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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黑衣人随即冲进高塔,在高塔内的回教徒亦迅速被消灭,只留下一个活人。

 贺升!只因为贺升还有利用的价值。

 宗萨巴没有死,可是就是他自己从昏中醒来,亦怀疑自己是否仍活着。

 那刹那他简直以为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已经置身在地狱,打从心底有一阵恐惧的感觉。

 他虽然是一个回教徒,却绝不以为以自己的所为还有希望侍候真主左右,只是他虽然不在乎进地狱,但想到地狱的诸般恐怖景像,还是不由不恐惧,甚至有一种心态,拒绝将眼睛张开。

 但他还是将眼睛张开来。

 那实在太平静,一些声响也没有,一阵轻微的疼痛随即袭来。

 眼睛张开,朦朦胧胧的他终于看见了三个人,他几乎立即肯定那是三个人。

 只有人面色才会有那样好看。

 然后他看得更清楚,看清楚那是两个男人,一个女人。

 男的一个是一个青年,衣衫秋香,潇洒脱俗,另一个是一个中年人,威武不凡,女的那个很年轻,一身深紫的衣衫,很漂亮,有如天仙化人。

 他们坐在一面屏风的前面,宗萨巴几乎立即就肯定这三个人都是武林中人,都有一身很不错的武功。

 宗萨巴看看四周,感到完全陌生,唯一令他放心的只是,在这三个人的面上他完全找不到丝毫的敌意。

 他仍然想移动,一动之下,一个身子便仿佛要裂开,一阵剧痛,直入心脾。

 那个少女随即道:“你的伤还未好,别动,伤口再裂开可就麻烦了。”

 宗萨巴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么温柔动听的声音,身心不由自主的放松。

 少女接道:“你伤得很重,幸好都没有伤在要害,但是失血太多,必需一段颇长的时间才能够康复。”

 宗萨巴轻“嗯”一声,终于开口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中年人应道:“长安城府衙。”

 宗萨巴一怔:“我们的事到底惊动了官府。”

 一开口说话他的伤口便又隐隐作痛,语声异常的嘶哑,他甚至怀疑那到底是否是自己的声音。

 中年人道:“可惜我们得到消息太迟,赶到去的时管已只能够找到你。”

 宗萨巴再问道:“你们是在哪儿找到我的?”

 “塔中夹壁,你完全是一个血人,不是小心检视,不难当作死人处置。”

 宗萨巴又问:“你们怎会找到那儿去的?”

 中年人笑笑:“是你洒在地上的血告诉我们塔内有夹壁。”

 宗萨巴干笑一声道:“还是我救了自己。”

 中年人点头:“若是我们不小心检视,找到你的时候,你应该已是一个死人。”

 宗萨巴道:“在昏之前,我也以为自己是死定的了。”

 中年人道:“那种暗器的力道实在惊人,火狐显然花过了不少心思。”

 宗萨巴道:“你们也知道火狐?”

 中年人道:“只要稍为有名的人我们都知道。”

 宗萨巴笑笑:“是么?”

 中年人道:“正如对阁下一样,唯一未清楚的一件事,相信就只是阁下那一柄‘鬼剑’,现在当然已很清楚的了。”

 宗萨巴一怔,忍不住问道:“高姓大名?”

 “一般人叫我龙飞,也有叫龙飞相公。”中年人刷地打开手上折扇,那是以碧玉为骨,扇面写满了一个个人名。

 宗萨巴震惊,口一声道:“玉骨销魂?”

 龙飞笑笑;“这个外号令人惊心动魄,但叫的人喜欢这样叫我也无可奈何。”

 宗萨巴道:“江湖上的种种传说都是真的,譬如你是关外落牧场万马王的女婿,又譬如你其实是京中太平安乐富贵王。”

 龙飞颔首道:“你还知道什么?”

 宗萨巴道:“当然是你与天地会的连番搏斗,天地会最后还是给你消灭…”

 龙飞笑问:“你也以为天地会已经给消灭?”

 宗萨巴道:“果真如此,你大概也不会跑到长安来。”一顿突然问:“我仍在长安?”

 龙飞道:“当然,以你的伤势根本不能够上路,我们在这里的事情才开始。”

 宗萨巴目光转向那个青年:“这位又是哪一位?”

 “常护花。”龙飞折扇轻摇:“你大概也听过他。”

 宗萨巴道:“还知道他被誉为年青一辈最有前途的剑客,我若非早已淡泊虚名,又不再年轻,早已出长安,到万花山庄一会这位庄主。”

 常护花道:“万花山庄已经不存在,这个庄主现在也只是一个御用杀手,效命于当今天子。”

 “御用杀手?”宗萨巴笑笑:“我实在难以想象,但好像你这样一个有名的江湖人,当然有自己的原则,而盛名之下无虚士,你所以甘愿受命于当今天子,你在做的当然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了。”

 常护花道:“好像阁下这种老江湖,也当然知道天地会是怎样的一个组织。”

 宗萨巴问:“以你们消息的灵通,也应该知道我与天地会一些关系也没有。”

 龙飞道:“所以你还能够躺在这里说话,要救你不是一件易事,非独要花很多上佳的‮物药‬,还需要时间。”

 宗萨巴道:“‮物药‬花了多少钱我可以赔得出,时间我却是不能的。”

 龙飞折扇一指旁边的少女:“这是香芸,我的女儿,若非她在这里,就是有‮物药‬也没用。”

 宗萨巴目光一转,道:“想不到姑娘年纪轻轻,医术方面也有这般成就。”

 香芸淡然一笑道:“一个人的生死与运气有很大的关系。”

 宗萨巴道:“我的运气一向也的确很不错,所以才能够活到现在。”

 龙飞道:“也所以才会落到我们的手上。”

 宗萨巴道:“火狐狸不是你们的人?”

 龙飞摇头道:“我们只是知道这个人,却是想不透他在这件事做的又是什么角色。”

 “那个贺升给他带走了?”

 龙飞道:“我们进去的时候,并不见火狐狸,也不见其他活人。”

 宗萨巴干笑道:“所以我才会有这种待遇,否则你们才不会去花这许多的‮物药‬、时间竭力将我救活。”

 龙飞道:“我们还希望你会合作。”

 宗萨巴一正面色,道:“我也很想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一顿接问:“清真寺那边到底是怎样情形?”

 龙飞反问道:“你在清真寺的手下有多少?”

 宗萨巴道:“二百七十个,也已是我手下的全部。”

 龙飞道:“那我可以告诉你,现在你已经一个手下也没有了。”

 宗萨巴震惊:“那条火狐狸…”

 龙飞摇头:“火狐狸杀的人有限,你的手下…”

 “当然是被他的手下杀死的了。”

 龙飞摇头:“火狐狸独来独往…”

 “那个贺升难道不是他的手下?”宗萨巴立即截住了龙飞的话。

 “贺升这个人我们并无消息,倘若他真的是火狐狸的手下,那应该也是惟一的手下。”

 宗萨巴道:“你能够说得这样肯定,当然已掌握足够的资料。”

 龙飞道:“你应知有所谓名人谱。”

 “那是官府刻意编制的东西,也只有官府的人力物力才能够做到。”

 “名人谱的资料也许并不齐全,但从那之上收集的资料看来,火狐狸并不是那种人。”

 宗萨巴点头:“以我所知也不是。”一顿问:“你们是否已得到什么消息?”

 龙飞道:“我们已能够肯定那是天地会司马纵横的人。”

 宗萨巴又是一怔:“我们跟他们一些关系也没有,以我所知,火狐狸也没有。”

 龙飞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正是我们要知道的,但我们找到去只能够找到你一个人。”

 宗萨巴反问:“你们又是为什么跑到清真寺去?”

 龙飞道:“只因为有消息说天地会的人在那附近集结,会有所行动。”

 宗萨巴道:“你们的行动似乎不应该这样缓慢。”

 龙飞道:“发现天地会帮众行踪的一共有五个人,四个立时被发现击杀,另一个没有被发现,但仍然在半个时辰后才能够将消息送出,本人亦同时被击杀。”

 宗萨巴道:“天地会不惜监视你们那个人半个时辰之久,可见得事情的严重,可是由始至终,都是我们与火狐狸的事,与天地会一些关系也没有。而我们一直都是秘密行动,消息应该不会放出去,火狐狸方面应该更秘密。”

 龙飞截问:“你们到底是为什么而火并?”

 宗萨巴看看龙飞,沉不语,常护花道:“阁下是息样的一个人,我们既然清楚,阁下也无妨提出条件,只要在可能范围,我们都会考虑答应。”

 宗萨巴笑道:“我们一伙二百多人也不缺衣食,现在只剩下我一个当然更不会缺乏的了,除了金钱之外,我们一伙什么也都不感兴趣。”

 龙飞道:“这个我们清楚,那你还考虑什么?”

 宗萨巴笑笑,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从来都没有做过一件便宜汉人的事情,现在当然要考虑一下。”

 常护花微喟:“汉人固然有好坏,回人也一样。”

 宗萨巴说道:“若是你自小便受回人欺负,对任何回人多少相信你也会有些歧见。”

 常护花无言,宗萨巴笑接:“但现在几位救了我的命,抛开种族的问题,站在江湖人的立场,我若是无以报答,以后在江湖上也不要立足的了。”

 常护花沉接道:“你若是坚持不说,我们也不会强迫你的。”

 龙飞点头道:“这件事你不说我们也有办法查出来,只是在这个时间决定一切的时候,我们仍然希望尽全力能够说服你合作。”

 宗萨巴又笑了:“你们当然看出我已经考虑清楚一定会跟你们合作,所以才没有说一些太烈的话。”

 龙飞淡然道:“为天下苍生,为避免太多的人死亡,有时候我们的确不得不做一些比较烈的行动,有时就是错误也得做,只要不会错误得太厉害。当然,错误得太厉害的时候我们大都能够看出来。”

 宗萨巴道:“这就是政治?”

 龙飞点头:“到目前为止,我们幸好都没有出过大错。”

 宗萨巴道:“阁下能够有今的地位声名,与阁下的行事作风当然有很大的关系。连万花山庄常护花这种高手也能够被你说服,甘愿做一个御用杀手,就是完全不知就里的人,也应该想像得到这是一件怎样有意义的事情。”

 龙飞道:“你若是有兴趣,不妨加入我们。”

 宗萨巴一怔,疑惑的望着龙飞,竟然反问:“你说什么?”

 龙飞道:“能够用的人我都乐意用,愿意为朝廷效命的人我也从不拒绝,我可以保证的一件事就是朝廷绝不会亏待任何人。”

 宗萨巴叹了一口气:“阁下这种心已足以令我宗萨巴折服。”

 龙飞笑笑道:“人生不过数十寒署,能够做几件有意义的事情总是好的。”

 宗萨巴只是叹气,常护花上前一步,道:“江湖人毫无拘束,固然是快乐,但能够做几件有意义的事情相信更快乐。”

 宗萨巴接问:“你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快乐?”

 常护花道:“这是事实。”

 “这也不难看出来。”宗萨巴笑了笑:“一个人日子能够过得很快乐实在不容易,既然有这种机会,除非是傻瓜,否则应该不会放弃的。”

 龙飞随即道:“你加入我们。”

 宗萨巴道:“我身受重伤,只怕也帮不了你们多大的忙。”

 龙飞道:“你应该相信香芸的诊断,你现在不是没有什么?”

 宗萨巴忽可道:“我昏了多久?”

 香芸应道:“已经有十七个时辰。”

 宗萨巴一怔,苦笑道:“我伤得可真不轻。”

 香芸道:“主要是失血过多,我用的‮物药‬主要都是养血生肌,不用十天,你应该可以行动自如,大概一个月,可以完全康复的了。”

 系萨巴道:“能够行动自如便成。”

 龙飞道:“我希望跟着我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在行动中发挥他最大的威力,也只有在那种状态才能减轻伤亡。”

 宗萨巴点头道:“那我放心休养就是了。”

 龙飞道:“这是一场很长的战争,每一个人都有机会一显身手的。”

 宗萨巴又点头沉默了下去,龙飞他们也没有再说话,都看出他需要清静一下。

 好一会,宗萨巴才吁一口气,道:“你们相信都知道这儿的霹雳堂。”

 龙飞道:“霹雳堂以火药闻名天下,不知道的人相信不多。”

 宗萨巴道:“据说霹雳堂制造火药已经有近百年的经验,后来又引进西洋的技术,加以改变,更能够充分发挥火药的威力。”

 龙飞道:“这是事实,一直以来,朝廷的火器也都是由霹雳堂来制造的,只是堂主‘天雷’曹霸不习惯受拘束,也因为地理环境,朝廷一直都让他留在长安发展,当然,保护守秘的工夫是做到十足的。”

 宗萨巴道:“霹雳堂是官府专用,这大家都知道,而事实,自四十年前开始,霹雳堂便没有再打造任何火药兵器暗器卖给江湖上的朋友。”

 龙飞道:“这也是天雷曹霸的决定,目的是不想再制造太多杀孽,火药的威力也实在太大,不适宜用在江湖上。”

 宗萨巴道:“也所以霹雳堂外出去的火药暗器兵器一直是江湖中人不惜以任何方法争夺的东西,这种东西当然已不多。”

 “主要是火药不容易补充,而那种东西没有了火药便成为废物,原有的火药又需要极之小心保养才能够保持功效。”

 “不错——”宗萨巴接道:“水淹不用说,就是亦会有影响,而且要尽量避免接触火焰,火药的威力虽然大,麻烦也很大,使用固然要经验,保养也一样,但到底物以罕为贵,再经过那么多人刻意渲染,火药变成了一种无坚不摧,藉之可以纵横天下的东西。”

 龙飞颔首道:“的确有这种传说。”

 宗萨巴道:“他们却没有考虑到一件事,果真这样,霹雳堂何以不能够雄霸江湖。”

 龙飞道:“那可以解释是‘天雷’曹霸没有这个野心,而主要是他实在太明白火药的功能。”

 宗萨巴诧异道:“火药…”

 龙飞道:“能够善用火药纵横天下并不是一件难事,曹霸之所以没有这个野心也的确是对这种东西太了解。”

 宗萨巴不由问道:“这种东西的功能到底…”

 “在破坏、毁灭。拿江湖来说,两个帮派就是怎样拼命,伤亡始终有一个限度,不敌的一方就是逃不了,大可以高呼饶命,也所以,官府一直没有太理会江湖上的纷争。”龙飞干咳一声道:“用到火药便完全不同,曾经一次,我朝在白狼峡埋下了二十桶火药,一举毁灭了鞑靼逾万铁骑。”

 宗萨巴瞠目结舌,龙飞道:“当然那也是充分利用环境,才能够发挥那么大的功力,但火药的厉害亦可想而知。”

 宗萨巴叹了一口气,奇怪道:“曹霸当然清楚火药有这种威力的。”

 “当然。”龙飞笑笑:“正如朝廷一样,也所以火药若是在江湖上出现,又引起严重的伤亡,当地官府便不能不追究,而任何江湖的帮派都难以与官府对抗。”

 宗萨巴终于明白,接道:“其他帮派知道也必定会来争夺,火药却是不能够随时随地使用,尤其是当许多火药集中在一起,只有朝廷才能建立一道严密的保护网,将附近划为地,派兵驻守,严任何的闲人进出。”

 龙飞道:“霹雳堂现在的情形就是这样,周围百里可以调动的军兵达五万之众,而关卡林立,小量不敢说,但大量的火药就是能够偷进去,偷得到,要运送出来,可以说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宗萨巴道:“何况霹雳堂中到处机关陷阱,要偷进去已经不容易。”

 龙飞道:“你也知道这件事。”

 宗萨巴道:“对火药事实我也很感兴趣,只是知道霹雳堂为朝廷所有,才打消说服天雷曹霸出卖火药的念头。”

 龙飞接问道:“那现在又怎会与霹雳堂拉上关系?”

 宗萨巴道:“这是三天前的事,我接到密告,有人从霹雳堂偷了一些东西出来,包括数百斤火药,以及一设计图样,那…”

 龙飞截问道:“是不是一份火炮的图样?”

 宗萨巴反问:“你们都知道了。”这也等于承认的确是那份图样。

 龙飞道:“那个偷儿到底是…”

 “就是贺升,这个人武功不太好,却是神偷门老祖宗的关门弟子。”宗萨巴接问道:“神偷门你们相信多少也会有些印象。”

 龙飞点头道:“这可以说是江湖上最无聊的一个门派,一个在偷盗方面极之有心得的老偷儿收养了几个弃婴孤儿,自幼便训练他们偷盗的技术,成立了所谓的偷门,却是一直都没有多大作为,因为那个老偷儿的胃口并不大,而且很怕死。”

 常护花接道:“他教出来的徒弟也差不多是这种性格,所以一直都没有闯出什么名堂,若非其中一个大胆偷进宫的宝库,我们还不知道有这个门派。那个偷儿其实也是与朋友相赌,根本不知道要偷进去的是什么地方。”

 “怎会的?”宗萨巴诧异。

 常护花道:“这当然是一个陷阱,他并不知道,他那个朋友却是清清楚楚,只是低估了宫的防卫。”

 宗萨巴道:“这也会上当,可见神偷门的人见识是怎样。”

 常护花道:“老偷儿其实也是闲着无聊,他不错天分高得很,却不幸出生在富有人家,不愁衣食,空怀一身绝技,难得施展一下。他那些徒弟在他的照顾下,当然也懒得出动,但偶然一手,也是令人叹为观止。”

 宗萨巴道:“神偷门正式成立不到三个月,老偷儿便老死在上,他的六个弟子亦各散东西,贺升来了长安后,日子倒也过得很快活,还恋上了一个叫做仙仙的女孩子,那恰巧是我一个手下的女儿。”

 龙飞道:“也就是告密的人?”

 宗萨巴道:“大概是身在异乡,我们这些人特别团结,这当然,仙仙还没有作出决定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龙飞道:“若是她对贺升已死心塌地一片痴心,相信就不会有这件事发生。”

 宗萨巴摇头:“仙仙发现收卖贺升做这件事的人有问题,亦有影响。”

 龙飞“哦”一声,宗萨巴接道:“那是长安的一个土豪姓钱名开,跟我们曾经有过冲突,仙仙怀疑他是要用火药来炸毁清真寺,那次的冲突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只是女孩子心眼儿比较细,才会想到那许多。”

 龙飞道:“那钱开你们调查过了?”

 宗萨巴道:“同‮夜午‬,钱开从丽院回家途中被我们拦劫,随从左右全都被我们抓起来。”

 龙飞一笑道:“你们要解决钱开,其实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就因为太简单所以才一直没有动手。”

 宗萨巴道:“就是这样,在我们来说钱开只是一只小苍蝇,只要他不来扰,令我们太讨厌,我们还是不会动手的。”

 龙飞接问道:“你们从钱开那儿知道什么?”

 宗萨巴道:“这个人胆子其实并不太大,也没有多大志气,是一个典型的土豪,偷火药其实并非他的主意,乃受命一个叫做欧绝的人,而他所以愿意这样做,除了原则,看在钱份上,还因为所有步骤欧绝都已经安排妥当,包括了人选,他要做的只是将酬劳以及一份霹雳堂的机关设置详图到贺升的手上。”

 龙飞看看常护花香芸,道:“果然是欧绝。”

 宗萨巴不由问:“那个欧绝到底是什么人?”

 龙飞反问:“以你所知?”

 宗萨巴道:“一个对土木建设,机关消息甚有研究的人,据说很多帮派以及富有人家的秘密都是由他一手设计的。”

 “没有别的了?”

 “霹雳堂的机关设置有可能亦是由他设计,所以他才能够给画出一幅那么详细的图表,至于他要贺升偷那些火药以及火炮设计图样,也许是要制造什么火器。卖给别人,以我所知,这个人也是一个惟利是图的小人。”

 龙飞道:“现在相信已经不是了。”

 宗萨巴说道:“是变好还是变得更加坏?”

 龙飞道:“当然更加坏。”接问:“钱开知道的就是那些?”

 宗萨巴点头:“我们追问下来,这个人的确完全看在钱份上,站在生意立场这实在无可厚非,但是以江湖人的眼光来看,则是一种极愚蠢,接近自杀的所为。”

 龙飞道;“生意人根本就不该与江湖人走在一起,人在江湖也根本就不会在乎什么法律。”

 宗萨巴笑道:“一般都是的。”

 龙飞道:“看来这人的运气实在很不错,与江湖人混在一起到现在才出事。”

 宗萨巴道:“我原也以为欧绝曾经加以威迫什么的,可是没有。”

 龙飞道:“贺升方面又怎样?”

 宗萨巴道:“这个人表面与钱开并无分别,实在是有的;所以他答应做这件事,除了为钱,还因为对工作的一种狂热,这应该说是一心要一显身手。霹雳堂出了名的固若金汤,能够偷进去将东西偷出来,对他来说是一种足。”

 龙飞道:“别的人绝不会知道他完全是因为有一份机关设置的详图在手,这件事传开,他的身价是必会倍增。”

 宗萨巴接道:“即使有那份详图,也要有他那种本领才能够偷进去,否则也不会找他。”

 “不错。”龙飞点头道:“你随即将他抓起来?”

 宗萨巴道:“火药我们也许会有用,那份火炮的设计详图应该也可以卖钱。为了兼顾仙仙的感情,我们也没有透与仙仙的关系,反而在贺升面前,以仙仙的生命安全要挟他将一切说出来,然后我们才知道惹上麻烦。”

 “贺升说出了他与火狐狸的关系?”

 “我们虽然不认识火狐狸,可是对这个人的行事作风却早有所闻。”

 “贺升的性格若是你们所说的那样,应该早已跟火狐狸取得联络。”

 “火狐狸完全同意他做这件事,却主张他将东西偷出来之后先藏起来,待他查清楚钱开与欧绝的关系才出去,他认为偷那批火药绝不止是那个价钱。”

 “姜到底是老的辣。”龙飞接问:“那他要贺升将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这方面倒是相信贺升,只要贺升事后告诉他,藏东西的地方,贺升完全受仙仙摆布当然在他的意外。”

 “仙仙就是要贺升将东西藏在清真寺内?”

 宗萨巴道:“那其实是我的意思,在知道一切之后,也索准备在那里跟火狐狸谈一个清楚明白,谈不来便一决生死。”

 “你们还不大清楚火狐狸的性格。”

 “那个人简直是一个疯子,完全不理会贺升的安全,一来便开始杀人。”

 “其间也许是有些误会。”

 宗萨巴目光一闪:“也许是的,否则他也不会全力向高塔进攻,那样做除了救贺升之外别无作用,也许他就是以为只有这样做才能够解决问题,而若非有些误会,他应该知道我们并不是完全不能够妥协的一群。”

 龙飞道:“这要找到火狐狸才能够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宗萨巴道:“他跟那些天地会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关系,否则不会是用那种方式袭击。”

 龙飞沉道:“难道他是怀疑天地会的人是你们叫来的?”

 “亦未可知。”宗萨巴转问:“天地会与这件事到底又有什么关系?”

 龙飞道:“那个欧绝已经是天地会的人,在知道他们合作之后,我们便开始考虑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常护花补充道:“欧绝这个人精通土木建筑,机关消息,但是在目前这种情形下,天地会应该不会再建筑任何地方,惟一的可能就是要从欧绝那儿知道某些建筑的详细情形。”

 龙飞点头:“根据我们的资料,朝廷中很多的建筑都是出自欧绝的设计。”

 宗萨巴接问:“霹雳堂也是?”

 “也是,”常护花微喟:“我们在考虑过其他的建筑后,再综合其他的资料,发觉最有可能的一个地方就是霹雳堂。”

 宗萨巴道:“所以你们赶来。”

 “我们已赶得很急,但到底被动,始终赶不及,而消息虽快,送到霹雳堂的时候,火药已经失窃。”龙飞一顿接补充:“制造火药必须很小心,所以霹雳堂的人早就已习惯了小心谨慎,尽管周围都防守严密,又有种种的机关设置,对于堂内重要的东西地方,每天都按时检查。”

 “也所以在火药失窃后的第二天他们便发觉了。”

 “官府的人随即到处追查,但并无发现,他们甚至不知道那个偷儿是如何混进去。”龙飞轻吁一口气:“这问题当然是出自欧绝的设计。”

 常护花接道:“从那份设计图来看,霹雳堂应该是无懈可击,若是有人能够找到其中漏,应该就只有欧绝,这也是为什么司马纵横要找他合作。”

 龙飞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对于霹雳堂的情形天雷曹霸只怕也没有欧绝的识,可是以曹霸的见识,漏若是太大一定会发觉,这应该就是为什么要贺升出手。”

 宗萨巴道:“霹雳堂唯一的漏就是一条退水石槽,却必须一个精通壁虎功,混身柔若无骨能够随意折曲的人才能够穿过。壁虎功倒还罢了,软骨功必须自小苦练,也只有神偷门的人才兼备,贺升更就是其中练得最成功的一个。”

 龙飞沉道:“对于贺升的身份,司马纵横是必心中有数才会经欧绝,再做手钱开。”

 常护花接道:“那他们应该小心监视贺升的行动才是。”

 宗萨巴道:“贺升是监视不得的,作为一个成功的偷儿,反应感觉当然比一般人敏锐,若是发觉被监视,第一个反应往往就是放弃,天地会应该很明白这一点,将所有的行动到贺升将东西偷出来,那也许就是灭口。”

 常护花道:“贺升也就是考虑到这个可能,才通知火狐。”

 “这个人其实也很聪明,知道事情的严重,而且考虑到很多的可能,将行动的日子提前了两天,若非仙仙的关系,我们也不能够将他抓起来。”

 常护花道:“司马纵横在他身上想必花了很多心思,否则也不会那么快找到清真寺去。”

 宗萨巴叹息道:“我们却是全神集中在如何对付火狐,没有理会到寺外的情形,否则天地会的人接近,应该会有所发觉。”

 “天地会的人在火狐动手之后才采取行动,若说是巧合未免是巧合了一些,若不是巧合,他们知道的事情也已够多的了。”

 宗萨巴沉声道:“这账总要算的。”

 常护花说道:“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在事发之后,我们并没有找到那些火药。”

 宗萨巴道:“火药放在礼拜堂前左座下碎石的禅座破中,是我们的意思。”

 常护花道:“是个陷阱,要引火狐到来,在他拿火药同时全力将他击杀。”

 宗萨巴道:“我们以继夜,一切安排妥当,自问毫无破绽,哪知道火狐竟好像一切都知道似的,来得突然,将我们杀一个措手不及。”

 常护花再问:“火药也就全都藏在禅座中?”

 “全都在那里,我们是要在火狐完全足的情况下才一举出击。”

 常护花道:“那个禅座我们已搜查过,什么也没有。”

 宗萨巴道“那不是火狐拿去便是天地会的人了。”

 “应该是天地会的人,以当时的环境,火狐自顾尚且不及,哪还有时间处理数百斤火药?”常护花接道:“你所以安排令贺升将火药放在那里想必也是这个意思。”

 宗萨巴突然问:“那个贺升…”

 常护花反问:“是怎样的一个人?”

 “相貌姣好似女子,肤白皙光滑得如白玉很容易辨认。”

 常护花不假思索,说道:“没有这个人。”

 宗萨巴道:“那同样不是给火狐救走便是给天地会的人带走了。”

 常护花道:“也当然是给天地会的人带走可能较高,这个人与火狐的关系若是那么密切,将他抓在手里最低限度可以要挟火狐不敢轻举妄动。”

 宗萨巴道:“我所以将这个人抓起来也就是这个目的,只是火狐也绝不简单,救人的方式直接而简单,大出我们意料之外,这若已落在天地会的人中,火狐就是知道藏人所在,要救人也再没有这么容易的了。”

 常护花接问:“那份火炮的图表也是放在火药内?”

 宗萨巴摇头,常护花追问:“那放在什么地方?”

 “石塔夹壁内,挂在墙壁上。”宗萨巴道:“你们找到我的时候没有看到?”

 “没有。”常护花沉着摇头,这显然是经过一番思索,回忆中也真的没有这个印象。

 宗萨巴接说道:“不是我躲进去的那边。”

 常护花道:“所有的夹壁我们都已搜查过,就是没有发现你说的那份火炮的图表。”

 龙飞道:“对于那份图表我们的人必定会特别在意,在他们动身之前,他们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要特别在意的是什么东西。”

 宗萨巴道:“他们应该完全没有问题的。”

 龙飞道;“这一批人每一个都有良好的出身,最少亦已经被观察了三年。”

 宗萨巴道:“之前你们之中也曾出现叛徒?”

 龙飞道:“每一个人都有他的弱点,我们对付的,又是一个极之狡猾的恶组织。”

 宗萨巴道:“你们也当然早巳考虑到这一点。”

 龙飞道:“我们也有过很惨痛的经验,在目前,已绝少会再发生同样错误。”

 宗萨巴道:“只听这句话已知道你是一个怎样谨慎的人。”

 龙飞道:“这是培养出来的,易地而处,也许你会比我更谨慎。”

 宗萨巴转回话题:“抱歉我没有好好的收藏那份火炮的图表。”

 龙飞道:“在你来说那已经很谨慎的了。”

 宗萨巴苦笑道:“火狐若是能够弄开夹壁,我们亦已经无能为力去阻止。”

 龙飞点头:“火狐狸当时看见你走入夹壁,若是有足够的时间,亦应该有办法将夹壁弄开。”

 宗萨巴道:“除非他早已与某些人接洽,否则,我不以为他会花时间将夹壁弄开。”

 常护花道:“相信未必会有时间。”

 龙飞道:“那份图表只是对天地会有用,我们若是再没有其他发现,那便肯定了。”

 常护花叹息道:“那么下一个步骤,我们应该就是注意那种火炮的出现。”

 龙飞道:“还有就是留意那些懂得制造火炮的人,图表虽然已非常详细,有些地方到底还需要老手帮助。”

 常护花道:“除了霹雳堂之外,还有什么地方有人懂得制造火炮?”

 龙飞道:“京师方面有几个,那其实都是霹雳堂出来的人,到来协助我们的火炮营,年老退隐的,霹雳堂方面,当然也有不少这样的人。我已经吩咐他们准备一份名单的了。”

 宗萨巴口道:“那些火药…”

 龙飞道:“长安周围百里已设置若干关卡,检查出入的人,当然希望来得及阻止火药送出去,若是火药早已经被送出长安,这工夫当然是白花的了。”

 宗萨巴道;“只要有一线希望你们都绝不肯放过。”

 龙飞道:“所以我们平都忙得要命,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若不是事情很有意义,相信大家的身心都已经很疲劳,不想再继续下去。”

 “我明白。”宗萨巴真的完全明白。

 龙飞接道:“清真寺所有的宗卷账册都已被送到这里来,若是有什么你需要拿回的…”

 宗萨巴笑截:“宗萨巴既然已是王爷的人,还有什么秘密需要保留的。”

 龙飞笑道:“你喜欢怎样便怎样。”

 宗萨巴接道:“我以为王爷不妨先想办法弄清楚火炮图表的所在。”

 “你这样说是已经有办法的了?”

 宗萨巴说道:“我们无妨暂时肯定贺升并非火狐狸救走,而是落在天地会的手中。”

 龙飞道:“天地会若是要杀贺升,尸体应该留在清真寺之内,绝没有理由将尸体也带走。”

 宗萨巴道:“他们所以不杀贺升,目的当然利用贺升来左右火狐狸的行动。”

 龙飞道:“在目前他们要与火狐狸取得联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宗萨巴接道:“也是说,我们可以利用贺升的尸体火狐狸再到清真寺。”

 龙飞沉道:“贺升的尸体,这个主意很不错。”

 宗萨巴道:“要火狐狸相信当然不容易。”

 常护花道:“在一般人也许是,在官府来说应该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

 宗萨巴想想点头:“在官府来说应该是的。”

 常护花接道:“我们也应该公布清真寺的事了。”

 这所谓公布其实是一份伤亡的名单,官府也早已整理妥当,准备张贴出来让死者的亲属前来认领尸体。

 认领当然会有些麻烦,但人死入土为安,死者的亲属当然不会在乎这种麻烦。

 龙飞只是要在其中补上一个贺升那样形状的死者,反正只是文字上的工夫,做在名单上,并没有什么困难。

 尸体都是放在清真寺内,卫森严,尤其那个高塔的周围,贺升与另外两个宗萨巴心腹的人尸体也就存放在高塔里。

 来认尸的有回人也有汉人,驻守在寺里的官兵,都已得龙飞命令,除了要进入高塔认尸的,其他都尽量予以方便。

 那两个宗萨巴的心腹也是由宗萨巴指定,原是两个孤儿,也并未成家。

 换句话,若是有人认那两具尸体,这个人必定大有问题,龙飞他们安排那两具尸体在高塔也是这个目的。

 宗萨巴那些手下的亲属都住在长安,消息传开去,来认尸的人越来越多,清真寺内哭声不绝,一片愁云惨雾。

 到黄昏,认尸的工作才结束,剩下的尸体宗萨巴那边的都是没有亲属,再有便是天地会死于这一战的手下。

 天地会的当然没有人认尸,他们都是来自远方,就是有亲人在长安也不会太多,也未必会知道这件事。

 他们的行动也当然是极端秘密。

 高塔那边的尸体果然没有人到来认领,这已是在龙飞他们意料之中。

 夜渐黑,清真寺更加寂静。

 篝火到处燃起来,不太多,所以清真寺中并不怎样亮。

 值夜的官兵手掌灯笼不住逡巡,明哨外还有暗哨,一般江湖人要偷进去并不是一件易事。

 龙飞本来可以要他们做得更严密,可是他没有,做

 到这地步他认为已经足够,太过分反而会令要偷进来的人有戒心,虽然他知道那个人就是这样子可能也会怀疑的,他仍然尽量做到最好,适如其份。

 至于那个人会不会偷进来他完全不考虑,始终他认为若是每做一件事都要求一定要有收获,不能够肯定的就不去做,结果不难一无所得。

 当然,在目前来说他能够做的也只有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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