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湖面辽阔,无所遁形,翁如松以绝快的速度掠上了孤峡。
出于他意料之外,竟未受突袭与拦阻。
孤峡上,一幢古
古香的建筑物巍然耸立。
除夜风偶尔掠过外,不闻其他声息。
出奇的宁静,愈发使这个出道不久的少年倍加警惕与不安。
忽然,他若有所悟,暗道:“是了,追魂仙子名列神州十异,那会把我这么一个藉藉无名的后生看在眼中,哼!无垢神僧之徒,岂容别人轻视?我倒非斗斗她不可!”
想至此,豪
大发。
藉着树木的隐蔽,悄悄的掩近阁楼之下。
凝神谛听,阁楼内亦无丝毫声息。
难道她已然离去?
嗯,确有可能。
敢情他已想到,活阎王以及无湖洒楼所遇几批武林豪士,全都奔了这个方向,必然有所图谋。
追魂仙子又怎能在这里呆等?
他虽断定追魂仙子可能已走,但因震于这个女魔头的威名,仍然不敢稍为存有大意。
方
退走,转念忽又想到。
既然来了,好歹也要进这阁楼看看,否则,将来岂不要叫那小丫头笑我没胆量!
顺手拾起一粒碎石,微凝真力,向阁楼掷去。
“叭哒”一声。
静夜中,声音很响。
证实阁中确切无人,脚下微一垫劲,已自飘身而起,落于楼栏之上。
阁门虚掩,轻轻一推,即向两旁敞开。
阁中的桌椅干净无尘,证明曾经有人打扫过。
如松拢目打量,见桌上留有一张字条,上覆一径寸鹅卵石。
想系留条人惟恐风吹落。
这张字条引起翁如松极大兴趣。
凭这张字条,当可窥知隐身此间究为何人?
谁知近前一看,全与所想不符。
不过,字条上写着一个地名,却使他有如飘
大海,忽遇明灯。
看官,你道字条上究竟写的是什么?
看语气好像算定翁如松要来,特意留给他的。
“书呆子,有事我先走了,要想看热闹,速来括苍。”
字条上,简简单单就是这么两句话,但字迹却极娟秀,自系出诸女人之手。
看罢字条,翁如松不由呆了。
自己虽尽量掩藏,依然被人看出身蕴武功,是则这人显非一般
俗可比。
而且,括苍有事,别人想要保密还来不及,何以这人无端
给自己?
从语气上看,似乎也并无恶意。
这个小姑娘究意是什么身分?
留给自己这张字条,真正用意何在?
他愈想愈理不出头绪出来。
反正从通远镖局那个形似罗信的人口中,知道若梅没有出事这一椿心思就可以暂时放开。
不管留条的用意是善是恶。
即使是龙潭虎
也要去括苍看看。
有了这个决定,立即赶回客栈,留下一绽银子便乘夜走了。
括苍山脉,南连雁宕,西接仙霞,蛇蜒浙南纵横千里。
奇峰叠岭,飞瀑
泉,更随处可见,险峻之外,尤饶清幽。
这一天约莫二更左右。
半轮明月,高悬碧空,清朗光辉,照耀得山形如画。
如此良宵,如此美景,置身其间,颇有神仙不啻之感。
蓦然间,一声厉啸,划破寂静的空夜。
啸声未落,一座峰头之后,先后转出几道人影。
月光下,几个人的行动,看得
真。
最前面的一个,脚下已显得踉跄,但仍拼命的奔驰,分明已然受伤,希望逃命。
后面追的一共是三个人。
前面跑的那个人虽然已经受了伤,但为了逃命,脚下依然不慢。
后面追的三个,对于逃的那个,想是必
得之而甘心,故追得更快
两下里相隔,约有四五十丈远近,就现身这片刻工夫,距离已慢慢缩短。
前面那个显然地形极
,他逃的方向是奔向一片密林。
这片密片林幅员很广,尽是些松柏耐寒树,虽在冬季,树叶依然十分浓密。
一逃一追,距离虽然逐渐缩短,却仍是可望而不可及。
踉跄的身形距离密林已然不足十丈,前逃的那人希望顿生,一似有如神助,脚下竟能忽然加快起来。
后追三人似已看出前面那人的心意,但是两下相距还有二十来丈,要想在进林之前,将那人拦住,情势上似已不可能。
三人中,一个身形瘦小的,似是最不甘心,一声喊“打”人已藉势;拔升五丈,身形一弓一弹,犹如宿鸟归巢,头下脚上,斜向那人
去,势如疾矢。
前逃的那人想是知道喊打这人暗器厉害,不由转头查看。
等到发觉中计,再想入林,已不可能,索
转身立定,不再作逃走打算,在追逐之时,四个人的身法都快,故无法看清是些什么人物。
这一站定,彼此间的面目都已能辨识出来。
原先在前面逃走的那人,正是在松溪使用金蝉
壳之计,巧得
身的华雨峰。
后面追的三人却极陌生。
“华某与三位何仇?这样苦追不舍?”
“你自己明白!”
出自那个瘦小人的口中,声音森冷如水。
“玉-已被别人得去,三位也曾在场目睹。”
“我知道。”
还是那个冷冰的声音。
“三位之意,实使华某不懂了。”
“那要怪你不该在松溪使诈。”
“这与三位何干?”
“念你也是条汉子,速自断一臂,我弟兄也好回去覆命!”
声音不但冰冷,语气更是凶蛮。
华雨峰听得一怔,微一凝思,不由凛然问道:“尊驾等莫非钟老属下?”
“知道就好!还不自作了断,难道还非要我兄弟出手不可?”
华雨峰深知钟霄令山如山,面前三人既系受命而来,不达目的,必不肯罢手的。
但他也是成名的人物,那甘束手被制,听人宰割,因道:“当
情形,华某锦盒出手在前,钟前辈现身于后,须怨不得华某对钟老前辈不敬。”
“就因为这样,才取你一肢,难道你还不服?”
华雨峰明知今
已难善了,故意强辩,不过在拖延时间,藉机将伤势暗中略加调整。
现在觉得掌伤并无大碍,适才因保护玉-,与强敌周旋,所消耗的真力也已恢复不少。
与其自残一肢,不如背城一战,遂道:“事实俱在,并非华某故作强辩,如今自残一肢,实难心服。”
“那么说,是非要我兄弟出手不可了?”
“三位如
赶尽杀绝,华某也是无法。”
华雨峰乐得拖延一时是一时,拖延愈久,对于自己愈是有利。
因此,他绝不先行动手,但也尽量避免言语触怒对方,而又不太失身分。
“华雨峰,你藉机拖延,暗聚真力,莫道我兄弟不如,但我兄弟受命而来,也作不得主,这么办,你如能在我兄弟手下走过三十招,我
刚替你担待一时,放你安全离去。”
“盛情心领,请!”
“得罪了!”
话声中,
刚右手一挥,一股劲力,遥击华雨峰前
。
其余二人也同时击出一掌,分袭左右双肩。
华雨峰伤絷未愈,不敢硬接,待三股掌风离身不远,始飘身后掠。
三股掌风相遇,暴出一声巨响,卷起一片烟尘。
华雨峰时间拿捏得极准,退身也快。
但是敌人也非弱者。
就在华雨峰掠退瞬间,也飘身而起,分纵三面又击出一掌。
华雨峰待三人身形扑近相当距离,微一闪晃,便自三人间隙中,
身而出。
他已打定主意,尽量以轻功身法,争取时间,实行游斗,非不得已不出手还击。
如论武功,华雨峰在未受伤之前,也仅此面前三人中任何的一人略胜半筹。
现在身上带伤,要想安然无事逃过眼前这步劫难,虽然仅仅的只有三十招,怕也不大容易。
果然,他身形甫经
开三人掌风,窜出包围,脚还立足未稳,耳中已然听到:“再接这一掌!”
声音入耳,强劲的掌风已自临头。
他没想到三人变式这么快!
原来
刚等三人早已预计华雨峰会有这一手,故进身出掌,实中有虚。
华雨峰钻隙窜出。
刚等掌力也含劲未吐,前扑的身形也急剧的下降,脚尖一点地面,同时回身反扑。
刚的一条身影,更在空中划一半弧,变为头上脚下,浑厚的掌力,已自罩
而下。
两个同
也配合着
刚行动,将华雨峰左右退路封死。
华雨峰立足未稳,敌人掌力已分从三个方向袭到,再要闪躲,已不能够。
但他临危不
,尚能避重就轻。
疾展身形,避开一上一左的两股掌力,亮掌
击自右袭来功力较弱的一人。
右面这人,不虞他困兽犹斗,竟找上了自己。
一则,这人功力本较弱,再则,他只是配合
刚的行动,掌力又未用足。
两掌接实,这个人立被华雨峰震出四五步远。
而
刚居高临下,较易变式。
华雨峰虽然躲开
刚的掌力正锋,左肩背也为偏锋扫中。
刚在三人之中,功力最厚,虽是偏锋,伤上加伤,华雨峰也是
受不住,
“哇”一声,吐了一口鲜血,人也被震得翻滚出去老远。
昏沉中,想到不论失去一臂或一腿,今后都无法再在江湖上称雄,心里一惨,人更晕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发觉内伤似已好转不少,略一挣动,两腿、两臂也完好如初,并未伤残,不由大奇。
睁眼一看,不自
的打一个哆嗦。
身旁不远,闭目阖睛,坐着一个比自己还要老的老人。
这个老人,中等身材,面如满月,肤
细
,有如婴儿,唯一的特点是眉毛特别浓厚,而且是连在一起。
这个形状,他虽然是初次看到,但却闻名已久。
这正是武林中人闻名丧胆的活阎王的特征,试想他如何不怕?
华雨峰虽然怕极,但并不糊涂。
略一忖想,便已测知,必是这个魔头救了自己。
愈想愈觉所料不差。
现在,他虽然还想不出这个魔头何以忽发善心,相救自己,但玉-已失,也就无所顾忌了。
于是,长身起立,走到活阎王面前,深深一躬,恭谨的道:“武林后学华雨峰,谨谢前辈救助大德。”
活阎王眼睁都未睁,冷冷的道:“用不着谢我,救你只是便于问话。”
“前辈有话,尽管垂询。”
“玉-何人得去?”
“最初现身的,是威镇八方罗信,以后陆续现身的人很多…”
“不要说废话。”
“直接从我手中得去,是一个青衣少女。”
“多大年纪?”
“十四五岁。”
“什么家数?”
“只一招,便将晚辈和罗信击伤,玉-也被她从怀中掏去,故无法看出她的武功路数。”
“你刚才说过,出现的人很多?”
“是的!”
“难道没有人拦得住她?”
“她的身法太快,能够一掠百丈,四周的人虽多,恐也拦她不住,晚辈虽也不自量力,追了一程,却被钟老前辈手下人截住,以后的情形就不知道了。”
“走的那个方向?”
“西北。”
“老夫正在用人,你可愿效命?”
“晚辈想…”
“你可是不愿?”
活阎王双眼蓦睁,眼神有若两道冷电,吓得华雨峰浑身一震,他那敢再多说什么。
“限你一月,自去九岭山盘蛇谷报到。”
最后一字语音未落,人就坐着的姿势,已拔升而起,空中一个变式,便向远方投去。
华雨峰也无
打采的走向来路。
夺走玉-者,是否翁如松在玄武湖所见之青衣少女?
何以她也有这高功力?
这两个问题,即可在看官面前揭晓。
且说活阎王问清夺宝之人,所走方向,轻功身法展至极限。
月夜下,宛如一股淡烟,飘忽而过。
他不疑华雨峰所说有过甚其辞之处。
他也不怕那个青衣少女能够跑掉。
他所顾虑的还是恶判官钟霄。
钟霄的手下既然已在斗场出现,这等大事,他本人不会不来。
玉-如仍在青衣少女手中,活阎王自信还有希望得到。
如果玉-已落入钟霄之手,再思染指,就困难得多了。
方向既已失误于前,救人、问话又有一番耽搁,再不快追,真怕再无希望一睹玉-奇学。
在玉-奇学的
惑下,他一丝真力都不敢再多保留,生怕一步到迟,希望便要幻灭。
就这样赶了一个多时辰。
上弦月亮的光辉,已经由明而淡,空中的雾也逐渐浓厚。
这一切显示着月将落,天已接近黎明。
山径崎岖,甚至有的地方并没有明显的路径,再加上天时的限制,尽管他心里很是着急,也不得不将速度减缓,否则,玉-究竟是什么样子,还没看到,如果不慎而落身涧中,那将要遗恨无穷。
另一边。
恶判官钟霄,果如所料,已经现身,且已随后追去。
青衣少女轻功也极了得,但并不如华雨峰形容得那么高强。
不过,这个小姑娘江湖门槛极
,玉-得手之后,即行遁走。
当时觊觎玉-的人虽然很多,但是都没有她快。
等到这些人发觉之后,起身追赶的时候,仅仅看到一条娇小人影,一瞥即逝。
离开现场渐远,小姑娘方向没变,但已离开正路,直从两旁险峻的地方隐蔽着走。
她这种办法,如想抛开罗信、华雨峰这类高手,或许还有几分希望。
恶判官钟霄已经人老成
了,什么人没有见过,什么事不曾亲身经历。
追了一个多时辰,仍未见青衣少女踪影,便不再盲目追寻。
依他判断,那青衣少女可能已经落后。
于是,他便选一个高地,隐身一旁,注视来路。
过了不久,果然见有一条俏丽人影,远远的,在道路左则,出没在山林树木之间,向他隐身处走来,身法还是真的轻灵快捷。
他不
为自己的判断正确暗暗高兴。
相度了一下山形地势,看清少女必经路径,悄悄的
了上去。
那位青衣少女正行走间,忽见一庞然巨物,不声不响地停立进路之上,细一注视,不
吓了一跳,几乎惊叫出声。
钟霄身高近丈,红发蓝眼,两眼
光如炬,站在那里,不言不语,活似一个山魅木客。
静夜荒山,突然遇见这样一个怪物,不要说是一个少女,就是换上个年轻力壮的壮汉,也难保不怕。
还算她自恃武功不弱,隔着三四丈远,便把脚步停住。“呛啷”一声,三尺六寸青钢长剑,已经撤到手中。
“喂!你是人还是妖怪?”
话声清脆,微微有点颤抖。
“女娃儿,看你轻功不错,想必是高人门下,难道连老夫是谁都不知道。”
青衣少女敢于出口探问,便是看他形相虽怪,到底还穿了一套人的衣服。
如今,又听他居然能说人话,恐惧之心减了不少。
但等听完后半段话语,不由自主的又向后连退几大步。
从拦路人的相貌,想到师长的训示,她已判知这个怪人究竟是谁了。
这一回,她可是真怕了,比真的见到山魅木客还要怕得厉害。
她心里虽然怕极,灵智却还清楚,暗想:“荒山旷野,呼应无人,碰上这个魔头,光怕能有什么用处!”
心一横,再又踏前数步,娇声问道:“老前辈莫非是几十年前的威震武林的钟大侠?”
“女娃儿,不要
动脑筋,给我戴高帽子,我且问你,你师父是那一个?”
“提起她老人家,和老前辈还有数面之
呢!”
“到底是谁?”
“家师上如下黛。”
青衣少女知道师父和钟霄不但没有
情,还是生死大敌,事情
到这一地步,心知不说也不成,故在答话出口,已暗中行功待敌。
不想事情发展,并不如她想你的那么严重。
钟霄听了之后“哦”了一声,淡淡的道:“令师和我确是见过几面,但并无深
,女娃儿,老夫念你年幼,赶紧把夺来的东西留下,逃命去吧!”
青衣少女没有想到这个魔头忽发善心,但到手之物,岂能拱于让人,因道:“老前辈要我留下什么呀?”
她一面拖延时间,一面在打着逃走的主意。
“还敢和老夫装佯?”
“还是老前辈呢!那么凶干什么,话不说清楚,别人怎能够知道?”
“好刁蛮的丫头,老夫就跟你说清楚,留下玉-,不要找死!”
五丈外,一棵老松之上,恰于这时发出一声轻响。
仿佛树下藏得有人,骤然间,听到这个消息,不由一阵激动,带动枝叶发出来的声音。
这个声音,也只有像钟霄这类功至绝顶的魔头,才能辨别清楚。
顿时间,须发倒竖,双眼怒睁,暴喝一声:“什么人?”
他人长得本极凶恶,这一发怒更觉怕人。
青衣少女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倒被吓了一跳。
钟霄见无人应声,更被
怒,猛向老松树空劈了一掌。
他这一掌是含怒而发,掌势之猛,劲力之强,宛如惊涛卷岸。
那棵老松就像骤遇台风,整个树帽子都被卷飞扬起。
枝叶飞场中,又是一条细小的人影拔升而起,随着被击飞的枝叶,远向十丈之外落去。
“那里逃?”
怒喝声中,钟霄已向那条人影追去。
他已清楚的看出,那条人影也是一个少女,那么威猛的一掌,枝叶都已摧毁,那个少女竟似未曾受伤。
他拦劫玉-,那能容许别人窥伺,何况还是一个武功深具
底的人,如不就此除去,玉-到手,将来也是麻烦的事。
起步追踪,何等快捷。
遽知身起半空,瞥眼见那前面人影,身形已远在四五十丈以外,身法之快,绝不在他之下。
这一发现,愈发坚决他杀人灭口的决心。
世间事,不如意者十常八九。
他一掠百丈,自以为除有限的几个老辈人物外,已难觅对手。不料前面那条人影,不但不比他慢,似乎还要比他略快几分。
由于消息不容外
,以及急强斗胜心理的驱使,他决定要把那个人影追到,毙于掌下。
他自信老眼无花,绝对不会看错,前面那条人影确系另一少女。
更不相信,凭自己轻功竟然连一个少女都追不到。
一大一小,一追一逃,在清朗的月光下,在险峻得几乎无可着足的山壁上,两条身影,起落如飞,晃眼已经出去很远。
青衣少女得了这个机会,那还敢再多停留。
她也不管那个引走钟霄的人是敌,是友,依照师父的指定的目标,亡命一般,向前逃去。
钟霄追赶前逃人影,竟然愈追距离愈远。
他那肯输这一口气。
翻过两个山头,也不得不收势停身了。
月明依旧,山形错综,前逃人影,在此已失去踪迹,即使心有不甘,也再无从追起。
同时,另一意念泛上心头。
蓦然省悟,自己可能中计,立又往回急赶。
果然不出所料,返回原先起步之处,青衣少女也已不见。
羞、怒、气、急,几乎吐血。
百年修为,居然栽在两个少女之手,这叫他如何能够咽得下这口气。
他估料青衣少女去必不远,再又随后追去。
他把所受的气,几乎完全发
在两条腿上,一个庞大的人影,疾如鹏鸟行空,快比追云逐电。
无怪他要自负,这等身手,当世之中,又能有几人?
行行重行行。
青衣少女果然逃走未远。
不到半个更次,竟然又被这个魔头追到。
不!这样说有些不妥。
青衣少女横卧路旁,被人点了睡
。
不用说,玉-必然又已转手。
取走玉-的,也必然就是点了青衣少女
道的人。
说也令人难信,以钟霄修为之深,见闻之广,竟解不开青衣少女被点的
道。
问讯无从,愈耽搁希望愈少,无可奈何之下,钟霄庞大的身影,再次投入夜
中。
活阎王童威的武功不下于钟霄,何以未见追来。
是他有意放弃了这个机会吗?
不!绝对不是的。
像这种武功、声望俱极崇高,而又野心
的人,对于这个得之可以武林称尊的至宝,怎么肯轻易的谈到“放弃”二字。
他不会放弃的。
紧跟着他就追了厂来了。
他追奔的方向也是西北。
不过,路却走错了。
他走的路,是在华雨峰隐居之处不远的一条通往西北的道路。
而青衣少女所走的路,还要出走十多里后,才转向西北。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何况起足点相差十几里之多。
两条同是通往西北的道路,一在山左,一在山右,隔着一道山领,他又怎么能够追得到呢?
他虽然没有追到玉-,却也没有扑空。
那已是第二天了。
约莫卯初光景,到了一个村镇。
他对于自己这一夜急行发生了怀疑。
如果华雨锋所说都是实在的,自己晚了一个更次,追不上钟霄和那青衣少女,还情有可说。
何以连那些为数不少的二
的角色,竟也一个没追上?
对于华雨峰的话,他并不怎么怀疑。
那是因为华雨峰没有生着两个脑袋,对于自己,没有理由也不敢说谎。
唯一可能的,就是自己把路走错了。
当时由于心急赶路,没有把路线问清,现在是
速则不达,没的可怨。
他信步走入林中,想吃点东西,再作打算。
这个山村约有两百多户人家,不算大,因是当地的交通要道,吃食店倒有好几间。
拣了一家比较像样一点的,走了进去。
心头不由一阵惊喜。
原来店中已先坐着一位女客,年纪不大,青衣劲装,背上斜背着一支宝剑。
他以为这个青衣少女便是自己所要追踪的人。
胡乱要了一点酒菜,边吃边向少女打量。
身上的尘土并未挥尽,饭菜要得简单,而且吃相极是匆忙。
这种情形分明是经过长途跋涉,还要急着赶路模样,时间、地点、年龄、身分,俱极巧合,愈觉所料不错。
为免引起少女注意,再不敢多望一眼。
他这里一小壶酒还没喝完。
少女已自结帐,匆匆离去。
他也立刻丢了一块碎银,急急追出。
出得山村,走了不远,这才发现,这个山村竟是两路
会之处。
知道自己果已把路走错。
最令他讶异的是,这个青衣少女竟然走入另外一条与自己来时并行的山路,奔向东南。
难道不是她?
何以又走回头路?
她不知道前途正有许多武林高手,
得她而后甘心?
几个问题倏忽在脑海中浮现,得不到一个正确的答案。
就在这一个少女与一个老人出村不久,村口又出现了一个蓝衫儒装少年,远远的尾随在前行两人后面。
进入山道,行人渐少。
三个人的步履也逐渐加快。
“姑娘,请暂止步!”
出去十多里路,在一处较为荒凉的地方,活阎王童威紧走几步,将青衣少女唤住。
少女闻声,停步回头,不觉一怔,问道:“老人家可是唤我?”
“不错!”
少女向老人细一打量。
显著的一字浓重横眉,使她想起一人,倏感一惊。
“我与老人家素不相识,唤我何事?”
“姑娘昨夜可是从此路而来?”
“你说什么?”
“难道姑娘没有听清?”
“我又没疯,干什么昨天来,今天又回去?”
“那么不是姑娘,对不起,多有打扰。”
活阎王说完,转身即待离去。
“喂,老人家,你先慢走。”
她原已看出活阎王的特征,避之犹恐不及,这一出声唤止,可上了这个老江湖的圈套,给自己找来麻烦。
活阎王从几句问话中,听出眼前少女似非得宝之人。
但从装束上,他也有个假定。
这个假定使他认为眼前这个青衣少女纵非得宝之人,亦必与得宝之人有关。
少女这一出声相唤,愈觉所想不错。
这个老江湖仍不形之于
,缓缓的转过身来,讶然问道:“姑娘还有什么事?”
少女
怀坦
,那里晓得人心鬼域。活阎王这等做作,乃是别有用意,率然说道:“老人家是在什么地方看到那个姑娘的?”
“就在前面,那个少女和姑娘长得十分相似,也是穿着一身青衣。”
“哦!谢谢你老人家了。”
少女语罢,迳自快步离去。
这一切动作,落在活阎王眼里,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少女离去,他脸上绽开一丝诡诈的微笑,仍旧在后尾随着。
山径上杳无行人,不虞惊世骇俗,少女心急赶路,已自展开轻功身法,快如巧燕。
正行之间,一团疾风里裹着一个高大人影,飘落少女身前,将路挡住。
少女不愿多事,还想绕越过去。
“丫头,给我站住!”
少女快,这个人更快,仍然拦在路间,尤其是这一声喝,震得人耳膜生痛。
少女这才知道,拦路的人是有意找自己麻烦的。
等到看清拦路人的相貌,芳心又是一阵剧跳,只得强作镇静,和颜问道:“你老人家可是钟老前辈?”
“别跟我装佯,我问你,昨夜暗中引我走的,可是你这丫头?”
少女不知钟霄何以生这么大的气。她“哟”了一声,声音拉得很长,接道:“也不怕人笑话,一个成了名的老前辈,问话这么凶干什么?”
“少罗嗦!赶快答我问话!”
“活见鬼!刚甩掉阎王,又碰到判官,人家才从金陵赶来,谁知道你们昨夜的事?”
“你这话可真?”
丽
当空,山路寂寂,并无第三者的人影。
“为什么要骗你?”
“你来做什么?”
“想开开眼,看看热闹呀!”
她已然认出钟霄,仍能侃侃而谈,似乎比昨夜那个少女胆子还要大些。
“你来晚了,东西已为别人取走。”
“什么人本领这大?竟连老前辈都没拦住。”
钟霄被少女说得脸上一热。
不过,他那有如蓝靛的脸,即使有点羞红上颊,别人也看不出来。
“老夫迟到一步,致被逃走。”
“老前辈急急而来,想是追那得宝之人?”
“不错,你一路可曾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没有,不要误了正事,老前辈请吧!”
“你呢?”
“我?”
少女不明钟霄所说何意,被问得一怔“我”字底下,竟说不出所以然来。
“你不想看热闹了?”
“东西既已被人拿走,还有什么热闹可看?”
“不看也得看,乖乖的跟着我走!”
“为什么?”
“丫头,别自找无趣,老夫不再上当。”
“呛啷”一声,少女后退三步,长剑已出鞘,看样子,她还想挣扎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