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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国舅图刺杀 大理国太子
 黄昏,晚钟从山上的古刹传来,栖止在山下林中的群鸟齐被惊起,钟声鸟喧,惊破了林中古道的静寂。

 钟声中仿佛还有诵经声,这诵经声又仿佛来自走在古道上的六个人。

 他们都是身穿袈裟,颈挂佛珠,手提戒刀禅杖方便铲等佛门弟子所用的兵器。

 佛门弟子严戒杀生,这六个人却带着一身杀气,仿佛随时都会出手杀人。

 没有阳光,他们的头上却仍然低着一顶竹笠,低鼻梁,要遮挡的似乎并不是阳光,而是他们的面目。

 钟声,一下接一下,终于停下。

 这六个人,亦同时停了下来。

 为首的一个用手将竹笠推高了一些,突然——声:“小心!”

 语声低沉,从竹笠出来的目光,有如刀光般凌厉。

 跟在他后面的五个人随即左顾右盼。

 但并无发现,他们抓着兵器的手,反而抓得更紧。

 他们绝对相信他们的头儿,所以并无发现,只是他们的道行未够。

 为首的那个,等了一会,鼻翅突然动步移前。

 即时霹雳一声。

 ’前面两丈不到的一株大树,倏地火光一闪,一断为二,轰轰发发的横倒下来,截断了去路。

 六个人的目光,不由都向这边望来。

 一阵金铁击也似的大笑声,也就在这时从他们的后面响起。

 他们马上回头。

 后面三丈的路上,已多了一个人。

 那人,最少比他们高出了一个头。

 秃顶,光可鉴人,赤着上身,肌块块坟起来,古铜色,仿佛是用古铜铸出来的。

 为首的目光一落,立即暴喝道:“杀!””反手将竹笠掷下。

 竹笠下,是一张极其威武的中年人脸庞,束发。

 其余五个亦随即将竹笠掷掉,是五个年青人,也全都将头发束起来,他们并不是佛门弟子。

 走在最后那一个跟着扑出.,手中禅杖“呛啷啷”

 声中,拦向那秃头大汉扫出。

 大汉没有闪避,气,浑身的肌跳动,仿佛有声响发出来,禅杖迅速扫在他的左上“铿”的竟然发出金铁击的声响。

 大汉面无表情若无其事,纹风不动,那条禅杖,反而给震开去。

 那个年青人亦被震牙一步,面色一变,大喝声中禅杖再一抡,当头劈下。

 大汉“哈哈”一笑,左手一抬,一挡一抓,硬硬抓住了禅杖的顶端,旋即转身,右掌如刀,疾劈而下。

 “刷”的只一掌便将那条禅杖柄劈断。

 整条禅杖都是铁打的,那个年青人若没有几斤气

 力,也用不动这样的一条禅杖,大汉却是如此轻易将

 之挡下、劈断,一身气力简直不可思议。

 禅杖一断,那个年青人亦被震飞,须势一个翻身,手中断杖向大汉当头下。

 大汉双掌一抬“霸王举鼎”接-拍“童子拜观音”将那截断杖拍在双手中。

 大汉只一,那个年青人,便再也把持不住,断杖手飞去,一个身子却凌空落在他的肩头上。

 大汉借力使力,那个年青人立时被他抡得风车般上下左右翻飞。

 其他人已然挥动兵器冲前来,看见这种情形,只恐伤了同伴,齐皆怔住。

 为首的中年人喝一声:“什么人?”

 大汉笑应道:“除了金刚,江湖上还有那一个有这种金刚不坏之身?”“金刚?”中年人一张脸沉下来。

 金刚接一声暴喝,双臂一抡,将手上那个年青人撞向旁边的一株树木。

 一声巨响,那株树木一斯为二。

 年青人一个身子亦拦断为两截,惨叫声惊心动魄。

 中年人等五个眼都红了,挥动兵器正要冲前。

 又一声巨响,断挡在前面路上那截断树,突然片片碎裂,一个人从树干当中飞出来,飞舞在半空中。

 众人回头一看,碎裂的木片已到眼前,挥手一挡那刹那,半空中那个人已落下,探手一抓,一个年青人的头颅已在他的五指下爆裂,脑浆鲜血溅。

 那个人的身子随即又拔起来,上了旁边的一株大树的横枝上,发出一阵猴猿也似的尖叫声。

 他的身躯亦有猿猴一样短小,四肢却很长,尖叫着一声:“木猿!”

 语声未落,一个年青人脚下的地面陡然下陷,他惊呼未绝,一个身子亦往下疾沉了下去。

 旁边,他的一个同伴慌忙伸手抓去,才抓住他的手臂,他的眼耳鼻口突然一齐标出了一股鲜血来。一声凄厉叫声接从他口中吐出来,也只是一声,他便死在这地内,一个阴沉的声音,这才从地内传出:

 “土龙”这声音就像来自地狱深处,听得人骨悚然。

 为首的中年人打了一个寒噤,失声道:

 “五行追命——”

 .接一声大喝:“大家散开!”

 一声尖叫应声半空落下,木猿尖叫着,凌空探手抓向中年人的天灵盖。

 中年人双手一对双锋笔一转一挡,脚下的泥土陡裂,一双手伸出,疾抓向他的足踝,也算他眼利,单脚一跳,身子接往地上一倒,滚身跃进了树林内。

 那片刻之间,地上又裂开了四个,那双手从中探出来,一抓再抓,都不能够追上中年人的双脚。

 木猿尖叫着半身疾转,急追了进去。

 金刚同时抓起了一截断树拦扫向其余的两个青年人。

 那两个年青人不等树干扫到,便双双跃进了树林内。

 断树扫在树干上,那条树干“轰”地断折,倒向金刚。

 金刚反手将断树抛掉。一拳将倒下来得那截断树击飞,大踏步追进树林内。

 木猿进了树林,更显得活跃,手脚并用,搭着横枝飞舞飘,很快便追上了那个中年人。

 他的一双手随即抓下,中年人双峰笔疾转,向抓来的双手。

 木猿尖叫着,凌空转身,倒跃回一条横枝上。

 中年人半身一转,厉声道:

 “是谁指使你们来的?”“段昌——”木猿怪笑着应道:

 “我看你不是这么笨的人!”

 中年人面色一变再变,道:

 “是…”下面的话未接上,

 段昌双锋笔转动,抢先刺出。

 木猿接连几次扑击都被迫回,再给一迫,已到了一株树木前。

 段昌大叫着迫前去。

 木猿脑后若不是长着眼睛反应便是猿猴般灵活,后背一贴树干,身子立即往上翻起来。

 段昌双锋笔刺在树干上,拔起身子,再刺。

 眨眼间,树干已多出了十多个

 木猿头上脚下,双手抓着树干,往上倒退着闪避,一下子倒爬上三丈高,手一探,搭住了一条横枝,身子离开了树干,横枝上接连三个翻滚,尖叫一声,正要扑下来,目光及处,已不见了段昌的踪影。

 “怪了,这老小子眨眼间的躲到那里去?”木猿抓耳爬腮,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段昌只是窜进了旁边的一丛矮树内,只等机会,突然出手袭击,听说连忙屏息静气,一动也都不动。

 木猿一再四顾,突然又一声尖叫,终于扑下,扑向相反的一丛矮树,双手落处,左右抓,只抓得枝叶横飞。

 段昌已准备出手,但还是忍着,五行追命已现身三个,其余两个说不定亦会到来,一击不中,惊动他们,便是背双翅,也难飞出生天。

 况且,他身负重命,离开这里,远比杀一个木猿更要紧。

 再说,就是暗算他也无必杀的把握。

 木猿再一阵抓,枝叶散处,一条五斑斓的毒蛇突然在树丛中掠出来,直标向他的咽喉。

 蛇快,木猿的一双手更快,一抓一拉,左手抓住了那条毒蛇的七寸要害,右手接将之拉得笔直。

 “原来是你这个软骨头躲在这树丛里。”木猿气恼的双手再一紧“嗤”的那条毒蛇被他硬硬拉断为两截,蛇血洒了他一面,他却一些也不在乎,反手丢掉,纵身上树。跳跃着追前去。

 段昌这才松过一口气,蛇尾那截正落在他藏身那丛矮树的前面,着地那一下声响,着实吓了他一跳。

 还有,那两个弟子这下子不知怎样了?他叹息在心中,四顾无人,借着树木掩护,一旁窜出。

 那两个年青人窜进了树林内,立即往前狂奔。

 金刚紧追而入,紧追不舍,他的身材看来虽然笨重,脚步放开,竟也慢不了那两个年青人多少。

 “有种的别走!有种的停下!”一面追,金刚一面叫,声如洪钟,惊吓得林中的鸟雀“噗噗”飞。

 那两个年青人没有回答,只是往前狂奔。

 他们不是没有种,否则,也不会接下那个任务。

 在决定完成那个任务同时,他们亦已作出最坏的打算,准备随时牺牲,让段昌有身的机会。

 金刚的追进来,他们正中下怀,听到了木猿的尖叫声向这边移来,更加放心。

 木猿很快追上了金刚,随即尖叫道:

 “有没有看见那个老小子?”

 “那个老小子?”金刚大叫道:

 “你不是追着他的?”

 木猿道:“我看见他好像跑到这边儿。”

 金刚大摇其头说:“我可是没有看见。

 木猿道:“那我回头找。”

 金刚道:“还是先解决这两个小头,我再跟你一起找回去。”

 “也好!”木猿跟着尖叫追前。

 这两个人虽然身怀绝技,有异常人,但头脑却似乎不大灵光。

 那两个人年青人这才真的放下心来,脚步也就更加快,一心将这两个人远远引开去。

 出了树林,是一个河滩,一条独木桥横跨两岸。

 走在前面那个年青人立即说道:“我们赶快过去,将桥弄断。”

 “好——”后面那个气的应道:

 “头儿这时侯应该安全的了。”

 金刚木猿追得很紧,那条独木桥绝无疑问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但到他们冲上桥头,立即就发觉,那其实也是一条死路。

 桥中心赫然躺着一个人,中年人,一身红色的衣衫,鲜红得就像是火焰,在血中燃烧的火焰。

 他的面膛也是赤红色,无论怎样看也不像个僵尸,却像个僵尸般在那两个年青人冲上桥头后,直的从桥上弹起来。

 两个年青人脚步一顿,前面一个随即大喝一声,高举戒刀冲前去。

 红衣人双手掌心之上同时出现了一团火焰,左手接一扬,一团火焰“嗤”的疾向冲过来的年青人。

 那个年青人挥刀急挡,火焰正撞在戒刀上,非独没有被震飞,反而“蓬”的怒放,裹着那柄戒月燃烧起来。

 那个年青人不由弃刀,与之同时,红衣人右手的那团火焰乘隙而入,箭一样在他的膛上。

 那团火焰一样炸开,燃着了那两个年青人的衣衫。他们整个的身子迅速被烈火包裹,惨叫着倒退了下去。

 在他后面那个年青人当机立断,翻身跳进河里。

 红衣人视若无睹,没有阻止,

 水花开处,那个年青人疾沉下去,突然又翻起来,一声惨叫,翻出水面三尺又堕下,眉心、咽喉、膛上已各多了一个血

 一个女人随即从水里冒出来,一条飞鱼也似飞上了那条独木桥。

 看年纪三十不多,相貌姣好,身材窈窕,蜂一束,婀娜多姿,仿佛给风一吹,便会折断。

 身上一袭水青色的紧身衣裳,了水、更紧贴在体上,极尽惑。

 红衣目光落在这体上,面色似乎又红了三分,

 叹了一口气,道:“水天娇,你难道就没有第二套衣服?”

 那个女人抬手一掠秀发,风情万种的娇笑道:

 “别人可以动火,你这个火霹雳却是不可以,惹火焚身,燃着了那一身火器爆炸开来,只怕尸骨无存。”

 火霹雳“格格”笑道:“跟你一起烧,就是烧成怎样也不要紧。”

 说话间,金刚木猿已到桥下,还未走近,金刚的一双眼睛便亮起来,盯在水天娇的体,一张大嘴巴笑得合不拢,就像个傻瓜。

 木猿亦“骨”的咽喉一响。

 水天娇媚眼如丝,瞟了他们一眼,道:

 “大惊小怪的,怎样了?”

 金刚道:“水妹妹总是喜欢水里来水里去,我们都是旱鸭子,能够怎样,还不是只有干瞪着眼睛的份儿?”

 火霹雳那边突然打了一个冷颤,叹息道:

 “我一个身子本来要烧着的了,不知怎的你一开腔便不由打冷颤,像给丢进冰窖里。”

 金刚瞪了他一眼,正要说什么。

 木猿已叫起来:“还说这些干什么,你们忘了为首的那个给跑掉了。”

 火霹雳一怔,道:“有这种事?我们可是不知道。”

 水天娇接道:“我只是负责守着这条河,你们追失了的人,可与我一些关系也没有。”话声一落,一声娇笑,翻身倒跃回水里。

 她的姿势美妙之极,水花开处,便消失在河里,不知所踪。

 火霹雳接道:“我也是只负责看着这条桥。”

 他身子往后一倒,又直的躺回桥上。

 金刚一顿足,顿得整块地面也震动起来,大声逗:

 “我们回头搜!”

 木猿叹了口气跟上去,往来路走回。

 相距数十丈一侧的一丛枝叶,即时一分,出了段昌的脸庞。

 他的目光落在那伏尸桥下,仍然在燃烧的年青人之上,神态看来很激动,到底没有冲出去,反而退后,这已是他身的机会。

 河滩又恢复原来的静寂。

 只有那个年青人的尸体继续在燃烧,偶然发出响声。

 这时候,夜幕已低垂。

 夜更深,五行教总坛的大堂却光如白昼,燃着了十数个大火盆。

 五行教在江湖上的名气并不大,也不好。

 据说源起于关外,却不容于关外武林,迁入中原,又遭受各门派的排挤,不得不再南下。

 他们当然并不属于正道,但亦不受派的人

 据说那完全是因为他们为了钱,什么事也做得出来,与其说是一个门派,毋宁说是一个杀手集团。

 这一任的教主,据说是前任教主的大弟子,现在年已六旬,外号“千手如来”本来的姓名,除了五行教有限的几个弟子外,知道的人只怕没有多少个。

 他的一双手,据说千变万化,杀人的方式,据说也所以层出不穷,随心所

 但他的武功到底高到怎么样,却是没有人知道,只因他甚少出手,近年来更几乎一次也没有。

 所有事他都交给了五个弟子做,也就是金刚、木猿、水天娇、火霹雳、土龙,江湖上有名的“五行追命”

 这五个人到现在还没有失过手,他待的事情都能够依期顺利完成,的确没有他出手的必要。

 他的日子无疑过得很舒服,可是到现在,他的身材仍然一些变化也没有,六十岁的人,还是那么的壮。

 这惟一的解释就是他一直都没有将武功放下,而他的笑声,内功更是一年胜一年,已臻化境。

 现在他只是随便打一个“哈哈”便有如响雷一样,堂中火盆的火焰齐皆像受了很大的惊吓“突突”’地一阵飞扬。

 他高坐在堂上的一张兽皮椅子上,懒洋洋的就像头睡狮。

 他一身锦衣,映着火光,耀目生辉,花白的须发亦银光闪亮,随着那一个“哈哈”疾扬了起来。

 在他的左边放着一张大椅子,上面坐一个锦衣人,年纪与他差不多,很肥胖,着一个大肚子,平显然是养尊处优,才有这种气、身材。

 他的服饰很奇怪,有异于中原,十只手指上都套着嵌了宝石的指环,一动之下眩人眼神。

 他那双被脂肪挤成了一条的眼睛,这时候正落在堂下地上的五具尸体上。

 那正是追随段昌的五个年青人,他们死状都惨不

 忍睹——一个断开了两截,还有一个更加被烧成了焦炭。

 金刚、木猿、水天娇、火霹雳亦左右坐在堂下,除了水天娇,其他三人都面无表情。

 胖老头儿看着,忽然打一个寒噤,嘟喃道:“残忍”

 随又展开笑脸,轻拍双手道:“教主座下无行追命,果然厉害。”

 千手如来目光一转,大笑道:

 “国舅爷,我叫得你放心,尽管放心。”

 胖老头儿点着头道:“这件事,全看教主你的了。”

 千手如来又打了一个“哈哈”道:

 “是了,国舅爷只吩咐追踪他们,截杀他们,到底是什么回事,我们还是未清楚。”

 胖老头儿道:“我还以为你已经猜测知道的了。”

 千手如来摇头道:“我只知道国舅爷乃是大理王朝的国舅爷,姓高,双名天禄。”一顿接道:

 “其他的事,还是请国舅爷说清楚的好,一个猜测出错,误了国舅爷的大事,可就不好了。”

 “应该说清楚。”高天禄捋须微笑:

 “这说来其实并不太复杂。”

 “洗耳恭听。”千手如来半闭着眼。

 高天禄接道:

 “大理是一个小国,也一直是段氏的天下,到了这一代,已是段氏王朝的第三十七代,这一代的皇帝,年轻的时候有些糊涂,幸好娶了一个贤明皇后。”

 千手如来道:“这位皇后就是国舅爷的妹子了。”

 “也所以我变成了国舅爷。”高天禄叹一口气说:

 “我那个妹子好就好了,就是妒忌心重了一些,所以她生不出儿子,皇帝虽然妃子不少,也都生不出儿子来。”

 干手如来道:

 “也所以皇帝要了你的儿子做干儿子!”

 “在中原礼义之邦,这实在说不通,我们大理却并不在乎。”

 “也是说这个大理皇帝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冬瓜豆腐,大理王朝就是国舅爷高家的了。”

 高天禄干笑一声,道:

 “这虽然是一个小王朝,但资源丰富,可也是富有得很,而大理子民一向服从得很,这个皇帝做起来实在舒服之极。”

 千手如来这才问道:

 “近传说,现在这个大理皇帝,其实有一个儿子,不知道…”

 “这是事实,”高天禄笑脸一敛,道:

 “我那个妹子一直都很小心,可惜百密一疏,还是给一个姓赵的妃子怀了孕,而且秘密将孩子生下来,送到皇帝面前,那个孩子长得很可爱,背后还有一条龙形的胎痣,皇帝当时很高兴,却是想不到这个龙子活不到五个月,便因为宫中失火,跟他的母亲一齐烧死,只剩下一副小小的骸骨。,’

 千手如来拍案大赞:“好火——”

 高天禄道;“惟一不好的就是起火之前,给万方玩了一些花样,以待卫统领秦鲁直的儿子将太子换去,并且命秦鲁直立即将太子送走,一直到十天前,万方才抓住机会,奏知皇帝这个秘密。”

 千手如来又笑了,说道:

 “又是狸猫换太子的一套,在中原来说,已经是耳能详,不容易上当的了。”

 “在大理来说,却还是破题儿第一趟,我们兄妹也实在太信任万方,一直都倚为心腹,种下了这个祸!”高天禄干笑一声:

 “皇帝当然很高兴,吩咐了万方立即派人将太子接回来。”

 千手如来道:“贤兄妹危矣。”

 “幸好皇帝仍是有些怀疑,要看见太子才作决定,又幸好这件事刚巧给我那个妹子经过听到,否则,只怕万方将人送回来,仍然被蒙在鼓内。”

 千手如来道:“奇怪的消息却已经传开。”

 “那是万方也发现了我那个妹子在偷听,故意散播消息,以保护自己的安全。”“不错,这一来最低限度,贤兄妹不敢公然对他采取什么行动。”千手如来想了想,接问:“太子给送进了中原?”

 高天禄点头:

 “但相信不会离开大理太远,虽然如此,万方也不敢带太多人越过边界,避免引起中原边关守将的误会。”

 他一指堂下尸体,又道:

 “也所以夤夜叫了心腹侍卫段昌,率领这五个高手乔装僧侣,先行前去保护太子,准备将太子送到边界安全的地方,与之会合。”

 千手如来道:“国舅爷的消息也很灵通啊!”“我重金买通了万方手下好些人。”高天禄把头一摇:

 “好像段昌之类的,当然买不到。”

 “否则国舅爷也不会找到我们”千手如来捋着胡须,说:“太子的下落,当然只有段昌才知道的了。”

 “当然,”高天禄笑笑说:“所以我才要你们故意将段昌放走,跟踪他,看太子到底在什么地方,就地解决。”

 “这件事,可不简单。”千手如来深注高天禄。

 “事成之后,除了已讲妥的酬劳之外,我还准备聘请教主做大理的国师。”

 “国师?”千手如来的一双眼睛亮起来。

 “五行教顺理成章,自然成为大理的国教。享不尽富贵荣华。”

 “也是说,五行教非独威震大理,而且大可以在大理内大张旗鼓,后与中原武林一争长短。”千手如来出了贪心狂热的神色。

 高天禄微笑颔首:

 “我想不出到时中原武林有那一个门派有五行教势力的庞大,到时教主大可以挟雷霆万钧之势,横扫中原武林。”

 “也这才消得我心头之恨。”千手如来怪笑起来。

 高天禄接说道;“都要看教主的本领了。”

 千手如来傲然道“国舅爷大可以放心,我这五个徒儿便真的应付不来,还有我这个师父!”

 接一声大喝,从椅上拔起,凌空翻滚,落在堂下右侧的一个梅花椅上,脚踏七星,旋风般一转。

 三十六木桩几乎同时出地面,在半空中碎成了片片,千手如来身形一个倒翻,又回到了椅子上。

 高天禄又怎会看不出干手如来是有意炫耀武功,却是由衷的赞好。

 大理以武立国,他年轻的时候也曾经下过一番苦功,跟过好几个高手,千手如来是否真材实料,他当然心中有数。

 金刚、木猿、水天娇、火霹雳亦齐皆出了惊羡之,千手如来的修为,事实比他们意料中的还要高强。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只鸽子从堂外飞进来。

 千手如来把手一招,两旁火盆中的火,一下子标高,那只鸽子亦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牵引着,直投进千手如来掌心。

 缚在鸽腿那支铜管中藏着的字条,随即在千手如来掌心摊开来,这个人动作之快,实在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他接道:“段昌继续东行,你们大可以动身,开始下一个行动了。”

 金刚四人应声身形齐动,退出了堂外。

 千手如来袖子一拂,鸽子飞去,接拍掌,一片大叫:

 “备轿——”

 高天禄一听,喜形于,这个五行教主亲自出马,何事不成?

 段昌连夜赶路,一直往东行。

 拂晓,他才在路旁一间破庙前停下来,路上他已经很小心,这时候,再细看周围并无任何异状,才放心走进去。

 那间破庙年久失修,山门与两侧外墙大部分已倒塌,院子杂草丛生,殿堂却仍然甚为完整,只是到处蛛网尘封,看来令人不大舒服。

 段昌却没有理会那许多,甚至连神台上的灰尘也不试抹一下,跳上去,倒头便睡,这一夜急赶狂奔,到现在他实在已累得要命。

 他几乎立即便睡着,却就在他睡着之前,急风一阵吹来了急骤的马蹄声。

 他不由睡意全消,一下子坐起来。

 急风吹过,马蹄声消失。

 段昌怀疑的往外看一眼,终于忍不住跃下,一个箭步窜到门旁,倾耳细听。

 又是一阵急风吹至,院子杂草一阵响动,有如涛,却是再听不到马蹄声——

 方才的难道竟然是幻苋?

 段昌不能够肯定,倾耳再细听了一会,除了风吹草动的声响,便没有其他,到底还是不放心,控头往门外望去。

 一个人同时从门外探头望进来,秃顶,赤着上身,一身肌古铜色,仿似用古铜铸成。

 段昌冷不防吓了一跳,随即口一声:“金刚!”

 金刚的胆子仿似也是古铜铸的,若无其事,应声大笑道:

 “我只是随便看看,想不到你这个老小子竟然真的是藏在这座破庙里。”

 段昌倒退出半丈,双锋笔在手,旋转。

 金刚却没有立即冲进来,转首大呼道:“人在这里!”

 段昌一听,一颗心直沉下去。

 对付一个金刚,他已经一些把握也没有,五行追命的其他四个若是也到来,他就是背双翅,也难以逃出生天。

 死他并不怕,只怕不能够完成任务,将消息送到秦鲁直那儿。

 他深感安慰的就是五行追命只是追到这里来,若是当他找到秦鲁直同时追到去,后果更不堪设想了。

 他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留意殿后有没有走路,而

 即便有,也来不及的了。

 金刚一声大呼,身子便跟着欺进来,肩头过处,撞下了一片砖石。

 段昌一咬牙龈,腾身扑上,右手双锋笔向金刚的肚脐。

 “这不是我的要害!”金刚不闪不拒,任由那支双锋笔在肚脐上。

 “铮”的一声,双锋笔如铁石。

 段昌把握机会,连忙疾起一脚,踢向金刚的小腹下。

 金刚仍然不闪不拒。

 段昌一脚虽然踢着,一样是踢在铁石上的感觉,他不由心头大骇。

 “好毒啊。”金刚又大笑:“幸好这也不是我的气门所在。”

 段昌笔收脚收,身子绕着金刚一转,双笔未动。

 金刚已接着道:“要我的耳朵还是眼睛?没有用的段昌冷笑道:“那你让我的双笔在你的眼睛看看。”

 “你看我是这么笨的人?’’段昌也就在金刚说话中,双笔疾金刚眼睛。

 金刚抬臂一遮便将之挡开,双笔在他的手臂上,只是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两个白色的印记,随即便消去。

 金刚笑接道:“我本想证明给你看,可惜我没有这个耐!”一拳紧接挥出,硬硬将段昌迫开了,拳脚紧接开展,排山倒海般攻向段昌。

 风声呼啸,周围的尘土都被金刚的拳脚起来,段昌完全没有招架的余地,金刚拳脚的劲风甚至令他有为之窒息的感觉。

 沾着金刚拳脚的东西也无不粉碎,脚步过处,竟然在地面砖土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

 段昌倒退着,退到一条断落斜靠在墙壁上的木梁后,那条木梁随即在金刚拳下断折,幸好段昌及时闪过一旁,闪到了一座石鼎的后面。

 金刚也不知是否有意炫耀,直截了当地一拳将那座石鼎击碎,当中穿过,迫向段昌。

 那座石鼎重量不说,能够这许多年都没有崩缺,可见是如何坚实,竟然被金刚一拳击碎,那若是击在人身上,血之躯如何能抵受得来,不变成浆才怪。

 段昌只看得头皮发作,身形再一缩,倒跃上神台,金刚一拳紧接击到。

 石磨的也粉碎,这木造的如何不拳而碎。

 段昌意料之中,身形再一缩,上了后面的佛龛,那之内还有半截泥塑的佛像。

 段昌正要闪到佛像后面,目光及处,突然一呆。

 ‘佛像后面赫然靠卧着一个和尚。

 那个和尚面圆身胖,卧着就像是一堆肥堆在那里,一个大肚子不住的起伏,眼睁着,看见段昌望来,竟还眨丁眨眼睛,神态看来极其滑稽。

 金刚一双手就在这刹那抓住了那个佛像,一面大笑:“看你还能够躲到那里。”

 一面将那个佛像硬硬的从佛龛内捧了出来。

 那个胖和尚以臂作枕,双臂都搁在佛像上,骤失重心,身子便倒栽下去,幸好他及时抓住丁那个佛像,却是随同那个佛像给捧出了佛龛。

 金刚力足以举千斤,那个佛像随便被他捧了出来,可是多了那个胖和尚,却显得有些吃力,几次要将那个佛像抛出去,都抛之不动,咬牙切齿的看样子竟似是力不从心。

 段昌在佛龛上看得清楚,大感诧异,却又看不出那个胖和尚是什么来头。

 金刚在这时候亦已发觉胖和尚附在佛像上,双手左摇右摆,只想将那个胖和尚甩开,但一任他怎样动,那个胖和尚仍然紧紧的附着那个佛像,一怒之下,右手突然一松,接一拳击出。

 那个佛像拳而碎,胖和尚及时倒翻了出去,手一探,接住了一块碎片,一声佛号,道:“我佛慈悲,请恕弟子保护不力。”神态语声,却都有些滑稽。

 金刚瞪着他,大声喝问道:“你是那一个?”

 胖和尚摇摇头:“入庙拜佛,你不拜也不打紧,打碎这个佛像却是佛也光火。”

 “我连你也打碎!”金刚大吼扑前,双拳齐出,攻向那个胖和尚。

 那个胖和尚身材若是横量,比金刚还宽阔,若是直度则才到金刚膛,站在那里就像个圆球的,也就圆球般一滚,避开了金刚的拳势。

 金刚出拳更急,连环劈撞向胖和尚,只道一拳击中,便将这个胖和尚击碎。

 那知道胖和尚着他双拳滴溜溜的转,拳风才起那袈裟,人便已转开,双拳就是打不到身上。

 金刚大吼大叫,双脚接也用上,情形还是一样,冷不防胖和尚突然出手,搭上了他的双臂。

 金刚本能的要将双臂回去,那知道一不动,再也不动,一个念头还未转过,人便已被那个胖和尚借力使力,凌空疾掷了出去。

 这一掷也不太远,只不过丈许,金刚后背着地“隆”然有声,震得整块地面也动起来,尘土飞扬。

 金刚眼也红了,一下跳起身子,莽牛般直向胖和

 尚冲去。

 胖和尚一声佛号,身子滴溜溜一转,金刚便从一旁冲过,他双手接搭金刚的肩膀,一挥,金刚一个身子立时倒翻回来“蓬”地倒撞地上。

 金刚这一次反而清醒过来,身子一滚跃起,吃惊的道:“少林柔功门?”

 “阿弥陀佛——”胖和尚合十点头:“你也知道柔功门?”

 金刚道:“柔功门传僧不传俗,少林派僧人向来不管闲事,你跟那个姓段的是什么关系?”

 段昌那边似要说什么,胖和尚已然道:“什么关系也没有。”

 金刚道:“那你手干什么?”

 胖和尚道:“这儿是佛门净地,贫僧乃佛门弟子,你们在这里大打出手,连鼎炉神台都拆掉了,贫僧都没有理会,连佛像也不放过,叫贫僧如何看得过眼。”

 他说得既有条理又庄严,可是给人的仍然是一种滑稽的感觉。

 金刚挥手道:“动起手来谁管得这许多。”

 胖和尚把手往外一指:“那你们到外面打,总之不要再损坏佛门的地方。”

 金刚大怒道:“我的事你也敢干涉?你知道我又是什么人?”

 胖和尚道:“贫僧此刻眼中只有佛而已。”

 金刚再挥手道:“滚开。”

 胖和尚扳起脸,道:“你这厮还要在这里撒野。”

 一顿接道:“出去!”

 金刚的回答是一拳。

 胖和尚反应却是那么敏捷,滴溜溜一转,让开来拳,双手搭上金刚的臂膀,轻描淡写的一推一送,金刚便飞扑出门外。

 胖和尚这才一拍双手,嘟喃道“辣块妈妈,不给你吃点苦头,也不知道佛爷的厉害。”

 话出口他才醒觉这不是出家人说的话,手一掩嘴巴,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口孽口孽。”

 金刚在院子连翻了两个斤斗才停下,一下跳起身子,手指胖和尚,随又改指向段昌,大喝道:“出来!”

 胖和尚目光亦转落段昌面上,佛袖道:“这位施主,请你也出去。”

 段昌从龛内跳出,着地即向胖和尚抱拳,一声“师兄——”

 胖和尚举袖一挡,摆手道:“别称兄道弟。”

 “师兄,我真的也是少林弟子。”段昌恭恭敬敬。

 胖和尚上下打量了段昌一遍:“你身穿袈裟,头挂佛珠,可惜没有将头发剃光,否则还像个和尚,但和尚不一定就是少林派弟子。”

 段昌忙道:“家师神拳郭冲。”

 “郭冲。”胖和尚抚着光头:“少林派好像有这个弟子。”

 段昌接道:“家师是六房悟通大师的弟子。”

 胖和尚点头应道:“不错,郭冲是悟通师伯的弟子,外号神拳。”

 段昌随即摆开架式,迅速的打了一路拳。

 胖和尚看着大摇其头:“火候还未够,有姿势,没实际,你师父是怎么教导你的。”

 “师兄…不,师叔,这一次,你一定要救救你这个师侄。”

 “救你?”胖和尚用力的捏着下巴。

 “那个可不是好人。”段昌手指金刚:“是五行教的五行追命之一。”

 “五行追命。”胖和尚一怔,瞪着段昌:“你有多少本领,五行追命他们也敢惹?”

 段昌苦笑,还未答话。

 胖和尚已摇头道:“也罢,你就留在庙里。”

 段昌急道:“小侄要事在身,不便多留,请师叔送小侄一程。”

 “得寸进尺。”胖和尚一派老气横秋的。

 “师叔——”段昌长揖到地:“这件事无论如何要帮忙。”

 “真的很重要?”胖和尚反问。

 段昌叹息道:“我们已经死了五个人了。”

 胖和尚抚着光头:“同门一家,这样好了,和尚替你截下这个狂人,你趁机会开溜好丁。”

 “多谢师叔。”段昌松了一口气,正要动身,外面已传来金刚的呼喝声:“和尚,有种的滚出来,我们再较个高低,拚个明白。”

 胖和尚诧异地道:“奇怪,这小子怎么又神气起来了”接一捋袖子:“和尚这就出去再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天高地厚。”

 他捋着袖子大踏步走到殿门处,看样子便要冲出去,可是探头望一眼,突然缩回来。

 段昌不由亦上前往外望望。

 金刚已退出丈外,在他的左右,赫然立着木猿、水天娇、火霹雳。

 胖和尚随即问道:“那就是五行追命了?”

 段昌惶然道:“不错。”

 “只有四个。”胖和尚伸出了四只手指。

 “还有一个藏在泥土里,等机会暗算。”段昌想到那个给拉进地里的手下,尤有余悸。

 胖和尚蹑着脚步,倒退了回来,摇手道:“这个架是打不得的,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十手?”

 金刚的声音这时候又’传来:“和尚,你还等什么?”

 胖和尚振吭应道:“这就出来了。”

 段昌吃惊的道:“师叔,你真的要出去么?”

 “出去的是孙子。”胖和尚忙又一声佛号:“口孽口孽。”

 段昌听着好笑,可是这时候又如何笑得出来,忙问:“那该怎样?”

 “当然是溜之大吉。”胖和尚随即转身,手鸭脚的走向龛后,段昌忙跟了上去。

 龛后没有路,却塌了一个缺口,胖和尚手脚并用,从那个缺口爬了出去。

 金刚在院子等着,咬牙切齿地道:“那个和尚一出来,我们便一齐动手,几下子将他放倒。”

 木猿听着大笑道:“听你的口气,想必是吃了那个和尚很大的亏。”

 金刚怪凶恶的向木猿一挥拳,那个距离虽然不可能打到去,木猿仍然一跃跳开,抓耳搔腮,作猴子叫。

 水天娇即时笑道:“想不到一身皮坚厚的金刚,也有吃亏的时候。”

 金刚的满面怒容反而一下尽消,转顾水天娇,说道:“一个人偶然吃吃亏,收一些经验也是好的。”

 水天娇轻笑着还未答话。

 木猿那边已接上口,道:“水妹妹到底是水妹妹,百炼钢也可变作绕指柔。”

 金刚朝木猿一瞪眼。

 那边火霹雳突然道:“我们不是来吵架的。”

 水天娇笑接道:“那个和尚现在还不现身,你们看会不会有诈?”

 金刚摇头道:“不会的。”

 木猿却道:“我看一定会。”

 火霹雳一声不发,拔步往那座殿堂走去,金刚连忙跟前,木猿、水天娇亦左右齐上。

 出了那座破庙,胖和尚领着段昌,却从树林中一转,绕到那座破庙前面的山野来。

 段昌到底忍不住,诧异地问道:“师叔,那五行追命可是由这个方向来的。”

 胖和尚“呵呵”笑道:“他们从这个方向追来,就不会向这个方向追回去,现在一定从庙后狂追,换句话说,也就是离开我们越来越远。”

 段昌苦笑道:“我们若是由这个方向离开,他们却从那个方向追,的确追一辈子也未必能够追得上。”-

 胖和尚恍然道:“你不是要走这个方向?”

 段昌道:“小侄是要往东行。”

 胖和尚道:“这个还不简单,前面不远有一条古道,可以绕道东面去。”

 段昌道:“他们现在却是往东找。”

 胖和尚笑道:“到我们往东的时候,他们往东追不着,还不回头找。”

 “又是道理。”段昌抚掌道“师叔真是神机妙算。”

 “否则那有这么大的脑袋?”胖和尚双手捧着脑袋摇了摇,对于段昌的赞赏老实不客气,照单全收。

 段昌反而又平添了几分好感,接问:“尚未请教师叔法号。”

 “你这个小辈也可谓糊涂的了,到现在才请教佛爷的法号。”胖和尚大摇其头道。

 段昌忙道:“小侄只顾得逃命,有失礼的地方,师叔千万不要见怪。”

 胖和尚点点头,怪神气的起肚子说:“佛爷法号醒目。”

 “醒目?”段昌一怔。

 胖和尚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一本正经的接道:“所谓醒目,其实也就是聪明伶俐,举一反三,一点就明,再点会飞的意思。”

 段昌呆望着醒目和尚。

 醒目不以为意的摇头接道:“其实我也不太明白我那个师父到底是不是因为我那么机伶,才替我改这个法号。”

 段昌不由点头道:“师叔也事实人如其号。”

 醒目似乎不知道谦虚为何物,摸着下巴点着头;接道;“所以你跟着我保管绝不会撞板。”

 语声一落,他转身举步,方向却有些不对,不防后面是一条树干,一头“蓬”地,立时撞在树干上,撞得他昏头昏脑,一个身子打了三个转才停下来。

 “撞树则例外。”他双手捧着头,大大的叹了一口气,接着步高步低的走向前去。

 段昌好不容易才忍着没有笑出来,急急紧跟在醒目后面。

 前行不远,果然横着一条古道向东伸展。

 醒目及段昌才转进那条古道上,后面不远山坡上的树丛中,便冒出了金刚、木猿、水天娇、火霹雳。

 在他们的后面停着一顶轿子,帘子已然给左右掀开,可以清楚看见坐在里头的千手如来。

 他捧着一只信鸽,双目似闭还闭,悠然吩咐道:“霹雳木猿跟着他们,待机行动。”

 水天娇诧异地问道:“那我们…”

 干手如来抚着那只信鸽道:“国舅爷接得密报,万方一共派了七个人,还有的一个人现在已有了下落,你与金刚带人追上去看看,到底那个人此去何处,目的何在,有什么怀疑——”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抬手作砍杀状。

 水天娇、金刚又、怎会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左右上前,在千手如来手上接过那只信鸽。

 第七个万方派出去的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人,年纪与段昌差不多,也姓段,单名丰。

 他也是万方的心腹,平与段昌一同侍候万方左右,武功也不在段昌之下,善用一柄开山刀。

 路上他非常小心,打扮成樵夫一样,那柄开山刀亦藏在柴堆中,不知道这个樵夫的装束反而成了对方的目标。

 又有那一个樵夫会负着柴堆走上半个月的路,可是他自己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那当然主要是因为他并不是一个江湖人。

 万方也不是,虽然有点小聪明,却缺乏经验。

 一路上都没有出事,段丰平平安安的到了杜家庄,见到了杜西川,放下那堆柴枝,同时,他的一棵心亦放下来,恭恭敬敬的取出万方的密函,送到杜西川面前。

 杜西川是一个已过四旬,未到五旬的中年人,蓄着五缕长须,看来非常神气。

 密函以火漆密封,杜西川仔细检视一遍,才将之

 拆看,他看得很慢,仿佛要以眼睛将之完全消化,收进脑海里。

 到将信放下,他深深的了一口气,才问段丰:“万公公在信中说只派了你一个人到来-”

 段丰道:“万公公认为一个人反而方便。”

 杜西川接问道;“你也知道是什么回事?”

 “多少知道一些。”

 “却没有看过这封信。”杜西川左手二指夹着那封信,随便一抖。

 “小的不敢。”段丰诚惶诚恐。

 杜西川点点头道:“如果你看过,也不会到来这里。”

 段丰一怔。

 与之同时,杜西川右手拨剑,闪电般刺出。

 段丰很自然的闪避,一闪再闪“通”的剑还是穿透他的膛。

 他的面色一下苍白起来,没有叫,只是疑惑的道:“我是万公公的心腹。”

 “那如何留得你这个心腹之患?”杜西川拨剑。

 段丰跪倒地上,临死之前,眼瞳中还是充满了疑惑之,似乎没有听进杜西川的话,想不透其中道理。

 “看过信,杀掉送信的,将信毁去…”杜西川喃喃着将信笺移向灯火,信笺迅速燃着。

 杜西川看着信笺化为灰烬才移步走出去,这是座密室,无论出了什么事,外面的人也不会知道。

 杜家庄并不怎么大,只有三进,后院的环境最为幽雅,古松修竹,花木扶疏,清池之上一道九曲飞桥,相连着一座精致的小楼。

 夜未深,小楼中仍然有灯光。

 狄飞鹏正在灯光下看着书,他是杜西川惟一的弟子,非独深得杜西川武功真传,还在杜西川全力栽培下,在文学方面也有相当的成就,真的是文武双全,绝非时下的一般青年可比,相貌方面他也是比一般青年。英俊得多。

 杜西川在江湖上名不经传,亦绝足江湖,狄飞鹏虽然已练成一身好本领,杜西川也没有让他到江湖上见识一下,甚至没有将他带到江湖上,只是默默的教导他,让他收更多的学识。

 这种教徒弟的方式实在少见,狄飞鹏却并不觉得奇怪,那是他与外面的接触实在少了些。

 杜西川也教他处变不惊,面对任何事都要镇定,这一点他做到了。

 现在,他虽然听到很多人向小楼接近,仍然在看他的书,若无其事。

 门窗突然一下完全被撞碎,十多个金衣人分从门窗冲跳进来,双手都带着铁打的手套,指节部位嵌着锋利的尖刺,一齐向着狄飞鹏。

 尖刺闪着光,这样的拳头打在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狄飞鹏左手没有将书放下,从容不迫的转过身子,目光一扫,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些金衣人竟然全都被他的气势怔住,不由一呆。

 其中一个倏的挥拳大呼:“上——”

 他也第一个冲上去,挥拳痛击狄飞鹏的脸。

 狄飞鹏仍坐在椅上,头一侧,右手刁住了那个金衣人的手“四两拔千斤”

 那个金衣人立时从他的头上飞过,撞在他身后另一个金衣人的身上,两个人随即飞出了窗外。

 其余金衣人呼喝着紧接冲前。

 狄飞鹏终于站起了身子,左手尽藏在背后,右手抄起了那张椅子去。

 他投有将椅子向击来的铁拳,在铁拳击到之前,椅脚已抢先击在肘上。

 那些金衣人拳头虽然裹着铁,肘却没有,椅脚撞上,骨骼立时开,一个身子不由亦被撞飞了出去。

 狄飞鹏力道用得恰到好处,这一撞,并且将之撞飞出门窗之外。

 一连撞飞了五个,其余的金衣人才停下来,绕着狄飞鹏转动。

 狄飞鹏目光随着一转,倏然道:“我看你们都不是哑子,何以都不回答我的问题,不成有难言之隐?”

 剩下的金衣人听说不由怔一怔,他们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却是没有听过这样的话,好像一个武功这么好的人,怎会一些江湖经验也没有?

 他们相顾一眼,随即一拥上前,对付没有江湖经验的人,还有什么比群欧更好的。

 狄飞鹏微错愕之,椅子急,撞了两个人的骨骼,那张椅子已然被击碎,他修长的身形同时拔起来,凌空从那些金衣人的头上翻过,着地前双脚替踢出,将两个金衣人踢飞窗外,手一探,便抓住了挂在墙壁上的剑…

 三个金衣人立即转身扑来,狄飞鹏没有拔剑出鞘,却以鞘当剑用,点向那三个金衣人。

 虽然是剑鞘,仍然发出“嗤嗤”的破空声响,两个金衣人应声而倒,还有一个总算及时以铁拳将剑

 鞘挡开。狄飞鹏的脚却到了,一脚正打在那个人的腿上,将那个人打得飞起来,飞出了门外。

 他左手抓着的书本接一幌,扰了一个金衣人的视线,剑鞘再一引,封住了那个金衣人的道,身形随即欺前去。

 剩下的四个金衣人也不过片刻,便给他逐出了门外,无一例外,手臂的骨骼全都给他以剑鞘撞断。

 那些金衣人没有离开,捧着了骼的手臂等在门外,却没有冲进来。

 狄飞鹏从容不迫的移步到案旁,将书放下,缓缓道:“你们若不说清楚再闯进来,莫怪我手下不再留情。”

 那些金衣人没有作声。

 一个霹雳也似的声音即时响起来:“全都是没用的东西,一点儿轻伤便全都给唬住了。”

 那些金衣人面上出了惶恐的表情,看样子便要再扑进来。

 那个声音,即时又喝道:“给我看着所有的出口,莫叫他跑了。”

 要扑进的金衣人齐皆停下。

 狄飞鹏的目光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问道:“是那一位?”

 话声甫落,那边的墙壁便震动起来,挂在墙壁上的一张水墨画飒地突然落,平滑的墙壁同时在一阵令人骨痹的声响中蛛网般裂开。

 狄飞鹏神情一肃,出了诧异之,倒退三步。

 墙壁紧接一块块剥落,霹雳声中,砖碎飞扬,出现了一个人形的

 金刚也就在这个人形的中出现。

 狄飞鹏看着一声:“好本领。”

 金刚“格格”大笑道;“当然是好本领。”

 “金刚——”金刚深深的了一口气,膛一,又是几块砖给震下来:“五行教五行追命中的金刚。”

 狄飞鹏摇头:“从未听过,不知道此来…”

 “杀人!”金刚举步跨进来。

 “为什么?”狄飞鹏追问。

 金刚恶狠狠的笑道:“我们喜欢杀那一个便去杀耶一个,何尝有一次用得着说原因。”

 狄飞鹏怔住,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恶人,也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

 “你们是恶人?”他奇怪地问。

 金刚大笑:“我们不是恶人,什么人才是恶人?”

 狄飞鹏嘟喃着道:“恶人原来是这样子。”

 金刚大笑着接道:“你若是束手待毙,我让你死个痛快,否则,有你好受的。”双臂随即往后一分,撞在墙壁上,墙壁立时又倒塌了一大片。

 狄飞鹏叱喝道:“放肆!”

 金刚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拳面击去。

 狄飞鹏剑鞘着来拳点出,正中来拳,反而被震退了一步,他的反应非常快,剑鞘随从金刚拳头下穿进,撞向金刚的膛。

 金刚没有闪避,任由剑鞘撞在膛上,双掌同时拍向剑鞘,他的膛给剑鞘一撞,若无其事的,那剑鞘给他双掌一拍,立时陷下去,幸好狄飞鹏及时剑出鞘,剑锋才没有给锁在剑鞘内。

 金刚双手接一,那剑鞘便变成了一个铁球,面掷向狄飞鹏。

 狄飞鹏偏身闪开,铁球一旁飞过,打在后面墙壁上,打穿了一个,疾飞了出去。

 金刚铁球打空,双拳跟着打来。

 狄飞鹏身形一闪,剑连随前,一剑千锋,织成一道剑网,当头向金刚罩下。

 只看这剑势便知道他在剑上下了不少苦功,也不是一般的剑客能及。

 金刚双拳往眼前一挡,一个身子随即向狄飞鹏撞过去。

 这种破解的方法实在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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