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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须弥奇学
 灵音童子想了一想,暗忖自己和这位“薇妹”莫非是一种缘份,只得定下神采,悄悄道:“妹妹,愚兄得罪了。”

 “嗯!…”

 灵音童子将手探进她的间,触及肌肤,但觉滑腻如脂,炙手可热。

 姜红薇枝微微一颤,轻轻一扭,向他怀中贴得更紧。

 但他一心在于取药疗伤,没理会到对方的举动,谨慎地沿着带摸索,果然摸到一粒极小的荷囊,急解了下来,打开一看,仅有一粒小小蜡丸,诧道:“可是这个?”

 “唔!…”

 灵音童子怎知这位薇妹故意做作?打开蜡丸,服侍她服下去。暗忖薇妹怎地恁般不济,被灵音老君一掌就伤得这么厉害,难道天魔的掌力比他师傅千眼叟还高几分…?

 他虽觉这一掌伤的过分奇怪,但绝不怀疑到怀中人竟是一个冒牌的货,眼见半晌之后,姜红薇才微展星眸,急陪笑道:“妹妹你可好了?”

 “嗯,再抱我一会儿。”姜红薇娇慵无力,吐着芬芳的口香。

 灵音童子没奈何,只让她躺在怀里,目视场里三人力拼。

 灵音老君在老少二人联手夹击之下,虽未显有败像,但已无凝气弹琴的机会。弥迦喇嘛恐怕琴音累及姜薇薇和在灵音童子怀中的小女,也不敢弹出天龙梵音,专以掌力和天魔搏击。

 灵音童子情知自己一加上去,天魔定难抵挡,偏是伤者未痊,着急地低头瞧姜红薇一跟,却见她星目波注视在自己的脸上,不再悄声问道:“妹妹你可好了?”

 姜红薇微带黯然之,幽幽道:“灵音哥哥,你快说怎样安置我?”

 灵音童子诧道:“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红薇俏脸通红道:“你要我自己提出来么?”

 灵音童子想了一想,哑然失笑道:“愚兄真是太蠢了,还请妹妹说明白才是。”

 姜红薇“呸”一声道:“我被你灵音哥哥和外人面前抱着这样久,将来啊…”灵音童子忙接口道:“愚兄决不相负。”

 “当真?”

 “此身此心,惟妹妹所有!”

 姜红薇忽然笑起来道:“我好了,放我下来吧!”

 灵音童子微微一怔道:“你好得这样快?”

 “呆鹅!”姜红薇悄骂一声,又“噗”一声笑,猛一挣,踏实地面,立即扑向场中,娇叱道:“老魔快拿命来!”

 姜薇薇一见“妹妹”奔来,知已谈判妥当,芳心大悦,气力倍增,一声娇叱,双掌齐挥。

 灵音老君被斗多时,忽见灵音童子怀中少女奔来,打算擒下一个作为要挟,那知心念忽动,姜薇薇的掌劲已如狂卷而来,急忙一纵身躯,扑向姜红薇。

 然而,灵音童子施展“千里户庭”竟是后发先至,一步抢过姜红薇面前,大喝一声,早已劈出一掌。

 “孽畜!”灵音老君早知这位“孽徒”武力不足,随手一掌劈出。

 那知灵音童子服过两粒万年松子仁,学尽黄山武艺,短短一月之间,功力已增长数倍,双方掌力一接,立即响起惊天动地的一声。

 掌劲击之下的地面,陷成一个丈许大坑。

 劲风四,雪泥飞溅。

 灵音童子屹立如山。

 灵音老君被这刚猛绝伦的掌劲一震,竟然蹬、蹬、蹬,连退三步。

 姜红薇楞着了。

 姜薇薇楞住了。

 弥迦喇嘛楞住了。

 连那狂傲一世,目无余子的灵音老君也楞住了。

 谁都不能相信这位年仅二十二岁的少年——灵音童子,会有这样雄厚的掌劲,能将灵音老君震退三步。

 灵音童子自己也不能相信一个月的苦练,便有这般成就。

 灵音老君惊得心胆一寒,猛可倒跃一步,十指跨上琴弦,冷笑道:“孽畜,先听本天尊一曲琴音!”

 话落,也不容别人答话,手指一挑,已是三弦并响。

 “轰”一声巨响,雷弦大发的罡气,恍若一阵飓风扫过,地面上的积雪顿被卷上半空。

 姜薇薇自幼即练绝艺,不畏琴音,但那三雷弦出的罡气却冲得她立脚不稳,歪歪撞撞,跌向灵音童子的怀里。

 姜红薇——锦裳八姬骆瑶香——练的是“腹语术”自能辟开琴音,仍因功力比姜薇薇更差,被那罡风一扫,也滚进灵音童子的怀中。

 灵音童子功力虽然深厚,但因只能抗御单弦发出的“灭魂消魄绝音”比起姜氏“兄妹”更糟,在摇摇倒的时候,被“兄妹”歪身撞来,才把双臂一围,便即颓然倒地。

 “铮——琮——”

 “叮——冬——”

 灵音老君继续弹起三雷弦,得意地哈哈大笑:“孽障!…”

 “冬…!”

 紧接着弥迦喇嘛吆喝的一声鼓响,霎时天地变,琴音哑然。

 “定音鼓!”风雪中传出灵音老君一声惊叫,便即静寂下来。

 姜氏“兄妹”同时跃起,瞥见灵音童子仍躺在地上,嘴角已渗出鲜血,不哀呼一声:“灵音哥哥!”双双把他抱紧。

 “休哭,休哭。一哭就会把人哭死。”

 姜薇薇抬头一看,见是一声警傅老者在那拜盒旁边大嚼,并且发话嘲笑,恨声道:“还好意思当老爷子,不赶快过来救人!”

 傅老者哈哈大笑道:“小妮子何不求你身旁的秃驴?”

 弥迦喇嘛当时正想以琴音相抗,不料三雷弦之下,二“男”一女滚成一团,错愕间,鼓声已起,顿把灵音老君的“绝音”镇下去,大感意外地惊呼道:“来人可是‘无仇尊者’?”

 傅老者冷“哼”一声道:“你不救人,噜嗦什么?”

 弥迦喇嘛一看来人目相,知是“无仇尊者”一声警傅多能无疑,急恭应一声,一抹雷弦,在灵音童子耳旁弹起一曲悠扬的琴音。

 姜薇薇听傅老者那样说,弥迦喇嘛又依命施为,情知灵音童子必然有救,急取出绢帕,替他揩去嘴角血迹,焦灼地注视他的脸上。

 一曲终了,灵音童子“哎——”一声长叹,睁开眼睛,见躺在“兄妹”二人膝上,不一惊。

 姜薇薇赶忙道:“你且休说话,试运一下气,看好了没有?”

 灵音童子暗自运气一周,点点头道:“已经好了,谢谢你们兄妹。”

 姜薇薇轻笑道:“用不着谢我们,去谢和尚才是。”

 灵音童子急忙起身,向弥迦喇嘛拜谢。

 弥迦喇嘛微笑道:“与贫僧无干,檀樾这等功力探厚,脏腑结实,贫僧才可施以‘雷弦熔接之音’,若遇上无檀樾这等功力之人,早已五脏成糜,天仙也无能为力。再则幸有傅老以定音鼓逐走魔君,否则也无从解救。”

 傅老者冷笑道:“你这老秃驴记还好。”

 灵音童子回头看去,不知傅老者几时堆起一堆雪,自己坐在雪堆顶上,打开拜盒大嚼,记起自己多时未经进食,不住肚子里咕噜作响。

 姜薇薇笑道:“我们快去抢吃,别让他一人吃光。”

 牵着灵音童子,三步两脚奔到傅老面前。

 姜薇薇也招呼,弥迦喇嘛一同跟去,笑呼道:“你这老人家好哇,谢也不谢一声,就把我们的酒菜偷吃了。”

 傅老者慢道:“有酒菜不吃,只顾打架,方才若是吃了再打,何致招来四行眼泪。”

 姜薇薇默默垂泪,竟也被傅老看见,闻言俏脸一红,猛伸手,由拜盒里夺出一盘烤往灵音童子手中,轻说一声:“吃!”

 傅老者微微一笑道:“小…鬼头倒真会护小鬼头,怪不得你娘大大担心。”

 姜薇薇以为此老要叫出“小妮子”顿时大感尴尬,幸而对方一顿之后,即说成“鬼头”脸色又是一舒,一皱瑶鼻道:“你只会说风凉话,可知道他肚里呜呜在叫。”

 傅老者淡淡道:“算你说的有理,做几个雪堆,就像我这样坐着呢。”

 姜氏“兄妹”和灵音童子忙着堆雪,弥迦喇嘛却向傅老者下拜道:“贫僧弥迦喇嘛有礼。”

 傅老者一翻怪眼道:“宝树老秃驴就仅传你见人低头的本事么?”

 弥迦喇嘛知道此老与师门大有渊源,是以从容正道:“弥迦愚陋,未能学先师万一,闻说老檀樾与先师为莫逆之,尚请惠予教一二。”

 傅老者纵声大笑,笑得空谷回音经久不绝。

 姜薇薇掩起耳朵,皱鼻笑道:“我最怕疯人傻笑,别把人耳朵笑聋了。”

 傅老者稍敛笑声道:“你看佛门弟子向我老人家讨教起来,岂不可笑。”

 弥迦喇嘛合十再拜道:“天音寺罹此浩劫,请老檀樾指示一二。”

 傅老者面容一肃,反问道:“你要我说什么?”

 弥迦喇嘛道:“天音寺众避世而居,何事招来浩劫?”

 傅老者道:“你自己都已经说出来了,就因靡音谷崛起之后,要扫天下正音,你天音寺离群而居,比较容易下手。”

 弥迦喇嘛叹息道:“天音寺虽然先罹浩劫,但那伙音魔要扫天下正音,未必就能如愿。”

 姜氏“兄妹”各做好一个雪墩,灵音童子多做了一个,此时走了过来,向弥迦笑道:“圣僧请坐下来说。”

 各人纷纷取了食物,边吃边谈。

 傅老者微微笑道:“你小秃驴认为音魔未必能扫天下正音,我老人家却认为多半可以做到。”

 弥迦喇嘛道:“他这样做有何好处?”

 傅老者道:“为足个人望而已,四隅子当年各霸一方,忽然到中州来会合,无非赖千眼老贼之力…”

 忽然有个森而苍劲的声音笑道:“你说错了,是赖老夫之力。”

 “妙仙翁!”灵音童子叫了一声,便站起。

 傅老者急摇手阻止,哈哈笑道:“朱老奴还未死么?”

 “老夫如果死了,谁又来收拾你骸骨?”话声中,但见四名彩衣女抬着一顶幔轿,由白雪之下施施然而出。暖轿的前面是四名彩衣女,扛着长幡招引,后面是八名彩衣女。手执乐器相随。每面长潘各嵌“妙”“物”“仙”“翁”等字。

 姜薇薇冷笑一声:“好臭的排场。”

 灵音童子也笑道:“要是那击鼓吏也来,那就更臭了。”

 暖轿里又传来妙仙翁的笑声道:“老夫绰号仙翁,自是不能过分寒酸。”

 执长幡的彩衣女相距诸侠十丈便停了下来,将长幡下“妙物仙翁”四字随风飘扬。

 暖轿随即停下,轿后八名彩衣乐奏起一阵细乐。

 轿帘徐徐卷起,妙仙翁穿着一件十分宽敞的金色道袍,双手围着自己的大肚子,向轿外点点头道:“傅道友别来无恙?”

 傅老者冷冷道:“谁是你的道友,这儿年来,你吃的倒是发福,肚子比猪还大。”

 “托福,托福。那里,那里。”妙仙翁呵呵笑道:“本仙翁肚子不大。只因还有一人。”

 但见他将道袍一敞,竟是搂着一位女。

 姜氏“兄妹”秀脸一红,同时别过头去。

 灵音童子怒喝一声:“无老魅!”便跟一跃而起。

 “不可!”傅老者急横臂一挡,凛然道:“老贼那具猪宠,千万动不得。”

 妙仙翁大笑道:“果然,一近轿前,立即倒毙。”

 傅老者摸然道:“你今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妙仙翁笑道:“豆皮佬年来大展鸿图,特尊奉本仙翁为‘护侣救世仙尊’,并兴葱岭姜老儿、熊耳熊老儿和你道友化敌为友,全聘为靡音谷‘护谷救世仙客’,本仙尊正往葱岭下聘,途经此地,听得道友‘定音鼓’响,所以亏程赶来致意,聘书也立可奉上。”

 傅老者大笑道:“好,好!承独臂老儿看得起我,居然也在聘用之列。姜老儿,熊老儿,萍踪无定,聘书一既我代转就是。”

 千眼叟当年被葱岭幻侣削去二条手臂,竟肯化敌为友,聘请为“护谷救世仙客”傅老者居然也肯接受聘一书,还要代表别人接受,这事岂不太怪?

 妙仙翁听得傅老答应太快,也疑心起来,沉道:“靡音谷主聘旗书虽已带,为求慎重起见,请道友亲自来领。”

 “好!”傅老者昂然起立,缓步上前。

 姜薇薇急道:“灵音哥哥,弥迦喇嘛,你们快准备使用琴管。”

 灵音童子只因傅老者说不可接近暖轿,也就忘了可以藉凤管之音进击,被姜薇薇一语提醒,赶忙执管在手,提气准备。

 弥迦喇嘛十分担心道:“小檀樾也能只挡‘灭魂消魄绝音’么。”

 姜薇薇一瑶鼻,轻哼了一声。

 灵音童子知道他不喜欢和尚,方才一声“喇嘛”已不知忍下多少委屈,怕他骂了起来,急抢着道:“圣僧不用担心,这位兄弟是葱岭鸳侣的后嗣,音律伤不了他。”

 “哦——”弥迦喇嘛手按琴弦,笑道:“贫僧孤陋寡闻…”

 这时候,傅老声已接近那座暖轿不到一丈之地,妙仙翁忽然一惊,急喝一声:“站住!”

 “迟了!”傅老者一声暴喝,身随声落,电闪般扑进轿,起手就是一掌。

 果然是迟了——妙仙翁自恃暖轿构造奇,随时可烟毒雾,是以道袍里面竟藏有美女以供乐。不料傅老号称“一声警,无仇尊者”几十年来虽不与人为仇,却以制裁不法为职业,艺业仅次于葱岭鸳侣,丈许离,岂不快如奔电。

 妙仙翁功力虽深,无奈有女在抱,又是以坐姿应敌,掌劲尚未发出,傅老者已抢登轿门,趁一扑之势发掌,劲道直如先涌入轿。

 但闻“蓬”一声之后,紧接着“咚”一声敲响,好好一顶金碧辉煌,富光闪烁的暖轿,立被掌劲和鼓音震散成几大块。

 妙仙翁仓卒发掌,直被震的连带女翻出轿外。

 “接招!”傅老者深知时极稍纵即逝,一纵出轿,奋掌劈去。

 妙仙翁身着宽散的道袍,已是大大妨害举动,何况还有身?瞥见一掌劈来,急再向侧里一滚,将女掷开,随即倒丈余,站了起来,厉声道:“本仙翁先教你不死不活。”

 傅老者不屑地冷笑道:“你那猪龙已破,还有多大本事能使出来?”

 妙仙翁那座暖轿已被无仇进的掌劲和鼓音震碎,毒烟瘴的效用尽失,可一身功力艺业仍在,暴喝道:“本仙翁赤手空拳,同样可以毁你。”

 无仇尊者转向弥迦喇嘛招招手道:“小和尚,你若要成佛,就来教训这老魅几招。”

 弥迦喇嘛尚未答话,妙仙翁已大喝一声,身随掌进。宽敞的道袍被风力场起,出一身细皮面,驴形马相,人目惊心。

 姜氏“兄妹”一声尖呼,急将头转向别处。

 灵音童子也不俊脸通红,大骂一声:“无。”身法快如电闪,冲过无仇尊者前面,对准妙仙翁就是一掌。

 妙仙翁本已扑向无仇尊者,但灵音童子学成黄山“千里户庭”的绝艺,身法奇快无比,竟然后发先至。

 二人来势都十分迅速,刹那间,掌劲已撞在一处。

 “轰隆…”随着这声巨响,但见劲风向外,两道人影猛可一分。

 妙仙翁上躯晃了三下,站脚之地已经下陷半尺。

 灵音童子但觉一股猛烈无比,后劲无比的劲道沿臂攻上,真气为之一窒,不由自主地倒飞丈余。

 二粒万年松子仁虽使他功力倍增,但那妙仙翁和千眼叟是齐名的巨魔,功力还在灵音老君之上,是以灵音童子以力硬拚,分明尚逊一筹。

 姜氏“兄妹”原被妙仙翁那付恶形羞得转头,只因灵音童子一声暴喝,知他要出手相拚,又急急拧转身子。

 这时见他身子被反得倒飞,惊急得双双跃出。

 男装的姜薇薇一把将他扶稳,惊问道:“你…你觉得怎样?”

 灵音童子此时但觉真气浮动,血脉债张,生怕好友担心,只好强自忍了下来,勉强摇头道:“并不碍事。”

 姜红薇悄悄道:“灵音哥哥休得大意,听说那恶魔练的是‘夺掌’,你可觉得肾酸麻,‮腿双‬无力?”

 经他这么一提,灵音童子果觉得眼的“肾俞”隐隐发酸,不暗惊,但仍摇一摇头,纵声大笑道:“什么‘夺掌’,老魅再吃一掌!”

 妙仙翁受了一掌之击,自也觉得气血翻涌,生怕无仇尊者或弥迦喇嘛趁机下手,急忙定神纳气,将气机血脉流行十二重楼,甫觉畅通无阻,即见灵音童子纵声吆喝,不暗自惊奇,冷笑道:“小子既知道是‘夺掌’,不提真气,也许多活一个时辰,这下子倒是少活几时了。”

 灵音童子一听这话,情知“夺掌”定是一种及霸道的掌,也许真能夺人气,使血脉阻滞不行,暗忖不如力拚此魔,消耗对方战力,让别人容易取胜。主意一定,猛可大喝一声,飞身扑上。

 人未到,掌先发,一股狂风起处,但见他左侧剑光如练,右手的管震发音鸣之声,一片霞光,疾向妙仙翁头顶罩去。

 妙仙翁不料灵音童子猛接一掌,仍有这般威势,空手不敢接招,被迫飘过一旁,大喝道:“这是黄山剑法!”

 “不错!”灵音童子一招落空,又是反手一剑削了过去。

 匹练般的剑光匝地卷起,刹那间已到敌人身侧。

 妙仙翁不愧是当代巨魔之一,虽在机危险之下仍然气定神闲,觑定剑峰将到,猛可斜跨一步,反劈一掌。

 这一掌又疾又狠,双方相距太近,待灵音童子发觉一剑落空,掌缘已到际。

 百忙间无计可施,顺着掌势一滚,剑尖向后一

 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但闻耳边一阵吆喝。

 同时,也觉得左一阵剧痛,不由自主地斜斜倒下。

 但他身子尚未倒及地面,二道紫衣身影已疾如飞鸟往下一落,并即将他挟起,退出五丈开外。

 原来这人正是姜薇薇。他虽不愿见妙仙翁那付凶形恶相,但因灵音童子不计安危和当代巨魔手,令他大大担心,不能不注视在灵音童子的身上。一见他身形歪倒,立即飞身上前,将他抱退,满面焦急地把一粒丹药迸他的口中,说一声:“赶快了下去。”

 灵音童子此是已觉下提不起劲,好像和上躯分成两截,赶忙下丹药,运气行功,却闻弥迦喇嘛沉声喝道:“原来老檀樾已练成西门魔君搜之学。”

 妙仙翁嘿嘿冷笑道:“小和尚知道又有何用?”

 弥迦喇嘛神情凛然道:“贫僧愿以‘大劫奇功’讨教檀樾魔掌,请即不惜指教。”

 这句话听进别人耳里还不在意,但姜薇薇心细如发,立即联想到灵音童子身上,赶忙悄声道:“灵音哥哥,你练成大劫奇功没有?”

 灵音童子轻轻点头。

 姜薇薇喜道:“你可运起大劫奇功,也许能克制什么搜的余毒,增进药力的功效。”

 一语提醒梦中人,灵音童子原是运气行功,炼化服下去的一粒丹药,这时立将气脉一转,改守中官,运起“大劫奇功”果觉以下的酸麻,迅速减退。

 姜薇薇一双秀目注视他运功的变化,见他下半身起了颤动,也面泛喜容,向一旁的无仇尊者招手道:“傅老爷子,过来帮他。”

 无仇尊者一手执杯,一手拿着骨在啃,好像一掌既将妙仙翁击出轿外,就没有别的事情比吃喝重要,反而呵呵笑道:“急什么?你们两人在一起,那有老爷子足之地?”

 老的怕了小的,无仇尊者虽是绝世高人,对于这位晚两辈的姜薇薇仍然顾忌,头一句“痴丫头”几乎口而出。

 然而,姜薇薇却粉脸通红,恨声道:“你再不来帮他恢复,薇儿马上教你没有吃的。”

 无仇尊者笑道:“那可不行,你灵音哥哥死不了,傅爷爷真要死。”

 实在说起来,姜薇薇只是心急,要无仇尊者的功力帮助灵音童子疗伤,但灵音童子一运起“大劫奇功”立时起了反应,经过这一阵子,酸麻的部分已恢复了知觉,脚底的涌泉,跃起身躯,笑道:“谢谢薇弟关心,愚兄果然死不了。”

 他目光一凝,落向撕杀的场中,但见弥迦喇嘛一领袈裟被“大劫奇功”的罡气鼓得成了一个钟形,周身蒸发出一种热雾,几乎难辩出雾中的人形。妙仙翁身外紫气绦绕,道袍闪烁出金色的光辉,已看不见庐山面目。

 但是热雾与紫气之间,此冲彼应,不时爆出“轰轰”之声,令人体会到二人在拚个舍死忘生,功力匹敌。

 “大劫奇功”的罡气竟可蒸腾成雾,这是灵音童子梦想未及。

 姜氏“兄妹”也看得睁大了眼睛。

 无仇尊者点头磋叹道:“大肚如来传下来的铁塔武学果然奇,错非弥迦这小和尚大有慧眼,也难得有这般成就。”

 萎薇薇见他似赞似讥,颇觉好笑道:“弥迦喇嘛怎变成小和尚了?”

 无仇尊者慢条斯理:“我老人家叫他小和尚,已是极抬举了他,难道还要叫秃驴?”

 灵音童子看了半晌,自觉帮不了弥迦喇嘛的忙,听无仇尊者的口气很大,回头笑道:“老爷子能否相助弥迦…”

 无仇尊者点点头道:“你且看尽铁塔绝学的奥妙,待我吃了再帮还不迟。”

 姜薇薇“咦”一声接口道:“灵音哥哥,你赶快看弥迦给你的武学。”

 灵音童子摇头道:“待事毕再看,还不是一样?”

 姜薇薇白他一眼道:“才不一样哩,如果有什么专破罡气之法能够立刻练成,对于这场撕杀岂不大有帮助?”

 天下那有这般速成的武学,但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灵音童子暗忖自己功力倍增,未必不能速练成绝艺,目下既帮不了别人的忙,趁机阅读“空界须弥”以后向弥迦喇嘛请益未尝不可。

 当下微一点头道:“阅读之时,尚请你兄妹二人替我护法才好。”

 姜红薇身份不同,怕被听出口音,只默默地点头。

 姜薇薇笑道:“这还用得着吩咐么?”

 说罢,与姜红薇各以背向灵音童子,分立在他的身侧。

 无仇尊者从容含笑,向姜薇薇轻轻点头。

 “妙物仙翁”四面长旗临风招展,像四只极长的魔手,在苍茫飞雪中挥物而攫。长旗下的四名美女和随侍在轿外八名彩衣女,仍然守在破粉的暖轿四周,并已将那名女抬上破轿,以衣物遮蔽。

 妙仙翁的紫气,弥迦喇嘛的热雾,互相搏击,几乎成了一片混沌,响起“洪洪丝丝”之声。

 然而,灵音童子却在雪上跌坐,仔细阅读弥迦喇嘛赠予的“空界须弥”对场中的战视如无睹。

 “空界须弥”只是以大动奇功修练几句梵文密咒,练成“大劫奇功”的人,再修练“空界须弥”自然不是困难。

 灵音童子已练成“大小劫奇功”因为功力不足,所以只可以“大劫奇功”护身,以“小劫奇功”攻敌,这时获得“空界须弥”明白“大劫奇功”攻敌的练法,急忙依法修炼喃喃不绝地念着经文,刹那间已进入敌我俱忘的境界。

 那知“空界须弥”的密咒原可和弥迦喇嘛的心灵相通,密咒一念,弥迦喇嘛心灵立受感应,顿时功力倍增。

 这一掌劈出,顿响起“霹雳”一声,将妙仙翁的紫气震散。

 妙仙翁吃惊地后退一步,诧道:“秃驴由何处得来这份功力?”

 弥迦喇嘛被密咒催动,一语不发,法相庄严,又尽力挥出一掌。

 但见一股热气,隐约闪有火光,疾奔妙仙翁身前。

 “来得好!”妙仙翁一声大吼,力贯双臂,徐徐推出,紫得发黑的气质,在掌心前端如球形滚动。

 无仇尊者微噫一声道:“这老魅竟以正派武学练成罡气,倒也不可小觑。”

 一言甫毕,妙仙翁掌前如个紫圆球忽然掌飞出,与弥迦喇嘛的热雾一撞,顿爆出一蓬火光,随即一声“霹雳”

 在这一声之下,狂风,两道人影一分。

 在坐练功的灵音童子被那潜劲一冲,忽然全身飘起。

 姜氏“兄妹”不防有此巨变,也被罡气吹得打个转身。

 就在这刹那间,无仇尊者忽然飞到,一手将灵音童子托回地面,猛将一口酒雾向他的脸上。

 姜薇薇吃惊叫起一声:“傅爷爷!”

 无仇尊者呵呵笑道:“你放一万个心,我老人家还不至于要小子的命儿。这是醍醐灌顶,若不如此,他就走火入魔。”

 姜薇薇学过极深的内功,信得过无仇尊者所言不假,含笑点头道:“你老人家急成这付样子,薇儿又没有要你赔人。”

 无仇尊者好笑道:“到底是谁着急?”

 姜薇薇俏脸一红,皮甫动,姜红薇忽道:“薇姐你看他的头上!”

 “讨打么?”姜薇薇忽被称“薇姐”俏脸更红得像一片晚霞,却引起无仇尊者哈哈大笑。

 然而,再一看灵音童子头顶,又不大喜道:“他头顶也蒸出雾气来了。”

 无仇尊者得意洋洋道:“可不是我老人家醍醐灌顶之功?”

 “哼!”姜薇薇显然不肯服气。

 无仇尊者微笑道:“难道还有假的,你学成密宗心法,怎不知道一个人炼功正紧,将要走火人魔之时,若施以醍醐灌顶之法灌他一下,更容易引发气机,贯通血脉?这番倒是好了,待他浓雾罩体,收发自如,弥迦也有了一个好帮手,你二人也有一个好…”“呸!”姜薇薇知道这位怪老者再说下去定无好话,赶忙发声阻止,缩起鼻子道:“你只学得惫懒,方才还答应过帮弥迦打哩。”

 无仇尊者笑道:“谁不知我老人家与人无仇,要则把敌人杀尽绝,要则网开一面,让对方知难面退,帮了你灵音哥哥的忙,和帮弥迦有什么两样?”

 这话言之有理,姜薇薇总不怂恿无仇尊者出手,心有不甘,冷哼一声道:“你老怎不像在弥衡别府同样把…”

 元仇尊者不话待毕,急截止道:“那场事是要敌人全死,眼下大大不同。”

 “为什么?”

 无仇尊者一指四面长幡和十二名彩衣女,微趋寿眉说道:“几人尽是无辜,岂可悉数诛杀?”

 “好,让我收拾这几个婢。”姜薇薇想无仇尊者出手扑杀妙仙翁,话声一落便起步。

 “不行!”无仇尊者伸臂一拦道:“你莫去找死。”

 姜薇薇听他说的严重,诧道:“我不相信收拾不了那儿个脾。”

 无仇尊者微笑道:“斗武艺,斗心机,她们当然比不上你,但她们在四面落魂幡保护之下,设成人的旗门,除非像我这般老不死的人,或像弥迦那般密教掌门,任何人进入旗门,也只有被得神魂颠倒,任凭摆布。”

 姜薇薇听到未后两句,不住房心卜卜跳。

 无仇尊者瞧他“兄妹”一看,微笑续道:“那伙掌幡、掌乐的妮子,全是好人家的女儿,只因一念之差,被别人骗,再度被老魔拘去魄,以致身不由已,但看她默守旗门,不以落魂幡加入战围,扰与老魔手的弥迦,便可知她个个良知未昧。…”

 姜红薇微羞地颔首道:“老前辈说的不差,执有乐器的八人原是被骗入靡音谷不久,掌幡的四人,敢是老魔的自己人。”

 无仇尊者道:“不是他自己人,也无法掌管落魂幡,但那四名妮子面目娟秀,清气未除,想也是入门未久。”

 姜薇薇忧形于道:“难道那四面要命的幡,就没法子可破?”

 无仇尊者笑道:“待你灵音哥哥行功完满才行。”

 姜薇薇面泛喜容,急向身衅的灵音童子看去,但见他周身已笼罩在一团薄雾之下,薄雾忽涨忽缩,十分均匀,像跟呼吸而缩涨,情知已将达成功的阶段。

 再向场中一看,不知弥迦与妙仙翁对过一掌之后,几时又打成一团,雾气团中幻出一个极大的彩球,在十几丈的范围滚动,看不见半个人影,不觉惊异失声:“这是怎么打的?”

 无仇尊者不答他的话,注视灵音童子半晌,忽然叫一声:“糟糕!”

 “什么?”姜氏“兄妹”同声惊问。

 无仇尊者默然半晌,摇头轻叹道:“这小子不知在什么时候犯了武林人物最重要的忌讳,今后已无法练成…”

 灵音童子身外雾气忽然电收,无仇尊者也立即停口不说。

 姜红薇知道大有文章,而且武林人物最大的忌讳,自己也听人说过,羞得脸通红,差不多要哭了出来。

 姜薇薇也明白了,不觉轻轻一叹道:“傅爷爷,难道没有方法补救?”

 无仇尊者道:“除非熊老儿肯替他设法,任何人也难以为力。”

 灵音童子身外雾气收了又放,放了又收,连续几次之后,忽然站了起来,先向姜氏兄妹拱手道:“有劳二位护法,并谢老爷子照应。”

 无仇尊者淡淡一笑道:“这也无须言谢,可惜的是功亏一篑,不能炼到最高境界。”

 灵音童子敝声大笑道:“小子本就不是佛门中人,能灭一魔就灭一魔,能除一恶就除一恶,能炼有几分成就,自己十分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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