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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章 醋海扬波 义结金兰
 康浩正自惶惑无主,石掌柜又推门走了进来,一见黄石生已经清醒,喜道:“东家兼程赶路,途中想必尚未用过早饭,既然四爷的伤势已无妨碍,属下这就叫他们安排酒菜替东家洗尘。”

 骆伯伧挥挥手,道:“洗啥尘,我心里正烦,便有山珍海味也吃不落胃,你倒是去问问齐姑娘他们饿不饿?替他们送些过去。”

 石掌柜道:“属下已经过去问过了,齐少宫主只要了一碗面,那位姑娘却一个人坐在房里发愣,问她话也回答,眼眶红红的,好像刚哭过的样子。”

 骆伯伧微微一惊,目注康浩道:“孩子,过去看看,别让她闷出病来了。”

 康浩迟疑道:“小侄去了恐怕更糟,刚才的情形,伯父已经看见了…”

 骆伯伧笑道:“年轻女娃儿,谁没有点脾气,何况她新遭速变,心里难免要烦躁些,你就算看在伯父份上,多忍耐点吧。”

 康浩无耐,只得站起身来。

 石掌柜忙道:“姑娘的房间在右首第三间,老汉替少侠领路…”.骆伯伧道:“不用了,人家小两口要说话,你跑去作什么?”

 石掌柜连连点头笑道:“不错,不错,多亏东家提醒,属下真是老糊涂了。”

 康浩却半点也笑不出来,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子,独自向月眉的卧房走去。

 转过檐角,一列三间静室矗立在后园花中,屋前是排竹架,上面长满了藤罗和小花,微风拂过,淡香摇曳,室中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息。

 康浩走到第三间房门外,方举手叩门,但想到月眉那冷冰冰的态度,心里就有些不寒而栗,急忙又把手收了回来,隔门轻咳了一声,低叫道:“齐姑娘,在屋里吗?”

 房中寂然无声,毫无回应。

 康浩等了一会,不见回应,又叫道:“齐姑娘-一”

 这次话音未落,就听见月眉声音冷冷说道:“鬼叫什么?房门又没有拴。”

 语气虽然冷峻,总算有了回答,康浩小心翼翼推门而入,只见月眉独坐在窗前一张木桌旁边,眼睛望着窗外,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小窗遥对花园,显然她早巳看见康浩由园中过来,只是故作不不知而已。

 康浩颇感尴尬,只好无话找话,含笑道:“这房间还好吧?四周都是花园,一定很清静。”

 月眉木然道:“房间好不好,是人家客店的。”

 康浩笑道:“都怪我不会说话,我的意思是问姑娘住不住得惯,如果觉得这间房间不好,可以另外再换一间。”

 月眉冷哼一声,道:“谢谢你的好意,可惜这番话问错人了。”

 康浩一怔,道:“怎么问错了呢?”

 月眉道:“咱们住惯江边茅屋,能有这种客房住,等于搬进了皇宫,还敢挑剔什么?你这番话,应该问那些什么堡的千金小姐才对。”

 康浩讪讪笑道:“好!算我又错了,咱们不谈这些…据骆伯父说,你们兼程赶路,尚未用过饮食,你想吃点什么?好叫他们去准备。”

 月眉仍然没有回头,冷冷问道:“是骆老前辈要你来问的吗?”’康浩刚想点头,忽觉不妥,忙道:“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月眉道:“你来干什么?”

 康浩道:“我特来道谢,刚才危急之时,若非姑娘赐赠珍贵的虎胆,黄四叔和我…”

 月眉没等他说完,截口道:“你谢错人了。”.康浩讶道:“怎么错了?”

 月眉道:“虎胆是百禽宫的‮物药‬,也就等于是你自己的东西,要谢应该谢你自己。跟我有何相干?”

 康浩呐呐道:“这个…这个…”

 他本来就不善言辞,又被月眉连番顶撞嘲讽,一时间,竟窘得面红耳赤,说不出一句话来。

 月眉虽然没有回头,好像已经看见他的窘态,冷漠的一笑,说道:“一个大男人,有话就说,何必吐吐,那么不干脆。”

 康浩红着脸说道:“是的,我…我…唉!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如果我说是特来看望你的,你一定不会相信…”

 月眉却道:“你又没说,怎知道我不信?”

 康浩垂首道:“因为…我知道你心里对我的误会很深。”

 月眉道:“这更奇怪了,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对你误会很深呢?除非你自己做过什么对不起人的事,心虚胆怯,怕人知道…”

 康浩急道:“我可以对天发誓,”决没有做过对不起人的事。”

 月眉轻晒道:“既如此,你又怕误会什么?”

 康浩只感到她那冷冰冰的态度令人受不了,却没想到那那张小嘴词锋犀利,更咄咄人,竟比刀剑更难招架,不觉叹了一口气,道:“我自知口舌笨拙,说出来的话总是辞不达意,把惹姑娘生气,如果姑娘嫌我站在这儿厌烦,我就告退了。”

 月眉冷冷截口道:“我可没有说过厌烦两个字,你要走尽管走,别把恶名推在我的头上。”

 康浩动辄得咎,说既说不过她,走又走不得,呆呆站在门旁,好不尴尬。

 月眉目光望着窗外,漠然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康浩只好学金人三缄其口,没有回答,也不出声。

 过了片刻,月眉又冷笑道:“本来嘛,咱们又不是知书达:理的堡主千金,跟咱们这种俗人谈话,自然无味得很,早知如上,又何必来找这份罪受呢…”

 说到这里,仍然不闻回应,月眉只当他已经赌气走了,回头一看,却不料康浩正望着她齿傻笑。

 月眉险些吓了一大跳,又好气,又好笑,低头啐道:“死人,笑你个大头鬼…”话没完自己地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宛若冰河解冻,大地回,满天霆,顿时消散了大半。

 康浩长吁一声道:“姑娘现在不生气了吧?”

 月眉白了他一眼,哼道:“谁说不的,老实告诉你,这口气,我一辈子也消不了。”

 康浩含笑道:“别气,别气,天大的烦恼,一笑置之度外,好啦,我去拿些酒菜来,陪你喝一杯,消消气。”

 月眉撇撇嘴,一扭头道:“你去拿吧!谁要吃你一口,谁就不是人。”

 康浩笑道:“那又何苦呢?就算要生气,等吃了再报不好么?”

 月眉道:“谁跟你瘪皮笑脸,你们男人呀,除了脸厚,就只会欺侮女人。”

 康浩道:“我可没敢欺侮姑娘…”

 月眉沉声道:“你还说没有?”

 康浩连忙说道:“姑娘说有,那一定是有了,大约是我健忘,一时竟记不起来了。”

 月眉忍俊不住“嗤”的掩口失笑,邓狠狠瞪了康浩一眼,道:“看不出你倒会做戏的。”

 康浩耸耸肩,道:“我本来不会,是姑娘硬出来的。”

 月眉低骂一声“该死”脸上神情已不似先前那般冷漠了,站起身在屋里踱了两圈,忽然正问道:“黄老前辈的伤好了没有?”

 康浩道:“业已痊愈大半,已不碍事了。”

 月眉沉了一下,道:“我有几句很重要的话问你,假如现在你没有旁的事,n削门到城外去走走,寻个清静的地方,仔细谈一谈,怎么样?”

 康浩诧道:“姑娘有话相告,这儿不是很清静么?”

 月眉摇摇头道:“这儿往来的人多,我不想被人偷听去,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康浩连声道:“愿意!愿意!咱们现在就动身吧!”

 月眉顺手取过一件披风系在肩上,临出房门,又道:“郊外风大,假如你想带点酒去喝,我也不反对。”

 康浩欣然鼓掌,微笑说道:“妙极了,偷得浮生半闲,携醇醒佳酿,偕如花美眷,信心以悠游,涤尘嚣以俱生,美景当前,风举杯,何难使满腔忧烦,尽化云烟…”

 月眉顿足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不去了。”

 康浩忙道:“好,不说就不说,姑娘,请吧!”

 两人离了静室,相偕向外行去,刚穿过花园,面却遇见齐效先,拦路问道:“姐,你们要到哪儿去?”

 月眉道:“咱们有事,出去一会,如果骆老前辈问起,就说咱们很快就会回来。”

 齐效先笑道:“姐,带我一块儿去,好不好?”

 月眉摇头道:“不行,你在店里等着,别去碍事。”说罢,向康浩一扬头,举步而去。

 齐效先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气得哼了一声,低语道:“一会儿不理人家,一会儿又跟人家出去玩,哼!下次别想我再替你送药了…”

 他在生气,骆伯伧去在窗后援须而笑,喃喃说道:“真是女貌郎才,一对壁人,看来再大的仇恨,终敌不过一个‘情’字。”

 口口口

 石泉城西郊,面向汉水,有一块巨大的方石,名叫“半枰石。”

 相传吕宾曾以石作秤,和张果老赌弃,结果输了,一怒之下,拔剑将棋枰砍为两半,一半被踢落江中,只剩一半留在岸上,石名“半枰石”

 传说固然不足全信,但那块大方石却是真的,而且石上还有残缺的纵横线纹,宛如棋枰模样,大石就在距江岸不远的山坡上,石后有株石松,斜斜展枝于,复罩石上,状若伞盖,倒的确是个敲棋怡的绝妙所在。

 康浩将酒菜放在半枰石上,展目四顾,不觉由衷的赞道:“这地方依山面水,景如划,想不到小小石泉县城,居然也有如此佳景。”

 月眉道:“我选上这个地方,倒不是为了它的景,而是选它地势幽静,视野开阔,不怕有人偷听。”她双手抱膝倚坐在古松下,凝目望着江岸,语气和神色,都显得异常平静,和在客店里已经截然不同。

 康浩笑问道:“姑娘这般慎重,想必那要说的话,一定十,分重要了?”

 月眉道:“不错,事关名节生死,自然重要,否则,咱们也不必老远跑到这儿来了。”

 康浩已猜到她要谈的事,必定和湘琴有关,微微一笑,道:“时间还早,先吃了,有话慢慢再说。”顺手撕下一大块风,递了过去。

 月眉摇头道:“我不饿,给我一杯酒吧。”

 康浩替她斟了大半杯酒,她接在手中,就像吃药似的,敛眉闭目,一仰头,全部都倒进喉咙里。

 她显然从未喝过酒,那辛辣的酒一入口,顿时呛咳起来,杯子也摔了,脸儿呛得通红,连眼泪都咳出来了。

 康浩急问道:“觉得怎么样?很难过吗?”

 月眉一面拭泪,一面摇头,连声道:“啊!好辣!”

 康浩道:“你喝得太急了,快吃口菜,我去取水来…”

 月眉息略定,却逞强道:“不要紧,再给我一杯,我还想喝。”

 康浩连忙拦阻道:“不能喝了,这是有名的烈酒,喝醉了更能受。”

 月眉不理,一把抢了酒葫芦,抗声道:“怕什么?醉死了是我自愿,我偏要喝,偏要喝…”说着说着,又猛地灌了一大口。

 酒烈力猛,呛咳更甚,月眉好像横了心,竟然不顾一切,举起酒葫芦直向口里倒…

 康浩见她几近自,不吃了一惊,急急上前夺下酒葫芦,两手紧揽着她的双肩,大声问道:“月眉,月眉,你这是为什么?”

 月眉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哽咽着道:“让我喝,我求求你,我心里烦死了…”

 康浩道:“你心里烦,可倾吐出来,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和身子。”

 月眉连连摇头道:“我没有人可以倾吐,去世了,阿年轻,告诉他,他敢不懂…”

 康浩柔声道:“月眉,你忘了?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我。”

 “你?”月眉抬起泪眼,痴地望望康浩,忽然尖叫道:“你好大胆,快些放开我!”敢情她到现在才发觉自己竟是依偎在康浩怀中。

 康浩双臂一收,就势将她搂得紧些,低声道:“月眉,咱们名份已定,等于就是一个人,你心里有委屈,当然应该告诉我,怎么竟说无人可以倾诉呢?”

 月眉闭着眼睛,摇头叫道:“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放开我,放开我!”口里虽然拒绝,却没有用多大力气挣扎,她仿佛觉得康浩的两条手臂不仅有力,更有一种难言的磁,使她推拒不开,也不愿意推拒。

 康浩低沉的声音又道:“其实,你心里的话,不说我也猜得到,你是为了易湘琴,而耿耿于怀,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对吗?”

 月眉不再挣扎了,却幽怨地说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多问?”

 康浩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对这件事误会很深,可是,你一再用冷漠的态度对待我,不让我有解释的机会,这怎能全怪我呢?”

 “哼!不怪你,难道应该怪我?你和她要好是千真万确的事,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康浩道:“月眉,你把男女之间的感情看得太狭窄了,难怪会因此烦恼,‘要好’只是朋友之情,并不是儿女之私,列不能和夫之情相比…”.月眉抢着道:“我不懂这些大道理,也懒得管你们是友情或是私情,我只恨你既然已经结识了她,为什么又答应咱们的婚事?既然答应了婚事,为什么又对她念念不忘?你这样三心二意,准备置我于何地?”

 康浩正道:“我受欧夫人嘱托,携带易湘琴离堡避祸,这件事发生在前,也是黄四叔预定的策略,如今中途失散,自然要设法打听她的安危下落,这是情理中事,和婚约并无关连,月眉,你怎么竟不能体谅呢?”

 月眉道:“可是你别忘了,是被谁害死的?她和咱们仇深似海,你却认为关心她的安危下落是情理中事?而且拿她当作‘要好’朋友?”

 康浩感叹道:“提到这桩憾事,凭心而论,不能全怪人家,当时彼此处在敌对立场,同时,事情也是由效先弟夜闯后园,先用毒蜂伤人而起…”

 月眉怫然不悦道:“你就知道帮她说话,反来编排咱们的错。”

 康浩道:“事实上,你们都没有错,而是我错了,如果我不给她们果,就不会发生这场不幸了。”

 月眉道:”撇开的仇恨不谈,你也应该想想师门沉冤,她父亲易君侠假扮复仇会主,这总是真的了吧?”

 康浩道:“此事尚在存疑,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月眉道:“如果有了确实证据,证明易君侠就是复仇会主,那时候你能割舍得下吗?”

 康浩肃然道:“这不是舍不舍得的事,果真证实易君侠就是复仇会主,我自然以师门沉冤为重,不过…”

 月眉道:“不过什么?”

 康浩仰面长吁道:“月眉,咱们必须恩怨分明,罪魁祸首固然不能放过,却也不能连累无辜…”

 月眉用力推开康浩,气愤的站立起来,冷笑道:“说了半天,你还是舍不得跟她分手,还是千方百计想替她开,好吧!从今以后,你别再理我。”

 康浩急道:“月眉,你先别生气,听我说下去…”

 月眉一扭头,强忍住盈盈泪坠的水,咽声道:“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有她就没有我,有我就没有她,反正咱们两个人总得死一个才能了结。”说完,忿忿一摔衣袖。转身便走。

 康浩慌忙叫道:“月眉,月眉…”随后追了下去。

 这时候,江边正有一艘客船泊岸,船上走下两位身穿绿衣的少女,面望见康浩,其中一个竟扬手招呼道:“请问…是康少侠吗?”

 康浩和月眉不期然都停了下来,但康浩打量那两位绿衣少女,却不认识,诧道:“二位姑娘怎会识得在下?”

 两名绿衣少女彼此互望一眼,脸上同时出欣喜之,其中一个年纪较小的低怕说道:“姐姐,果然不错吧?我说得像,可不就是他…”

 年纪略大的点点头,道:“让我再问仔细些,别像上次那样又认错了人。”

 于是,举步上前,向康浩端详了好一会,含笑问道:“康少侠的大名,是不是叫做康浩?”.康浩道:“不错,在下正是康浩。”

 那绿衣少女又道:“令师是不是风铃魔剑杨君达杨大侠?”

 “不错啊!”“敢问康少侠,可认识一剑堡的易湘琴?”

 “正是相识。”;

 绿衣少女轻吁一声,道:“这就不错了,唉!上天有眼,竟让咱们在此地碰上了康少侠。”

 康浩诧道:“两位姑娘是…”

 那绿衣少女笑道:“康少侠不认识咱们,想必也听小琴提起过,咱们姓李,家住怀玉山马金岭下…”’康浩恍然道:“啊!原来是白云山庄李家姊妹,前在洛本当拜访,不幸臂错过,如今,却无意在相遇,这真是太巧了。”

 李樱儿道:“康少侠还记得洛白马寺的约会?那一次,咱们都上了人家的当;险些连命也断送了呢”

 李梅儿接道:“那次咱们虽然没有见到康少侠,却遇见一个假冒的,依稀还记得少侠的相貌,所以刚才瞧着眼,才冒昧动问一声;”

 康浩问道:“二位姑娘准备往何处去?是路经此地吗?”

 李樱儿道:“咱们是特意去一剑堡探望小琴的,为了抄近路,才由石泉经过,不料竟和康少侠巧遇。”

 梅儿接口道:“琴姐姐病了,你知不知道?她就是为了你才病的哩…”

 樱儿又道:“小琴本来和咱们在一起的,后来听说你被东海火焰岛的船掳去,在铜瓦厢附近失火沉舟,才得了病,如果她看见你和咱们一块儿去,准会高兴得发疯,咱们趁此机会,好好敲她一下,叫她请客。”

 姊妹俩一团高兴,围着康浩又说又笑,而且句句都和湘琴有关,全没留意到旁边还有一位月眉。

 月眉冷眼旁观,听了这些话,自然如火上添油,怒上加怒,含着两眶泪水,向康浩恨恨的说道:“难怪你旧情难忘,原来人家为你害了相思病呢,是该去看看人家,好让她去高兴,让她去发疯,让她好请客。”

 她越说越气,用力跺着莲足,大叫道:“我恨死了你们这些无的东西了,快滚吧!去发疯吧!让你们一个个都疯死了最好!”说着,掩面大哭,飞奔而去。

 康浩连声呼叫,要拦阻,却已来不及了。

 李家姊妹被骂得满头雾水,愕然相顾,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梅儿困惑的问道:“这女子是谁?怎么这样凶?”

 樱儿瞪目道:“她好像在骂咱们嘛?康少侠,你认识她吗?”

 康浩点点头,叹道:“二位别见怪,她心绪欠佳,言语失礼,由我替她向二位姑娘赔罪。”

 樱儿道:“她是你的什么人?”

 康浩道:“她姓齐,乃是在下的未婚子。”

 樱儿姊妹俩吃了一惊,失声道:“什么?你…你…已经有室了?”

 康浩垂首道:“是的…”

 樱儿然大怒,叱道:“你既然已有室,就不该再用假情假意去欺骗小琴,她和你有什么仇恨?害死了她,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康浩惭然道:“李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在下订定婚约,乃是最近几天的事,并非在与湘琴结识之前…”

 樱儿怒目道:“那更不应该,难道相识这么久,你还不知道湘琴对你的情意?她为你受了多少苦,到现在病犹未愈,你却昧着良心,另结新,你说,你还是人吗?”.梅儿在旁劝道:“姐姐,你先别发火,也听听人家少侠的苦衷…”

 樱儿大怒道:“这种薄情寡义的人,还有什么狗苦衷,算咱们瞎了眼睛,认划了人,走吧!”一手挽着梅儿,扭头便走。

 康浩道:“两位要到那儿去?”

 樱儿瞪眼道:“咱们高兴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得着吗?”

 康浩道:“在下只想问二侠是不是往一剑堡?”

 樱儿冷哼道:“你猜对了,咱们正是要去一剑堡告诉小琴,让她知道你是天下最可恶的大骗子。”

 康浩长叹一声,道:“姑娘不谅解我,我无法勉强,但小琴现在已不在一剑堡,两位大可不必再徒劳往返….”

 梅儿对康浩尚有好感,闻言咤道:“为什么呢?她怎么不在堡中?”

 康浩道:“不瞒姑娘说,小琴是和我一同离开了终南的;’不料竟在途中失散了。”

 梅儿惊道:“真的吗…”.

 樱儿却冷哼道:“妹妹,别听他胡说,他是怕咱们见到小琴后,拆穿他的假面目,才故意骗咱们的。”

 康浩摇头道:“在下句句实话,决没有欺骗两位。”

 樱儿道:“哼!你就是想骗咱们,咱们也不信,妹妹,不用再跟他废话了,走吧!”

 说完,不待康浩再开口,拉着梅儿忿忿而去。

 康浩凄然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无限委屈拥心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过了许久许久,才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他并不抱怨樱儿不肯给他解释的机会,因为他深深知道,这些错综复杂的情形,根本不是言语所能解释的,他虽然并不介意别人的误会,却不能不为这些情感上的纠结而忧心忡忡。

 江中舟揖纷坛,岸上人群喧嚷,这哄哄的江岸,恰似纷扰的人生,使人心烦意,没个遁避之处,康浩忽然觉得有一种迫切的需要那就是“酒”

 是的,酒,那醇郁的汁,至少可以使人暂时忘却烦恼,获得片刻快乐,古人说:醉乡路稳且频到,此外不堪行,如果真能“一醉解千愁”为什么不畅饮一醉呢?

 康浩一顿足,转身直趋“棋枰石”抓起酒葫芦,正待痛饮逐愁,忽然,身后一声轻咳,有人低低问道:“朋友,能分润一杯给不速之客吗?”

 那语声细如蚊纳,但字字清楚人耳,而且,发话之处分明就在身后数尺内,以康浩耳目之灵敏,事先竟毫无所觉,显然这人必非平常人物。

 康浩心头微震,缓缓放下手中酒葫芦,也不转身,只镇静的反问道:“阁下是谁?”

 身后那人答道:“一个不揣冒昧的酒徒。”-康浩仰面笑道:“既称酒徒,想必是能喝几杯的了?”

 那人道:“不敢,嗜酒之徒,未必能喝多少,只不过适逢其会,见朋友独饮无伴,故而遂自荐,愿与朋友共享这醇冽佳酿,如画景。”

 康浩听他谈吐不俗,心里越觉惊疑,点了点头,道:“好极了,在下正感独饮无聊,难得朋友有些雅兴,来,在下先敬你一杯。”

 说着,从石上取了一只酒杯,反手一掷。

 同时旋身扬臂,将内力人酒葫芦中,一股酒箭,循杯去。

 他为了敌友未明,出手已留分寸,先掷杯,后注酒,杯子掷出的方向,亦并未正对那人,而是略偏了半尺,以便万一那人无法接住酒杯之时,也不难从容趋避闪让。

 谁知道这些顾虑却全属多余,当他旋身注酒的刹那,只见那酒杯已被一个蓝衣人轻轻接住。

 那蓝衣人头上戴着一顶宽大竹笠,帽沿前垂着一幅黑纱,几乎将整个面庞全部掩去,用左手中食二指挟住酒杯,而来的酒箭,连声道:“多谢盛情,实在愧不敢当!”

 奇怪的是酒入那倾斜的杯口内,居然点滴不漏,顷刻之间,竟凝结成一团冰丸。

 蓝衣人屈指轻弹杯身,那酒凝成的冰丸应手飞起,直投入口中,但人口忽又化为汁,蓝衣人“咕嘟”一声咽下肚去,赞道:“好酒!好酒!至少是窖藏二十年以上的陈年佳酿吧?”

 康浩看得心惊不已,暗忖道:此人武功已达炉火纯青的境界,身形又如此眼,倒像在什么地方看见过?只怕不会无因而来…”

 心念转动,口里却笑道:“酒质劣,在承谬誉,倒是阁下这一身纯内功,少说也该有三十年以上的苦练吧?”

 蓝衣人哈哈笑道:“朋友看走眼了,在下今年才二十一岁。”

 康浩轻哦道:“这么说,阁下必是出身在名门,习练的是武林绝技神功了?”

 蓝衣人摇头道:“也不对,在下师门只是武林中默默无闻的人物。”

 康浩趁机探问道:“敢问令师….”

 那蓝衣人似乎不愿再提,截口笑道:“佳酿在手,美景当前,在下肚子里的酒虫已经等不及了,能容我再讨几杯,先解解馋么?”

 康浩耸肩一笑,道:“是我太失礼了,朋友,请坐吧!”

 蓝衣人毫不客气在大石后面盘膝坐下,却把竹笠向下拉了拉,连头带颈全部遮住。

 康浩看不见他的面貌,越加好奇,便斟满两杯酒,举杯相邀,道:“朋友,干杯!”

 蓝衣人道声谢,却不仰面干杯,仍然用手指轻轻一弹酒杯,凝酒成冰,直投口中。

 一颗头始终掩藏在竹笠下。

 连饮三杯,俱是如此,康浩疑心更甚,含笑道:“朋友,此地景不俗,何不除下竹笠,以免遮住了视线?”

 蓝衣个道:“正因此地景不差,在下这顶竹笠才不能除下来,否则,阁下就没有雅兴再喝酒了。”

 康浩道:“那是为什么?”

 蓝衣人道:“鄙人丑陋不堪人目。”

 康浩正道:“朋友错了,在下虽不敢自夸高明,却也不似以貌取人的俗夫,如蒙不弃,还请以本来面目相见,不然,在下亦不敢高攀,就此告辞。”

 那蓝衣人喟然道:“在下非仅貌丑,简直狰狞可怖,只怕会惊了阁下。”

 康浩道:“君子相之心,纵然形同鬼魅,又何惧之有?”

 蓝衣人道:“这么说,阁下是一定要在下当面现丑了。”

 康浩道:“在下已经说得很明白,既承相,就该坦然相对。”.蓝衣人轻吁道:“阁下一定要见识我这副丑像,我无法拒绝,但见了之后,最好别再追问我貌丑的原因,这一点,尚盼俯允”

 康浩然道:“谨遵台命。”

 那蓝衣人缓缓举起左手,掀开了黑纱和竹笠,说道:“朋友,请看吧!”.康浩早已凝目而待,一望之下,不觉机伶伶打个寒襟,险些惊呼失声…

 原来竹笠黑纱掩蔽之下,果然是一张满布疤痕的丑脸,难怪他总觉得这蓝衣人的身形十分眼,敢情就是曾在一剑堡后山峭壁顶上见过的那个神秘少年。

 蓝衣人丑脸牵动,目光炯炯凝视着康浩,似笑非笑的问道:“朋友看清楚了?可是觉得鄙人‘才不众’,但却‘貌很惊人’对吗?”

 康浩忙道:“啊!不!在下只是觉得这些伤痕…”

 蓝衣人截口道:“朋友,别忘了咱们的约定,不要问我原因。”

 康浩语声微顿,道:“如果在下请问朋友的尊姓大名,这总可以吧?”

 蓝衣人说道:“姓名不过是一个人的记号,朋友叵不吝赐告,鄙人自然也不隐瞒。”

 康浩拱手道:“在下名叫康浩,敢问兄台…”

 蓝衣人应声道:“鄙人姓黄,名无父。”;康浩施礼道:“原来是黄兄…”忽然神情一愣,惊诧问道:“黄兄的台甫,莫非是化名。”

 黄无父道:“不!这就是小弟的真实姓名。”

 康浩道:“但是…黄兄为何要取这古怪的名字呢?”

 黄无父哂道:“小弟本来就没有父亲,以实情为名,有什么不妥?”

 康浩呐呐道:“黄兄请恕小弟浅言深,人无父母,身份何来?世上岂有‘无父’之人…”

 黄无父冷然一笑,道:“怎么没有?小弟就是一个。”说着抓起酒葫芦,连饮了几大口。

 酒淋漓满腮,黄无父也不去拭擦,烈酒下肚,使她丑脸上泛现一片血红,看来越加狰狞可怖。

 康浩默默的看着他,心里虽有许多疑问,却不便追问太急,直等黄无父将一葫芦酒都喝完了,才含笑道:“得与黄兄相识,足慰平生,可惜酒带得不多,难得尽兴,小弟寄寓的客栈就在城中,如果黄兄有暇,何不结伴入城共谋一醉?”

 黄无父摇头道:“那倒不必了,小弟有几句话想请教康兄,倘蒙不弃,此地清静幽僻,正好畅谈。”

 康浩浩问道:“不知黄兄有何见教?”

 黄无父道:“康兄可是由终南一剑堡面来,”

 康浩微惊道:“不错,黄兄怎么知道的?”

 黄无父没有回答,径自问道:“康兄既与一剑堡相识,想必了解一剑堡主易君侠的为人如何?”

 康浩一怔,道:“这个…黄兄怎会忽然问起这个,莫非与一剑堡…”

 黄无父道:“小弟与一剑堡毫无渊源,只是想向康兄打听打听那易君侠的品格和心而已。”

 康浩道:“品格心包含甚广,但不知黄兄想知道的是那一方面?”

 黄无父沉了一下,说道:“譬如说,易君侠颇负盛名,被誉为正道武林翘楚,他实际的为人,是否真如传闻的那么高超。”

 康浩默然良久,摇头道:“这一点,小弟很难妄论,因为小弟和易堡主仅有一面之识,从表面看,其人气度雍容,平易近人,的确不愧一代大侠,但是”

 黄无父注目问道:“但是什么?康兄怎么不说下去了?”

 康浩苦笑道:“据小弟所知,环绕在易君侠周围,地有许多心怀叵测的阴险小人,而那些人又甚得易君侠信任,究竟是他不能知人善用?抑或另有内情?小弟就不敢肯定了。”

 黄无父轻哦一声,又道:“康兄是怎么认识那易君侠的?如果彼此仅只一面之识,怎去一剑堡作客?”

 康浩道:“说起来,可说是缘于一段巧遇,小弟最先结识的并非一剑堡主,而是他的女儿易湘琴…”

 黄无父笑了笑,道:“能说给小弟听听吗?”康浩并未推诿,遂将自己认识湘琴的经过,大约地说了一遍。

 黄无父听得津津有味,听完之后,笑道:“这不是巧遇,而是一段遇了,看来那位易姑娘对康兄情有独钟,康兄早晚将为终南一剑堡的娇客了。”

 康浩赦然道:“黄兄休要取笑,此中尚有许多复杂内情,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解释的,何况小弟业已订了亲,此事决不可能。”

 黄无父道:“订过亲倒不要紧,大丈夫三四妾,原也算不了什么,但小弟却有一点不明白,以康兄的人品相貌,又深获琴姑娘芳心,婚事得谐,只是迟早间事,为什么竟在易君侠回堡前夕,匆匆离开了一剑堡?”

 康浩一愣,一时竟感无词以对,心里暗忖道:此人语锋犀利,来意可疑,而且对我的行止知道得很清楚,他究竟是一剑堡的朋友,抑或是复仇会的爪牙呢?

 继而一想,又觉得两者都不像,皆因他如是一剑堡的朋友,何须再向自己打听易君侠的为人,如果是复仇会爪牙,以他-身湛的武功,尽可跟自己正面动手,又何必攀谈套间,绕这个圈子?心念及此,便率直的问道:“黄兄与小弟素昧平生,怎么知道小弟适由一剑堡来?又怎知小弟是在易君侠返堡之前离开的呢?”

 黄无父笑道:“咱们虽是第一次交谈,却不能算素昧平生,至少,小弟对康兄,早已有几分熟悉了。”

 康浩惊讶道:“你以前见过我?”

 黄无父但然颔首道:“前后已见过三四次,只是小弟都隐在暗处,未曾和康兄正式照面罢了。”

 康浩忽然哈哈大笑道:“有趣啊,有趣!可惜酒喝完了,不然,为了黄兄这句话,就值得痛饮三大杯。”

 黄无父诧道:“莫非康兄不信。”

 康浩笑道:“黄兄句句实话,怎能不信,不瞒你说,小弟也藏身暗处偷窥过你一次呢!”

 黄无父愕然道:“当真么?在什么地方?”

 康浩道:“黄兄暗窥小弟,大约是在一剑堡后园内,小弟偷看黄兄,却是在峭壁上小溪旁。”

 黄无父略一怔愣,也仰面大笑起来,说道:“好呀!原来石壁上那些树桩,竟是你弄的手脚?”

 康浩笑了笑道:“百丈峭壁,上下不易,小弟没有黄兄那份轻功,只好弄些树桩了。”

 黄无父道:“这么说,咱们早巳相识,却在这儿装模作样,互相猜疑盘问,岂不可笑?”

 康浩道:“怎么不是,这就叫‘尔虞我诈’。”

 两人抚掌大笑,刹时间,中猜忌一扫而空,四手相握,在这紧紧的握持中,两颗赤诚的心,已紧紧连接在一起。

 笑声惊动江边船户,许多人放下手中的工作,仰面向土坡上张望如果听到的不是笑声,人们很可能又要疑心是吕兵和张果老为了下棋争吵起来了。

 黄无父站起身来,道:“此情此景,不能无酒,康兄请等片刻,小弟船户们搜购一坛来。”

 康浩道:“老兄相貌惊人,还是由小弟去吧!”

 黄无父咧嘴一笑,道:“不妨,你瞧我的。”

 话落,一竹笠,抖落黑纱,转身向江边走去。

 只见他步履从容,似乎毫不急迫,但每一跨步,距离却在数丈以上,由土坡至江边,虽有百丈远近,不过霎眼工夫,便已抵达,竟比御风飞行还要快速。

 船户们远远望见人影闪动,转眼便到眼前,一声惊呼还未出口,来人已进入船舱中,自己取了一坛酒,又飘身下了船。

 一名船夫张口叫道:“喂,你不能拿走呀!喔…”呼声未毕,口里忽然多了一块硬东西,急忙吐出来一看,竟是一声银子,足有十两以上。

 再抬头看时;取酒的人早巳回到“半枰石”了。

 那船夫懊悔不已,暗道:这不就是腾云驾雾的神仙吗?早知道,真不该叫嚷,由他多拿几坛倒可发一笔小财…

 “半枰石”上,两人开坛畅饮,越谈越觉得投契。

 康浩不胜羡慕的问道:“黄兄适才施展的身法,异一般轻身提纵术,不知是不是绝传已久的神行缩地玄功?”

 黄无父摇头笑道:“我也不知道这功夫叫什么名称,反正从小由师父传授,夕苦练,十数年不曾中辍,施展起来,好像比轻身提纵术要快速一些。”

 康浩道:“黄兄是几岁拜师的?”

 黄无父道:“大约一岁不足,那时我全家惨遭杀害,房舍犹在焚烧,幸亏师父赶到,从一处狼窟中救了我…”

 他仰面干了一杯酒,掀起竹笠,指着自己脸上疤痕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我这些伤痕,都是被狼抓伤的。”

 康浩惊呼一声,问道:“是谁杀了你的全家?”

 黄无父摇头道:“不知道。”

 康浩又问:“那么是谁将你抛进狼窟的呢?”

 黄无父又摇摇头道:“不知道,据师父告诉我,他曾在狼窟附近找到一具女人的尸体,而且,当我被救出狼窟时,哑早经封闭,以情推想,可能是家中发生变故之际,那女人偷偷抱着我向屋后山中逃走,不幸被仇人追及,情急之下,将我点闭了哑,误投狼窟,侥幸狼窟中只有几头小狼,才留下一条残命。”

 康浩感叹说道:“原来黄兄竟是在家遭惨变,幼失估恃,跟小弟同样是不幸的孤儿。”

 黄无父诧异地道:“怎么,你也是孤儿?”

 康浩黯然点头道:“小弟的身世与黄兄相比,虽然幸运得多了,但咱们却有一个相同的遭遇,黄兄因有狼窟掩藏,才能逃脱大难,小弟倒是靠狼维生,才没有变成沟中饿殍…”接着,也将自己幼时遭遇,说了一遍。

 黄无父激动地道:“康兄,同是无家可怜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如不猥琐见鄙,咱们就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康浩大喜,说道:“正合我意,你我撮土为香,指石为誓,如负此盟,人神共鉴!”

 两人便在半枰石旁并肩跪下,望天祝祷,互叙年岁,黄无父略长,康浩年幼,、彼此通诚结义,永为异姓

 祝拜完毕,重新席地而坐,黄无父慨然长叹道:“愚兄自解事之起,终年独居,从无一个朋友,又因面貌丑陋,自惭形秽,是以除家师之外,将世上的人都当作仇敌,今天与二弟一席坐谈,竟然十分投缘,才知道自己从前的想法实在太偏执了。”

 康浩诚恳的说道:“初见面时,小弟对大哥同样猜忌甚重,如今才知大哥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黄无父道:“这也难怪,皆因江湖险诈,令人防不胜防,商呼们又都无父无母的孤儿,对一切就怀着大多猜疑。”

 康浩道:“大哥请恕小弟冒昧,你果然是没有父亲的人么?”

 黄无父脸上忽然掠过一抹阴影,木然良久,才仰面苦笑道:“人皆有父,岂我独无?不过,在我的记忆中,既不知道父亲的姓名,也不知道他的容貌,所以家师替我取了‘无父’这个名字。”

 康浩诧道:“那么大哥怎知道自己姓黄?”

 黄无父道:“我母亲姓黄,我是跟从母姓。”

 康浩想了一下,又道:“大哥家遭变故的时候,只有一岁多,尚未解事,怎会记得伯母的姓氏?”

 黄无父道:“这是家师后来告诉我的,家师和母亲乃是同门师姊妹,情谊一向极好。”

 康浩接口道:“既然如此,令师一定也知道伯父的姓名了,难道她没有告诉大哥?”

 黄无父摇了摇头,说道:“她老人家只告诉我说,那种薄情薄义的男人,不配为你的父亲,他只是一个连野兽都不如的畜牲…”

 康浩骇然道:“她怎么会这样痛恨伯父?”

 黄无父道:“此话说来话长,二弟,你听说过武林中有一个名叫‘太门’的门派吗?”

 康浩摇头道:“没有。”

 黄无父又道:“当年的大荒三老中,有二位‘太阳叟’东方烈,你总该听说过吧?”

 康浩吃惊道:“大荒三老名满天下,莫非大哥的师门竟是…”

 黄无父道:“不!愚兄并非大荒三老门下,只是太门却与三老中的东方烈颇有渊源…”

 话声微顿,然后缓缓说道:“太门的创教祖师,名叫‘婆婆’慕容冰,也就是太阳史东方烈的子,皆因她身具异禀,武功专走柔路子,久而久之,渐渐影响了性格,竟与太阳叟的刚性格相背而驰,夫妇俩终于反目侃离,婆婆一,怒之下,便在北大山寒冰谷自创‘太门’,专门收录女弟子,授以独门柔武功。

 “婆婆收徒极苛,除了资质之外,并且词订下两项严格的门规:第一,不许门下弟子擅人中原;第二,必须终生不嫁,永保处子之身,如果违背了这两项,轻则废去武功,斩断四肢,重则五绝脉手法,追索性命。

 “北大山远在西域,太门弟子又绝迹不至中原,是以武林中人知道太门的并不多,当时太门下,共有十二名弟子。号称‘太十二钗’,其中,最得婆婆宠爱的两人,一个名叫龙姑,也不是愚兄的救命恩师,另外一个,就是我的母亲…”

 康浩轻“哦”了一声,张口说什么,却又强自忍住。

 黄无父问:“你觉得很意外是不是?太门下既然终生不嫁,怎么又会生下我来,对吗?”

 康浩赦然道:“是的,小弟猜想后来一定发生了不幸的变化了…”

 黄无父点点头道:“一点也不错,那不幸的变化,就是我的母亲在偶然的机会中,邂逅了一个由中原去的男人,更不幸的是一时情不自,竟跟那男人相偕私奔,逃离了北天山…”

 康浩叹道:“这样一来,岂不是触犯了太门的门规了么?”

 黄无父道:“触犯门规还是小事,叛师潜逃更使婆婆大为震怒,当时便颁下迫魂金牌,严令限期追杀我母亲,那受令的人,就是龙姑。”

 康浩被这段故事引起莫大的兴趣,不由问道:“龙姑既是奉命追杀伯母的人,后来又怎会救了你的性命,反而成了你的师父呢?”

 黄无父道:“天下的事,往往出人意料。龙姑和我母亲一向感情就很好,当她衔命追来中原,找到我母亲,却发现我母亲已经有了身孕,犹豫再三,都不忍心下手,只好独自转回天山向婆婆倭称业已达成任务,并且将自己的头发剪下一络;假充证据,暂时骗过了婆婆。尚幸没有过多久,龙姑继承了掌门大位,心里始终对我母亲惦念难忘,于是再度来到中原探望,竟恰巧赶上我家发生变故,她老人家来迟一步,未能及时援救我的母亲,便将我带回天山,安顿在寒冰谷外一个幽密的中,每以兽为食,抚养我长大,唯因格于门规,仅能授我武功,始终未行拜师之礼…”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眼中闪现着激动泪光,一连饮干了三大杯酒,接着又道:“我孤零零一个人在山中长大,自幼习于独处,没有游伴,也没有朋友,实际说来,根本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二十年来唯一能见的亲人,只有师父,她老人家仅救了我的性命,传授我的武功,也等于是我的慈母,我只恨自己不是女人,否则,宁可老死天山,也不会再到中原来了。”

 康浩听完这番叙述,黯然良久,才凝容说道:“大哥,从你所说的这段往事看,令师必定知道你的父亲是谁,你有没有问过她老人家?”

 黄无父叹道:“自然问过,但是她老人家好像不愿提起这件事,总是推说不知道。”

 康浩沉道:“那么,她让你到中原来,又有什么目的呢?”.黄无父道:“她老人家并不愿意我离开天山,但我既不能一辈子躲在山里又无法皈衣太门下,加以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所以才决定返回中原,寻访仇人。”

 康浩问道:“关于当年杀害伯母的疑凶,令师可曾提供什么线索?”

 黄无父摇摇头,黯然道:“师父对我为母报仇的事,一直不表赞同,当我离开北天山的时候,他老人对我说‘情孽祸,由人自招,你母亲当初一念之差,为情私奔,才惹来了杀身之祸,这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怨不得谁,孩子,你虽然不是太门下,但为师已将本门武功倾囊相授了,如果你要返回中原创一番事业,为师深表同意,那报仇的事,还是别再想它了!…”

 康浩诧道:“这就奇怪了,你令师和伯母的情谊,怎么会劝阻大哥替母报仇呢?莫非她心里别有隐衷和顾忌么?”

 黄无父道:“我不知道她老人家有什么隐衷和顾忌,但杀线之仇,势在必报,这是任何人劝阻不了的,所以,回到中原以后,我便全心全意的查寻可能涉嫌的仇人。”

 康浩道:“你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怎样去查寻呢?”

 黄无父得意的道:“只要功夫深,铁柱磨成针。我才二十一岁,来方长,纵然化上五六十年时间,相信总能寻到仇人。何况,线索本来是人推断出来的,我自信并不太笨,为什么不能从情理中推想出线索来?”

 康浩问道:“大哥是如何推想的?”

 黄无父道:“首先,我猜测仇恨的起源,我母亲自幼远居西域,回到中原才短短一二年,不可能结下如此深仇大恨,是以我判断仇家多半是为那骗我母亲的男人而来,只因寻仇未遇,迁怒孥,才杀害了我的母亲。”

 康浩点头道:“不错,这项推断大有道理。”

 黄无父又道:“其次,我再推测仇人的身份,太门的武功虽不敢称举世无匹,至少也是武林第一的,我母亲既得婆婆钟爱,应该很不差了。换句话说,那仇人若非出类拔萃的高手,决难加害我的母亲。”

 康浩连连点头道:“有理!有理!”

 黄无父接着又道:“最后,我又想到那骗我母亲叛离太门的男人,据我私下猜测,那人既能获得我母亲的心,为了他,不惜背叛师门,总该有几个理由。第一,那人可能很英俊漂亮;第二,他的武功必定也很了得;第三,那人多半是个能言善辩的人物,善于甜言语,表面忠厚,心术却很诈。”

 黄无父不对这位一见如故的盟兄大感佩服,含笑:“大哥推断事理,有条不紊,实令小弟衷心敬服,经过大哥这一描述,小弟也好像看见那人的形貌了。”

 康浩道:“愚兄在荒山石中长大,独居无聊,便常常沉思幽想,有些东西我从未见过,’但若细心忖测琢磨,所得结果,往往不会相差在远…”

 .说到这里,神色忽又变得十分凝重,轻叹着又道:“不过,中原广幅万里,单凭这些推断去寻仇人,何异大海捞针。所以,我又拟定了一项查访的计划,第一步,我先把中原武林的成名人物,列成一张名单,然后把那些年纪太老,容貌丑陋,以及声名恶劣的人,逐一删除;第二,再暗中打听那些可疑的涉嫌人物,谁的心机最深沉好险?谁在二十年前,曾经离开中原,去过西域?如果能够查出那欺骗我母亲的人,再寻找仇人就非难事了。”

 康浩急问道:“你老人找到那人了吗?”

 黄无父摇摇头道:“还没有,但我心中已有了一个可疑的目标…”

 康浩道:“是谁?”

 黄无父缓缓说道:“一剑堡主易君侠。”

 康浩骇然一惊道:“怎么会是他?”

 黄无父道:“据我侧面查证,那易君侠有几项可疑之处,其一,中原武林高人,以他年纪最轻,成名最晚,但声誉却驾凌‘三庄二岛一竹林’之上,这证明他颇有洁名钓誉的才能…”

 康浩道:“大哥太武断了,这…”黄无父道:“你先听我说下去,这只是我忖测之辞,并没肯定说定就是他。”

 康浩笑笑道:“好!大哥请说吧。”

 黄无父又道:“其二,易君侠结婚成家的时候,正是我母亲被杀之后,在时间上说,未免太巧了。”

 这一次,康浩没有再开口,只微微颔首,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黄无父一顿又道:“其三,易君侠相貌堂堂,二十年前正当少壮,在年龄上说,也涉嫌最重,如果他真是复仇会主,这更证明他是个外貌忠厚、内心诈的坏蛋。二弟,你不是也怀疑他就是那假冒令师的复仇会主吗?”

 康浩沉了一下,点头道:“不错,小弟也正在怀疑他就是那复仇会的会主,但亦仅只怀疑,迄今尚尤确证,而且小弟以为,即使他真是复仇会主,这也不足证明他就是大哥要查寻的人,咱们总不能因为他干过一件坏事,便认定天下的坏事都是他一个人干的,你说对不对?”

 黄无父毫不犹疑的:“对!二弟立论公证,足见襟磊落,但愚兄也绝非无的放矢,平空诬陷他,愚兄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根据,就是易君侠仗以成名的那柄紫电剑…”

 康浩诧问道:“紫电剑怎么样?”

 黄无父道:“据说那紫电宝剑,正是二十年前,在大戈壁出土的。”’康浩骇然失声道:“这话真的么?”

 黄无父道:“愚兄仅是听人传说,目前还不知道是否确实,假如这传说确实,假如这传说确实,那就证明易君侠曾经去过西域大漠,也就证明他便是当年骗我母亲叛门私奔的男人…为了寻找证据,愚兄曾先后潜入一剑堡查探过四五次,更在后园峭壁顶上,苦苦守候了将近三个月之久,可惜始终没有查到有力的佐证。”康浩剑眉微皱,默默想了好一会,说道:“小弟有一句话想请问大哥,不知当问不当问?”’黄无父道:“你我义结金兰,有话但说无妨。”

 康浩道:“如果有一天,证实那一剑堡主易君侠就是大哥的生身之父,大哥准备如何处置这件事呢?”

 黄无父仰天发出一声冷笑,切齿说道:“这很简单,我会亲手杀了他,替母亲报仇出气。”

 康浩道:“可是,他无论如何总是大哥的父亲,也是伯母倾心相爱的丈夫,大哥这样做,只怕…”

 黄无父冷漠地摇摇头道:“不!他生而不养,不配为人之父,他始终弃,连累我母亲惨死,自己却另娶室,安享荣华富贵,更不配为人之夫,这种薄情寡义的人,不杀他岂有天理?”

 康浩本待劝他,但念他自幼孤独,以兽为食,与虫蛇为伴,二十年荒山石的生活,不知捱受过多少艰苦,孕育了多少仇恨,这些愤世嫉俗的思想,决非三言两语所能所解,是以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

 黄无父似乎也看出康浩言又止的神情,转变话题,微微一笑道:“今天是咱们结拜的好日子,过去的事,说完就算,别再提它了。来,干了这一杯,愚兄有一份见面礼送给你。”

 康浩举杯饮干,笑道:“道义之道,不当有些俗礼,大哥何必破费呢?”

 黄无父道:“这礼物是现成的,愚兄不须化费一文钱,贤弟却千金难买。”

 康浩讶道:“哦?那是什么东西?”

 黄无父含笑摇头道:“不是东西,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于是,便将自己趁隙劫走易湘琴的经过,略述一遍。

 康浩大喜道:“多谢大哥厚情,如今她人在何处?”

 黄无父取出一支小锁匙交给康浩,说道:“人就在石家客栈西跨院第二间客房中,这是房门锁匙,等一会贤弟自己去接她吧!时间不早,咱们也该分手了。”

 康浩急道:“大哥怎么不和小弟返客店去?”

 黄无父站起身子,诚挚地说道:“我知道你有许多朋友,都住在石家客店,但现在我还不想跟他们见面,我是孤僻的人,不惯与人交往,你不必勉强我。”

 康浩垂首道:“小弟谨尊大哥的吩咐,只是今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大哥。”

 黄无父笑道:“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贤弟,这世界能有多大,还怕见不到吗?”

 说完,举的一拉竹笠,洒步便走。

 康浩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叫道:“大哥请留步。”

 黄无父回过头来问道:“贤弟还有什么话要说?”

 康浩道:“谈了许久,小弟竟忘了请问伯母的尊讳了,后如有机会,也好相助大哥查访。”

 黄无父轻“哦”了一声,答道:“她老人家名叫黄莲花。”话落,把手一拱,大步而去。

 什么?黄莲花?。

 康浩心头猛可一震,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可是,就在他微一怔愣之际,黄无父业已走无影无踪。

 他既惊且诧,不由暗自思忖道:“奇怪,难道世上真有一位黄莲花?难道欧佩女晰说的故事是真实?”

 念头在他脑中飞快地闪过,顾不得再寻黄无父急忙奔回城中。

 甫抵店门,老人家一见康浩,立刻满面含笑道:“少侠回来正好,六爷和七爷都到了,东家正想派人去寻少侠呢!”

 康浩点了点头,随即问道:“石老,你可知道西跨院客房里住着什么人?”

 石掌柜略一凝神,道:“是兄妹两个,那妹妹患了病,还在房里,哥哥去替她配药尚未回来…少侠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康浩道:“那哥哥是不是穿一件蓝色外衣,脸上有许多疤痕?”

 石掌柜讶然道:“不错啊!莫非少侠认识他们?”

 康浩长吁一声笑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石老,快带我到西跨院去。”

 那石掌柜虽然听不懂他说些什么,见他神色悦,猜想总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连忙兴冲冲在前领路。

 进入西院,指着两间紧闭房门的客室,道:“喏!他们兄妹俩住的,就是这两间。”

 康浩取出房门锁匙,微笑说道:“现在,你可以下令将各处人手全都撤回来,并且请你告诉骆伯父,就说易姑娘已经找到了。”

 石掌柜吃了一惊,说道:“少侠,你是说那患病的女人,就是咱们要寻的易姑娘?”

 康浩点头道:“一点也不错,咱们派出放多人去打听她的消息,谁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竟和咱们仅仅隔着重院子。”

 石掌柜睁大了眼睛问道:“这…这话当真…”

 康浩一扬手中锁匙道:“自然是真的,否则,我怎么有这柄房门锁匙。”-石掌柜脸色陡然变,呐呐道:“可是…那位易姑娘,她…她…”

 康浩笑道:“她就在他房间里,虽然受了一场惊吓,想必没有遭到损伤,石老,你右是不相信,请跟我一齐进去看看就明白了。”

 说着,举手投人锁孔,略一试探,门锁果然应手而开。

 推开房门,康浩便迫不及待跨了进去,扬声‘叫道:“小琴!小琴!小…”

 叫声未落,突然一惊住口,原来房中空空,何曾有半个人影。

 再看上枕席方正,被褥也叠得整整齐齐,根本就不像有人住过的模样。

 康浩心头一沉,失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石掌柜嗫嚅的道:“少侠可是问原来住的这间客房的那位姑娘?”

 康浩道:“是啊!她的人呢?”

 石掌柜道:“刚才老汉的话还没说完…那位姑娘已经被人接去了…”

 康浩大惊,反手一把抓住老人家的胳膊,急急问道:“被谁接去了?快说!”

 石掌柜道:“少侠请放宽心,那接人去的车子,是本城太和堂药铺的私用车,随车来的人老汉认识,就是太和堂的少掌柜,有名有姓,不怕他跑上天去…”

 康浩顿足道:“别说闲话,那太和堂药铺在什么地方?快些带路。”

 石掌柜道:“容老汉禀告东家…”

 康浩道:“来不及了,快走!”不容分说,拉了他脚不沾地向外就走。…。

 途中,石掌柜才把经过情形大略告诉了康浩,原来就在康浩返店不久前,太和堂药铺少掌柜亲自驾车到石家客店,自称受客人之托,专程来接一位寄寓西跨院的黄姑娘前去诊病,店里伙计都知道西跨院里住着一位患病的女客人,见姓氏实情俱都相符,药铺少掌柜又是人,不疑有他,便任由那车子将人带走了。

 康浩听了,心里更急,但暗忖易湘琴困在石家客店的事,除了自己和黄无父,别无第三个人知道,那利用药铺车辆将人接走的,会是谁呢?

 他首先想到白云山庄李家姊妹,会不会是她们躲在暗处,偷听到自己和黄无父的谈话抢先进城,接走了湘琴?

 稍一细想,又觉得不可能,一则李家姊妹如知道湘琴被困在客店里,尽可正大光明去救人,何必绕这个大圈子?再说,黄无父是在临别的时候,才提到湘琴的事,时间上李家姊妹也不可能如此从容。

 接着他又想到月眉,会不会是她因嫉生恨,暗暗劫走了湘琴…可是,她又怎么知道湘琴在石家客店中呢?

 想到这里,忍不住问道:“石老,可曾看见齐姑娘回店里来?”

 石掌柜答道:“回来过,但没有多久,又和齐少侠一块儿出去了。”

 康浩道:“他们离去是在易姑娘家被接走之前呢?还是之后?”

 石掌柜道:“齐姑娘和她弟弟先离去,约莫半个时辰以后,太和堂的车子才来接走易姑娘。”

 康浩顿足叹道:“糟了;这样看来,八成是她们姊弟俩了…”他深知月眉情偏激,对湘琴始终怀有仇恨的心,如果是她挟忿劫走了湘琴,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口口口’

 太和堂药铺在邻近西门不远的转角处,这时候,药铺中正人头踵躜动,一辆巧的马车,停在门前,车向两侧漆着鲜明的店名标志。

 石掌柜吁了一口气,指着那辆马车道:“还好,车子在,人-定还没有离开,咱们总算赶上。”

 康浩眉锋微皱,摇摇头道:“不,咱们来得已经太迟了,但是,有这辆车在,多少能够得到线索。”

 两人刚赶到药铺门前,只听众人纷纷嚷道:“好了,石掌柜也亲自赶来了,大家别猜,且问问石掌柜是怎么一向事。”

 一个头发斑白的长髯老人大步出店来,探手一把拉住了石掌柜,颤声叫道:“石老哥,你来得正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石掌柜一愣,道:“我也正要问你,是谁叫你派车到我店里接人的?如今人在哪儿?”

 那长髯老人吃惊道:“是贵店一位客人患了急病,托咱们火急派车去接来诊治,怎么石老哥竟不知道?”

 石掌柜道:“我若知道,何必再赶来问你?现在休说这些闲话,我只问你那病人在什么地方?”

 长髯老人愕然道:“病人根本没有到店里来,半路就出了岔子,我正想请问石老哥呢…”

 康浩连忙摇头,说道:“二位不要争执,且容在下请教几勺话,这位老人家尊姓”

 长髯老人道:“老朽李太和,就是本号店主。”’康浩拱手一礼,道:“久仰,李老人家能否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经过;说给咱们听听呢?”.李太和焦急的道:“这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老朽三代单传,就这么-个个儿子,如今眼看活不成了,‘叫老朽哪有闲情说那些不关重要的事。”

 康浩吃惊问道:“莫非是令郎受到了伤害?”

 李太和道:“伤倒没有伤,但却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叫他也不知道答应,就像中了一样。”

 康浩轻“哦’’了一声,道:“人在哪儿?请带在下看看。”

 李太和连忙分开人丛,领着康浩和石掌柜穿过店堂,直入内室,只见上仰面躺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张口瞪目,直-动也不动,旁边围着几个‮妇少‬,正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痛哭。

 康浩略一扫视,不失笑道:“令郎没有受伤,更没有中,只是几处道被制了而已。”

 李太和道:“不会吧?老朽一家是祖传习医,颇歧黄,对人体道也略曾涉猎,如果一个人脉被制,气血不通,一定会呼吸短促,脉象虚浮、血行受阻,一定会四肢冰冷,浊气上升,一定会面红目赤…他怎么会没有这些征候!”

 康浩笑道:。“老人家说的是病理,令郎受制的却是一种武功,而且是一种比较奇特的手法。”

 李太和援须摇头,说道:“武功也得遵循脉理,天下岂有这种不合脉理医道的功夫…”

 康浩懒得跟他争辩,举步走上前,左手将那年轻人翻了一个身,左掌倏起倏落,在他背上连拍了三掌。

 三掌拍完,那人喉中“咯”的一声响厂长嘘一口气,翻身坐了起来。

 几名‮妇少‬破涕而笑,有的道:“谢天谢地,相公的病已经好啦!”

 李太和脸上-阵红-阵白,连忙叱道:“别吵!别吵!重病初愈的人是最要静养,快让他躺着,先喂他一盅‘人参大补汤’,给他调气补元,我陪这位少侠到客室谈话,回头就来叫他诊脉开方子。”

 一家人忙忙碌碌,分头办事,把个骨瘦如柴的宝贝儿子,像捧凰似的扶持躺下。

 李太和这才躬身肃客,亲自陪同康浩和石掌柜到客室落座。

 宾主分会,小学徒献茶,李太和少不得要向康浩寒喧道谢,却把康浩急得不耐烦了,拦住话头道:“现在令郎已经没事了,老人家请将经过赐告,我等还要赶去追人呢!”

 李太和连声道:“好!好!老朽就要奉告了,少侠如此急迫,想必跟那生病的姑娘是亲人吧?”

 康浩不愿多解释,只好点头道:“不错,正是亲人。”心里却暗暗焦急,忖道:真要命,这是什么时候?偏偏急惊风碰上个慢郎中…

 李太和仍在摇头晃脑,不住叹气,慢条斯理的道:“唉!这件事说来真叫人难以相信,老朽借大年纪,一向悬壶济世,与人无仇,真想不到是谁要跟老朽过不去,唉…”

 石掌柜截口道:“世上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你快说正事,少扯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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