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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惊悚
 夜更深,风更急,刀一样刮面生寒。

 司马东城不觉以手加颊,接道:“小萧,有一件事情不知道你有没有留意到?”

 萧七道:“是不是杀人的那柄刀?”

 司马东城接问道:“那柄刀怎样?”

 萧七道:“从伤口看来,刀身比较一般的薄很多,而且常弯。”

 司马东城道:“不错说下去。”

 萧七道:“说到锋利这方面,毫无疑问也是在一般之上。”

 司马东城道:“换句话,这毫无疑问,是一柄宝刀!”

 她轻叹了一口气,接道:“江湖上有名的宝刀以我所知一共有十九柄,其中过半都是妙而薄,我们若是从这方面着手调查,也许会有些收获。”

 萧七接说道:“只怕不容易。”

 司马东城道:“当然了,这些刀的主人无一不是高手之中的高手。”

 萧七道:“而且脾气都非常怪异,一个下讨好,人头便落地。”

 司马东城笑笑道:“这其实也不能够完全怪他们,任何人得到了一柄宝刀,脾气都难免变得怪一些。”

 萧七道:“因为任何人都得提防,久虽免就变得多疑易怒。”

 司马东城道:“其实并不是每一个我到去的朋友都是觑觎那一柄宝刀,就是他本人,亦不是一刀在手,就能够无敌天下。”

 萧七道:“可不是。”

 司马东城道:“奇怪的就是,想得通这个道理的人竟是那么少。”

 萧七道:“也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不惜千方百计,要弄一柄好的刀,好的剑在手。”

 司马东城道:“那你得小心的了。”

 萧七诧异的道:“小心什么?”

 司马东城道:“你那柄断肠剑,岂非也是一柄宝剑?”

 萧七道:“却是到现在仍然没有人动我这柄剑的主意。”

 司马束城笑道:“那大概是他们都明白,虽然有断肠剑在手,不憧断肠剑法,也是没有用。”

 萧七道:“果真如此,我更非小心不可。”

 司马东城道:“你是担心他们动你的主意?”

 萧七道:“嗯!”司马东城娇笑道:“你就是不憧断肠剑术,没有断肠剑在手,他们也会打你的主意好像你这样英俊的男人本来就不多。”

 萧七道:“大姐又取笑我了。”

 司马东城道:“我说的可是事实。”

 萧七叹了一口气。

 司马东城道:“你也无须叹气这下是一件坏事。”

 萧七转回话题,道:“大姐,以你看,我们是否真的可以从那方面着手调查?”

 司马东城道:“没有这个必要。”

 雷迅一旁口道:“两位有麻烦,雷某人可不怕。”

 司马东城道:“这不是怕不怕麻烦的问题。”

 雷迅口道:“姑娘方才不是说,从那方面着手,也许会有收获。”

 司马东城道:“现在我已经想清楚,那些用刀的好手与这件事情应该都没有关系。”

 雷迅一怔,道:“应该?姑娘凭什么说得这样肯定?”

 司马东城道:“他们现在的情形,多少我都知道一些,有几个已经死亡,仍然在世的,不是住得太远,就是以侠义名重出江湖。”

 一顿又接道:“在生的这些用刀好手,住得最近的一个,离开这里也有数百里。”

 她转顾萧七道:“以其从这方面着手,到不如从动机那方面我线索。”

 “动机?”萧七沉起来。

 司马东城道:“这看来虽然是疯子的所为,但疯子又怎会有这么缜密,这么困难的计划,那既然不是疯子,当然就该有动机。”

 萧七道:“大姐以为动机可在?”

 司马东城道:“我原以为动机在嫁祸于你,但细心一想,这个可能,并不大。”

 萧七道:“又何以见得?”

 司马东城道:“好像你这样的人,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一样惹人注目,这件事看非你的所为,你要证明白己当时并非在凶杀现场,实在很容易,而且对方也应该知道──”

 语声一顿,目注雷迅、韩生道:“雷韩两位英雄并非不明事理的人。”

 雷迅听说不由老脸一红,韩生咳一声,接道:“最重要的是,凭我们两人,绝非萧兄的对手,他没有理由找我们来对付萧兄。”

 司马东城道:“所以这件事,与小萧应该没有关系。”

 雷迅道:“萧兄给小女的那封信…”

 司马东城道:“当然是假的了,目的不外将令千金引到天龙古刹去。”

 雷迅皱眉道:“我可是从未听说过小女与萧兄是好朋友。”

 萧七口道:“令千金与我只是一面之缘。”

 司马东城道:“一面已经足够了。”

 萧七一怔道:“大姐这句话…”

 司马东城道:“见过你一面的女孩子只怕很难将你忘记,若是已经见过你一面,接到你的信,不赴约的女孩子,只怕百中无一。”

 萧七无言。

 司马东城转顾雷迅道:“令千金只怕也不例外。”

 雷迅亦没有作声。

 司马东城目光又落在那些尸体之上,道:“以这个杀人凶手的武功,在击杀众人之后,才对付令千金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却是宁愿先将令千金离这个地方,可见得他实在不想令千金受到任何的伤害。”

 雷迅道:“这是说,那厮杀人的动机完全是在小女的了。”

 司马东城道:“应该就是。”

 雷迅道:“为什么?”

 司马东城笑笑道:“这要问那个人了。”

 雷迅苦笑。

 韩生这时候忽然口道:“这附近也有一个用刀好手。”

 雷迅口追问道:“谁?”

 韩生道:“大哥应该记得的。”

 雷迅一怔,失声道:“蝙蝠!”

 一顿接问道:“你是说蝙蝠?”

 韩生点头,萧七却问道:“那一个蝙蝠?”

 这句话出口,他就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诧声道:“是不是那一个无翼蝙蝠?”

 韩生道:“江湖上也只有那一个蝙蝠。”

 萧七道:“听说他是一个用刀的好手,所用蝙蝠刀是件锋利无匹的宝刀。”

 韩生道:“蝙蝠刀削铁如泥,薄而妙!”

 萧七道:“这岂非…”

 韩生道:“正就是两位所说的那种人,只可惜…”

 司马东城替他接下去,道:“这个无翼蝙蝠已经不存在。”

 萧七道:“已经死了?”

 韩生道:“已死了多年。”

 雷迅接说道:“是死于江南八大高手围攻之下,那一战,八大高手七人丧命,只剩下一个司马中原。”

 司马东城道:“也就是家父。”

 雷迅、韩生齐皆一怔,韩生连忙道:“失敬。”

 司马东城淡然一笑,道:“那一战家父也受了很重的伤,半年不到,便自病殁。”

 萧七道:“那无翼蝙蝠果真如此厉害?”

 司马东城颔首道:“当时江湖中人闻名变,合江南八大高手之力,尚落得如此收场,也就可想得知了。”

 萧七道:“听说那无翼蝙蝠好如命,当时不少女孩子为他拐掳劫,不知所踪。”

 司马东城道:“这也是事实。”

 雷迅以手加额,道:“幸好他已经死在江南八大高手的围攻之下,否则,现在可教我担心了。”

 韩生叹息道:“小弟也就是因为发觉这件事情甚似蝙蝠当年的作为,才会想起这个人。”

 司马东城道:“方才我也曾想起这个人,就因为知道绝对没有可能是这个人的所为,才没有提出来。”

 雷迅道:“因为这个人已经死亡,他生为恶人,死亦难免成恶鬼,但既已为鬼,纵然再凶,也绝不可能会在光天化之下,做出这种事情来。”

 韩生诧异道:“大哥也相信鬼神之说。”

 雷迅摇头道:“不相信。”反问道:“除了无翼蝙蝠你还想到什么人?”

 韩生苦笑道:“没有了。”

 雷迅长叹一声,道:“我倒希望这件事是无翼蝙蝠的所为,那么凤儿也还有一线生机。”

 司马东城道:“就是与无翼无关了,令千金目前应该仍然是安全的。”

 韩生道:“不错,那厮若是要伤害凤儿,干脆在这里下手就是,那用得着将凤儿骗去天龙古刹?”

 司马东城目光一闪道:“我们现在该走一趟天龙古刹了。”

 韩生道:“天龙占刹就在枫林的出囗,片刻可到!”“刷”地翻身跃上了马鞍。

 雷迅更就是急不及待,上马开鞭,往前疾奔了出去。

 司马东城即时身体一晃,亦掠进了车厢。

 也不用她的吩咐,马车已向前驶出去。

 萧七连忙亦跃上坐骑。

 车马声又刷破静寂的长空。

 囗囗囗夜风萧索,众人的心头更加萧索。

 虽则是夜深,看不见两旁的枫红,但他们仍然感觉到那股秋深的萧索。

 车马没有多久就已出了古道。

 萧七虽然到过洛多次,对于城外的环境并不熟悉,所以一路上都是紧踉于雷迅、韩生两人的后面。

 雷迅、韩生虽已多年没有走镖,但洛一带的情形却还记得很清楚。

 天龙古刹当然亦不会凌空飞去。

 月光照耀下,天龙古刹更显得森。

 雷迅在古刹之前勒住坐骑,皱眉道:“怎么破烂成这样子?”

 萧七一面勒住缰绳,一面问道:“这就是天龙古刹?”

 雷迅点头道:“也只有这一座天龙古刹。”转对韩生道:“二弟,上次我们经过的时候,一这座古刹岂非仍然是很好的。”

 韩生苦笑道:“大哥大概忘记了我们最后一次经过这里是多年之前的事情。”

 雷迅思索着道:“五六年也有了,日子过得真快。”

 他不由叹了一口气。

 韩生道:“像这种长年失修的古刹本就随时都会倒塌的。”

 说话间,司马东城已经走下车来,一面走上前,一面道:“你们呆在这里干什么?”

 雷迅应声刷地翻身下马,皱眉道:“看来我真的已经老了,也所以才会有这许多感触。”

 他说着大踏步往古刹内走进去。

 韩生只恐有失,忙下马跟上去,左右四个镖师手掌灯笼,亦有上前。

 司马东城手扶着萧七的肩膀,道:“小萧,我们也进去。”

 萧七点头,道:“小心脚下!”

 司马东城失笑道:“你当我是六七十岁的老太婆了。”

 萧七道:“刹内野草丛生,一个下小心,就会给刺伤。”

 司马东城娇笑道:“到底是我的好兄弟,没有拿蛇来吓我。”

 话口未完,前面雷迅忽一声暴喝:“草丛中有蛇,小心!”

 一条长长的花蛇旋即被他一脚挑上半天,他挂金刀同时出鞘。

 刀光一闪,那一条蛇斩成两截,左右飞开去。

 司马东城看在眼内,璎咛一声,半身缩入萧七怀中。

 萧七还是第一次与司马东城这么接近,他感觉到司马东城体的丰柔软,亦嗅到一阵如兰似麝的体香。

 那刹那,他不由自主心神一

 他认识司马东城多年,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多年来,他对司马东城就只有一分敬重,一分姊弟,兄弟一样的感情。

 甚至可以说,他一直都没有将司马东城当做一个女人。

 现在他简直就有一种司马东城原来是一个女人的感觉。

 这种感觉而且是那么强烈。

 他既觉得奇怪,也觉得有些恐惧,一定心神道:“真的有蛇藏在草丛中。”

 司马东城叹息道:“那你得小心保护我了。”

 她偎着萧七继续前行。

 萧七心神这时候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左手扶着司马东城的肩膀,右手按剑,倾耳细听,缓步前行。

 风吹草动“瑟索”作响,寒人心魄。

 萧七已感觉到司马东城的身子在颤抖,轻声问道:“大姐,你下若留在寺外。”

 司马东城道:“你以为大姐害怕?”

 萧七还未回答,司马东城说话已经接上,道:“有你在一旁,大姐又怎会害怕?”

 她挨得萧七更紧。

 好像这样的说话,萧七已不是第一次听她说,却只有这一次心头怦然震动。

 这一次她的语声中彷佛已多了什么。

 她接道:“在你身旁最低限度还有一些安全感,若是留在寺外,只有更恐惧。”

 语声甫发,前面“噗噗噗”的连声异响,几团黝黝的东西从草丛中飞了起来。

 雷迅暴喝一声,金刀劈出“吱”一声,一团东西被刀劈成两片。

 司马东城入耳惊心,颤抖着问道:“那又是什么东西?”

 雷迅道:“蝙蝠!”语声竟然也起了颤抖。

 韩生接道:“好大支的蝙蝠,有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的剑亦已出鞘,那刹那已经刺出一剑。

 那一剑正好从一支蝙蝠当中刺过,那支蝙蝠却仍然在扑翼。

 血顺着剑锋滴下。

 韩生语声一落,银剑一抖“嗡”一声,那支蝙蝠曳着血珠出剑锋,疾飞了出去。

 他叹息接道:“若不是那无翼蝙蝠已死亡,我简直就肯定是他的所为了。”

 雷迅格格大笑道:“荒野古寺,有蝙蝠出现,又何足为奇?”

 韩生道:“这也是。”

 两人刀剑开路,继续走向古刹大殿。

 灯光照亮了大殿,蛛网尘封,一个人也都没有。

 韩生无意抬头,口又是一声:“蝙蝠!”

 殿梁上倒挂着十数支蝙蝠,有几支应声飞起,飞出了殿外。

 萧七抬头望一眼,目光又落下,道:“地上有脚印。”

 众人的目光立时都落向地面,布满灰尘的地面之上,果然有两行脚印。

 司马东城接道:“男女都有。”

 雷迅道:“女的必是凤儿,那男的不知什么人?”

 韩生道:“不会是萧兄。”

 雷迅道:“二弟你凭什么说得这样肯定?”

 韩生道:“大哥你没有留意萧兄留下的脚印,与地上这些男人的脚印并下一样。”

 雷迅这才留意到,叹息道:“幸好有王无那老匹夫闹一闹,否则我们拚一个两败俱伤,才教人笑话。”

 萧七道:“事情已经过去,前辈亦无须耿耿于怀。”

 一顿接道:“我们跟着脚印追下去看看。”

 雷迅劈手取过一个镖师的灯笼,第一个追了出去。

 脚印一直通往殿后。

 他们跟着脚印走上了那条走廊。

 走廊的地板上也有两行脚印,帘梁下倒悬着好些蝙蝠。

 灯光及处,蝙蝠惊飞。

 韩生这一次虽然没有作声,眼瞳中疑惑之更浓重,雷迅的神色却更显得焦急。

 萧七神色亦凝重,事情到现在,虽然已可以证实与他完全无关,但是,他也绝不会就此退出了。

 他的好奇心原就很重,而事情的神秘,亦足以引起他的兴趣。

 杀人者的动机毫无疑问只是在雷凤,从雷迅、韩生的口中,雷凤子刚烈,要杀她实在比掳劫她容易得多。

 那个人显然并不想雷凤受到任何的伤害,所以才借用他的名字,先将雷凤离镖队。

 而杀人的目的,应该就是在灭口的了。

 秋菊伤而未死,无疑是奇迹,也所以他们才能够我到天龙古刹。

 从脚印看来,雷凤极有可能与那个人相遇,跟随那个人向殿后走去。

 那是说,两人是认识的了,再不然,那就是脚印虽然有两行,却分先后。

 到这个地步,那位雷姑娘应该看出事情不对路了。

 萧七不由叹了一口气。

 司马东城一直都没有作声,彷佛在想着什么,这时候听得萧七叹气,才开口道:

 “小萧,看来那位雷姑娘对你倒是很着呢。”

 萧七苦笑道:“大姐不要跟我说笑了。”

 司马东城道:“不是么,若换是第二个约她来这种地方,她纵然到来,未必一个人,纵然一个人,到这个地步,亦应该看出事情有蹊跷,应该退出了。”

 萧七道:“也许已经来下及。”

 司马东城道:“那是必大打出手,又怎会有这么整齐的脚印留下。”

 萧七道:“这也是。”

 司马东城道:“以我看,她极有可能是因为看到了这一行脚印,以为是你留下来,以为你就在殿后相候,跟着脚印向殿后走去。”

 萧七道:“有可能。”

 说话间,已来到走廊尽头,前面是一个院子,一样野草丛生。

 院子再过是一座倒塌的殿堂。

 那是天龙古刹的后殿,也是雷凤堕入陷阱地方。

 在无翼蝙蝠离开之时,已经将这座殿堂完全震塌,一切打斗的痕迹,以至一切的线素,都已被倒塌下来的砖瓦梁木掩盖。

 无论怎样看来,那也只是一座倒塌的殿堂,有谁会怀疑到那下面有一个魔域一样的地下室!

 雷迅在走廊尽头停下脚步,嘟喃道:“脚印到这里为止,下去,应该就是走进院子野草丛中,那是看下到了。”

 韩生道:“她到底走到什么地方去?”

 雷迅道:“对面是一个倒塌的殿堂,没有理由到那里去的。”

 司马东城道:“这个院子的草长得外院更长,约她到来的那个人若是藏身草丛中,要出手偷袭,实在很容易。”

 雷迅皱趄了眉头。

 韩生道:“姑娘意思是说,那个人就在这里下手,接将凤儿带离开这里。”

 司马东城颔首,道:“这地方并不是藏人的地方,也显然,一直没有人居住。”

 萧七道:“所以才会有那么厚的灰尘。”

 韩生叹息道:“这座古刹也只有这些地方了。”

 他纵目四顾,不又一声叹息。

 雷迅忽然纵身跃下院子,高呼道:“凤儿──”声音在静夜中听来,特别响亮,传出老远,却是没有回答。

 雷迅并没有叫出第二声,那一声呼唤完全是下意识的呼唤。

 然后他就怔住在那里。

 他的手已在颤抖,然后他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

 灯笼在他手中不住晃动,苍白的灯光照耀下,他的面上一丝血也没有。

 韩生快步走到他身旁,道:“大哥,凤儿吉人天相,我看是有惊无险,生命没有问题的。”

 雷迅惨然一笑,道:“这个时候,兄弟你又何须说这些话安慰我?”

 韩生无言。

 雷迅接道:“生死由命,凤儿若是该死,也是无可奈何。”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笑着手拍韩生的肩膀,道:“大哥我刀头舐血,数十年江湖,生死已看透,兄弟你也不必太担心。”

 韩生点头道:“若是凤儿真的遇到了不幸,我们哥儿俩还得留命去找那个凶手算账。”

 雷迅大笑,道“正该如此。”

 笑谙声苍凉之极。

 司马东城即时道:“我们到处再看看,也许在这儿有什么线索留下来。”

 她扶着萧七,也走进草丛之内。

 雷迅、韩生亦再次举步,凄凉的月光,惨白的灯光照耀之下,一行人就像幽灵般飘在草丛之中。

 夜这时更加深浓。

 长夜已将尽,黎明前的片刻原就是最黑暗的时候。

 囗囗囗城中夜这时候犹其深浓。

 这时候,大多数的人都已在睡梦中,洛虽然是繁盛,灯火这时候亦已寥落。

 镇远镖局当然是例外。

 镖局内外磴火辉煌,镖局的镖师,趟子手与仆人往来走动,忙个不了。

 有些在清理尸体,有些在来回逡巡戒备,有些夤夜出动,赶去通知死伤在王无手下与及追随陶九城、张半湖,推测可能已死亡,那些镖师趟子手的亲人。

 虽然是这样,难得竟然一些也不见混乱,雷迅、韩生平训练的严格,现在已表无遗。

 镖局的大门大开,间或有两三个镖师出入,老管家雷洪却一直守候在那里。

 雷凤是他看着长大的,也一直就将他做爷爷一样,所以对于雷凤的安危,他与雷迅同样的关心。

 今夜若是仍然没有雷凤下落的消息,只怕他是难以入睡了。

 他门里门外出出入入,坐立不安,不时往街上张望,只盼能够看见雷迅他们与雷凤平安回来。

 夜深风冷,他满头白发飞扬,那一脸的皱纹,在灯光之下特别的明显。

 这几个时辰之内,他彷佛已老了好几年。

 忧虑就是很容易将人催老。

 长街上杳无人迹,几片枯叶在青石板上打滚。

 突然几声狗吠,惊破静寂长空,很快,又静下来。

 狗吠声未已,那边街口就出现了一盏灯笼。

 碧绿色的灯笼,就像是一团鬼火也似,飘浮在长街上。

 一个人紧跟着转出来。

 是一个女孩子,头低垂,一身白衣在灯光下已变成淡碧,有如一团烟雾。

 那盏灯笼也就是握在她的左手之中。

 她的右手印藏在衣袖之内。

 灯光照亮了她的脸,她的脚却一半被她的秀发遮掩去。

 她的那一头秀发已经打散,瀑布般泻下,一半披在她的肩膀上,一半却遮着她的脸庞。

 她移动得并不快,却也并下怎样慢,不像在走路,简直就像飘浮在空气之中。

 简直就一些人气也都没有。

 雷洪也听到了狗吠声,也就因为听到了狗吠声才又走出来。

 他看见了那盏灯笼,看见了那个女孩子,一个很奇怪的念头,就从他的脑海浮上来。

 这个女孩子到底是人是鬼?

 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竟然会生出这样念头来。

 但事实,一个女孩子穿着那样的衣衫,拿着那样的灯笼,在这个时候这样走在街道之上,亦难免令人疑神疑鬼。

 雷洪看着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没有退入镖局内,站在镖局门前石阶之上,看着那个女孩子走近。

 那个女孩子虽然是走在长街青石板之上,雷洪却不知何故,总觉得那个女孩子是向镖局走过来。

 这个时候她走来镖局干什么?

 雷洪此念方动,那个女孩子已来到镖局门前,她缓缓转身,竟就走上了门前石阶。

 雷洪那颗心不期怦怦地跳起来。

 他只要叫一声,便可以招来镖局里的镖师,可是那刹那他竟然六神无主,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就只是盯着那个女孩子一步步接近。

 那种熟悉的感觉这片刻也就更加强烈了。

 灯光终于照亮她的脸庞,那个女孩子就在他面前三尺停下了脚步,头仍然低垂。

 雷洪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

 那阵寒意彷佛由他的心深处生出来,又彷佛是来自那个女孩子。

 雷洪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位姑娘你…”那个女孩子幽幽的叹了口气。

 雷洪的语声不觉被截断,心头更寒,一会才再问道:“姑娘是来我我们镖局的?”

 “嗯!”“未知道有何贵干?”

 那个女孩子又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回答。

 “老朽雷洪,是这里的管家,姑娘有什么事,或者要我什么人,无妨跟我说一声,也好得我进去替姑娘通传。”

 那个女孩子幽幽的道:“老管家,你不认得我了?”

 语声无限的幽怨。

 雷洪奇怪道:“姑娘到底是…”

 言犹未已,那个女孩子已抬起头来,虽然有几绺头发披着,但灯光照耀之下,仍可以看得清楚她的相貌。

 她不是别人,赫然就是雷凤!

 雷洪一眼瞥见,几乎跳起三丈高来,那刹那,他自己不知道到底高兴还是惊讶。

 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声音更颤抖得厉害:“怎么…怎么是小姐你?”

 然后才看清楚雷凤的面色,表情。

 雷凤的面色有如白垩,也不知道是灯光影响还是怎样,一丝血也没有。

 她的眼睁着,睁得大大的,眼瞳中充满了恐惧。

 那种恐惧彷佛已长了,她的眼珠也彷佛因此而凝结在眼眶之内,却一丝生气也都没有。

 她整张脸,整个人都毫无生气。

 雷洪看着雷凤长大,却从来没有看见过雷凤的表情,面色这么可怕。

 他口问道:“小姐你…你到底怎样了?”

 雷凤没有回答,面上也毫无变化。

 雷洪忍不住又问:“你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很远的地方。”雷凤的语声听来更远。

 雷洪道:“总之你回来就好了,你不知,你爹爹多么忧心。”

 雷凤叹息道:“我知道爹爹担心我,所以虽然不能够全部回来,一部份也赶着回来了。”

 雷洪只听得怔在那里。

 他实在不明白雷凤的说话,但他立即就明白。

 雷凤接又道:“这是我的头,接好了。”

 说着她反手竟然将自己的头拿下来,送到雷洪的面前。

 雷洪不觉伸手接下,人头在手,他才知道恐惧!

 “鬼”他怪叫一声,魄散魂飞,双手捧着雷凤的头颅,一股坐倒地上,双眼翻白,当场昏倒。

 雷凤手中的灯笼即时熄灭。

 镖局的前那两盏大灯笼同时熄灭,周围刹那暗下来。

 无头的雷凤也就在黑暗中消失。

 董武周龙两个镖师将死伤的兄弟送回镖局,打点妥当之后,一直就在练武场逡巡。

 他们虽然离开镖局的大门较远,听不到雷洪与雷凤的说话,却听到雷洪那一声怪叫。

 他们当然听得出那一声怪叫不寻常。

 董武口道:“谁在叫?”

 “好像是洪伯的声音。”周龙也不敢太肯定。

 雷洪在惊恐之下怪叫,声音当然与平不大相同。

 董武皱眉道:“洪伯不是一直在大门守候?”

 “只怕门外有事发生了!”周龙这句话出口,长刀亦出鞘,身形急起,掠向大门那边。

 董武亦撤出间一双吴钩,疾奔了过去。

 大堂那边几个镖师看见,知道发生了事情,不敢怠慢,各自纷纷撤出兵刃,向这边奔了过来。

 董武周龙几个箭步奔到镖局的大门,周龙叫一声:“洪伯!”听不到回答,手中刀立即换了一个刀花,连人带刀疾冲了出去。

 董武只恐有失,双钩翻飞,紧随追出!

 他们冲出了大门,看见了昏倒在地上的雷洪,也看见了雷洪手捧着的那个人头。

 周龙口一声:“人头!”纵目四观。

 董武连随取出一个火摺子剔亮,火光及处,他面色一变,失声道:“是小姐的人头!”

 董武变道:“什么!”目光亦落下。

 他面色一变再变,目光落下又抬起,道:“那边高墙下有一个人!”

 董武顺着周龙的目光望去,只见东面高墙之下,隐约果然有一人站立在那里。

 他立即高呼:“拿灯来!”

 跟着追出来的其中一个镖师手中正掌着一个灯笼,听得呼唤,立即将灯笼递上。

 董武左手吴钩才将灯笼挑下,周龙已举手将灯龙取过来。

 他左手掌灯,右手振刀,急掠下石阶,奔向东面高墙。

 董武与一众镖师紧追在后面,每一个人的神色都变得很凝重。

 周龙飞快奔到那个人的一身雪白衣裳,从衣着体态看来,那应该是一个女人。

 周龙老远就已经发觉那个人好像缺少了什么,也不用走近,已清楚看见那个女人缺少了的是一个头颅。

 他呆在那里,由心寒出来。

 董武快步走到他身旁,哑声道:“这…莫非就是小姐…小姐的尸身?”

 周龙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异样,道:“也许…也许就是了。”

 董武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龙苦笑摇头。

 董武沉声道:“尸体当然不会自己走回来。”

 周龙道:“当然!”握刀的手更紧。

 那一众镖师都听在耳内,不约而同,转过了身子,张目四顾。

 长街静寂,四顾无人。

 夜风彷佛更寒冷,直吹入众人的心深处。

 周龙四顾一眼,目光再回到那具无头女尸之上。

 断颈已无血渗出,呈现出一种死鱼也似的死白色。

 周龙越看越心寒,好容易才定下神来,道:“我们不若先将这具尸体搬回去。”

 董武点头,一收双钩,道:“我来!”

 他走前几步,伸手抱向那具无头的女尸,尚未触及他的一双手已然了颤抖。

 连他自己却也不知道恐惧什么。

 他的一双手终于还是拦抱住了那具尸体,也就在那刹那,那具尸体竟然动起来。

 董武口一声惊呼。众人都看见那具尸体在动,每一个都不由得变了面色。

 接着发生的事情更加恐怖!

 那具尸体并没有走动,也没有扑向任何人,那一动之后,就散了开来。

 散落在地上!

 两条断脚,一支断臂从衣衫中散出来,全都是死白色,没有血,连血也都没有。

 但那分明是人的手脚,女人的手脚!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立时袭上众人的心头。

 惊呼四起,周龙面色一变,倒退一步。

 董武彷佛连退后都没有气力,一个身子却急的颤抖起来。

 就连他也奇怪自己居然没有呕吐出来,没有昏倒过去。

 惊呼声歇,长街又陷入一片死寂。

 也不知多久,周龙才从齿中迸出一句话:“是谁这么残忍?”

 董武却接道:“还有一条右臂呢?”

 他俯下身子,伸手捏向尸体的右边衣袖。

 衣袖中并没有手臂,尸体的那条右臂显然已齐肘断去。

 但去了哪里?

 董武放目望去,那条右臂并没有在地上。

 众镖师不约而同四面散开,周围我寻,但我遍附近一带,都没有我到。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了一声呼唤:“小姐──”是雷洪的声音,他已经清醒,抱着雷凤的头颅,跌跌撞撞的走下门前石阶。

 董武周龙不由自主上去,急问道:“洪伯,你到底看见什么?”

 雷洪道:“小姐,我看见小姐!”

 他的声音颤抖得很厉害,简直就不像是他的声音。

 董武追问道:“小姐到底怎样了?”

 雷洪道:“她走到我身旁,跟我说了好些话,然后她就将自己的头拿下,递给我!”

 周龙青着脸,道:“洪伯,你这是真话?”

 他当然看得出雷洪不像在说谎,可是他仍然忍下住这样问。

 雷洪道:“我没有说谎,却只怕有些眼花…眼花了…”

 他须发皆颤,不觉下了两行老泪。

 头颅他仍然捧在双手之中,他当然知道自己实在没有眼花。

 他只是难以相信这是事实。

 却又不能不相信,这刻他心中有如刀割,难过到极点。

 董武口问道:“洪伯,你看小姐走来的时候,是不是这种装束?”

 他手指那具无头尸体。

 雷洪媚指望去,一望之下,双眼翻白,又昏过去。

 董武急忙伸手扶住,面色苍白如纸,周龙的面色,并不比他好看。

 雷洪虽然没有说是否,从他的反应看来,他看见雷凤的时候,雷凤显然就是那种装束。

 一个被斩开数截的尸体竟然会走回来,竟然会说话,这种事是不是太下可思议?

 是不是太恐怖?

 破晓时份,朝雾凄

 车马奔驰在洛城外半里。

 萧七虽无倦容,身子也仍然得笔直,剑眉始终深锁不开。

 他策马紧随在车厢旁边,间中与坐在车内的司马东城谈上几句。

 在马车后面,走着十多匹健马,鞍上都驮着尸体,由几个镖师照料着。

 那几个镖师倦态毕呈,但神情都是悲愤之极。

 镇远镖局开设以来,不是还是第一次这样子伤亡惨重。

 心情最沉重,最悲愤的当然就是雷迅,他策马走在车马的最前面,佝偻着身子,彷佛也老了几年。

 韩生紧随着雷迅,一声也不发,也实在无话可说。

 两人的心情沉重,马行亦缓慢。

 前行数丈,一阵奇怪的声响从前面转角处传来。

 雷迅忽然发觉,道:“那是什么声音?”

 韩生应道:“好像有人策杖走路。”

 雷迅道:“哦?”语声甫落,已看见那个人。

 一个老人。

 那个老人须发俱白,一面皱纹,双眼亦翻白,竟然还是一个瞎子。

 他左手策着竹杖,以杖点地“笃笃笃”声中,一步步走前。

 正向雷迅面走来。

 韩生目光及处,道:“是一个瞎子。”

 雷迅道:“嗯。”将坐骑勒住。

 他们并不认识那个瞎子,但秋菊若是在,看见那个老瞎子,一定会惊呼失声。

 那个老瞎子正就是蝙蝠!

 ──无翼蝙蝠!

 他当然发觉有人面走来,脚步停处,忽的道:“哪一位好心的大爷,帮帮老瞎子。”

 雷迅微喟道:“老人家,到底什么事?”

 蝙蝠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雷迅道:“城西的古道。”

 蝙蝠道:“天哪,我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好心的大爷,求求你做做好心,扶老瞎子到路旁坐坐。”

 雷迅毫不犹疑的翻鞍下马,走过去。

 韩生没有制止,他事实瞧不出那个瞎子有何不妥,也觉得雷迅应该这样做。

 雷迅走到瞎子的面前,道:“来这边!”伸出左手去。

 蝙蝠同时伸出了他的右手。

 雷迅漫不经意接住他那支右手,那刹那,他不由自主的猛打了一个寒噤。

 蝙蝠那支手简直就像冰雪也似。

 更令他惊讶的却是那支手的柔滑,那完全就不像是一条老人的手臂。

 男人的手臂也不像。

 他的目光不期而凝结在那条手臂上,这时候他才看清楚那竟然是一条女人的手臂,不由又打了一个寒噤,失声道:“你这条手臂…”

 蝙蝠笑问道:“美不美?”

 雷迅不觉应一声:“美!”

 蝙蝠咭咭的笑道:“既是觉得美,那就送给你,好不好?”

 这一笑,他的神情相貌就变得怪异之极,连他的语声也怪异起来。

 雷迅惊讶道:“送给我?”

 蝙蝠道:“大丈夫一冒既出,驷马难追拿去!”

 语声一落,他就将手缩回,缩回的却竟是他的衣袖,那支手竟从他的衣袖内出来。

 雷迅这一次,一连打了几个寒噤,目光又落在那条手臂之上。

 那条手臂齐肘而断,一丝血也没有,近肘的地方有一颗心形的红痣。

 雷迅的目光就凝结在这颗红痣之上。

 他整个身子突然颤抖起来。

 韩生一旁看在眼内,这时候口道:“凤儿的右臂上不是也有一颗这样的红痣?”

 雷迅道:“完全就一样。”

 蝙蝠反白的双睛倏的出现了眼瞳,惨绿色,鬼火般的眼瞳,盯着雷迅,笑问道:

 “怎么连你女儿的手臂也认不出来?”

 雷迅面色骤变,道:“你说什么?”

 蝙蝠举起右手衣袖,道:“到现在难道你仍然以为这条手臂是我的手臂?”

 一这句话说完,又一支手从他右手衣袖之内伸出来。

 鸟爪一样的右手。

 雷迅面色一变再变,厉声道:“你说什么?”

 韩生口道:“他说这是凤儿的手臂!”

 雷迅眼睛铜铃般睁大,盯着蝙蝠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女儿的手臂怎会落在你手中?”

 蝙蝠怪笑道:“我是什么人,你也不知道?”

 他左手竹杖迅速的一动,在地上画出了一支蝙蝠,那支蝙蝠而且就向着雷迅。

 雷迅清楚的看到蝙蝠在昼什么,面色又一变,口一声:“蝙蝠!”

 蝙蝠“咭咭”怪笑,道:“我就是蝙蝠了。”

 韩生立即拔剑,几乎同时,蝙蝠左手竹杖手飞出,正在韩生那支剑的剑锷上。

 “叮”一声,那支剑才出鞘三寸,又被竹杖撞回剑鞘内!

 韩生大吃一惊。

 蝙蝠笑接道:“我虽然无翼,一样能够飞!”

 语声未落,双臂一振,呼的飞了起来。

 飞跃上路旁一株大树之上。

 韩生厉声道:“无翼蝙蝠!截在他!”剑再次出鞘,人剑迅急如离弦箭矢,飞向蝙蝠!

 一道闪电也似的剑光同时从旁飞至,也是向蝙蝠飞

 萧七的断肠剑!

 他已然到来,听在耳内,也看入眼中,韩生那一声“截住他!”出口,他剑亦出鞘,人剑闪电也似飞

 后发先至,可是无翼蝙蝠身形更加迅速,剑未至,身形已转至树后,双袖如翼,再次振翼,飞入路旁林木深处。

 枝叶在剑光中摧落,萧七迅速飞至,剑尖一点那树干,身形亦转到树后。

 那刹那之间,他仍然瞥见蝙蝠的背影,脚尖落处往一条横枝之上一点,身形飞鸟般掠出,紧追在蝙蝠身后。

 韩生亦转了过来,紧随着萧七追了下去。

 雷迅也就在这时候大吼一声,拔出挂金刀,左手握着那条断臂,右手仗刀,咆哮着亦追了出去。

 马车的门户即时打开,司马东城走了下来,她没有追出,只是望着雷迅的背影远远消逝。

 她的眼瞳中彷佛充满了疑惑。

 到底在奇怪什么?

 蝙蝠不住的前飞,从树梢上飞过,阔大的双袖鼓风展开来,完全就像是蝙蝠一样飞翔。

 萧七在后面紧追不舍,他的轻功与蝙蝠,无疑有一段距离,但距离实在不怎样大。

 他耳听衣袂破空声响,纵然看不见,自信也不会追失。

 韩生雷迅追在萧七的后面,已逐渐被远远的抛开。

 在轻功方面的两人显然连萧七也不如,但是都紧追不舍。

 两人的眼瞳之内彷佛都有火焰在燃烧。

 怒火!

 衣袂声突然停下!

 萧七并没有停下,身形向原来的方向继续前去。

 他的剑已护住混身的要害,以应付突然而来的暗袭。

 再前三丈,他就看见了水光,身形再一急,就出来。

 林外是一个江滩,滩外江水滔滔,水面上晓雾未散。

 滩外三丈的水面上停着一叶小舟,一个人冷然独立在小舟之上。

 蝙蝠!

 萧七的身形在沙滩上停下,顿足,左一眼,右一眼,两旁都不见有第二叶小舟泊着。

 蝙蝠怪笑声即时划空传来,道:“我会飞,你会不会?”

 萧七冷笑道:“有一叶小舟,我一样会飞!”

 蝙蝠笑道:“可惜这里就只有我脚下一叶小舟!”

 萧七闷哼:“实在可惜。”

 语声甫落,身后衣袂声响,韩生疾掠了出来,身形一顿,目光一扫,厉声道:“你真的就是无冀蝙蝠?”

 蝙蝠笑应:“如假包换!”

 韩生方待再问什么,衣袂声又响,雷迅奔至,喝问道:“你不是已死了?”

 蝙蝠反问道:“你看我像不像已死了?”

 雷迅道:“江湖上传言,你已死了很多年。”

 蝙蝠道:“死在江南八高手之下是不是?”

 雷迅道:“这难道只是传言?”

 蝙蝠道:“也许就只是传言,但人死,亦未必不能复生。”

 雷迅厉声道:“管你死不死,活下活,我问你,这条手臂真的是我的女儿的?”

 蝙蝠道:“是真的。”

 雷迅喝问道:“你那儿得来我女儿的手臂?”

 蝙蝠道:“你难道还未知道你的女儿落在我的手上?”

 雷迅怔住在那里。

 韩生道:“这果然是你做的好事?”

 蝙蝠叹息道:“她既然落在我的手上,我要将她的手臂切下来,岂非简单得很?”

 雷迅嘶声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为什么?”

 蝙蝠伸手抓着头发,道:“也许我突然疯了,你应该知道,一个疯子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是不是?”

 雷迅怒喝道:“为什么你要杀我的镖师,掳我的女儿?”

 蝙蝠道:“那是因为你的女儿太美了。”

 雷迅面庞涨得通红,喝问道:“你到底将我的女儿怎样?”

 蝙蝠道:“你回去镖局,不就清楚了。”

 雷迅道:“你已经将她送回去?”

 蝙蝠道:“除了你手上那条右臂,其余的都送回去了。”

 雷迅大吼道:“蝙蝠!你过来,我与你决一死战!”

 蝙蝠应声道:“抱歉得很!”

 雷迅道:“你就是没种!”

 蝙蝠怪笑道:“若不是天色已快将大亮,我一定奉陪,现在我却非要飞走不可了。”

 雷迅道:“飞去那里?”

 “幽冥!”

 语声甫落,蝙蝠又飞起来。

 那叶小舟竟随着他飞起来。

 飞起又落下,水花溅中,如箭般出。

 入烟雾深处。

 也消失在烟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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