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居心叵测
舒府内外油饰一新,张灯结彩,喜气洋溢,这两
来的人着实不少,但均在夜深更重之际翩然而至。
著名的武林人物亦纷至杳来,舒府内外均守口如瓶,乡人只知舒府少爷完婚,对新娘是谁均茫然无知。
在舒翔飞回来的第二晚,百了师太及石夫人亦赶至。
舒翔飞正与三女商谈之际,闻报百了师太石夫人来到,纷纷出
。
接踵而至的是严昌陵及风尘侠丐乐宸。
但有一项奇特这事,这些老辈人物竟绝口不提武林纷争恩怨,连风尘侠丐乐宸远程相送淑莲公主返回天竺之行经过都一字不提,存心避免舒翔飞大喜之期为这些事烦虑。
盈门贺客中竟有九回谷主及长胜镖局总镖头子午断魂
薛寿
偕同武林同道登门趋贺。
大婚之期,华宴盛张,鼓乐喧天,舒翔飞只因荷花连枝发,惹得鸳鸯并翼游,燕婉之私,其乐无穷。
这时。
青城邢无弼却心绪不宁,辗转难以成寐,忽闻手下飞报玄都上人来访,邢无弼不
一怔,暗道:“这么晚了,青城掌门来访必有要事!”
忙道有请。
玄都上人走了入来,行礼落坐后即道:“发出柬帖多半都有覆音到来,端午前必然参加本门盛典,不过…”
邢无弼神色一惊道:“不过什么?情势莫非有变?”
玄都上人面色凝重,双眉微蹙,道:“方才贫道接获传讯,是否与施主有关尚不得而知谅施主亦必有所闻…”
邢无弼来到青城后,建立了自己体系,发号施令,传递消息均不经由青城,青城也无法预闻,是以玄都上人说出此话。
玄都上人若一味恭顺,处处仰人鼻息,反使邢无弼起疑,不如保持一派之尊,又看在昔年同门香火之情上暗加维护来得不亢不卑,
使邢无弼畏首畏尾,不敢明目张胆,喧宾夺主。
邢无弼闻言面上一热,忙道:“邢某丝毫不知,望掌门人见告!”
玄都上人望了邢无弼一眼,道:“风闻黄山天璇星君与雷音谷主已然化敌为友,结合共盟,将侵入黄山之敌全部歼除,主其事者廖金吾仅以身免,但已罹重伤,虽得以逃遁但不知生死存亡!”
青城掌门说话殊为技巧委婉,不明言廖金吾系邢无弼指使。
邢无弼面色微变,答道:“邢某早就忖知石中辉并非久蛰之辈,为祸武林当在不远,但目前邢某罹受嫁祸江东之际,心有余而力不足,惟俟端午之期再图设法。”
玄都上人微微一笑道:“尚有一项惊人信息,传闻长胜镖局护送一批重镖,价值百万,路经松林寺,因总镖头子午断魂
薛寿
与松林寺方丈长悦大师乃方外至
,顺道探望旧友,那知一夜之间百万红镖竟不翼而飞,经多方杳访才知是九回谷主所为,双方邀约能手订期印证,如非弭乎化解几乎酿成武林巨变…”
邢无弼大惊失
。夺口问道:“掌门人请道其详?”
玄都上人长叹一声道:“贫道也不怎么清楚,但施主是明知故问,事情均败在施雷鄂祖东身上,鄂祖东不该贫杯好
,竟为施雷暗中下蛊,施主更不该在施雷回至赤灵观后暗中派人袭杀,方有今
之变…”
说着又是一声叹息道:“这也难怪施主,定是施主隐秘被施雷获知不少,恐
漏风声则全功尽弃。”
邢无弼闻言面色红如吐血,由红转青,由青变为惨白,额上青筋爆突,只觉心如刀绞,半晌做声不得。
玄都上人见状暗道:“天作孽获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正要你倒行逆施,图穷匕现,伏尸在天下武林之前!”
口中却笑慰道:“施主不可心急,自
脚步,导致一错再错,施雷已吐
施主隐秘谓玉虚
天确址只有施主一人知情。”
邢无弼霍地虎跃立起,须发怒张,神色狰狞厉声道:“邢某若不将施雷剥皮
筋难消心头之恨!”
玄都上人正
道:“贫道深夜来访,意在施主必须沉稳持重,不可急燥用事,风闻雷音谷主已离黄山搜觅施主行踪下落,天璇星君勤习一宗绝学武功亦志在施主,申屠怀远风闻已去猩猩峡身为三尸魔君座上客,凡此种种均与施主极为不利,最重要的设若施雷吐出令符隐秘,则后果不堪设想。”
邢无弼神色由激动渐趋平静,沉
片刻,摇首黯然一笑道:“邢某料测施雷必不敢将令符之事
出,否则施雷将罹杀身惨祸!”
玄都上人稍一沉
,颔首道:“施主所见不差,施雷本为
凶
,正派中人均鄙视其人,若将令符隐秘吐
,五大门派必心疑当年施雷亦参预其事,穷
究底之下,施雷恐弄巧成拙,作法自毙!”
邢无弼突哈哈大笑道:“邢某看来施雷将令符隐秘说出,反收事半功倍之效。”
玄都上人诧道:“这都是为何?”
邢无弼道:“俟五大掌门人到来,邢某即谓令符系施雷所盗,为邢某发现施雷居心叵测,因索取令符致反目成仇,邢某原意亦是趁着端午之会壁还令符,如此岂非得无心
柳之益!”
玄都上人暗中心惊邢无弼智计确是狡毒如狐,含笑稽首道:“看来施主
有成竹,贫道似不必多虑,夜深更重,施主早点歇息,贫道告辞了。”
邢无弼送走玄都上人,宛如惊弓之鸟,只在室内来回踱度,数
来未接获一件传讯,难道均被截获了么?
他不
为自己处境担心,端午之会也未必稳
胜算,但他乃心术阴沉之辈,谋定后动。五
后深夜,邢无弼突走访玄都上人,言他须立即下山一行,端午期前三
必然返回青城,属下均留此,嘱玄都上人为他守秘。
玄都上人也不问他何往,意
何为?
只嘱珍重小心。
邢无弼飘然下了青城…
口口口口口口
嘉陵江源出秦岭,南
纳涪江、渠红,至重庆入长江,长达二千余里,江
宛转,水
澄碧,青林垂影,风光极佳,尤以北碚的小三峡,山高水急,尤为奇秀。
江岸码头上人群上下来往,熙拥不绝,繁嚣如
,两岩桅樯连云,舟揖黑
地一片。
一个短装青衣老者停立江岸,须臾突回身走入一家矮檐茶馆,檐下悬着一方木牌,年代久远木质黝黑,字迹模糊,隐约可辨“马记茶馆”四字。
那老者一脚方跨进茶馆,却遥遥尾蹑着一短装汉子,疾步掠在门首,目注青衣老者后影有顷,嘴角竟泛出一丝耐入寻味的谲笑,突迈开大步离去。
那汉子一身短装虽然陈旧,却洗濯得异常干净,颔下剃得光洁泛青,步法矫捷俐落,显然身蕴
湛武功。
不言而知这汉子系追踪青衣老者而来,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两条人影形似淡烟般暗暗尾蹑其后。
中
突现出一七舱巨舟,双桅张帆,如飞双翼,篙工把舵船夫不下二十余人,缓缓穿进拥挤的舟群停泊在江岸上,船夫纷纷收篙沉锚登岸买醉。
中舱现出一俊美如玉少年,正是舒翔飞,那柄玉昊钩随身不离佩在肩头,凭窗而坐,面前酒菜纷陈,拈杯微笑,神态醉人。
船舷上慢慢走来一船夫模样壮汉,一身虬筋肌
,
管高高札起,赤着一双脚挨近窗侧,笑道:“公子不登岸一游么?”
接着又
低嗓音道:“马记茶馆发现了邢无弼下落!”
舒翔飞精神一振,轩眉笑道:“确定是他吗?”
“不错,确是邢无弼!”
壮汉低声道:“邢无弼离了青城后即不见形迹,匡前辈料定他下得山后必然易容乔装,本不易寻获,但事有凑巧,山下早布伏了申屠怀远门下一干好手,察觉邢无弼形迹可疑纷纷追踪而下?”
舒翔飞诧道:“难道邢无弼一无所觉么?”
“邢无弼本无所觉,因申屠怀远门下亦变易本来形貌,匡前辈有意示警,邢无弼方自憬悟之处危境,好似惊弓之鸟般,却未能甩
追踪!”
“申屠怀远也来了么?”
“来了,但不至明月峡未必现身动手!”
壮汉答道:“匡前辈说邢无弼
狡如狐,
得急了,恐他改弦易辙,中止玉虚
府之行,是以
使他附上侠座舟,经三峡直放江际,才弃舟北上取荆门经襄
入豫,循桐柏潜抵伏牛山境。”
舒翔飞诧道:“邢无弼为何舍近就远,过瞿塘峡后,取陆路由巫山斜取荆山武当入豫,可省短时
路程不少。”
壮汉冷笑道:“他心疑令符隐秘为施雷
出,怎敢走近武当!”
舒翔飞哈哈一笑道:“邢无弼秉心多疑,他断言施雷必不敢
此项隐秘,却不能坚信不疑!”
壮汉道:“匡前辈说他实在想不出如何能使邢无弼情急无奈,自动搭上这条巨舟,不过严老前辈断定邢无弼必来相求搭舟,他老人家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半点不由人!”
话声顿了一顿,又道:“小的这就去马记茶馆探明动静!”
舒翔飞道:“邢无弼手黑心辣,兄台诸宜小心!”
壮汉一跃登岸,拾级而上,
望马记茶馆走入。
川中喝茶之风甚盛,茶馆林立,三教九
,荟萃一处,人手一蛊,大摆其龙门阵,花费极少便可穷泡上一天,马记茶馆淑临江岸,除卖茶外兼卖酒食,其粉蒸小笼,红油水饺独擅胜场,故买卖鼎盛,生意兴隆。邢无弼独自一人默然思忖,似有极难以解开之事在其
头萦结。
邻座为一塾师模样五旬老者,穿着斯文,吃像却不登大雅之堂,双手油腻污秽不堪,忽龇牙别向邢无弼嘻嘻一笑道:“兄台不吃不喝,究竟为了什么?枉费了小老儿连番示警?”
邢无弼蓦地心神一凛,道:“阁下是…”
塾师模样老者手掌一摆,笑道:“小老儿是裘盛童年故友,却道不同不相为谋,多年来天南地北,均未晤面,但年前却在成都郊外不期而遇,欣喜之余,把话生平,裘盛纵论天下英雄人物,独对兄台颇多微词…”
邢无弼诧道:“他说了我什么?”
那老者目光觑望了店内一瞥,忙道:“长话短说,兄台下得青城,即为申屠怀远追踪,小老儿委实不解你们双方是否存心等待机会才放手一拼,抑或双方均另有所图,但这些都不关小老儿之事,无奈小老儿已应允亡去的故友裘盛所托,倘兄台若遇生死危机则设法解救,兄台你瞧…”
说时用手暗指远处壁角暗处聚坐三个面目冷森的汉子,道:“小老儿只知是申屠怀远心腹亲信,其中一人名高彦,兄台仔细瞧瞧或能认出!”
邢无弼凝目望去,果然发现三人之中一确是高彦,长发浓须俱已剃去,面沐油膏,形像变异,如非留心决然无法察觉,不
心神猛凛。
老者又道:“据小老儿所知,申屠怀远已布下天罗地网,兄台决逃不出他的眼目之下,如依拙见,不如舍陆就舟!”
邢无弼苦笑一声道:“他们有若附骨之蛆般跟踪不舍,邢某如何能避得开?”
老者略一沉
,道:“只要避开一盏茶时光,兄台即能避入舟中,记住,在茶馆穷磨上两个时辰,天色已晚,堂倌郑七自会带兄台出去!”
言毕,老者霍地立起,留下一块散碎银扬长走出门外而去。
蓦地两条人影蹑踪而出,只见那村塾模样老者迳往府城内行去,两人穷迫不舍。
重庆依山而建,梯阶峻拔陡斜,行至一处高坡上,一双汉子突身如飞鸟般拔起,悄无声息落在老者前后。
老者目中寒芒一闪,冷冷说道:“难怪武林传言申屠怀远门下无一不是庸才,辅佐失人,焉能成就大事!”
说时右手两指疾伸,迅如电光石火点向立在上坡那人而去。
那人亦非庸手,眼见老者出指奇诡,心中一惊,狞笑了笑道:“找死!”
右掌一式“犀牛望月”五指扣向来腕。
老者手法实玄奥莫测,倏地化指为抓,竟抓实来臂,一声啊呀甫出口外,身形猛撞向下首同伴而去。
这老者身法,出手、变式、时间部位捏拿奇准,不言而知是武林高手。
两人撞向一处之际,老者出指如风分点在昏
上,眼前一黑,猛然倒下,身形如球般望阶坡翻转滚了下去。
老者呵呵一笑,回身掠登高坡迅即杳失无踪。
马记茶馆高朋满座,
嚣如雷,茶座间食客店夥穿行如蚁,看座会账喊送之声不绝于耳。
邢无弼此时已横下了心肠,不论那老者是友是敌,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暂且撇下如焚忧心,招来店夥要酒要菜,尽是捱过这漫长的两个时辰。
只见一个肩搭抹布遍身油污壮汉疾步趋了过来,躬身笑道:“你老要走了么?”
邢无弼含笑道:“老朽已约好朋友在此相晤,你先送上吃食,两斤大面!”
掌倌忙道:“有,有,小的立即送来!”
片刻,店夥送上一笼粉蒸牛
,一碟爆虾,六个馅饼,两斤大面!
临去之际,道:“你老如还有所需,只管吩咐小的就是,小的郑七!”
言毕急急忙忙
向入来食客而去。
邢无弼心中一惊,只觉那塾师模样老者分明是一高深莫测的武林高手,看来是友非敌,不然危矣!
他力持沉稳,浅饮轻酌,只觉菜淆腴美可口,尤其馅饼,汤汁鲜美,入口香酥,不
一口气吃了五个。
暮瞑四合,茶馆内灯光照耀,食客更是兴旺,竟有找不着座头的食客,临时拉把椅子凑合在一起,却一见如故,天南地北瞎聊了起来。
蓦地。
东隅座上突起了喝骂声,杯盘掷飞,一时之间食客大
,拔足飞奔,只听喊叫要杀人啦,快逃!
店中灯火为掷飞的杯盘打熄了多盏,混乱之际,邢无弼由郑七领出后门,道:“你老速去江岸,任择一舟搭上藏身不出便可无虞。”
说时将一缄函
在邢无弼手中,急急转身奔阶登上码头。
邢无弼将函藏入怀中,只见江岸上密集着大小船舶,不下数百艘,忽见一艘巨舟舱中灯火通明,心中一动,跃身掠在舷侧,只见一年老船夫蹲在船侧叭叽叭叽
着旱烟,一付悠然忘我神情,乐在其中,低声道:“劳驾,船老大在吗?”
老船夫站了起来,托着烟管,眯着小眼笑道:“客官,您找老汉干嘛?有事么?”
邢无弼不知与老船夫说了什么,只听老船夫发出
朗笑声,相与穿入尾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