄得虎妞满头雾水:“这中间莫不是还另有重重内幕?”宋寡妇唉声叹气的道:“主要是对方来头太大。”

 小火了,大发雷霆道:“妈的,就算是天王老了也不能强娶民女,是谁?七杀教的兵马一到,保证叫他人头落地。”

 宋寡妇不以为然,认为小不过是说说大话,吹吹牛罢了,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忧心忡忡的道:“老身说的是实话,你们不要管,也管不了,对方财大势大,威震八方,谁管谁会吃大亏。”

 虎妞道:“说了半天,男方究系何方神圣?”

 宋寡妇道:“是大名鼎鼎,人见人怕的欧世家。”

 原以为一说出欧世家的字号,七杀教必然会打退堂鼓,孰料恨天生却精神抖擞,更加热情起来,道:“你说的是一宫、二门、三世家中的欧?”

 宋寡妇微颔螓首道:“正是此人。”

 虎妞大为不悦,骂了一句:“老不修!”

 小的话更难听:“他想老牛吃草?”

 宋寡妇道:“两位误会了,是他们家的老三欧俊英。”阿恨不假思索,当机立断,干净利落的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嫁了!”

 宋玉儿心头猛一沉,哭丧着玉面道:“阿恨教主,吹了半天的牛,结果还是帮不上忙,不如…”

 小截口道:“是嘛,真漏气,牛吹破了,惹人笑,阿恨,你不敢手就到一边凉快去,我和虎妞来管。”

 恨天生眼一瞪,道:“谁说小王不管?”

 小道:“是你自己说的呀!”

 “本教主怎么说?”“你说嫁了。”

 “嫁谁?”“自然是嫁玉儿姑娘。”

 “错,要出嫁的是你小。”

 此话一出,全场大哗,笑弯了小,也笑出了虎妞的泪,小走上前去,伸手摸一摸阿恨的额头,妙语如珠的道:“没有发烧,也不是吃错药,许是中了,着了魔,满口的胡说八道,你要搞清楚,人家欧世家要娶的新娘是母的,不是公的。”

 恨天生道:“笨蛋,公的可以化装成母的呀!”

 “我不干,要嫁你自己嫁。”

 “你非干不可,这是命令!”

 “衰!衰!真他妈的衰透了!”

 小一脸懊丧,站在一旁生起闷气来,虎妞趋前柔声安抚道:“小,别钻牛角尖,阿恨的主意不错,咱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混进欧世家去,闹他个天翻地覆,犬不宁。”

 好说歹说,小总算回心转意,勉为其难的点头答应,宋寡妇母女也欣然同意,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

 名门世家的气派,的确不同凡俗,高墙粉壁,铜狮朱门,单是.高挂在门楼之上“欧世家”那四个大金字,就足有三尺见方,百丈之外便清晰可见。庄院依山而建,面临清溪小河,格局很特别,乍看是一共三进,实则却各自独立,分成三个圈圈,若从空中鸟瞰,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大圈圈里面有个中圈圈,中圈圈里面还有一个小圈圈。小圈圈最为宏伟壮丽,是欧世家的中枢要地,欧室家小均居住在此。

 住在中圈圈内的乃门下弟子,或执事心腹。

 大圈圈则等而下之,为徒众与杂役人等居停之所。

 许是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大喜的日子,欧世家并未大肆铺张,客人到的不多,只有少数至亲好友穿梭其间。

 锣鼓喧天,炮竹齐鸣,一拜天地,再拜高堂,夫拜,新娘子已经娶进家门,送进房。

 还有一对少男、少女紧随左右,据说是新娘宋玉儿的表弟、表妹。

 宋玉儿并无表弟、表妹。

 男的是阿恨。

 女的是虎妞。

 为了招呼这两位贵宾,新郎欧俊英的两位兄长欧俊德、欧俊秀,与妹妹欧俊美得跟着走进新房之内。

 大哥欧俊德长得很俊拔。二哥欧俊秀生得很秀气。

 妹妹欧俊美也貌美如花。

 唯有欧俊英例外,既不英俊,也不潇洒,简直奇丑无比,不堪入目。

 身高三点三尺。

 围等量齐观。

 站着像个水桶。

 倒下像一头猪!

 塌鼻、阔嘴、扇风耳,一双斗眼呆呆滞滞的,神情傻里傻气的,角淌着口水,一望即知是个十足的白痴、傻瓜、低能儿。

 新娘子也好不到那里去,揭开面纱,欧家的人全都呆若木,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我的妈呀,怎么这么丑!”

 是很丑,丑得令人全身起皮疙瘩。

 血盆大口。

 兔暴牙。

 断刀眉。

 青光眼。

 十指如箸。

 头儿大大如斗。

 化妆的技术不错,堪称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是一对天造的璧人,也是一双地设的怪胎。

 欧俊德不甘受骗,首先发难道:“你们好大的狗胆,掉包了。”

 虎妞装模作样的道:“没有呀!我表姐天生丽质,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欧俊秀喝斥道:“胡说,宋玉儿我们又不是没见过,细皮白的,娇美如花。”

 阿恨睁着眼睛说瞎话:“一定是你们认错人,错把冯京当马凉。”

 虎妞接口道:“瞧瞧,男的英俊佳公子,女的娇柔俏佳人,珠联璧合,郎才女貌…”

 言犹未尽,被欧,俊美的娇叱声打断:“住口,欧世家名满天下,岂可任人愚弄,还不快将宋玉儿送上门来,这个丑八怪我们要退货。”

 小闻言气冲斗牛,火冒三丈,嗲声嗲气的道:“退货?想得倒美,嫂子我已经和你哥哥拜过天地,入了房,生为你们欧家的人,死为你们欧家的鬼,今生今世是吃定你们欧世家了。”

 欧俊德然大怒道:“大胆刁妇,不肯退货就将你扔出去喂狗,再将宋玉儿抓回来。”

 来字出口,招已出手,顾不下自己是兄长的身份,亲手向“弟媳”动起手脚来。可惜找错了对象,小是何等人物,岂容他张牙舞爪,欧俊德攻势未到,已先一步反掌紧扣住欧俊英的脑袋瓜,厉道:“站一边去,谁要是敢妄动干戈,就击碎他的天灵盖,送他到曹地府去!”

 这一着够狠,够毒,欧俊德投鼠忌器,只好将攻出一半的招式撤回来。欧俊美却不死心,盯着虎妞道:“不想退货也可以,就让这位漂亮的表妹一齐嫁过来做二房好了。”

 发话同时,玉手疾伸,扣向虎妞的皓腕。

 活该她倒霉,遇上高人,偷不成蚀把米,没扣住虎妞,反被虎妞倒扣住,冷言冷语的取笑道:“丫头,少在孔夫子面前卖三字经,关老爷身边耍大刀,识相的就少开尊口,免得惹来杀身之祸。”

 “上!”

 “上!”

 欧世家,名头很大,举手投足之间便损兵折将,说什么也咽不下这口窝囊气,俊德、俊秀兄弟互使一道眼神,双双电纵而出,攻向恨天生。

 “找死!”

 好厉害的阿恨,七杀指加七杀掌,哥俩出师不利,双双败阵,一个倒退三步,面有惧;一个手捧口,呼疼喊痛。

 本待身再上,作一殊死战,恨天生已自开口说道:“识时务者是俊杰,知进退才是真英雄,凭两位的身手还不够资格跟小王拼命,最好原地罚站,谨言慎行,免得血溅房,命丧花烛。”

 虎妞道:“如其不然,第一个血的可能就是你们的大妹子。”

 小道:“或者是这一头蠢猪!”

 有人质在人家手里,哥俩没敢再发难进招,欧俊秀恨声道:“欧家花了大把白花花的银子,娶的是宋玉儿,可不是这个母夜叉,更不是你们这两个凶神恶煞,这是骗婚,也是欺诈!”

 虎妞反相讥道:“放,什么叫骗婚,什么叫欺诈,你们仗势欺人,强行下聘,才是恶霸行为,无异强盗土匪。”

 欧俊德道:“没有结亲的诚意,当初就不该收下聘礼。”阿恨据理争辩道:“你们势大胳膊,宋寡妇势孤力单,她敢不收吗?”

 欧俊美嗔怒道:“既已收礼,就当将女儿嫁过来。”

 小泼辣钓说:“死丫头,你瞎眼了,还是目无长上,你嫂子姑我就在你的面前。”

 欧俊美尖酸刻薄的道:“你不是宋玉儿,我三哥要娶的不是你这个恶婆娘。”

 恨天生嘻笑怒骂道:“龙配龙,凤配凤,蟑螂配臭虫,凭你老哥的尊容,只配娶这种货。”

 虎妞道:“好花不会在牛粪上。”

 小道:“好女也不会嫁给大白痴。”

 欧俊德语未语,门外及时传进来一个妇人的声音嚷嚷道:“少爷、小姐,老爷子有令,请新郎新娘出去会亲敬酒啦!”

 这样的丑媳妇,怎敢出去会亲敬酒,等于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准会将欧世家的颜面丢光,俊德、俊秀兄弟相对摇头,决定不去。

 小好会演戏,憨头憨脑的道:“嫁,嫁狗随狗,既然进了欧家的门,就该会一会欧家的亲朋好友,这是人家的终身大事,不能太草率,太马虎,要好好的风光风光。”

 虎妞道:“丑媳妇迟早都要见公婆。”

 阿恨道:“不答应就先将新郎官毙在此地。”

 欧俊德苦在心里,无计可施,沉少顷后道:“新娘可以去,你们两位就留在这儿。”

 虎妞道:“办不到,我们一向形影不离。”

 阿恨道:“再说,也该拜访一下亲家公,亲家母,同时…”

 欧俊秀道:“同时怎样?”

 恨天生道:“你们最好放老实点,也告诉欧老儿不要做糊涂事,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首先遭殃的就是你们的猪小弟、牛小妹。”

 猪小弟是个低能儿,没有反应,牛小妹却发了小姐脾气,欧俊美娇叱道:“野小子,你骂我是牛?”虎妞回敬了一句:“骂牛是客气,别不识抬举。”

 阿恨道:“咱们该出去了,别让亲家和诸亲好友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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