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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鹤峰芝马(2)
 红衣女将俊眼眨了一眨,一手掠着云鬓,一手拈着一块淡红罗帕在樱上揩了一揩,俏生生也离座而出,朝着熊玉仪缓缓走来。熊玉仪也是狂妄惯了的,人家欺上头来,一气之下,也起了本来性格,于是也离座而起。那女人将罗帕一挥,一阵香风其利如剪,对着熊玉仪口直袭,熊玉仪的武功虽然极高,但内家罡力却并未曾锻炼,楼上四处都摆着桌子,而且每桌都坐着人,自是无法施展腾挪,眼看就得败在人家罡风手下。俏琼娘瓠犀微,皓腕轻舒,着那劲风来势,右手往后一扬,又复朝着中间桌上那马脸道人一送,原物奉还,不折不扣,马脸道人的脸上似乎搐了一下,忙张开右手大袖着罡风一卷,行若无事地就把那罡风收去,还自言自语道:
 “原来仗着贼叫化那点鬼门道,这又有什么稀奇?”
 红衣女一袭无功,粉脸上不免变颜变,对着熊玉仪一声冷笑道:
 “我道你有什么出奇制胜的本领,原来是不堪一击!不过仗着有人撑,但老叫化那点脚,却也不在姑的眼里!”
 麟儿见她居然跑到自己的桌前叫阵,而且还会愈愈紧,不觉愤怒异常,遂瞪着一双俊眼低喝道:
 “我劝你还是知趣点好,否则就叫你当场好看!”
 那红衣女郎对麟儿,本存着满怀好感,见他不惟不生反应,反斥责自己,这一来也引起了满腔怒意,于是又一声冷笑,素手对着麟儿一扬,嘶嘶几响,五股寒风迳扑麟儿,忽然一阵清风,清风里送来清香阵阵,那寒风遇着了这种不知名的风力,竟吹得无影无踪,厅堂里有很多的人噫了一声,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麟儿身上,还有人说道:
 “百余年前即已失传的东西,怎么会在这孩子身上出现,看来司马紫怀城府,令人莫测高深了!”
 麟儿留意地察看了一下,讲这话的人正是靠右角的老人和那青衣武师。
 红衣女子见人家发出的清风,只一下就把自己的竹山罡风掌吹散,知道再闹下去也无法讨好,只好恨了一声,星目中隐含着幽怨,把麟儿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即莲步姗姗地重新入座。
 麟儿知道再吃下去还得闹事情,在酒楼上与人家动手过招,实在不雅相,在座的似有不少师执前辈,闲话传到师父耳里,难免不受责罚,于是匆匆把酒饭用毕,付了酒资,拉着琼娘等人鱼贯而出。
 男女四人寓居于鸿福客栈,一人一单间,晚饭就在店中吃了,饭后正拟稍事调息,酒楼上那一僧二俗竟亲自来访。麟儿这孩子对师执前辈还真不敢怠慢,一见面,恰好琼娘等人都在自己房中,忙携着琼娘一同拜了下去,还喊了一声师伯师叔,玉英玉仪也跟着盈盈拜倒,前面那老者满脸含笑,忙一手一个,把两人扶起,又请玉英玉仪一同起身。琼娘还猜不透来者何人,眨眨大眼睛,望着麟儿,想问又不好出口,麟儿自知其意,忙将琼娘等三人出身门派先陈告三位来客后,又指着那老者对琼娘等人笑道:
 “这位是誉满江湖的衡山派穿云剑客谭师伯,左边一位是苗疆上官奇世叔,右边这一位自是谭师伯的同门一瓢师叙了。以前我虽未曾见过三位长者,但师门长辈的穿装和打扮,恩师常和我谈及,并着我牢记在心,以免在长者面前失扎!”
 穿云剑客微微一笑道:
 “紫旧友武功盖代,才拟天人,贤侄不但获得了他一身绝学,看到刚才所发出的护身神功,竟是贵派已失传的伏魔绝学,这一来,大有青胜于蓝之势,群魔虽想兴风作,恐怕也不堪一击呢!”又对熊玉仪笑了一笑道:
 “这位姑娘适才被毒蜂所咬,老朽只知那东西似从中间桌子底下飞出,但也没有方法肯定,是否有人故意带着这种毒东西害人,这一点恐怕要让上官贤弟来解答了!”
 上官奇沉半晌,似乎满脸困惑,缓缓说道:
 “江湖上驱使毒蛇、蝎子、蜘蛛、蜈蚣以及灵禽走兽与人对敌的倒不乏其人,却从未闻有人蓄养毒蜂作恶江湖,但以今的情势来看,那金头毒蜂确似那黑道人所放,但不知道这东西如何携带?果真这东西是人家饲养的,施放出来,必定成千成万,飞行既然迅速无匹,而且又含着奇毒,破解之方,一时真还不易得到。”
 麟儿笑道:
 “今晚对敌时,我们应情施变好了,晚辈倒有一除它之策,但不知灵与不灵?此时说破,如若不灵,反为不美,只好到时再说。倒是前辈们对那两个道人的出身来历,是否曾有耳闻,因为晚辈曾忆及一事,想与此事对证一下,或有关联,亦未可知!”
 一瓢僧为人持重,别人讲话他不肯随便搭腔,此时见众人沉默不语,大约无人知道这两位道者的来历,始缓缓说道:“前数月奉掌门师兄之命采药各名山大川,以锻炼本门急用的一种秘制丸药,同时顺便打听江湖道上各门各派的情形,据云鄂境已出现了一种新教,门人子弟多用马戏、魔术班等方式作为掩护,行恶江湖。教主名叫竹山神君,出身来历不详,这一派到底有多少武林高手,尚无法探悉,今所看到的那马脸道人,与传说中的竹山神君倒极为相象,事情很奇怪,最近中原各门各派的门人子弟似乎多坚守不出,这一现象,实在不比寻常。据贫僧臆忖,他们可能都在闭门研武功,一若江湖上蕴藏着某种绝大危机,一俟爆发,似乎与各派都有关联,因此,各门各派无不未雨绸缪,以为准备,这情形使人沉闷异常。鹤峰芝马实是一种地宝天材,谁能获得,不但可以增加本身武功,并可把它炼成各种秘制丸药,因此武林各派大多已派高手来此。据最近传闻,芝马已出现数次,武林中人还没有人挨着它一点皮,也就是谁也没有出奇制胜的把握可以捉住它。竹山派既然长于戏法之类,而来的时又比人较晚,他们身上背着的都有一具长柄铜制圆筒,这情形很特别,说不定他们已有出奇制胜之力,对这种天生灵物志在必得,今晚芝马如果出现,看情形必有一场惊心动魄的惨烈斗争。贫僧既皈依佛门,本不参与这种贪婪之事,然以掌门人之命,不能不予以遵守,随诸位同赴鹤峰一趟,我们就此准备吧!”
 麟儿笑对琼娘道:
 “今晚形势,诚如师叔所言,必有一场惨烈斗争,我们四人也得稍事分派一下,以免临事慌张,碍手碍脚,你那金牛剑与我轩辕剑换使用。我有紫龙现防身,威力比轩辕至宝不会稍差,如人家使用暗器实施偷袭时,天狼针和那鱼篮金鲤只管使用,可是来鹤峰的人善恶都有,手时务必分清,错诛善良,师门责罚定必不轻,这一点我们丝毫也不能大意!”说完即与琼娘彼此换了剑,佩在身上,又对熊玉仪道:
 “青城四剑为魔家异宝,威力奇大,妹妹所佩的一把,剑名亦癸,对以抵遇各种术,纵属仙兵神刃撞上了它,也难占分毫便宜,上次与姊姊对手时,琼姊如不用轩辕到与紫龙佩,凭庐山四剑,真还不好克制姊姊,而今情同一家,自是无话不谈。姊姊未练有玄门罡力,取胜敌人,须靠宝剑作用,这一点必须留意才好。”旋从身边取出一颗红色宝珠与熊玉仪,继续说道:
 “这是一颗蝻目珠,可解各种奇毒,暂借姊姊一用,以此相赐未为不可,只是物已有主,无法再转赠他人,这一点尚请姊姊原谅。今晚为防敌人用毒蜂袭击,姊姊可将它摆在剑柄上,自可增加宝剑威力不少,迫使敌人无法得手!”熊玉仪满怀感激地领命受教。
 麟儿对袁玉英看了一眼,脸上似乎掠过了一阵黯然神色,但勉强忍住,旋对袁玉英笑道:
 “姊姊今晚对敌时,可将我明珠三颗挂在剑柄上,这东西光华太强,可敌人双目,使敌人无法和你久战,却敌防身,此物大是有用。这原是由长沙动身赴衡时,路上商人所赠,一直摆在革囊里未曾拆看,最近无意中开了布封,想不到是一种价值连城之物,小弟怀此无用,转赠姊姊防身,尚祈笑纳!”旋探手革囊,携出一只金丝口袋,内中却盛着径可逾寸的明珠三颗,银芒耀眼,辉四,确是人间奇品,绚顽绝俦。他一脸至诚,双手持着宝珠,恭恭敬敬地递将过去,袁玉英面容一整,固辞不受道:
 “愚姊身受大恩,愧无寸报,稀世奇物,德不足以当此,佩之适足以招灾,浓情厚谊,无任心仪,宝珠却不敢受,望贤弟持赐有缘!”说完,娇躯微抖,似乎受到极大刺。琼娘皱皱眉,望了麟儿一眼,接过珠子,把它挂在袁玉英的剑柄上,并笑说道:
 “大敌当前,防身要紧,自家姊弟,何分彼此?玉妹何需说出这种感恩图报的话来!”
 俏琼娘三言两语就把这事情轻轻带过,穿云剑客等三人知道儿女之情错综复杂,一落言诠便着相,不闻不问反可使烦恼不生,五官清净。
 老少七人一同出了店,穿过东街,折向北行,鹤峰距离镇上不过两里路远,自无施展飞行术之必要,七人踏着月,虽属信步行来,但武林中人一提脚即轻快异常,两里路,不过片刻而已。登鹤峰,须先经过一座山峦,山峦广袤约十里,乔木入云,怪石林立,白天景颇为清丽,但夜间经行其内,却显得气袭人,多云剑客年事既长,颌笼而行,上官奇与一瓢僧并行其后,麟儿和琼娘两人好得里调油,一路笑语连连,旎风光不便为人共赏,只好落在最后。
 穿云剑客以山路崎岖,拟利用飞行术俾早登鹤峰,好在芝马未出之前先行察看一番,以免那灵物飞出后,因地形不,举动失措而错过时机,满怀希望成空,那多冤枉?
 他身形向下微伏,正待纵身腾空,林内忽然传来一声冷笑,同时一蓬松针如漫天花雨,对着前面三人当头罩下。这三人都是武林中一高手,警觉特强,一见身遭奇袭,穿云剑客往前面一纵,上官奇和一瓢僧一左一右,双双避开,人未落地,蓦地扭转身形,将大袖一卷,三股劲风同向空中打去,虽然将来袭松针震落了不少,但一瓢僧的僧袍竟被松针刺破了好几处,裂口虽说不大,但灰白的僧衣上已变成麻麻点点,这种飞花摘叶之技竟能穿内家掌风,在武林中尚不多见,来人武功已臻化境,自不待言。
 麟儿琼娘两人虽然在后面卿卿我我,但麟儿已得武林绝学,百步之内,虽落叶坠花亦可察觉,前面突遭暗袭如何瞒得过他,忙一式神龙入海,快如飞矢,落在玉英玉仪前面,他已发动紫真人亲传的护身神功,护住二人,将跟来的松针,全部都震落在地上。
 忽然有人噫了一声,那声音异常清秀,类似女人所发,熊玉仪听了,似乎觉得熟悉异常,但一时也把握不定,她希望两耳听错,如来者是她想象的人,这事情太不简单。灵秀的少年男女一旦情投意合,要拆开还真不容易!她虽然遭擒,但擒她的一方,她对他们不但毫无恶感,而且非常依恋,若有人强她与她们分离,那会使她产生很大的反感。
 上官奇心颇傲,身遭暗袭,非常愤疾,蓦地身形一矮,一式神矢奔,一条白影奇快异常,对着左边那有人发声的松树上穿去。人还未近树身,忽然,随着一种衣袖震风的声音,松树中卷出一阵怪风,对着上官奇的身子直袭而来,人在空中,全身无着力处,饶你上官奇武功多高,也被劲风撞落地上。
 穿云剑客和一瓢僧心中也动了真气,同用潜龙升天起在空中,待超出树顶后,即将身子一翻,细巧翻云,头下脚上,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前推动双手,打出劈空掌力,两股掌风呼呼作响,奇劲非常,对着那高大松树当头罩头落。这两位南岳奇人,在江湖上已享有数十年清誉,确有真实本领,其中以穿云剑客功力尤高。二人掌风一接近树顶,树上又卷起一阵怪风,不但将两人掌风全部挡回,而且把奇劲风力挟着排山倒海之势,对着两人直撞而来,眼看两人就得伤在人家罡风之下,地下忽然冲起一条黑影,还带着银铃般的笑声,人未致已觉清风扑面,送来阵阵清香,那奇劲风力被清风一吹,即消失得无影无形。穿云剑客和一瓢僧忙翻身疾落地下,那黑影犹盘旋空际似在察看敌人。上官奇被人用罡风震落,认为是毕生辱,一声清啸,又复腾身而起,他已得武学神髓,能和昆仑五子的白云生打成平手,功力比穿云剑客犹高一着,他全身已运用真气相护,一俟腾空高度与松顶同,右手掌即对着树枝一扬,发出独门绝学紫虚奇罡,一股纯力道隐藏风雷之声,直向松树穿去。树内突有人哼了一声,并还带着一种苍劲口吻,低喝道:
 “你大约是自己找死!”大树中随即又卷出一阵旋风,将上官奇的紫虚内力一挡,两股力量一接触,上官奇突觉口上似有千钧压力,知道来人功力比自己还高,他靠着人在树上有支撑体重之便,否则不但要被他风力震落当场,而且非受重伤不可。
 正在千钧一发危急存亡之际,盘身空际那条人影又疾落而下,上官奇一见,知是麟儿,虽闻听他一身武功无人可及,但总认为他不会比自己本领离强。上官奇见他那样灵慧清秀,确是喜爱逾常,见他奋不顾身挡在自己前面,用意虽然可感,但如让他受了伤,何以对得起昆仑五子?忙疾喝一声:
 “侄儿不得莽撞!”正想用手把他带下,宁让他跌下重的,也不肯让他被人打伤。
 麟儿笑道:
 “师叔放心,他还不见得能伤我呢!”清风徐起,又带起阵阵清香,将松树间袭来的罡风内力轻轻化解无余。
 对方的力量一消除,上官奇的紫虚内力乘处直入,只击得树枝纷飞,树身摇动,罡风带着轰轰烈烈之声,若怒海惊涛,山洪发,力道奇猛,惊心骇目,一株百余年的古松所结的虬枝怒干,眨眼间被罡风卷去不少。麟儿拍着手在空中大笑道:
 “师叔这样子真好玩!”话未落,枝头上哩哩数响,四条人影业已纷飞出去,一灰一黑,从斜刺里往后面松树上直落,穿云剑客和一瓢僧双双纵起身形,腾身扑击,俏琼娘静以观变。眨眼间,一条红影,带着扑鼻幽香,人未到,掌风光临,居高临下,声势奇猛,琼娘不敢轻撄其锋,腾身疾退。玉英长剑出手,一式云封古,剑光护住身形,剑柄上那三颗明珠去蛟皮罩后,发出一片银芒,照得周围十余丈内遍地皆白。陡见光华闪目,大地辉,宛如一座银山跟着玉英身形移动,光芒之盛使人双目难启。那红影虽然被这种声势震慑心神,但扑落之势并未稍铩,熊玉仪首当其冲,这妮子平素心思玲珑,机巧百出,但今晚自闻那噫声之后,即觉失魂落魄,秀目颦促,热泪纷抛,望着琼娘玉英,似乎有话要说,又好象难于启齿。麟儿出手后,更对空凝望,情意绵绵,似有无限关心,满怀爱意。琼娘在她身后,兀犹未觉,袁玉英却已猜到三分,但以事无佐证,尚无法确信。旋见前面的人业已遇上强敌,几番人影晃动,一出手,即倾全力搏击。三位师执前辈出手之后,不但未曾击退敌人,反被人击得迫落下风,如不是麟儿赶紧出手救助,看情形,似乎还非受伤不可,玉英触目惊心,忙拔下背上宝剑,抱在怀中,静以待敌。
 红衣妇人从树上扑到,并打来劈空掌力后,袁玉英自是无法抵挡,忙招呼玉仪一声,即挥剑跃开。熊玉仪静立场中,对来人不闪不避,一溜红光疾落当场,受玉英剑上明珠光华一照,把来人看得清清楚楚。
 红衣女人年约三十二三,云发雾鬓,秀丽夺人,落地后即将熊玉仪用左手挟在胁下,双足一纵,人已腾空而起,带着熊玉仪的娇躯,似乎毫不吃力,武功之高,确属惊人。蓦闻一声娇叱道:
 “把能姊姊抱到哪里去?”琼娘满脸怒容,右腕轻舒,一掌往后一扬,巧施罡风,左掌往前一送,一溜乌光,手飞出,挟着风雷之声迳对红衣女奔去。
 红衣女将身一跃,人已腾空三丈有奇,余势犹待上升,忽然背后产生一种牵引力量,劲逾千钧,并闻风雷之声来自身后,不觉惊异逾常。熊玉仪睁目一看,她知道双华有名的暗器就是被这东西炸裂的,异宝天狼针原是麟儿防身三宝之一,功力再大,自也无法抵挡,如不惊动麟儿,授业恩师势必当场溅血,忙一声惨叫,果然惊动麟儿,看那情形,实在惊险万分。
 红衣女被琼娘用罡风所发出的拉力拖向下落,天狼钉又尾追而至,眼看那女子得丧命当场。麟儿已由来人出手招式中,认出今晚袭击的人物是峨嵋青城两派的高手。这孩子天真得可以,将敌人让与上官奇,自己从空中疾落而下,右掌一带收去魔钉,并用左手将红衣女肩部一提,护身神功业经发动,清风起处,罡风已解,红衣女自觉身上一轻,同时左肩被少年一提,下坠之势立即减少了很多,人在空中缓缓而降。熊玉仪在红衣女胁下,满脸都是感激之容,一声“麟弟弟”早已冲口而出。红衣女秀眉微蹩,低喝道:
 “你是不是昆仑弟子季嘉麟?”
 麟儿微笑道:
 “晚辈正是,如所料不差,前辈大约是熊姊姊的授业恩师了?”
 红衣女仪态万千地点头道:
 “我正是青城派的赤霞女。”
 琼娘见麟儿出手解救了那红衣女人,心中不觉暗笑道:
 “他对女人,兴趣可真不小呢!”忙跃身空中,将上去,扬翠眉,瞪秀目,皓腕轻舒,玉掌疾吐,一施展,竟是昆仑派失传绝技七十二式斩龙掌,第七式巧锁金龙,又快又猛。
 那红衣女将身形一闪,避开来式,左手虽然挟着人,但仍然显得轻松之极,足见轻功术至为高明。玉仪忙娇呼道:
 “琼姊姊,这是小妹恩师,赶快不要动手!”
 四人已降落地下,琼娘一听来人竟是江湖上心辣手狠、至为护短的青城派赤霞女,不觉震惊异常,忙裣衽一礼道:
 “请师叔恕晚辈不恭之罪!”
 赤霞女淡淡一笑道:
 “我五年以来即闭关清修,近闻师妹赶回山中,面陈掌门师父,道是玉仪被人擒获作为人质,擒她的人听说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似乎身兼数派之长,看情形,大约是这位姑娘了!”
 麟儿笑道:
 “我毕师姊被漕宇庙和观音底两位主持擒获,迄今生死不明,仪姊姊和琼姊手时,是琼姊一失手,伤了她巨骨期门玄机等处要,因我身怀灵药,琼姊遂将她暂时留下,用芝兰仙宝和灵石天予以治疗。目前我们彼此已是异姓姊弟,此中详情,决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奉告,前辈动问玉仪姊姊即可获知一切详情,恩怨是非,尚祈明察!”
 这一篇半真不假的话,只听得薛琼娘几乎笑出声来,暗道:
 “谁说他老实呢?事情给他这一讲,虽然不是全假,但也走了不少原样,说不定还会使峨嵋与青城两派彼此互起猜疑,赤霞女本满怀怒意而来,给他这一说,再加上熊玉仪将他的话一证实,她决不好再含恶意,与峨嵋派互相联合作我们的对手了!”
 果然,赤霞女满含笑意道:
 “贤侄盛情可感,我师徒自不会再含半点敌意,果能效劳之处,必有报对劣徒知遇之情。峨嵋觉虚觉净两位大师,功力极高,和贤侄一道同来的,内中一位,似是江湖上传闻的苗疆二奇之一的上官奇,此人武功极高,一但与峨嵋四僧相比,恐犹技逊一着。另两位老者大约是衡山穿云剑客,那僧人想是他师弟一瓢僧了,这两人虽是江湖上有数高手,但技艺较上官奇似犹稍逊,倒是麟贤侄的护身罡气,一发动即有一股清香,不知内情的人,倒认为贤侄在脂粉群里厮混,弄得一身都是兰密幽香,但仔细一推想,即知那是昆仑绝学伏魔神功。
 有它防身,对各种内力自能化解,不足为虑,玉仪我即此带去,一俟异行道江湖时,尚请代为照顾,则承情不尽矣。青山不改,绿水长,良晤非遥,行将再见!”说完,身形微闪,但见一溜红光疾如飞矢,投入林中,转瞬即杳。熊玉仪自不敢稍事羁留,转回身,喊了一声姊姊弟弟,那眼泪只管纷纷下落,麟儿眨眨大眼睛,脸上似乎笑了一笑,但那种笑,实际上比哭都还难受,他打量了琼娘玉英一眼,见二人都手携罗帕,不住地在脸上揩擦。旋闻林中传来一声叹息,玉仪一咬牙,一跺脚,垂头丧气地没入林中。
 空中有两条人影上下飞腾,相扑击,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呼呼劲风,那条灰影正是峨嵋派的觉虚大师,他与赤霞女两人原在同一时间,从上官奇掌风袭击的松树上飞跃而出。
 红衣女出手,目的在救回玉仪,觉虚大师个姓至为偏激,他出手的目的就是要捉拿麟儿等人,以报复他师弟在漕宇庙战败之辱。
 这僧人一出手就是毒招,竟用峨嵋派独创的万灵掌向麟儿猛击,麟儿用御气飞行之法,鸢翻鹰落地和敌人个不休,老和尚每招每式都蕴藏着内家罡风,挟排山倒海之势,疾攻不停,这一来,出了麟儿真火。他施展斩龙掌,人在空中,硬封硬架,眨眼间就和觉虚大师战了八九合,上官奇盘旋空中,对麟儿功力自是惊奇万分,待熊玉仪惊叫后,麟儿从空中疾落救人,上官奇就上前接替,论功力觉虚自是深厚得多,讲腾挪灵巧,上官奇要技高一着。这一战,两人愈打愈烈,看情形,不分生死势难罢手。麟儿一见情势不佳,遂招呼琼娘,嘱其注意两人战发展情况,并说:
 “上官奇师叔如真不敌,可施展罡力牵制觉虚,在万不得已时可用魔针袭击,即使闹出事来,自也无法顾及了,衡山派两位前辈也在后面林中与敌人鏊战不已,我必须出手接应,今晚敌手太强,最好都引来此地,由我一人负责把他们—一收拾。芝马出现时间,可能就在今晚戌亥之,这东西如被恶人得去,可增加他们不少功力,那也为害江湖非浅,我们一点也大意不得!”
 琼娘见他郑重其事,一副丈夫对待子的派头,心中自是不敢违逆,但表面上偏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于是秀眉一蹙,嘟着嘴道:
 “我才不敢随便出手呢!每次都发那劳什子的天狼针,总是被人远远收去,有时还得遭人埋怨一场,多犯不着!”
 麟儿忙取出天狼钉,满脸陪笑道:
 “临阵之时,以敌我形势,时常变化,出手难免不无错误,这种事,在小弟自己也时常发生,姊姊见了,还不是一样可以作主改变吗?尔我之间,原是一体,斤斤计较这些小事作什么?”天狼钉轻轻地放在心上人手里,又柔情意地把心上人看了一眼,才微含笑意地奔向林中而去。
 后面林中,四条人影往来奔逐,衡山派两大高手均双双败落,穿云剑客尤险恶万分,峨嵋派觉净大师挟佛门万灵掌力,排山运掌,恶狠狠地向对手疾攻,穿云剑客不敢硬挡来势,绕着树枝团团疾转,一得便就用小天星掌力乘机袭击,引起觉净发。蓦地双目低垂,气纳丹由,功行两臂,一睁眼,狞笑一声道:
 “老衲行道江湖七十余载,素兼我佛慈悲之旨,很少有人死在我双掌之下,衡山派竟敢助人与我峨嵋作对,老衲奉掌门之命擒拿此次侵犯漕宇庙之凶手,如有人敢当场拒捕,决计就地消灭,掌门之命不敢有违,只好求我佛慈悲,早为两位超渡了!”又对那黑衣女人招呼了一声道:
 “师妹,毋需再和他动手过招了,让老僧来替他们解也是一样!”
 黑衣女人一纵身,即跃至觉净身侧,老和尚将身形一矮,双掌一缩,正待平推出,蓦地紫芒耀眼,碧霞万道,彩瑞千里,紫龙影现频仍,一条俊影从一株杨树上疾既而下。降落场中的原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美少年,他睁着一双秀目,气定神闲地站在衡山派两位高手之前,满脸含笑地对着觉净和尚道:
 “大师法讳,想是上觉下净了?”
 觉净和尚爱理不理地答道:
 “出家人四大皆空,一尘不染,名字还提它作甚?”旋又缓缓地的道:
 “你是何人门下弟子?据我师弟面陈,侵犯漕宇庙的也是一位少年男子及四位少女,你是否与闻其事?”
 那少年纵声一笑道:
 ““铁杖仙童”为一派长者,对年轻男女竟不惜使用百虫毒棘,又复擒我师姊作为人质,大师系佛门有道高僧,今不期而遇,正好请一评是非曲直,并请将我师姊早放出,晚辈不恭之处,当亲赴峨嵋向长者谢罪,不知大师尊意如何?”
 觉净和尚哼了一声道。
 “如此说来,你是昆仑高徒季大侠了!”
 麟儿笑道:
 “晚辈年事尚浅,实不敢当大侠之名!”
 那黑衣女人虽然长得相当俏丽,却板着一张脸,一听麟儿报出姓名,立即柳眉倒竖,煞气横生,铁青着一张俊脸,冷笑一声道:
 “紫道人教徒弟的方式,大约只注重几套拳招剑术而已,认为学了他那几手不三不四的鬼画符,就可在江湖上目无尊长,事生非,做人处世之道,他一点也不管。无怪最近江湖上的人,均把他一举消灭,这野小子自是饶他不得!”
 麟儿对人异常天真,在长辈面前从不愿失礼,但他最恨的就是人家侮辱师门,这女人把自己的恩师大肆抨击,不勾起他满腔怒火,于是也冷笑一声道:
 “你当人门弟,辱及人家恩师,前辈做人处世之道,是否也自觉过分偏激?至于江湖上那般夜郎自大之徒,想计算我师门,这一点,还不用前辈担心,他敢怎样来,我师门中自有人敢把他怎样打发!”
 那女人一声冷笑,巧纵身形,皓腕疾舒,一记毒龙出,右掌往麟儿部直戳。好麟儿,竟不闪不避,对方掌到前,突起发难,一招百变擒拿,左手快如电光,用天罡指风,往她手腕上轻轻一拂。这黑衣女人正是有城派泼辣狠毒见称武林的黑寡妇,她由于一时轻敌,右腕被麟儿指风袭中,只感到整条右臂又痛又麻,正待再发招拼命,一条红影已翻然莅止,落在黑衣女人身前,来者正是青城派的赤霞女。她打量了麟儿一眼,神色壮严未发一言,看不出她那喜怒哀乐。麟儿脸含笑意,静立当场,视同未见,青城派出言辱及师门,已勾动这孩子的怒火,一出手就是煞着,如不是因为熊姊姊的关系,黑寡妇今晚就得血溅当场!就现在的情形看来,怒火头上,即使赤霞女出手,他也不过让她一招两式,便会动手伤人,这孩子一经动怒,倒还相当倔强。
 赤霞女将黑寡妇麻解开,笑对师妹道:
 “仪儿我已带至,一切事待问明真像再讲,师妹还是先行歇息罢!”
 黑寡妇恶狠狠地望了麟儿一眼,随着师姊离去,这孩子连正眼也不望她一下,只见他大睁双目,对峨嵋觉净一叱道:
 “久闻峨嵋纠合川中各派想作武林盟主,来,来,这与昆仑并无重大关系,只是贵派传武林技艺,横不讲理,我倒要凭一双掌,斗斗你们峨嵋派今晚来此擒人的武林高。,此处地方颇窄,四周林木太多,施展起来,碍手得脚,我看还是往林外去罢!”
 觉净大师傲然一笑道:
 “你既是侵犯漕宇庙的正凶,那最好不过,就算你今晚逃出手去,老衲自有本事向司马紫要人,数百年来,尚无人敢动峨嵋弟子一一发,漕宇庙系峨嵋徒众行道江湖时落脚要地,你居然敢在庙中任意伤人,这在我们看来,自是一件极为严重的事,你如知悔,速行自缚,随老衲至峨嵋,自跪山门外四十九天以示忏悔,其仇可解。否则本门中人必与你为仇作对,永无了时,老衲念你年事颇浅,少不更事,明示尔一条生路,幸毋自误才好!”
 麟儿一声大笑道:
 “好方法!好门规!只是尔出家人在此白昼做梦!我也叫你知道昆仑门人的厉害,看看是不是你峨嵋派的人擒拿得了?”人随声起,双脚一纵,升空八九丈,旋双臂一扬,又升高了一倍有奇,人在空中,竟用苍鹰老人传授的苍鹰掌法,灵禽拍翼、苍鹰搏兔,两式奇招凌空下未,勇猛绝伦。觉净大师见他来势太疾,所出招式又奇诡逾常,不觉心头一震,忙权掌合什,只宣一声佛号,一出手就施展天龙八十一式中的怒龙升天。但见一条灰影,冲天而上,人未到,劲风如剪,硬向麟儿直冲而至,麟儿的苍鹰搏兔原是头下脚上,双掌蕴藏内家真力向敌人当头罩落,这一来,一朝下击,一对上冲,彼此形成硬碰硬,谁的功力厚,谁就占便宜,那情形,确实危险万分!
 一瓢僧看得吓了一大跳,也顾不得与师兄招呼,一纵身,就用天马行空的方法,快如飞矢,对着二人奔去,人未近,就是一记劈空拳,从觉净和尚的身后,排山倒海般地打去。那和尚不理不睬,仍然是双掌朝上,对上直冲,麟儿也头下脚上,往下直落,两人相隔原不过十七八丈远,转眼之间,相隔却只有五六丈的距离。按情形,觉净和尚的掌风早已打到,但那孩子却恍如未觉,一俟两人相隔不到两丈,只见麟儿双掌朝下一翻,打出内家掌力后,竟借双掌前扑反应之力,人朝侧旁一翻,他原擅御气飞行之术,身轻如叶,往侧分翻转之后,一式巧坠千斤,人又头上脚下往下直落。这孩子从头至脚,原生得秀美绝伦,各种奇招异式,滚转翻腾,举手投足之间,无一不恰到好处,只看得穿云剑客与一瓢僧两人目定口呆,惊服叹已。
 觉净大师一辈子也没有想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会有这种纯功力,这原是一件震撼武林的奇事。昆仑派出了这种人物,峨嵋派迄未之闻,就知己知彼言,业已输人一着。念头原是生于一瞬,警觉之念,也随之提高,但少年所发出之罡风业已当头扑至,只觉一股压力,将人呼吸紧紧闭住,那种纯内热更迫得人气血翻腾,忍受不了。他毕竟有数十年的修为,见多识广,见了这种来势,即知这是少林寺的镇山神功达摩内罡,忙将气纳丹田,稳住上升之势,用真气护住全身,双手往上一翻,施展数十年修炼的立门秘技毗丘神功。只一下,就把麟儿打来的罡风勉强挡住,但以来势过猛,也震得他全身气血翻腾,两眼金星直冒,竟不由自主,一股往地下坐落。不由满脸羞惭,两眼火,幸人未受伤,功力未减,于是立定身形,行功运掌,又准备作第二次拼斗。
 忽闻麟儿一声大喝道:
 “觉净大师,峨嵋绝学我已领教,却也不过如此而已,本待用本派神功乾元掌力将你一举击伤,但念你年事已高,数十年修为不易,故临场缩手,改用少林寺达摩内罡风把你击落当场,以铩你那种狂妄之气。你们如不放出毕瑶师姊,五十天之内,我将亲赴峨嵋,凭双掌一剑,要斗斗你们峨嵋四僧,你不要认为你派中隐藏着一位绝顶高手,就可以一意孤行,认为江湖道中,别人决不轻易向你峨嵋寻衅。我为维护江湖正义,势之所至,自无法计及艰难险阻,你如尚不死心,我们就往前面坪中再事拼斗!”
 觉净和尚心怀愤毒,一语不发,纵身一跃,即向前面场中奔去。
 麟儿让穿云剑客与一瓢僧先行,自己则紧随身后扑向场中,见琼娘已将觉虚大师引来,上官奇手中拿着一柄寒光夺目的宝剑,一见那剑式奇古,就知这剑正是漕宇庙前琼娘与杨立比剑时,杨立一招失手,被琼娘猎取的太阿龙泉。上官奇手中长剑被师叔白云生紫电绞断,将此剑赠他,确是神物得主。
 场中型势正是剑拔弩张,觉虚大师手中持着一张形式奇古的长弓,看情形,这就是他的兵刃。
 上官奇怀抱龙泉剑,双目注视敌人,状至紧张,琼娘手中持着轩辕至宝,俏生生地立在上官奇的身后,一双星目注视着敌人手中那张长弓,麟儿一到,琼娘芳心有托,娇躯靠近玉郎,悄悄地说道:
 “据上官师叔言,这弓是佛门降魔利器七宝神弓!玉英妹暂时藏身林中,出免受伤。”
 只听得麟儿心中一怔。
 穿云剑客和一瓢僧听到琼娘悄语,忙静立上官奇的左右两侧,凝神戒备。
 觉净僧本走在麟儿的前头,此时始与青城派的黑寡妇从树林中钻了出来,两人一左一右地在觉虚大师的两侧,觉净向师兄耳语良久,只听得觉虚和尚变颜变,无疑是将适才和麟儿动手情况诉说了一番。觉虚听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却有如此功力,哪得不惊心不已?
 觉虚将面容一整,对上官奇喝道:
 “上官施主,司马紫的弟子季嘉麟,擅伤我派中弟子,已与峨嵋种下深仇大恨,不管事情闹到如何严重,老衲必得此狂徒而后甘心,苗疆衡山两派与峨嵋无怨无仇,深望三位从速离开,不必闯这混水,待我将人擒获后,昆仑掌门司马紫自会向我要人,一切嫌怨,自有我峨嵋派亲自和他解决。否则,一经动手,兵刃无情,难免误伤,那时,无事而开罪施主,未免是佛门中一种莫大罪过!”
 上官奇正待答话,忽然鹤峰之上冲起一溜银光,在明月照之下,银光似从一五寸金长、径可逾寸的东西身上发出。麟儿神目原可以透雾穿云,仔细一瞧,不觉失声惊叫道:
 “师伯师叔,千年灵芝仙马已出现峰头!我们同往一看如何?”
 觉虚老和尚干号了一声“阿弥陀佛”,又对上官奇等一声狞笑道:
 “老衲之言还望三位施主三思!”话未完,身形疾转,携着觉净与黑寡妇两人同向峰头奔去。
 袁玉英从林中走出,人数已齐,于是由穿云剑客领先,男女老少一行六人,施展轻功提纵术,捷逾奔马,同朝峰顶进发。
 穿云剑客以轻功提纵术,享誉武林,一路行来,只觉六条黑影如风驰电掣,奇快绝伦。
 六人之中,以袁玉英武功较弱,又不愿自落人后,这一奔驰,颇显吃力。穿云剑客一见芝马出现天空,深恐为武林别派所得,专拣捷径向峰顶直奔,不管绝壁悬岩,均用天马行空、八步赶蝉等身法,疾跃而过,袁玉英更无法子跟上了。琼娘武功虽得心上人着意传授,于短短数月中,已能驭气行空,但以时太短,功力尚浅,要携着玉英飞行,内功火候尚嫌不足,然不能丢开师妹不管,遂笑向麟儿道:“袁师妹已无法追上了,你赶紧带她一程吧!”
 麟儿回转身,携着玉英左臂,玉英粉脸通红,也只好由他,蓦觉身体一轻,全身已离地而起,同时听麟儿在她耳边轻声道:
 “赶快把气纳丹田,然后将功力往上提,减去下坠之势则一身自然轻松灵活得多!”旋又在她耳边传了很多口诀,玉英知道这是武林奇学,昆仑派不轻易传授的驭气飞行之术,于是谨记心头,对麟儿愈加感激了。
 片刻之间,已赶上鹤峰,那芝马尚在空中腾挪飞舞,周围似乎被东西住。麟儿仔细一看,围着那芝马之物,竟是数以千计的金头毒蜂。
 鹤峰之上,纵长逾里,阔亦在半里以上,白鹤寺位于正中,坐北朝南,峰顶石嵯峨,树木颇多,沿峰而下,除北部以外,其他三处,并无过分陡峻之处。麟儿等自南部爬上峰顶,芝马出现之处,正在寺后,峰头四周,人影晃动,拔剑张弩,状至紧张。
 穿云剑客目光如剪,见白鹤寺前面场中,临江楼所遇见的老人与青衣武师均背手而立,双眉颦蹙,似觉满睑困惑。一见穿云剑客携着麟儿等人来到,顿时面,那老人向穿云剑客看了一眼,即和武师领头先走,迳奔后寺。麟儿将场中情势仔细一打量,不觉心中异常吃惊,知道今晚如想夺取千年芝马,必有现场浴血苦战,而且胜负之势毫无把握可言,再一细看三位前辈师执,见他们均带着一脸紧张情形,尤以上官奇的脸色更为严肃。原来场的四周已全被敌人包困,与他们无关联的人物,简直无法手。
 那千年芝马已被一大群毒蜂困在空中,离地面约有四十余丈,左冲右突,均无法破那包围网,空中的金头毒蜂多得不可数计,那东西正是黑脸道人饲养之物,原来他把这群毒物养在一特制蜂巢之内,他身上携带着那状如鼓的东西,以前猜不出它的作用,这一下可算是揭穿谜底。黑脸道人左肩上负着那鼓状蜂巢,蜂巢的门业已大开,数以千计的毒蜂飞来飞去,似显得异常忙碌。那毒峰自是训练有素,将空中上下四方全部封锁,酒楼中所见的三个武生及那风入骨的红衣女郎,手中各持着那长柄铜管,按东西南北四方站立。芝马向着某一方位飞扑,站在这方位的人,立即纵身空中,将筒柄往前推动,筒内立即出一逢血雨,这种血,大约是乌狗血之类,盛在唧筒之内,自然一推即出。
 千年芝马对鲜血之类的东西,似乎感到畏惧异常,唧筒中鲜血一,马上往后退却,空中的金头蜂立即向前飞拥,于是那包围圈就缩小了很多。看情形,只要等包围圈缩到某种程度,只须有人纵身一跃,钻入蜂群,千年芝马即可手到擒来,这真是活捉芝马的神机妙计。
 玉面金童袁素涵和那马脸道人静立一处,事情很奇特,那马脸道人见了袁素涵,似乎矮了半截,袁素涵的一言一动,他都得察言辨,听命十分。
 袁素涵见麟儿到达,却似假装视同未睹。东西南北四方悬岩怪石之内似乎都有人影晃动,无疑已埋伏着武林高手,夺取千年芝马,山派显属预先有周密布置,看来这旁门道,势力还真不小!
 临江楼所遇的老者和武师,据上官奇告诉麟儿那是泰山派的掌门仟峰老人石颂祥和他师弟千里迫魂邓珏,邓珏的父亲云天一鹤邓云飞,正埋恨山,尸骨未返,泰山派与山派结下了不解之仇。仟峰老人知道夺取芝马之事有极厉害的人物在主持,但还拿不定是哪一门,哪一派?
 这老头对麟儿很有好感,暗中向麟儿招招手,麟儿含笑走近老者的身旁,招呼了一声师伯,又向即武师喊了一声师叔,这几声把两人喊得眼笑意开,仟峰老人携着麟儿一双手,仔细一打量,赞道:
 “真是奇质美资呀!”停了一停,始问道:
 “令师是否是紫真人?”
 麟儿含笑点点头。
 老人望着武师,微笑道:
 “多少年来,始终未离开北方,武林中不少高人,我仍却很少会面呢?”
 又问麟儿道:
 “贤侄是否专为芝马而来?看情形,其中似有很厉害的人物主持其事!”
 麟儿低声道:
 “主持这事的,据晚辈猜想,多半是山派的人!”
 老人很郑重其事地问道:
 “那面容极为秀美的少年,是否山派的门弟?”
 “他不仅是山派的门弟子,而且是山派后辈中的第一人物!”麟儿边答边注视场中。
 老人恨了一声道:
 “师弟,我们今晚得把他们搅个天翻地覆!”
 又向麟儿微笑道:
 “你身边是否有东西能破这群毒蜂?”
 麟儿低声答道:
 “有是有,但毒蜂太多,想把它一举消灭,事实上很难。”
 老人点点头,想了一想,朝着麟儿,正想说话,只见袁素涵对黑脸道人道:
 “王师兄,你将万蜂巢的金头蜂尽力控制,千年芝马已是我们手中之物,自不容人任意手夺取现成,如有人擅入场中,可指挥金蜂却敌,兵刃暗器可以尽量往他们身上招呼,但峨嵋青城的长辈们,都是本门最尊敬的人物,自宜以长辈之礼待之!”又向那几位武生和红衣女子道:
 “你们可使用筒,将包围圈缩小,使我好攫取芝马!”
 这群东西一举一动都有计划,有步骤,时间和动作都配合得很准,一闻言,四人齐往空中一跃,四把出四篷血雨,那芝马往上一扬,金头毒蜂往当中一拥,中间所剩的空间,不过径约一丈的球体而已。
 袁素涵蓦地往上一跃,身子对着那金蜂群中直钻,琼娘一声怒叱,皓腕微抬,一溜乌光,带着风雷之声,迳向袁素涵的部奔去。这东西快如闪电,疾若奔雷,威力奇大,无与伦比,袁素涵吓得身子一翻,从空中直落,人跌地上尚未爬起,白鹤寺的檐下蓦地飞起一条蓝影,还带着那银铃似的笑声道:
 “活该!活该!”他那身形之快,直似流星陨地,但还未接近蜂群,黑脸道人蓦地将手往万蜂巢上一拍,只闻嗡嗡之声大震,成千成万的毒蜂,快如飞天,对着那蓝影奔去。
 蓝衣人自也不敢怠慢,忙将双脚连踩,步步升高,旋见他反手拔剑,铮的一响,神剑已鞘而出,剑吐万道银芒,拥着一只银虎,奔腾空际。复挥剑发招,但见剑气弥漫,结成一道银幕,辉大地,霞映碧空,一阵风雷之声,震得山谷齐鸣,金头毒蜂撞着剑幕,纷纷自落,那声势之盛,使在场高手均为之震撼不已。
 琼娘一见那蓝色俊影,即知为崆峒高弟陈惠元,惟恐所发天狼钉于无意之间将他伤害,遂扬手招回,并用一双妙目,斜睇了麟儿一眼,微笑道:
 “这一下,你该放心了吧!你那念念不忘的兄弟已动手取宝了!”
 麟儿微笑不答,看情形,自是喜悦万分。
 陈惠元用剑幕护着身子升高后,以居高临下之势,向蜂群直钻,那马脸道人挂着一脸寒霜,嘴角间还不时出几丝冷笑,愈显得狰狞可怖,气袭人。忽从背后长袋中取出一径约两寸、长约一尺五六寸的圆筒,手中还扣着百火摺,一纵身,人即腾空而起,他一发动,仟峰老人、千里追魂手和上官奇等三人,在一声怒吼之下,三条人影齐往场中直扑。但东西南三面也同时窜出三条黑影,对着他们直撞而来,那身形之快,丝毫不弱于这三位高手。只一下,双方都是一声闷哼,撞落当场,彼此一言不发,六人变作三对,立即拳来足往,打得难解难分。
 陈惠元斜落之势,迄未稍铩,马脸道人直扑之势,待两人相隔不过四五丈远近,那情形实在危险万分。麟儿舌绽雷,一声大喝道:
 “陈兄速退,敌人手上持了极厉害的火药暗器!”
 话虽出口,但敌人已扬百火摺,正待引发筒中之物,陈惠元闻警,惊怔异常,一式八方风雨,剑化万点银芒,若天河泻,向四面八方涌来,百火摺已被剑风扑灭。道人被剑光罩住,手中又持着那种笨重暗器,既无法点燃,反碍手碍脚,眼看就得伤在惠元剑下。
 忽闻一声怒啸,啸声中充满着无限歹毒,玉面金童袁素涵人从地上跃起,手中长剑一挥,腾起一阵黄雾,立即将马脸道人和自己的身形一齐罩住。
 陈惠元剑招得手,正拟将那马脸道人一剑刺伤,并将那歹毒无比、专事害人的火药暗器一举毁绰,无奈那玉面金童袁素涵的宝剑太过神奇,一出手就是一片黄雾,不管灵虎剑光华怎样强烈,竟无法克制浓雾。思索之间,忽闻袁素涵大喝一声,嗖嗖数响,夏从剑身上震出内家真力,对着灵虎剑直撞而至。陈惠元蓦地感到剑身一震,招式稍为缓了一缓,袁素涵又复趁势两剑,但见一股黄雾,随着剑尖所指,向外直,剑身上又迸出万道紫芒,无数金花,势若排山倒海,硬将陈惠元剑幕冲破,遂带出马脸道人,气定神闲地一同落在地下。
 陈惠元也疾落地下,同时心中不觉震惊异常,暗忖,我已得本门绝学十之八九,内力亦自不弱,恩师常道自己拳功剑式在武林中极少敌手,想不到这次下山,所遇到的人物,论年纪,彼此相若,论功力,似乎比自己还高,这真是一件不可解的事,难道师门威望,果真让自己一手断送么?如果这样,门中长老训诲之恩,岂不等于白费?不管好歹,先和他拼杀一阵再说。
 他将真气一凝,提剑指着袁素涵道:
 “山妖孽,你敢不敢和我再拼三百合?”
 袁素涵冷笑一声道:
 “待我来和你玩玩!”忽地身形一缩,那人体似乎立即矮了半截,挥剑发招直袭中盘,未俟对方趋避,又复中途变招,绕敌疾攻,式深连环,气弥六合,招外夺招,式内藏式,沉雄稳重。若银汉凝光,逐疾轻灵,似飞云掣电,刹那间风雷并作,大雾漫,气势之盛,使在场高手大吃一惊。
 麟儿心想,这少年剑招路式很奇,武林各派所用剑式无一类似。但恩师罗万有,学究天人,麓山传艺时,谓山派之剑式,从未之见,特传授九九乾元剑招,以免受敌人妙招式所制,如用轩辕剑和这少年动手过招,仗着宝剑神奇,消除他那剑上黄雾,以破解它的踪作用,再用恩师所传剑术和他抢攻,八十一招之内,这少年必败无疑。但如今用我从天音乐谱中所悟出的周天神剑,配合恩师所传剑式,就用琼姊姊的金牛剑,五六十余招之内,照样败他。陈惠元为崆峒后辈中第一高手,我倒要看他有无抵敌方法,如不幸败落,再行出手解救,自也无妨。
 果然陈惠元秀外慧中,不愧为崆峒后辈中第一高手,一动手即静气凝神,未曾制敌,先求自保,将全身真力都凝在剑身上,那灵虎剑原是太古神珍,这一来剑上银芒倍增,银虎周身光华电。临空飞跃,洒下满天银雨,惠元的身子已藏在那强烈光源中心之处,敌人自无法看清,同样的发挥了隐形作用。
 他一挥剑发招,就施展崆峒派镇山瑰宝七十二式飞云剑术,但见他,轻似风飘柳絮,步如水行云,如渊停岳峙,虎跃龙腾。时而孔雀开屏,巧封来势,倏又兽云月,制敌机先,但见剑摇万点银星,光化千重彩幕,几疑是南海泛,惊涛千里,天涧涵泻。果然是崆峒高手,与众不同,大悲真人,一代名师,武林圣人,七载心血,毫未白费!
 两人一搭上手,即实施抢攻,谁也不甘示弱,只觉龙虎啸,雾障云,此时月到中天,青光四,与那银芒紫雾,遥映争辉,两人尔来我往,争南逐北,腾挪起伏,骁勇绝伦,战到后来越打越快,银芒紫雾早已纠作一团。忽然一阵龙之声,双方同时疾落地上,两柄剑竟纠一块儿,原来互以内家真力凝贯剑身,两剑相,不用奇招异式,互以内力强弱来判生死,在场高手不竟失声惊叫。除无数毒蜂紧围着那千年芝马外,场中眼光都注意这两个少年的生死搏斗上。
 玉面金童袁素涵俊脸带青,杀机隐现,手中持的是一柄两尺八寸短的紫剑,形式奇古,不知何名,全身功力均凝在剑身上,只要对方功力稍弱,长剑就得手。他剑不断发出嗡嗡之声,同时那剑身也不时跟着他的手腕,微微抖动,端的全部力量都施了出来。袁素涵不知与他有什嫌怨,一心一意要置人于死!
 陈惠元星目凝光,剑眉微蹙,蜂猿臂,秀逸夺人,右手持着那灵虎风雷剑,左手挽着剑诀,两目注视剑尖。看情形,显得郑重非常,袁素涵剑上加重压力,他也立即运用真力对抗,剑身上也不时发出嗡嗡之声,两人脚下所踏的原是一块削平的岩石,内家真力一运上,脚下力逾千钧,岩石的表面,竟碎裂了不少,双方都不言不语,就这样硬挤硬地对耗着。
 俏琼娘笑对麟儿说:
 “我们不妨进入他们的防守圈中看看。”
 麟儿点点头。
 麟儿在左,琼娘在右,均缓步而出,袁玉英本拟随之而行,但想到自己功力在这种高手云集之下实不是人家对手,跟着人家,反使其挂虑自己安危,碍手碍脚,倒不如跟着穿云师伯和一瓢师叔两人站在场外,看情形变化再行动手。
 麟儿琼娘还未进入场中,那马脸道人携着四位弟子早了上来,他们手中均持着那圆筒状的火药暗器,马脸道人森森地说道:
 “两位如不止步,可别怪我竹山神君要动手得罪了!”
 麟儿眨了眨大眼睛,口角间嗡着一片笑意,还拿眼望了望琼娘,对马脸道人的话直似未闻,两脚不停地又迈进了好几步。
 竹山神君怒叱一声,手中百火摺一扬,对着那铁筒口处一放。“嗤”的一响,筒内出一篷烈火,还夹着烟硝毒汁之类,距离达三丈余远,端的歹毒非常。
 麟儿功力已臻绝顶,蓦地秀眉一扬,双掌一推,达摩罡风已随手而出,但见一股狂风,疾劲非常,对着烈火烟硝毒汁一扑,只一下,就把那些东西硬挡回去。道人总算闪避得快,虽避过正面,但还是被罡风边缘扫中了一下,不但红云火筒被打落地上,而且道袍上被卷回的烈火烧了几个大,本来是气势凌人,目空一切,而今却变为惊弓之鸟,目定口呆!
 他那四大弟子,论心思,似比乃师精灵,麟儿双手前推之际,他们即知道这孩子大有来头,招惹不得,于是左右双双,不约而同在斜刺里飞跃,麟儿的达摩罡力,遂一同避过,真是掌震元凶,走了帮凶,未免美中不足。
 俏琼娘对着道人一声冷笑道:
 “道长师徒腾挪之功,确属纯,足见平在这方面下了功夫不少,否则,在这种凌厉掌风之下,要保不受伤害自是很难。红云火筒算不得什么厉害之物,若再有其他新奇功夫,不妨一试,以印证所学如何?”
 竹山神君身为一家教主,平素自视很高,何曾受过人家轻视?这一遭受琼娘奚落,不觉引起满腔怒火,一声怒叱,紧跟着身形闪动,排山运掌,力道千钧,恶狠狠地向琼娘疾攻而来。琼娘着来势,一上手就用昆仑派镇山神技七十二式斩龙掌实施抢攻,奇招异式,层出不穷,论功力,竹山神君自是深厚得多,但遇上了这种武林奇学,自己的各种招式似乎都被人家克制,片刻之间,已对拆了十余合,竹山神君殊无法胜得一招半式。
 麟儿知道心上人与敌人战,目的在于使自己有捕获那芝马机会,兰心蕙质自是可感,她俏天成,赋敦厚,柔情意,每令人不能自己,他对她那种爱怜之心,与对师妹白衣龙女,确实难分轩轾。
 轩辕既在心上人的身上背着,有此至宝防身,敌人自是无法加害,而且乾元内力,她也锻炼了五六成,个把敌人,那还用得着提心吊胆?
 他边想过走地进入场中,陈惠元和袁素涵还在那儿对拼内力,两人的脸上,都已汗渍涔涔,再拼下去,看情形非两败俱伤不可。
 麟儿皱着一双秀眉,忽然想得一计,忙走近两人,满脸严肃地对玉面金童低喝道:
 “袁兄不必在此逞威,我凭手中到,三四十招以内,管教你落败,如不相信,就此一试如何?”
 袁素涵心中大怒,正待开口喝骂,忽觉陈惠元的剑力逾千钧,剑作龙,震得自己的剑往旁边一,前大开,陈惠元将手中剑顺势往下一递,剑尖上嗡嗡之声大震,剑卷一片银芒,势若排山倒海,对着袁素涵口直刺,袁素涵想挥剑解救自己危势,但对方手法迅疾异常,一着棋差,处处受制,这个人美如玉、心如蛇蝎的恶少年,为得千年芝马,血溅鹤峰,殆成定论。
 剑尖已递到袁素涵口之上,美少年只有瞑目待死。西北两向人影飞腾,还带着几声怒叱,但麟儿就在陈惠元身旁,敌人高手再多,自也无法挽回这种危局。忽然陈惠元觉得他们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何必动则伤人于死?蓦地将剑招往后一撤,一脸天真,望着麟儿看了一眼,麟儿秀眉微蹙,但也立即报之一笑。
 来的高手人还未曾落下,劈空掌力即挟排山倒海之势,对着陈惠元麟儿两人直攻,这时两人已心心相印,尽在不言,身形同时一转,即对空发掌,以牙还牙,掌风凌厉无匹,敌人的劈空掌风不但起不了作用,而且全部卷回。但来人实非弱者,身在空中,大袖微扬,即将卷回的风力托向上空,人亦疾落而下。
 来的两人,一系巴山派的掌门一涵道人,另一位则打扮得非僧非道,半截黑袍,一双乌手,手中指甲特长,盘旋在两手指头之上,披头散发,形似厉鬼,麟儿一打量此人来势,即知这正是袭击昆仑山的主要帮凶,山派里以阴险狠毒著称的黑手怪。
 再把全场形势一打量,场内尚有仟峰老人、追魂手,和上官奇等三人正与那哭道人、长耳客和丧门僧往来奔逐,作殊死搏斗,这三对打的时间最长,最惨,也是剧烈。
 琼娘和竹山神君,此时正打得难解难分,她已把七十二式斩龙掌术全部抖出来,循环颠倒,虚实莫测,把那竹山神君弄得团团疾转,狼狈异常。看情形,他即使功力再高,也还得败在这种奇异掌下。
 一涵道人一见麟儿后,满脸带着惊疑之,忽地舌绽雷,一声大喝道:
 “无徒,大巴山上,你已是掌下游魂,侥幸逃得一命,又来此山作什么?司马紫教出了你这种弟子,使人家女门人背叛师长,不能以门规处治,昆仑派的声威自是一落千丈,亏你还有脸在此见人,今天如不把你力震掌下,江湖道人哪有正义存在?”
 大巴山一幕惨绝入寰的景象,又重新涌上了麟儿的心头,无辜少女秦莲贞为搭救自己,不惜剑伤师叔,最后则横剑自绝,暴尸巴山,千古埋恨,那得不使他痛心万分!他天生至,自是痴情,木然而立,已忘却身在强敌包围之下,四周险象环生。
 陈惠元手抱灵虎剑,与他并肩而立,果然是绝世金童,天生一对,临风玉树,对映争辉,袁素涵和他们两人一比,未免自惭形秽,兼之心如蛇蝎,更不能与人家同而语,这一来,自更嫉忌,他突然一声长笑,那笑声悠长洪亮,又当夜阑入寂,只笑得山谷争鸣。
 陈惠元怒道:
 “你有什么事值得这样高兴?”
 袁素涵打量了麟儿一眼,带着满脸轻蔑,冷笑道:
 “我笑你们这班以侠义自居的人,居然作出江湖上千古未有的丑事,使青年女子弑师灭祖,弄得人神共愤,天地不容,不能当时横剑自绝,反在此耀武扬威,宁非奇事?焉得不笑!”
 陈惠元怒道:
 “你亲眼看到?”
 袁素涵不理他所问,仍继续诉说道:
 “这种天人共愤的丑事,我言来也自觉污嘴,自不愿再提,反正彼此心里有数,但刚才比剑的事,我袁某却还得有所申明,武林中最讲究的就是凭真实本领单打独斗,最使人瞧不起的就是用阴谋诡计暗算别人,我和你陈某以真力相拼,那种无之徒却故意使用将法,以分散人家心神,总算我袁素涵不经一事,不长一计,鹤峰顶上几乎遭人毒手。但我还不太甘心,要凭双掌一剑领教人家几手高招!”
 麟儿和陈惠元正待出言相,蓦地背后微风飒然,麟儿项下那紫龙佩玉,忽然啪的一响,迸出万道光,千重瑞彩,碧霞里金芒四,紫龙影绕着二人周围,疲转不已,碧霞照之下,两人身后站着一位青袄老者,身上佩着一个高铜古镜,发出青蒙蒙的一片光芒,满脸茫然不解的神气,正待闪身飞出光幕之外。
 季嘉麟知道紫龙神佩百不侵,迸光发警,必定事出非常,忙将真气一震,那威力自是大增,碧霞暴长,整个峰顶都在碧光紫芒笼罩之下。那怀镜老者此时如在光天化之下,纵逃遁,反觉盖弥彰,只有老着脸静立当场。
 麟儿转回头,一见老者正是大巴山上使用青灵镜遁去身形,暗施偷袭,使自己身受重伤的磨镜叟,遂手指一涵道人和袁素涵两人,冷笑一声道:
 “刚才两位相斥责,含血人,而今倒弄得不攻自破,大巴山上我遭受一涵老道师兄弟三人联合围攻,磨镜叟意施隐身法,暗中伤人。是你巴山门下女弟子,看不过你们这种卑劣行动,于是舍身救助,是非之心,人皆有之,这纯是出于义愤!未必就可以引叛师之罪而见责!正如你们自己所言,江湖上讲究的是真实本领,单人独斗,你们二人围攻一个,已是不该,更何况利用隐身遁形之术暗下毒手?更不料磨镜叟今晚又重施故技,幸我王佩神奇,神光普照,魔镜无力,恶人现形,你们这批武林败类,人间恶魔,可以说好话说尽,坏事做绝,我也不多言,大家不妨各凭手段,尽力施为好了!”
 那黑手怪人本是站在一旁,低眉垂目,静悄悄地不发一语,两只黑手,却不住地在盘弄他那些卷曲的指甲,那指甲也与旁人不同,生得其黑如墨,其利如刀,可以随意伸卷,甚是灵活方便。他缓缓睁开那双怪眼,芒电,盯着麟儿惠元注视了好久,突然咧嘴一笑,这一笑,使两位美少年,突感到一股凉意,打从脚底一直冒到顶门。他大摇大摆地向前走了两步,那情形更使人恶心不止,蓦地他一声长笑,咧着一张血盆大嘴,黄牙外,恶臭冲人。
 麟儿食过紫兰仙宝,遍体带着兰香,对那冲来的口臭,尚还不觉,惠元自是难耐,正待挥剑出手,只听黑手怪大喝一声道:
 “好个不知轻重的东西,叫你们也尝尝我山派的厉害!”右掌疾吐,那卷着的黑指甲,突然伸直,形似五柄利剑,带着一阵腥风,劲疾无匹地对着惠元直戳。
 陈惠元心头一怔,自从师迄今,就未曾听到有这种打法,但他毕竟武功高强,灵虎剑突往下一挥银芒倒卷,带着一阵风雷之声,硬往那长近三尺的五指甲削去。
 黑手怪以剑势过于凌厉,而且剑是仙兵神物,不敢硬接硬挡,右手指甲随心意自动卷回,很轻巧地把惠元下削之势避过,在手却平肩推出,手头指甲蓦地往前一弹,好在他左手指甲在昆仑山战中被上官奇削掉了三,威力减少很多,陈惠元对他鬼指甲戒心特长,未等弹出即卷剑后撤,两人尔来我往,一道剑芒,七条黑气,紧紧地在一处。
 蜂道人自陈惠元从白鹤寺屋檐飞出后,即用毒蜂对他漫肆攻击,不意他手中灵虎剑太过神奇,毒蜂被他剑光伤了不少,这一搅,空中毒蜂亦随之大,几乎失却控制,他巢中蓄着蜂王,忙用手对着蜂巢连拍三掌,那蜂王发出一阵嗡嗡异啸之后,才逐渐把那紊乱情状予以稳定。蜂道人两眼注视空中,对那飞腾的千年芝马看了一阵,又用手把万蜂筒轻轻地敲了七下,筒中蜂王发出一阵时断时续的异啸,空中群蜂突然将那包围干年芝马的空间紧缩,而且愈缩愈小,动作也愈来愈快。蜂道人脸作桀桀笑,得意非常,那脚步缓缓向前移了几步,看情形,他似乘机取宝,那风入骨的红衣女人,原是竹山派惟一的女弟子石榴女,竹山神君和蜂道人对这位姿人的女高足,可以说是雨均分,两男夹一女,原本是一“嬲”
 字,个中情形,不言可喻。她莲步姗姗,嘴角间噙着笑意,俏生生地来到师叔跟前,看情形,师叔得了这种天材地质,自然也得分羹一杯,否则,第之间,她也来个冷面峻拒,管教你彻夜难熬,有道是“最难消受美人恩”,蜂道人哪得不识?忙笑着招呼道:
 “准备好那牛血唧筒,这东西只要溅着一点血,就立即坠落地上,与活捉的效用相同,只要得到它,我和你同分,免得你晚间不依,煞得师叔难受!”
 石榴女抿嘴一笑,忙持着唧筒,凝神以待。
 麟儿眼观八面,耳听四方,看空中那毒蜂包围芝马情形和蜂道人那剑拔弩张的情势,知道他们动手取宝,忙把革囊打开,伸手往里面一探,但随即拔出。忽闻嗖的一响,一溜黄光从袋中飞出,快如弩箭,对着毒蜂群中直钻,一阵腾挪,空中毒蜂,如洒下漫天花雨,纷纷下坠,蜂合群好斗,一见同伴受伤,竟顾不得那千年芝马,纷纷朝着那身发黄光、长约五寸的东西拥来。这东西狡猾异常,力道很大,并且身上还可能蕴着奇毒,在空中横冲直撞,金头毒蜂可以说遇到克星,挨着就死,撞着就亡,死蜂不断地从空坠落,蜂道人也认不出这究竟是何种毒物,竟能克制毒蜂。
 袁素涵一见麟儿放出那黄光后,即注目空中,心中起了满腹狐疑,看到麟儿那漫不经心的样子,不觉更为困惑,一俟黄光钻入蜂群,空中毒蜂即纷纷下坠,不觉心中一震。暗想,父亲赠与蛇杖老人之物,与这东西似乎相仿,但也还不及它的迅速勇猛与机智。再说,蛇杖老人何以会把本门珍视之物赠与敌人,但仔细对空一瞧,那东西一俟毒蜂接近,即出一丝黄雾。如不注意凝视,月光之下还真不容易看得出来,毒蜂只要撞着黄雾,可以说无一幸免,的确是山掌门最为珍视、但为了笼络庭帮以扩展水上势力、因而不惜割爱赠人的山天蜈!这一来,不觉心头一震,忙大喝一声道:
 “王兄留意,这是掌门人所养的山天蜈,招惹不得,赶快用五云火筒将它击退,空中芝马,用血筒从速捕取!”说完,又恶狠狠地朝着麟儿、惠元看了一眼。
 蜂道人一听那少年放出的竟是山天蜈,当下心中大吃一惊,忙从袋中取出那五云火筒,用火摺点燃后,纵身空中,筒中出的烈火对着蜂群中的天蜈扫去,这山天蜈自从食过了芝兰仙宝及灵石天后,本身功力业已比原来超过数倍,它两翅腾空,快加电掣风驰,五云火筒虽然歹毒,哪能被它一下就个正着。蓦地双翅一扬,促见一丝黄光,带着嘶嘶之声,已穿出蜂层扶摇直上,忽然翻转身形,收双翅,又从高空疾落,对着蜂道人头上直扑,蜂道人手上的万云火筒所出的烟火毒汁,原不能历时很久,这时筒中烟火业已大减,蜂道人随身空中之势业已到达到最高点,人自然从空中降落而下。飞蜈下降之速,却比他快得太多,看看距离头部不到一丈,只好用火筒护住顶门,这东西还是怕火,早已避开烟火毒汁,又复腾空直上,蜂道人忙用干斤坠降落当场,只吓得面容变,全身冷汗浸,空中的干年芝马与他那珍逾性命的金头毒蜂,一古脑儿都忘得干干净净。
 金头毒蜂被天蜈一阵疾攻,蜂阵已是大,又被蜂道人五云火筒一扫,更烧死了不少,五云火简之处这时已形成了一大缺口,空中那千年芝马,早已困而出,往峰头之下直落,石榴女一声惊叫,血筒已出一蓬血雨,对着那银芒扫去,仅见银光打闪,芝马朝峰头下落之势迄末稍铩。这原是朝北方的一面,端的陡峻非常,峰头之下,石嵯峨,乔木灌木之属生得异常稠密,那芝马落下后,遍体银光即归乌有。不要说四五寸长而善自趋避的干年灵物,就是再大数倍的死东西,只要落在这峰头之下,你就个别妄想获得。袁素涵、一涵道人、竹山神君和他师弟蜂道人等,站在峰头之上,望了一眼,气得变颜变
 麟儿心地仁慈,觉得这种千年灵物留在世间,与人无害,与世无争,何必一定将它擒获食用?芝马困飞落峰头之后,他不但无动于衷,倒为灵物得生庆幸,此时场上搏斗的尚有五对。仟峰老人与哭道人各凭一双掌,兀自打得难解难分,那老人施展泰山派独门拳功,奇招百出,但哭道人一双掌,也得山派的神髓,双方你来我往,拳打脚踢,都显得轻松之极。
 追魂手邓珏与山派有杀父之仇,对手正是山四怪之一的长耳客,这东西麻脸大耳,黄发尖嘴,貌相虽丑,武功却奇,双手持着两头带刃的一极带子,和追魂手手中长剑对攻对拆,看情形,两人若无一方死伤,决不愿罢手。
 上官奇和丧门僧却用徒手扑斗,间或两人都使用劈空掌,干脆都是硬接硬架,双方似乎都带着满脸倦容,内家真力在硬挨之下实无法过分持久,这一对打得异常吃力。
 琼娘和竹山神君,斗得并不太久,斩龙掌力威力奇大,神妙无方,竹山神君被她一阵疾攻之下,迫得有守无攻,看情形,胜负之数,即可决定于俄倾。麟儿对心上人原是怜爱万分,唯恐她行道江湖时受人欺侮,不惜将师门绝传着意传授,想不到心上人在短短数月中,竟能练到这等地步,自是喜悦万分。
 陈惠元和那黑手怪打得却至为从容,那灵虎剑却似乎未发挥全力,而且有若干招数看来不似剑招,他却硬把它用在剑招之内。麟儿心中不觉一怔,暗想,这是什么剑法,恁地怪模怪样?再仔细把敌人两手所用招数一看,几乎使麟儿笑出声来,原来陈惠元看敌人用指甲当兵刃,觉得怪好玩,他天真淘气的地方和麟儿委实没有两样,竟暗中偷学人家的招数,把它变作剑招,而且也悟出了不少道理。黑手怪被他手中宝剑一阵搅,倒弄得摸不清他的门路,反只好随着他的剑式,慢慢地和他对折,麟儿心中暗笑道:
 “这真是告诉徒弟打师父!”
 袁素涵与一涵道人等四人看着芝马飞逃之后,蓦地将麟儿包围,一涵道人冷笑一声道:
 “人家已获的灵药,你却故意破坏,使之逃跑,武林之中,自是容你不得!”说完,反手一拔,长剑出鞘,静待麟儿动手。
 麟儿却不加理睬,拿眼一打量磨镜叟与蜂道人,见二人满脸杀气,手提长剑,久已跃跃试,袁素涵却一股狞笑,闲立一旁,不言不语,意向难测。
 蜂道人大喝一声:
 “动手!”三把长剑同时出手挥动,但见三道青光互一盘旋,矫骁无旺,同向麟儿身上直卷。
 麟儿一声喝笑道:
 “这就是你们所讲的武林中单人独斗的招法么?”一道紫光倏从三人剑气中直冲而出,风雷并发,力挟千钧,招名佛光普照。围攻的三位江湖高手,只觉眼前一片金星直冒,凌厉剑风迫使三人在同一时间,倒退数步。三人心头不由震惊万分,始知这少年身怀武林绝学,千万轻视不得,于是均宁神静气,各以全身内力凝注剑身,剑身上发出一片嗡嗡之声,扣人心弦,三道青芒,光长十余丈,盘空矫绕,织成一座剑幕,紧紧将麟儿罩住!
 袁素涵漫不经心地将手往金色锦囊里一,旋握着右手缓缓地走到陈惠元与黑手怪跟前,两人正一招一式地互相对拆。陈惠元天真无,无什心机,只知偷学人家的怪招,毫未注意别人的隐袭。袁素涵忽将右手一扬,一蓬黄雾对着陈惠元面直扑,待其发觉,已于不知不觉中中了一口,忙发动飞云剑术护住全身,人也赶紧向旁飞纵。袁素涵大喝一声道:
 “你已中了我本门的七绝玄雾粒,就是大罗真仙也无法解救,你还走得了么?”说完,身形微闪,扑上前,又打出九幽掌力,陈惠元正想用太乙五灵掌抵敌,谁知真气未动却已头痛绝,这种毒粉,大约一经收后,即使脑神经中毒,只得勉强挥剑,硬将黑手怪攻来的毒指甲避开,纵步往前飞跃,躲开毒掌风力正面。但部尚被毒掌余风打中,只觉一阵寒之气直透心肺,登时全身血凝,人已摇摇倒。
 麟儿在三位高手围攻之下,手中剑招百出,骁勇非常,如怪狮摇头,怒龙入海,迫得围攻三人不敢近,瞥见袁素涵出手洒出黄雾,惠元竟步履踉跄,往旁倒退,知道受伤不轻。
 这一惊自非小可,便使出自创三百六十周天神奇招数,第一式大地回,长剑由身后一绕,人随剑转,剑化万朵梅花,卷起滚滚狂风。跟着剑身一阵震动,陡见金花闪,有如风吹千树紫梅,临枝摇曳,曼舞生姿,人在金花覆体之下,身剑合一。又似经天长虹,霞映碧空,紧跟着隐隐雷鸣,紫龙佩上碧霞闪闪,金光紫龙绕身疾转。与此同时,场地之上又冲起一座十彩光幕,紫气腾宵,龙影飞跃,光幕之中紧裹着一条红色俏影,风驰电掣而来,两人双双向惠元身侧疾落。袁素涵与黑手怪被这种声势震住,双双往斜刺里跃开,眼望着这一双男女,心中不住发愣,麟儿琼娘两人,在仙兵神珍护体之下,由麟儿抱着惠元,将他细看一眼,人已气若游丝,迹近弥留。麟儿眼泪纷纷地朝着他脸上直落,惠元似已惊觉,竟强提中元之气,睁开眼望着麟儿琼娘,俊脸上似带着一丝苦笑,两眼热泪朝下直,嘴皮激动,竟已无力发声。琼娘忙从麟儿革囊中取出玉瓶,正待给他吃食芝兰宝及灵石,但惠元星目口渐闭,人已逐渐走向死亡之门。麟儿面色惨白,也不知应如何解救,只有流泪不止,琼娘看到这种情景,粉目中竟也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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