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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食色性也
 琴儿恍如从长长的梦中悠悠转醒,晕黄跳跃的灯光眼前闪烁不定,琴儿茫然盯它,只觉自己仍置身梦中,迷茫茫虚幻不真。忽地,眼前一暗,似有人站跟前,人影遮去灯火,蒙胧一片,琴儿睁大迷茫双眼,这才看清白禹奇正静静站在眼前。

 琴儿乍喜还悲,几疑犹处梦中,情不自低唤:“是你吗?少爷,是你吗?”

 抬眼看他轻轻颔首,止不住辍泣起来。

 白禹奇挪近前,手搭她肩,琴儿浑身一震,人便瘫向他怀里,满腹委曲猛烈袭来,鼻子顿成送的风箱,唏嗦不止。

 白禹奇微微皱眉,轻抚她背,琴儿唏嗦渐止,双眼微阖,享受他指尖抚触背脊的温柔温馨,只是他只来回触摸几下,便凝住不动,琴儿偷眼瞅他,嗅到他鼻孔呼出的酒气,她头一歪,往他肩上一靠,双手伸前,紧紧环抱他,呢喃道:“琴儿险些让铁龙勒死,知道吗?”

 白禹奇略略一愕,漫不经心道:“铁龙他敢吗?”

 “可是…”

 “不管怎么说,他要敢,我取他性命!”

 琴儿双手环抱他更紧,一噘嘴,撒娇问:“真的?”

 白禹奇微一皱眉,并不答话,却说:“熄灯!”

 琴儿依依难舍一偎白禹奇,粉脸贴他颊,腾出右手,缓缓解下带,扔将出去,紫带朝灯上绕上一圈,人瞬间灭了。琴儿整个身子全靠上去,白禹奇顺手一扯她衣襟,只听磁的一声,琴儿又羞又急:“少爷,你总是…”

 白禹奇低喝:“别说活!”

 琴儿听他语带不耐,惶恐道:“你生气了?”

 他沉声喝:“别说话!”

 琴儿不敢言语,人如一只羔羊,柔顺依他怀抱,一动不动,她听到自己衣扣给扯开,间又夹杂撕裂的磁磁声,他的手似一阵骤然而起的狂风暴雨,瞬间已剥光她衣衫。琴儿明白这阵风暴过去,接下来还有一阵。风暴对她,不是凌,她已习惯,能泰然接受了。

 她闭上眼,他口鼻呼出的酒味,甚为浓浊,可见喝了不少。夹带酒意,风暴怕要更烈,骤雨狂风似的好,情如烈焰,她情愿在烈火中虚,甚至被焚漓,至死无憾。跟自己深爱的人,在一张上,倦难舍,这是她的幸福,纵令他如野兽、山洪,要撕裂、生她,她亦甘之如饴。

 她静静等待另一阵狂风骤雨来袭,只是他疯狂似的肆忽然缓了下来,出奇温柔捧起她的脸蛋,顺着额头,眉毛、眼睛、鼻子一路吻下来,琴儿黑里睁开大眼,不明白狂风何以迟迟不见来到?骤雨何以不见泼洒?更不明白,一向如疾风骤雨,教人几招架不住的白禹奇,如今怎温柔似和风,令人陶醉?

 他太温柔了,温柔得教人心醉,她的讶异迅速消失,双眼合起,任他轻柔摩挲她双颊。她蓦然想起,是了,是了,想必她今夜遭劫,他格外疼惜。

 她听到地散发酒气的双似在呢喃什么,仔细一听,她一怔,总他柔柔轻唤:“燕飞!燕飞!”

 琴儿一呆,像蓦地给重重搁了两掌,她双颊热起,心头刺痛,她强抑珠泪,柔滑的身躯清楚感觉他轻巧的‮弄抚‬,他温柔得教人心惊,与往日大相迥异,她大大惊疑,原来他如此温柔多情,她在黑里萎顿下来,整个人木木然,再无任何欢喜之情。

 木然间,他又成了狂风骤雨,在风狂雨急中,他大口大口气着,呼唤着,一声又一声,听得她心如麻,他毫无所觉,仍迭声唤“燕飞!燕飞!”

 逐渐,呼唤成了梦呓似的呢喃,成一串不清楚的絮语,他咿唔一声,静止。手一松,她被放开了,耳畔听得均匀呼吸,轻轻细细,充满规律节奏,她清楚,不需好久,他会醒来,同他自己榻。她更明白,若非他醉了酒,胡思想,难平火,他怎会主动上门找她?

 她静静下,重新点了灯,穿好衣服,理理蓬的长发,双眼瞄去,若他睡得香甜,她心绪急速起伏,难以平息。

 约莫一柱香功夫,他一转头,睁开双眼,琴儿静静向前,将侧折叠整齐的衣衫,一言不发,下即走。

 琴儿眼巴巴看他朝外行去,万念俱灰,一颗心往下遂,觉自己浑身发冷,几要站立不稳,只是她一念陡生,迅即打起精神,说道:“少爷请留步。”

 白禹奇住了脚,不曾回头,问:“有事?”

 “自然有事。”琴儿觑着他:“今夜之事,少爷难道一点不关心?”

 白禹奇讶然回头,茫然盯她:“什么事?”

 “我知道少爷对那燕姑娘十分倾心。”

 白禹奇眼光骤然一冷,不乐道:“你的话未免太多!”

 前一刻两人还相拥绵,不想他一觉醒来,已变了张嘴脸,琴儿悲从中来,恨意更深,勉强厌抑自己不快,说:“我提燕姑娘,自有道理。”

 白禹奇眼光凌历一扫,不吭声。

 “今夜之事,少爷为何不闻不问?”

 白禹奇反问:“何谓今夜之事,我不闻不问?”冷冷道:“你一向说话伶牙俐齿,此刻怎一句话翻来覆去?扯东道西?”

 琴儿怔了一怔,理直道:“少爷认为我说话翻来覆去,扯东道西,那是因为我不便启齿。”

 “何谓不便敢启齿?”

 “此事攸关琴儿生死,少爷分明知道,却不闻不问,琴儿如何启齿?”

 听她言词怨热,神色悒悒不,白禹奇静静看她半晌,方缓缓启口:“你可以说了。”

 琴儿似已料到他会如此回应,脸色依旧如前,平静说:“少爷相信铁龙的话,还是相信琴儿的话?”

 白禹奇凉疑盯她:“怎么说?”

 “铁龙不肯说真话,竟说琴儿寻短见,琴儿誓愿终生侍候少爷,怎会寻短?”

 白禹奇一皱眉头,不耐道:“你倒说看看,铁龙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铁龙置我于死地,存心勒死我。”说着,神情一惨,眼泪光闪闪,只差没有夺眶而出:“幸亏我命大,如今才有命在。”

 “铁龙存心勒死你,怎会让你活下来?”

 琴儿眼里掠过一抹恨意,说:“不错,铁龙既存心勒死我,就不会让我活下来,少爷知道我为什么又活了过来?”白禹奇略略一抬下颚,示意她说。

 “是因为有人将我救走。”

 白禹奇沉不语,琴儿看他并无追问的意思,乾脆说:“少爷难道不想知道什么人将我救走?”

 白禹奇眼色一寒,双颊一僵,万般艰难迸出一字:“谁?”

 “是燕姑娘。”

 白禹奇双眼陡然一瞪,不敢置信盯她:“她为何救你?”

 琴儿忧闷尽去,泪光已然不见,似笑非笑瞅住白禹奇,慢条斯理说:“这就要问她了。”

 白禹奇先是神色愕然,随即紧紧盯住她,将她从头看到脚,视线缓缓从下往回走,直走回她脸上。琴儿见他如此瞧人,神色一讶,不知什么意思,白禹奇上上下下来来回回连看三次,琴儿给瞅得有些心慌,过了大半晌,白禹奇微微笑道:“依你之说,若非她救你,此刻你已不在人间?”

 琴儿一忙,不知如何作答。只见白禹奇微笑尽去,脸色一沉,双目寒光一闪,冷冷道:“她既救你,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竟恩将仇报,将她扯出,你这女人,未免可怕!”

 琴儿嘴动,只说了:“我…”就辩无词,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禹奇狠狠瞅她,眼神轻蔑,嘴里不屑哼了声,一甩袖,头也不回走了。

 琴儿呆呆站着,白禹奇眼中的轻蔑,嘴里的不屑,明显看出对她的厌恶,她惶惶然、茫茫然,烛火仍旧荧然,她却觉眼前被大片黑暗包围,浑身的冷,从头冷到脚,从脚冷到头,心不觉跟着哆嗦起来。

 白禹奇默默走回,心事重重斜依座上,他需要静静想想,燕燕飞潜大奇园,救走琴儿,用意究竟何在?莫非对奇园仍旧怀疑?

 她既对奇园怀疑,想必也对他不信任。事情发展至此,婚姻想必茫然无望,冰雪聪明的她,岂会轻率应允终身大事?

 他长长轻喟,忽听得有人说:“少爷叹什么气?”

 白禹奇一愕,微微一笑道:“你倒是厉害,无声无息就出现了。”

 “铁龙只怕侍候不周,随时听候差遣。”堆起一脸笑意,紧紧瞅他:“莫非刚才琴儿一番话,引得少爷心烦意?”

 白禹奇一讶,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铁龙为少爷效劳,战战兢兢,不敢一刻疏忽。”

 白禹奇低声喝采:“好一个不敢一刻疏忽!”问他:“刚才琴儿的话你都听到了?”

 铁龙脸一凝,点头道:“我早已料到是燕姑娘救走琴儿。”

 白禹奇眉心一皱,闷闷道:“我故意在张捕头、燕姑娘面前展奇园机关,无非要除去二人对奇园的疑虑,不想燕姑娘不动声,潜入奇园救走琴儿,想必她对奇园、对我并未释疑,令人忧心重重。”

 铁龙略一凝思,笃定道:“此事少爷不须忧心。”

 白禹奇转忧为喜:“你既如此说,想必有妙方?”

 铁龙笑呵呵,有成竹道:“少爷的事,铁龙自不曾袖手,此外,琴儿既对少爷忠心耿耿,当然也要借重她。”

 白禹奇一愕:“你莫非要办什么大事?”

 “不错,有一件大事刻不容缓,非办不可。”

 白禹奇见他凝着一张脸,不觉讶异问:“什么大事?”

 铁龙低声:“燕姑娘虽对奇园怀疑,只要寻不到证据,所有疑虑岂不尽去?到时候与燕姑娘成其好事,并非没有指望。”

 白禹奇脸色一霄,却仍不免疑惑:“你是说…”

 “事情也该告一段落,该烟灭的烟灭,该处理的处理。”

 白禹奇静静想了想,颓然而叹:“想不到只是一念之间,事情如此棘手。”

 铁龙微笑道:“现在也是一念之间,便将此事化为无形。”笑意更深,说:“一切可以重新开始,少爷若不在乎什么,何妨荒废,少爷若喜欢什么,何妨追求。”

 白禹奇忧容尽去,说:“我对那燕姑娘又敬又爱,想你能明了。”铁龙静静颔首,白禹奇皱皱眉,轻声道:“那琴儿…”

 铁龙微笑道:“琴儿跟随少爷多年,少爷好生安抚,琴儿必尽心尽力听命于你。”白禹奇一愕,立即若有所悟点点头。

 天朦朦亮起,琴儿捧了洗面水,送至白禹奇跟前,看白禹奇坐在书桌前,就着窗前的曙光,手中执笔,一笔一副挥毫。琴儿垂着眼脸,将水盆置于架上,转身走,白禹奇说:“等等。”

 琴儿抬眼一望,见他脸上微有笑意,不觉幽怨尽去,心平气静间:“少爷有吩吩?”

 白禹奇眼里含笑,柔声说:“你是否说过,愿终生侍候我?”

 琴儿略一凝思,低下头望着自已双手,幽怨道:“琴儿是说过,只是少爷似乎对琴儿十分厌恶,琴儿当然愿意侍候少爷,只怕少爷不要琴儿。”

 白禹奇静静打量她一会,笑颜逐开:“你知道我昨夜为何拂袖而去?”

 琴儿偷眼瞅他,知道他正注视自己,便依旧瞄住自己纤纤十指,说:“少爷想是对琴儿十分厌恶?”

 白禹奇突地一抓她手,放边轻轻一吻,柔声道:“我若对你厌恶,昨夜为何还与你厮?”

 想起昨夜,琴儿怨气又起,气他人在怀里,心却向别的女人飞去,还频频呼唤那人的名字,这事不想便罢,一旦想起,一股酸意直冲脑门,恨得她咬牙切齿,忍不住想与他理论一番,忽地转念一想,难得白禹奇好言好语,自己委曲道:“少爷拂袖而去,琴儿心中难堪,一夜不能成眠,你竟忍心!”

 琴儿一噘嘴,撒娇道:“我不知道。”

 白禹奇笑眉笑眼注视琴儿,说:“既是铁龙置你于死地,燕姑娘救了你,你竟恩将仇报,将她扯出,你难道不觉自己心狭窄?”

 “这…”“爱之深,责之切,我对你痛心,故而拂袖而去。”

 琴儿无言以对,嘴噘得更高,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觑腆瞅住白禹奇,看他神色冷凝,忙又低下头。

 “我原先对你有所不满,一夜细想,你将实情和盘托出,顾不得燕姑娘对你的恩怨,如此岂非对我一片忠心,我若再有不满,岂不委曲你,冤枉你?”

 琴儿条然一抬头,惊喜道:“少爷不怪我?”

 白禹奇缓缓站起,一把将她搂入怀里,咬着她耳朵说:“只会更疼你。”

 琴儿撒娇撒地将头靠他肩上,浑身软瘫无力靠着他,被他紧紧拥住,遍体舒畅,倍觉温馨。这一霎琴儿忽然记起昨夜之事,心中一阵翻搅,一来气,轻推白禹奇,对方讶道:“怎么?”

 “少爷嘴里说疼我,昨夜我若被铁龙勒死,岂不冤死枉死白死?”

 白禹奇一皱眉,气涌上来,忍不住要开口骂人,略略一想,将涌上的气硬生生悠住,说:“铁龙如此自作主张,险些要了你的命,总有一天,我会与他算总帐。”

 琴儿恨道:“铁龙如此嚣张,少爷早就该教训教训他了。”白禹奇闷声不响,琴儿将头又偎他肩上,说:“少爷对他言听计从,只怕将来要吃亏。”

 白禹奇环抱她,面颊轻轻摩挲她耳鬓,细语道:“铁龙不简单,我之所以对他言听计从,无非对他有所顾忌。”

 琴儿一愕“顾忌什么?”

 白禹奇皱眉不语,琴儿手肘一碰他,白禹奇只好耐着子说:“你还是不要知道太多。”

 琴儿理直气壮道:“我愿替少爷分忧解劳,为何不要知道太多?”

 “就怕你坏事。”

 琴儿眨着大眼,不服道:“我如何会坏事?”

 “你情刚烈,前晚杀燕姑娘,平白惹出事端,我如何信得过你?”

 琴儿为之语,半晌方缓缓说:“好嘛,少爷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白禹奇松了双手,盯住她,凝重道:“好,从此刻起,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做得到吗?”

 琴儿眼眨啊眨,点点头。

 “第一,你听命于铁龙。”

 琴儿一听,面迟疑。

 “记住,眼前,你绝对听命于铁龙。”

 “可是…”

 白禹奇一揽她,轻言道:“铁龙是个狠角色,连我都顾忌他,你有任何怨恨,记在心底,有一天,我一起替你讨回。”

 琴儿仰头瞧他一脸严肃,赶紧点点头。

 “第二,燕姑娘既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应再记前嫌。”

 琴儿瞅他一眼,不以为然道:“燕姑娘对少爷威胁如此之大,少爷为什么还要…”

 “傻琴儿,化敌为友,难道不懂吗?”

 琴儿郁郁上脸,说:“琴儿知道少爷对燕姑娘一见倾心。”低头略一思索,黯然道:“那夜琴儿杀燕姑娘,无非心底担惊受怕…”

 白禹奇讶异瞄她:“怕什么?”

 “将来少爷有了燕姑娘,只怕嫌弃我…”一边说着,眼角偷觑他,脸有幽怨之

 白禹奇一皱眉,闭眼了口气,方才缓缓说:“我岂会嫌弃你?”

 琴儿抬眼一瞧白禹奇,惊喜道:“只要少爷不嫌弃我,少爷要我做什么,我就做。”

 燕燕飞刚用过早膳,人恹恹倚椅上,小薇看她怔忡着,似乎已失了神,忙从她后方左右摇晃一下,燕燕飞似无所觉,小薇忍不住说:“燕姊姊,想什么啊?”

 燕燕飞只是嗯了一声,依旧不动。隔了一会,小薇咦了一声,燕燕飞讶然抬头,小薇正目瞪口呆看出去,燕燕飞顺她视线一瞧,琴儿正从那端潇洒而来,眉眼盈盈含笑,燕燕飞暗暗惊奇,奇怪她为何来此?瞬间功夫,琴儿已飘然而大。只见她站定了,先朝小薇福了一福,说:“给小姐请安。”又朝燕燕飞一福:“问候燕姑娘好。”

 小薇拿眼上下一瞅她,奇道:“不是听说你被劫走,怎地又平安无事?”

 琴儿微微笑道“是有人救了我。”

 “什么人救你?”

 “此事说来话长。”琴儿双眸骨碌一转,说:“少爷此刻在东厢房,有事要与你说,请小姐过去一趟。”

 小薇一早起来,正想找张俊明说说话,却又怕哥哥知道了数落,这下听琴儿如此一说,精神大振,忙道:“我正闲着没事,哥找我正好,花,走吧。”

 花应声是,主仆俩一阵风也似走了。燕燕飞看琴儿伫立一旁,并没走的意思,不觉好奇一瞄她,琴儿忽地双膝一软,跪倒地面,燕燕飞奇道:“你做什么?”

 对方朗声道:“琴儿叩谢燕姑娘救命之恩。”

 燕燕飞淡淡道:“你太客气。”

 琴儿闻言一愕,惶恐道:“琴儿真心诚意,叩谢救命大恩。”

 说罢双手叭在地面,深深叩首,燕燕飞看不过去,上身微向前倾,撬起她来:“你如此大礼,怎么敢当。”

 心下暗疑,奇怪她何以前倔后恭?昨夜琴儿洒过魂香,以为她昏,言谈之间,不惟无感激之情,且语气甚为不敬,此刻如此多礼,倒教人惊疑不止,燕燕飞略一凝思,决定不动声,看她究竟玩什么把戏?

 “琴儿如今还有命,都是燕姑娘给的,燕姑娘若有差遣,琴儿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报答。”

 “言重了,不敢当。”

 琴儿双眸溜溜转了转,机伶道:“燕姑娘如此客气,未免生疏,琴儿身为奴婢,依礼不该逾越,只是燕姑娘教人敬爱,琴儿心中仰慕,后若有差遣,还盼不嫌弃琴儿身份卑下。”

 燕燕飞听她言语甜蜜,词锋锐利,显见她聪明伶俐。如此这般女子,凡事应深思虑才是,只是她昨夜险被铁龙勒死,却又主动回笼,教人匪夷所思。燕燕飞臆测,莫非琴儿钟情白禹奇,不舍离去,又坚信白禹奇真心相待,才无所畏惧,重回白家庄?事实若真如此,琴儿也够可怜可爱了。心念及此,燕燕飞不觉微笑说道:“你机伶可爱,又精通琴艺,白少爷视你为知音,怎可自比奴婢?何况即使是个奴婢,只要行得端做得正,一样受人敬重,何必妄自菲薄?”

 一席话,大了琴儿耳,觉十分受用,暗忖怪不得白禹奇要动心。这女子说话如此知书达理,由不得教人喜欢。

 琴儿忙不迭道:“多谢燕姑娘不嫌弃,琴儿感激。”燕燕飞只是笑笑,琴儿偷眼觑她,说:“燕姑娘知不知道,那铁管家为何置我于死地?”

 铁龙勒她,居心令人可疑,燕燕飞不想悄悄寻蛛丝蚂迹,不料琴儿竟主动提起,燕燕飞一盯她,好奇道:“他为何置你于死地?”

 琴儿脸色一凝,说:“铁龙看似听命于我家主人,其实他颇有野心,看我忠心侍候主人,视我如眼中钉。”

 燕燕飞略略一愕,直截了当问:“他有什么野心?”

 琴儿微一沉,道:“没有证据,我不敢说,他平自作主张,主人早就对他甚为不满,这一次,他趁主人不在身旁,置我于死地,就是明证。”

 燕燕飞不觉出笑意,不想说:“前夜你取我性命,不知是自作主张,还是你家主人授意?”转念一想,琴儿既有悔意,不管真心抑或虚假,至少她已明白自己失了分寸,何必再逞口舌之快,今她难堪?

 琴儿见她默默无言,似笑非笑瞅人,心中一虚,强笑道:“昨夜归来,我家主人问起缘由,我说燕姑娘救我,我家主人好生感慨,说你是大恩人,琴儿一夜细思,感激涕零,姑娘仗义救我,琴儿绝不敢忘。”

 “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燕燕飞眼目灼灼瞧她:“你昨夜何时归来?”

 琴儿略一心慌,呐呐道:“我…我归来夜已深沉。”

 “昨夜夜已深沉,我犹在奇园,不知你何时归来?我竟不知不觉…”

 “这…”燕燕飞紧紧瞅她,说:“奇园昨夜有人撒魂香,你家主人、铁管家、我,都被昏,你难道不知?”

 “这…”琴儿迟疑一下,说:“我回来,也曾听说。”

 “采花大盗出现,曾撒魂香,昨夜在奇园撒魂香的,只怕与采花大盗有关。”琴儿一呆,燕燕飞深深盯她一眼,说:“奇园机关重重,居然有人潜入撒魂香,此人若非身手非凡,就是对奇园甚为熟悉。”

 琴儿愕了愕,勉强堆笑道:“昨夜燕姑娘潜入奇园救我,可谓身手非凡。”

 燕燕飞一瞄琴儿,说:“昨夜在奇园,那个撒魂香的,也身手非凡,只可惜不走正路,令人不,姑娘后千万仔细,同时别中了歹人的魂香。”

 琴儿表面堆笑,额头、后背却直渗汗水。看燕燕飞凌厉眼色扫来,琴儿越发心虚,呐呐道:“多谢燕姑娘提醒,琴儿谨记。”

 再也待不住,朝燕燕飞一福,走,燕燕飞忙唤:“等等。”

 琴儿讶然回首:“燕姑娘有事?”

 “昨夜简天助兄妹、两和尚为了你,有一番凉险,也不知他四人如何了!”

 琴儿一愣,答道:“他四人另找一小屋,一切都好。”

 燕燕飞盯住她,恳切道:“看在他四人曾经相助,你多包涵,别教他们再居无定所。”

 琴儿呐呐问:“燕姑娘说这话是…”

 “铁管家不饶他们,琴儿,你可别为难他们。”

 琴儿连声不敢,又道:“今早我家主人曾说,要办一桌素席,请他们聚聚,可见我家主人诚意。”

 燕燕飞略略一想,说:“你家主人既如此诚意,我将人请来便是。”

 琴儿方去,燕燕飞觉门上似有人影一晃,定神一看,简天红笑盈盈站眼前,燕燕飞惊喜道:“怎么来了?天红。”

 简天红眼眸转了转,上上下下溜了燕燕飞好半晌,问:“燕姊姊没怎么样吧?”

 燕燕飞看她眼神怪异,言语蹊跷,讶异道:“你为何有此一问?”

 简天红偷偷觑她说:“昨夜琴儿姑娘气冲冲回到奇园,我四人不放心,也尾随而至,琴儿先入内,隔一会,燕姊姊也到奇园,半天未见出来,我四人担心有事,又不敢贸然入内,后来将人引开,我往里探视,看见燕姊姊躺一张椅上,似乎昏不省人事,那白少爷…”

 燕燕飞心跳加快,浑身焦燥,双颊早已涨成驼红,简天红见她容貌别有丽,边说边盯住她,不防燕燕飞沉喝一声:“不要说了!”

 简天红慌忙住嘴,燕燕飞合上眼,沉静半响,方缓缓说道:“我在紧急之际,莫非是你们故意捣鼓,引来张捕头?”

 简天红听她说得涩涩,忙轻轻一点头:“昨夜我们一边捣,一边与那些护院手,无非想引来张捕头,替燕姊姊解围。张捕头来后,我们怕生事端,赶紧走,昨天夜晚,不得安睡,心十分担心燕姊姊,故而一早潜入自家庄…”

 燕燕飞听她说得挚诚感人,一把捉住她手,感激道:“多谢你们替燕姊姊解围。”

 简天红天真道:“没有啦,当时我好慌乱哦,还好燕姊姊没事,这样我就放心了。”说罢,灿灿一笑,摆摆手走,说:“燕姊姊多保重。”

 燕燕飞唤住她:“回去告诉哥哥,就说白少爷准备一桌素席,请你们兄妹、两位师父赏光。”

 简天红大眼一眨,奇道:“做什么?”

 “据白少爷说,合众人之力,追捕采花大盗。”

 简天红怔了怔,说:“依燕姊姊看,会不会是什么宴?”燕燕飞一愣,简天红忙补充道:“会不会他们不怀好意?”

 “你说鸿门宴?”

 “是嘛!表面上请人吃饭,背地里要害人。”

 燕燕飞微笑道:“鸿门宴岂不更好,大家各自小心,不入虎,焉得虎子。”

 简天红一下脸颊热红,手心微微渗汗,带几分兴奋道:“对,看看他们要变什么把戏?我这就回去,说与哥哥听。”

 这是一间密室,开了两扇窗,但窗已拉下,屋内光线混浊不明。角落虽点了四盏灯,灯光却照不清全室,隐隐约约,瞧见一张大,一张太师椅,靠着畔堆置一堆东西,黑乌乌,光线太弱,看不清究竟什么。太师椅上有人,这人悠闲辍了口茶,慢条斯理碰了碰把手,顷刻门尸一动,有人推门而入。

 “琴儿?”

 “是。”来人站他跟前,眼睁四下一梭:“铁管家有差遣?”

 “不错。”铁龙缓缓说:“你来替我。”

 琴儿犹豫望过去,说:“此事对铁管家,不过举手之劳,何须琴儿手?”

 铁龙冷眼瞅她,说:“份内之事,怎可说手?此事对我,固是举手之劳,你来做,亦不须费吹灰之力。”

 琴儿瞪着他,一时怔住。

 “不必迟疑,主人不是要你听命于我?”

 琴儿咬了咬下,为难道:“琴儿恐怕做不好。”

 铁龙斜眼倪她:“只几个人,全无缚之力,你会做不好?”命令道“下一个!”

 琴儿门口一站,看为首的是个眉目清秀的女娃,琴儿一招手:“你进来。”

 这女娃在外头候了一会,早先进去五人,未见一个出来,不免惴惴不安,她静静随琴儿进入,向前走,直走到铁龙跟前,铁龙掠她一眼,问:“叫什么名字?几岁?”

 “方珠儿,十一岁。”嘴里说着,眼瞧铁龙,屋里太暗了,光线照不到人脸,方珠儿想将铁龙看清,却觉他的脸如梦里的影子,模糊不真,方珠儿惊疑扫视四周,铁龙沉声道:“看住我。”

 方珠儿慌忙收回胖光,盯住铁龙,听得问:“这屋里来过吗?”方珠儿点点头。

 “你常侍候主人,对不对?”

 “是。”珠儿皱着眉心,轻声恳求道:“伯伯,让我回家好不好?”

 铁龙不答,却微笑问:“主人有没有亏待你?伯伯有没有亏待你?”

 珠儿慌乱将头摇一摇,眼泪光闪闪,说:“珠儿每天待在这里,心里好想爹娘。伯伯,你放我回去好不好?”

 铁龙温和道:“好啊,往常你侍候主人,今侍候伯伯好不好?”

 珠儿机伶说:“我侍候伯伯,请伯伯放了我好不好?”

 “好啊!”铁龙从太师倚站起,挪身向大,人舒服一躺,珠儿跟过来,上了,蹲在一旁,迟疑道“每次侍候主人,都六个人一起动手,如今只有我一人,请问伯伯,如何侍候?”

 铁龙说:“你往日如何,今便如何。”

 珠儿说“伯伯请宽衣。”动手逐一解了铁龙衣扣,琴儿瞄过去,光线虽暗,依稀看出他膛手臂肌结实突起,教人暗暗吃惊。珠儿此时‮腿双‬跪他身畔,双手在他肩上手臂捏捏。一边动着,眼角却向角落梭去,角落那堆黑乌乌的东西正一团挨一团瘫着,珠儿忽然眼睛瞪大,双手一软,‮腿双‬急站起,可怜她毫无力气,整个人软绵绵,呆若木,铁龙眼一梭,左手抓她前襟,右手摺她脖子,珠儿张嘴喊,喉间给紧紧扼住,动弹不得,瞬间无声无息瘫倒铁龙臂弯。琴儿惊惶探视,铁龙微笑道:“拖去角落。”

 琴儿抱起珠儿,肌肤接触,珠儿身上仍旧温热,琴儿想,不须多久,珠儿必然僵冷,心中一酸,凉意自心底扩向四肢,忽听铁龙稍一扬声道:“后面的,全与你了。”

 铁龙从另扇小门穿出,通道静悄悄,周遭似已死去,一片沉寂。铁龙前行廿来步,突然停下脚步,倾听一下,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轻轻细细,似器皿什么碰触发出的声响。铁龙循声行去,一股香味扑鼻而来,铁龙颇讶,早餐已过,午膳尚早,谁会往厨房做吃食?铁龙蓦然从鼻孔冷哼一声,窃笑,厨房里的不知死活,只怕做了这美食,再也无人享用了。

 香味越来越浓郁,铁龙走近了,只见一个青年女子,正与一男孩忙活着。铁龙轻咳一声,里面的人猛然抬头,脸惊惶。那女子赶忙放下手边活儿,踏着碎步,款摆身,朝前一福,说:“见过爷。”

 “罢了。”铁龙细细盯她,这女子生就一张蛋形脸,眼睁不大,眼里水汪汪,似有一层波光,眼珠不时滴溜溜转着,甚是灵动,铁龙视线往下移,看她上身丰身纤细,颈项白晰滑腻,有如凝脂,不觉生出念,斜眼魄她,含笑道:“在这做什么?”

 对方嫣然一笑,温婉道:“知道爷来了,特地做两样茶点,请爷品尝。”

 铁龙愕子愕,随即微笑道:“你倒是有心。”看里面的小男孩说:“他为何在此?”

 “我让他一旁帮着。”对面叫:“板儿,还不来见过爷。”

 板儿惨白着一张脸,畏畏缩缩站出来,朝前一鞠躬。

 铁龙脸色阴冷,斥道:“主人来了,你不去大厅候着,却在这里做什么?”

 板儿脸色自里泛青,双手不敢言,一旁的女子却笑道:“主人固然要人侍候,爷也要人侍候,我叫板儿帮着做茶点,就是要侍候爷的。”

 铁龙哦了声,脸上阴冷尽去,斜眼她:“你如何侍候我?杏桃。”

 杏桃娇媚一笑,柔声道“爷喜欢我如何侍候,我便如何侍候爷。”

 铁龙扬声而笑,说“难为你。”

 杏桃娇笑着,声音越发温柔道:“请爷屋里稍歇,杏桃随后就到。”

 铁龙一倪她,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隔了片刻,杏桃与板儿,每人手上一个托盘,各盛茶点、热汤等,端入一间斗室,两人将托盘搁置桌上,杏桃朝板儿一使眼色,说:“下去吧。”

 板儿转身走,铁龙蓦然座上站起,一个箭步,如老鹰抓小,右手攫住板儿,左手捏他脖子,板儿惶然瞪大眼,动也不敢动,杏桃见状大惊,一屈膝,跪将下去,说:“爷饶了他吧。”

 铁龙脸上已现横,眼里凶光暴闪。杏桃衬着他,微微颤声道:“此时此刻,爷动肝火,岂不要坏了兴致?”

 铁龙愕了一下,板儿骇异莫名,在铁龙臂弯里不住颤抖,只瞬间,人浑身一软,不知人事。杏桃慌忙上前察看一下,铁龙冷笑道:“他死不了。”

 否桃又急又怕,哀求道:“请爷饶了板儿。”

 又跪了下去,铁龙瞅她一眼,将板儿往地上一送,一把拉起她,说:“你将我侍候得舒舒服服,我便饶了他。”

 杏桃偷眼觑他,小心翼翼说:“我若将爷侍候好,爷也饶了我娘,成不成?”

 铁龙眼里一冷,随即绽放异采,轻轻一推杏桃,对方一个踉跄,人向上扑倒,铁龙做只饿虎,一扑向前,紧抱杏桃,嘴在她脸上胡吻。

 杏桃只是装腔作势挣扎一下,便成了绵羊,温驯偎他怀里。铁龙迫不及待,几个猛劲,将她衣衫一件件剥去,顷刻一丝不挂。杏桃噘了噘嘴,矫哮道:“爷如此鲁莽,不怕吓坏杏桃?”

 一边悄然睨向地面,看板儿前一起一伏,知道他只是昏厥,并无性命之忧,不觉放下心来,人很快成了一条蛇,在铁龙怀里扭曲动,铁龙见她如此灵活,心中大喜,顺手将她一堆,杏桃眺细了眼,语音含混:“爷不要我?”

 铁龙哈哈大笑,翻身坐起,一双眼,贼也似的,来来回回,将她赤条条的身子看个。杏桃嘴一噘,娇笑道:“不来了,爷作弄我。”

 嘴里说着,佯装起身,铁龙一手按她上身,微笑着,另只手缓缓摩擦她指甲,由指甲而手背,手背移向掌心,渐次及于肩膀,杏桃被他慢腾腾的动作怔住,茫然注视,铁龙不停歇,双手伸向脚趾,渐向上移,至小腿,过膝移向大腿…

 杏桃心绪起伏,今晨铁龙一来,叫她入密室,满脸肃杀之气,要她将孩子齐聚大厅等待,她安置妥当,命喜鹊领着孩子大厅静候。平都是六个孩子一起入内,今却是一个个进入密室,杏桃惊疑不定,主人已连续数未来,今听说主人来了,也不知为何与往常迥异?杏桃凉觉不妙,不敢与人提起。暗忖,若有祸事,要救自己,救母亲、救板儿。只是,如何自救、救人?杏桃思来想去,性命最是珍贵,若能保命,其他大可不顾。如此一想,索豁出。

 原本她表面曲意承,心中却惊悸不安。看铁龙先是如一阵急雨,这会儿却轻柔如风,他的双手温柔抚慰她四肢,她心神渐定,浑身上下松懈下来,身有种难以言喻的舒畅,铁龙嘴顺着她颈项一路往下轻吻,双手遍身游走,不到一会儿功夫,杳桃浑身酥软,原始本能被挑逗起来,这一刻,她已忘了身处险境,整个人无力倚他怀里,通身快意,娇不休。

 铁龙畔笑意深浓,脸上肃杀之气已不见,高涨的火,化成星星点点的光芒,在眼眶里忽明忽暗闪动…

 彼此静下来,铁龙心满意足吁了口长气,摺她脸颊,呢喃道:“你这小女人,太好。”杏桃软乏蛔上眼,如依人小鸟,偎紧他。

 铁龙含笑娣她,刚才一番情,她双颊呈现蛇红,益发娇媚亮丽,铁龙伸手轻抚她颊,似有无限爱怜。只是,过半晌,他长长叹了一声。

 杏桃蓦地睁大眼,愕然看他。

 铁龙缓缓说:“主人不许留下一个活口。”

 杏桃脸上蛇红尽去,满脸惨白。只见她将衣一披,往下一滑,跪倒地上,浑身战憷道:“爷,救我,救我。”

 铁龙斜眼睨去,若她虽披着衣物,却若无衣,浑身上下一览无遗。这小女人的确好身段,丰、细、圆,端得十分妖娆惑人。铁龙一双眼游动一番后,顺着白如凝脂的颈项往上看,她脸上五官亦堪称姣好,一双不大的凤眼,黑白分明,闲着灼灼芒光,益添其姿。铁龙静静看了看,忍不住轻叹:“我若取你性命,未免可惜,若不取你性命,留下祸害。”

 杏桃一急,眼泪夺眶而出,辍泣道:“爷,救我,救我。”

 铁龙见她梨花带雨,别有韵致,不觉细细打量她一会,说:“你如此绝情又如此温柔驯服,那琴儿怎能与你相比?”

 忽然心念一动,伸手在她颈项拨弄几下,问:“你不是本地人,是不是?”

 杏桃忙摇摇头。“我与我娘,为避张献忠,落此地…”

 铁龙以笑非笑瞅她,问:“我若救了你,你如何报答我?”

 “爷若救了我,救了我娘,杏桃做牛做马伺候您。”

 铁龙微微一笑,缓缓摇头道:“我不要你做牛做马伺候我。”

 杏桃怆惶看他,急磕了几个头,结结巴巴说:“无论如何,请爷救我,救我娘,以后爷说什么,我听什么。”

 铁龙微笑倪她:“你真听我的?我说什么,你做什么?”

 “是,爷说做什么,我就做。”

 “好!”铁龙指向地上板儿,说“你将那孩子,送回老家去!”

 杏桃慌忙磕下头去,哀求道:“爷,请您饶了板儿。”

 铁龙眼睛鼓大,问:“为什么?”

 “板儿十分乖巧,这些日子与我相处情同姊弟,杏桃于心不忍。”

 铁龙长长哦了声,斜视她:“依你说,怎么办?”

 “请爷一并饶了板儿。”

 “你知道饶了板儿,后果如何吗?”

 杏桃惶恐摇摇头。

 “板儿是本地人,他若逃回家,就是最好的人证。”铁龙冷笑道:“还能让他活吗?”

 杏桃微一怔,水亮的眸子溜了一转,说:“如果板儿听话呢?”

 铁龙一扬眉,讶异看住她:“板儿可能听话吗?”眼眸忽然定住,一念陡生,微笑道:“你既替他求饶,不取他性命便是。”

 杏桃不敢置信,惊喜问:“真的?”

 铁龙点头,说:“凡事听我的,我让你过好日子,你那娘,我会好生安置,至于板儿…”想了想说:“暂且与你娘一道,我会找人照应。”

 杏桃惊喜抬头,眼角含泪,深深磕下头去。

 铁龙静无声息回到密室,见琴儿斜依太师椅,双睁怔忙望向前方,人似已掉了魂,铁龙惊疑视她半晌,琴儿一动不动,铁龙举手在她眼前一晃,唤:“琴儿。”

 琴儿条地弹跳而起,铁龙奇道:“你做什么?”

 琴儿茫然瞪视铁龙,缓缓举起双手,喃喃道:“我把他们扼了,我把他们都扼了…”

 铁龙抬眼望向畔,果然,角落似乎多堆了些,铁龙微笑道:“做得好。”

 琴儿闭上双眼,缓缓按两旁太阳,铁龙看她似乎疲累不堪,冷冷讥讽道:“几个手无缚之力小孩,就把你整得如此狼狈,你真是好能耐!”

 琴儿一瞧他,惨笑道:“对方都是稚幼子,我又于心何忍?”

 铁龙一愕,顷刻含笑道:“少假慈悲,事情已经做了,你又当如何?”

 琴儿蓦然抬头:“我若不做呢?”

 铁龙冷哼一声,凌厉道:“主人要你听命于我,你不做?看我饶你!”

 琴儿楞楞盯住对方半晌,叹了口气。

 铁龙突然提起:“喜鹊呢?”

 琴儿朝畔一呶嘴:“在那里。”

 铁龙朝前一瞄,微微一笑:“里头的事,已解决,外头就看杏桃了。”

 “杏桃?”

 铁龙一扬眉,笑道:“杏桃一起回奇园。”

 琴儿一怔:“不是说不留活口?”

 铁龙瞅住她,得意道:“杏桃这姑娘,人长得标致,情又温驯,不留可惜。”

 琴儿略一沉,满脸不解:“铁管家难道不怕后患吗?”

 铁龙眼里闪过寒光,反问:“何谓后患?”

 “这里的事她知道,铁管家不怕吗?”

 “你不也知道吗?”冷笑她:“你是不是嫌死的不够多?”

 琴儿一愕,神色一冷,说:“铁管家认为我如此狠心,巴不得人死?”

 觑他一眼,铁龙冷笑末去,琴儿略一沉,冷然问:“铁管家有没有想过,这杏桃要安置何处?”

 “奇园之大,容不下一个杏桃?”

 琴儿一讶,惊奇道:“将她安置奇园,你以为妥当吗?”

 铁龙微笑道:“杏桃情温驯,正好供奇园使唤。”

 琴儿双眼鼓大,上下瞧着铁龙,气闷道:“琴儿听命于管家,不敢多话,只盼管家三思,千万别给奇园招来灾祸。”

 铁龙瞅了瞅琴儿,自信道:“以杏桃之温驯,岂会给奇园招来灾祸?反倒是你,琴儿,你若不将刚烈子改一改,只怕要为奇园引来大祸。”

 琴儿气得咬牙切齿,只说了“你”便瞪直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铁龙从车辕下来,看张俊明面而来,立刻满面堆笑,张俊明眼目朝他身上一梭,见他似乎风尘仆仆,讶道:“铁管家哪里去来?”

 铁龙正待言语,车厢帘于掀开,下来一个蓝衣女子,张俊明见她陌生,不觉眼,女于抬头瞧瞧张俊明,随即含羞带怯低垂眉眼,铁龙略一迟疑,说:“杏桃,见过捕头大人。”

 杏桃蓦然抬头,惊疑一掠张俊明,又看着铁龙,嘴糯动,言又止。铁龙深深盯她,说:“快见过捕头大人。”

 杏桃惶惶向前,略一屈膝,福了一福,轻轻说:“见过捕头大人。”

 “这位是…”

 铁龙答:“她是奇园新置的婢女,名唤杏桃。”

 张俊明哦了声,见她神色怆惶,手足无措的模样,不觉微笑道:“姑娘不要惊慌。”

 铁龙一旁陪笑:“乡下姑娘家,没见过官爷,才如此惊慌。”

 张俊明细细打量,此妹体态丰盈,细皮白,虽非绝,却也颇有几分姿容,又看她眼睥偷偷溜人,目光闪烁,难掩惊恐鬼祟,不觉心中暗疑,表面却微笑道:“不知姑娘哪里人氏?可是住在附近?”

 杏桃迟疑着,刚要张嘴,铁龙抢着说:“她住华容。”

 “华容?”

 铁龙含笑道:“华容是个小镇,在湖南地界,非大人辖区,自然陌生。”

 张俊明一怔,笑道:“怪道自早就没见铁管家,原来到华容看漂亮姑娘去了。”

 “是啊!”铁龙道:“这位姑娘做事细心,情温驯,我托了人留意,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朝张俊明一揖,说:“捕头大人若有空,来奇园喝茶,这位杏桃擅于茶艺茶点也做得好。”

 张俊明微笑道:“张某先谢过。”

 铁龙看张俊明渐行渐远,转脸深深一瞅杏桃,问:“刚刚一见他,你何以神色惊慌?”

 “杏桃没见过官爷,心里害怕。”

 “恐怕不是。”铁龙凌厉扫视她:“你莫非见了官,心里动了什么念头?”

 “爷冤枉杏桃了,杏桃只是没见过世面,心里害怕,哪里是动什么念头?”

 铁龙目光冷冷梭她,阴沉道:“没动什么念头就好,杏桃,你若敢轻举妄动,你娘和板儿,我第一个就不饶!”

 “杏桃哪里敢?”她眼胖一动,娇媚笑着,声音轻柔道:“杏桃已是爷的人,凡事听爷的,爷说什么,杏桃都听。”

 铁龙闻言心一宽,睨紧她说:“你听话,我自然厚待你。”

 “谢谢爷。”眼眸转了转,攸不住困惑,好奇问:“那位捕头大人怎会在此出入?”

 铁龙笑道:“捕头大人是主人的知己,如今捕头大人与他手下的官爷全部住这里呐。”

 杏桃一怔,心中倍感怪异,却又不敢说什么。铁龙斜眼睥她,笑道:“这一次,亏得你洗手作羹汤,否则事情哪有如此顺利,若要论功行赏,你应居首功。”

 他虽说得慢条斯理,杏桃却似乍然听闻闷雷,顿时脑中轰然一响,一幕惨象迅即闪过。今午六个壮男正大快朵颐,忽听惨叫此起彼落,六个人抱着肚子龇牙例嘴地往地面滚去,杏桃惊骇瞪直眼,暗自纳闷,饭菜是她作的,只是她不明白,毛病究竟出在哪里?忽然,瞥见铁龙暗虚泞笑,这才恍然大悟。望眼地面,六个人或横躺或斜卧,每张脸,口鼻血十分恐怖,其中四人还眼目圆睁,死不瞑目。

 想到六人惨死,杏桃心中一颤,脸孔绷得死僵。人茫然跟在铁龙后头,周遭似有冷风穿梭,凉,杏桃觉那股阴冷在身旁掠飞一阵后,循着她的领口、袖口窜入肌肤,她浑身发冷,人哆嗦不止。

 张俊明一路漫行,一路沉思,行了好一段路,远远瞥见一女子面而来,女子低着头,似乎想着心事,张俊明行近了,凝神一望,不觉大喜,忙唤:“燕姑娘!”

 对方抬头看了看,张俊明急行几步赶上,问:“燕姑娘哪里去来?”

 燕燕飞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心里正闷,漫步而行,没想到走远了,这会儿正想反回自家庄。”

 张俊明突然心念一动,说:“这条官道,是否通往长沙?”

 燕燕飞想了想,点点头,讶道:“怎么?”

 张俊明精神一振,问:“燕姑娘刚才是从自家庄出来,循这条官道往前走,再折回?”

 燕燕飞惊奇瞧他,不解道:“不错,我是循这条官道往前走,再折回的。”

 “有没有另一条路通往长沙?”

 燕燕飞缓缓摇头:“这是唯一的路径,老爹前往长沙,走的就是这条。”

 张俊明神色凝重,问:“燕姑娘听说过有个叫华容的小镇?”

 “华容?”燕燕飞点头道:“离此地应不太远,听说属湖南地界。”

 “若去华容,也是走这条吗?”

 “不错,华容走这条,长沙也是这条,只不过华容近,长沙远罢了。”

 “如此说来华容、长沙者是这条,没有第二条?”

 燕燕飞点点头:“我虽非本地人,但前几天老爹去长沙,曾经打听过,不错,只有这条,没有第二条。”讶异注视他:“捕头问这个做什么?”

 张俊明并不答话,却问:“燕姑娘刚才走在路上,有没有碰见人?”

 燕燕飞困惑摇头。

 “难道没有碰见驾马车的?”

 燕燕飞沉一下,说“我这一路上,碰到一个行人,一个推公车,一个驾骡车的,就没碰到驾马车的,连匹马也没瞧见。”

 “没碰到铁龙?驾着马车的铁龙?”

 燕燕飞一愕,追问:“铁龙,他怎么了?”

 张俊明低低啊了一声,眼里泛光,神采奕奕,喃喃道:“原来铁龙在撒谎。”

 白禹奇静静凝望杏桃,半晌无言。那杏桃低垂眼脸,边微有笑意,看来羞人答答,别有韵味。白禹奇见她虽不敢正眼瞧人,却三番两次用眼角偷偷瞄着他。铁龙眼见白禹奇迟迟不开口,忙对杏桃说:“这是少爷,后你在这听候使唤,好好侍候少爷。”

 杏桃乖巧称是,低垂眉眼,将眼波送出,笑意甜甜。

 白禹奇见她多次偷眼觑人,纳闷道:“你为何如此看人?”

 杏桃柔声说:“少爷恕罪,只因少爷风采翩翩,故而忍不住想多瞧少爷几眼。”

 白禹奇皱皱眉,故意问:“你莫非见过我?与我有一面之缘?”

 杏桃缓缓摇起头来,说:“我哪里曾见过少爷!”含笑盯铁龙:“是爷不嫌弃,带杏桃来白家庄,杏桃才有福份见到少爷。”

 铁龙听她甜言语,甚是灵巧,不觉微微一笑,转身道:“有少爷在,以后不许唤什么爷,这里大家称我铁管家。”

 杏桃机伶一点头,抚媚笑道:“杏桃什么都不懂,还要铁管家多教诲。”

 琴儿站一旁,原本闷闷不乐,看眼前这女人,轻赞浅笑,朝白禹奇频送秋波,那般抚媚,分明杨花水性,琴儿越瞧心头越恼,暗忖后在一个屋檐下,日子如何好过?

 原本气闷中,看杏桃姿态,琴儿气冲脑门,顷刻间觉身体异常不适,眼前微晕,中一阵呕心,突想作岖,只闻呢的一响,琴儿急掩嘴,白禹奇讶异看她:“怎么回事?”

 琴儿脸色发青,头重脚轻,几要栽倒,她咬紧牙关勉强住,艰难道:“琴儿突觉不适…”

 白禹奇哦了声,说:“你去歇吧。”

 琴儿双目微闭,捧着心,脚步蹒跚退下。

 白禹奇瞄瞄杏桃,同铁龙一使眼色,铁龙会意,对杏桃说:“你暂且退下。”

 杳桃含笑觑了白禹奇一眼,屈膝福了一福,婷婷走了。

 白禹奇待她走远,脸色一凝,盯住铁龙说:“我看你办事牢靠,凡事信任你,料不到你竟给我拖了个尾巴。”

 铁龙分明知他意思,却故作糊涂:“我如何给少爷拖了个尾巴?”

 白禹奇闷闷道:“你把那女人找来做什么?”

 铁龙先是笑而不语,眼睛看牢白禹奇,缓缓说:“这女人温柔可亲,她来侍候少爷,少爷必然心满意足。”

 白禹奇不以为然:“温柔可亲的女人多的是。”

 “哦!”铁龙一瞟他,依旧微笑:“奇园这位琴儿,她温柔可亲吗?”

 “不管她是不是温柔可亲,最少在我面前,她十分听话。”

 “多一个听话的人侍候,可不更好?”

 白禹奇眸光上下左右睃睃铁龙,铁龙瞧他眼如利刃,似要刺透肌肤,看入人心,不觉微笑尽去,凝神相看。双方相视片刻,白禹奇终于轻轻叹口气。

 铁龙故作不解:“少爷为何叹气?”

 “我看你平精明,竟会糊涂一时。”

 “怎么说?”

 “你把杏桃带回,就是糊涂。”

 铁龙迅速瞄他一眼,讶异道:“我带回杏桃,怎地不仅无功,反而有过?”

 白禹奇上下再一瞅铁龙,困惑道:“你究竟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竟不知轻重。”

 铁龙一,理直气壮:“少爷以为我不知轻重?”随又低声,暖昧笑道:“杏桃这姑娘,不但温柔体贴,若要侍候人,也是一等一的妙,故而将她带回,无非献给少爷。”

 白禹奇一愣,反问:“你以为我是好之徒?我要那女人做什么?”

 “少爷…”

 白禹奇冷着脸,间:“她哪里人?”

 “这点少爷放心,她是外地人,此地无人认识,安置奇园,毫无不妥。”

 白禹奇沉一下,问:“她是做什么的?”

 “那些童男童女,原是她负责看管的。”

 “如此说来,她知道事情真相?”

 “只略略知道,其他不知。”

 白禹奇一瞪眼,四面一梭,问:“什么叫略略知道?”

 “六名守卫饮食,由她亲手料理,亲自送与守卫食用,那些守卫毒发之际,她见识过。”

 白禹奇脸一凝,不以为然道:“既如此,此人还能带回奇园?”

 铁龙微笑道:“就因为如此,此人带回奇园,万无一失。”

 白禹奇讶道:“怎么说?”

 铁龙笑意更深,得意道:“六名守卫之死,我把功劳尽归于她,此人留在奇园,有何不可?”低声道:“何况我手上还有人质,还怕她怎地?”

 “什么人质?”

 铁龙眼梭四五,凝神倾听半晌,说:“她娘在我手上,她若敢轻举妄动,我第一个不饶她娘!”

 白禹奇轻叹一口气,铁龙见他并未释怀,忙笑颜逐开道:

 “少爷现在怪我,只怕后要谢我。”

 看白禹奇脸有讶,铁龙补充道:“那女人十分妙,我明知少爷会反对,却将她带回,无非为少爷好。”

 白禹奇错愕一下,反问:“怎么说?”

 铁龙凑他身边,神秘兮兮道:“这杏桃如此妖烧人,少爷若喜欢,大可…”朝他一眨眼,暖昧笑笑。

 白禹奇似无兴趣,闷闷道:“我自从见了燕姑娘,一里总要想她千百次,哪容得下别人!”

 铁龙忙一怔,仍旧堆笑道:“这两件事,彼此不妨谁碍谁,少爷爱那燕姑娘,不妨去追求,至于这杏桃,只要少爷愿意,大可恣意享受妙处。”

 白禹奇深深盯住他,似笑非笑:“你似乎对她知之甚详?”

 铁龙暖昧笑道:“铁龙自信眼光还不太差,你看那杏桃,双目明亮,波光似水,又体态丰盈,如此女子,怎会不妙?少爷若要她,不妨视她如瓦石,当能领略奇妙,如此不仅健身强身,身心亦甚决活,否则过于情,为,恐怕大伤元气。”

 白禹奇一偏头,凝蹄铁龙半晌,忍不住道:“铁龙,你究竟是何居心,将这女人弄进屋里,你莫非视琴儿如眼中钉,有心气她。”

 铁龙缓缓摇头,说:“铁龙一切为少爷好,一来奇园人手本就不足,二来,杏桃温柔体贴,琴儿为搏少爷心,自然更用心侍候少爷,如此少爷不就更一口子福?”

 白禹奇不搭腔,铁龙见他似无意多谈。半晌白禹奇方缓缓问:“两样东西带回来了吗?”

 铁龙一怔,随即凝脸道:“铁龙岂敢误事?”伸手入前,抚摸两下,掏出薄薄两册本子,说:“不知少爷如何处理?”

 “既然对方追查什紧,何不物归原主!”

 “如何物归原主?”

 “从何处得来,便归还何处。”

 铁龙摇头,断然道:“我不赞成。”

 “为何?”

 “与其物归原主,不如一把火烧掉。”

 “一把火烧了,不妥,只有物归原主,对方才会停止追查。”

 铁龙缓缓摇头,不以为然道:“物归原主,难免风险,若不慎被识破,岂不徒增麻烦?”

 “这…”“少爷别忘了,那张捕头有任务在身,燕姑娘也非泛泛之辈,还有和尚、简瞎子兄妹等一干人,万一有麻烦,不只是大麻烦,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这本子如此珍贵,烧掉不是太…”

 铁龙不以为然道:“少爷平处事果断,今怎地迟疑不决?”

 白禹奇苦笑着,沉思一会,断然颔首:“取火来,烧了!”

 琴儿醒来,已是掌灯时分,身体已无不适,心中却沉郁末去,懒洋洋梳理好头发,静静踱出,瞥见白禹奇斜依榻椅沉思,心中一喜,快步向前去。白禹奇见是她,问道:“好一点了吗?”

 琴儿听他语带关切,其觉欣慰,柔声回道:“多谢少爷,好一点了。”

 白禹奇嗯了声,琴儿瞅瞅他,看他坐起身子,皱着眉,默声不响,似乎不下再问,琴儿忍不住微带幽怨:“少爷何不问问我为何身子不适?”

 白禹奇一讶,问;“为何?”

 “一来昨夜没睡好,二来今大劳累,还有…”琴儿头一低,不胜娇羞:“琴儿怕是怀了少爷的孩子了。”

 白禹奇蓦然一抬头,惊愕看她。

 琴儿看他满脸愕然,忙走近前,将手伸出,低声道:“是不是怀了孩子,少爷把脉便知。”

 白禹奇伸手过来,一搭脉,眉头渐皱渐深,不到片刻,凝着脸,沉沉叹气:“铁龙今带回那女人,已够我忧心,你偏又添我麻烦!”将她手一放,闷闷生气。

 琴儿心一沉,眼眶一红,委屈道:“怀了少爷的孩子,本是天大喜事,不料少爷竟视为麻烦。”见他默声不响,觉有话悠在心中,不说难过,理直气壮道:“就算麻烦也罢,这麻烦岂只是我一个人招来惹来的?”

 白禹奇本已气闷至极,总她如此一说,立即瞪眼看她,气道:“你还强嘴!”

 琴儿再也悠不住,泪水夺眶而出,鼻子随即唏嗦响起,白禹奇烦道:“你不要在我面前哭哭啼啼。”

 琴儿想他一早何等温存,此刻却又翻脸无情,心下一恨,一咬牙,抹去泪水,止了唏嗦声,白禹奇讶然一瞥她,却见琴儿一个转身,急步而去,白禹奇看她走了十来步,眼看要奔出,急喝道:“站住!哪里去?”

 琴儿幽怨一瞄白禹奇,心中一酸,便咽道:“琴儿心里闷得慌,不敢再惹少爷生气,去找燕姑娘。”

 白禹奇一怔:“找燕姑娘做什么?”

 “聊天说笑,解解闷气。”说罢,继续往外行去。

 白禹奇突然纵身一跃,百挡她眼前,冷笑道:“你要与燕姑娘谈天说笑,也不先照照镜子,看见不见得人?”

 琴儿心里有气,强自抑制,凄然道:“琴儿如今见不得人,过一阵子,肚子鼓起,就更见不得人了。”

 白禹奇怒火冲天,狠狠盯住琴儿,骂道:“你如今已如此神气,过一阵子还得了!”突然闪过一念,暗忖琴儿曾经妒火中烧,杀燕燕飞以心头之恨,如今杏桃来到奇园,搔首弄姿,媚态人,她心底必然恨死这狐媚女子。这杏桃既如芒在背,教人不安,何不藉琴儿之手,去除心腹大患?主意既定,冷声道:“铁龙虽给我找来麻烦,但左思右想,那杏桃情温柔,也有可取之处。”

 琴儿一听,呆了一呆,半晌方才叹了口气,痛心道:“少爷是自家庄主人,少爷决定什么,做什么,无人敢拦,如今这个叫杏桃的,分明是个祸害,我和铁龙千辛万苦湮灭一切,却把杏桃这么可怕的人安置奇园,将来不出事则已,一出事…”

 白禹奇原本忧心忡忡,这下更恍然而惊,连点几下头,轻道:“琴儿,你说中我心事了。”

 琴儿惊喜一抬头:“少爷认为我说得有理?”

 琴儿看他神色小心,遂问:“铁龙、杏桃哪里去了?”

 “四处走动去了。”

 琴儿一惊,讶道:“杏桃不过是奇园新添的脾女,铁龙如此慎重,似乎唯恐人不知!”

 “不错,他在大厅,招集护院、家丁、下人等,将杏桃引介大家认识。”

 琴儿见他眼角眉梢尽是愁云,不觉若有所悟,温柔道:“怪不得少爷刚才生气,原来心中烦闷,琴儿差点误解少爷,以为少爷对琴儿无情…”

 白禹奇微笑道:“一点不错,琴儿,我没白疼你。”

 琴儿愁闷尽去,一凝神,困惑道:“杏桃既是祸害,少爷为何接纳她?”

 白禹奇略一沉思,苦笑道:“这就是铁龙的厉害处,他若偷偷带回杏桃,我要如何处置都无妨,只是他从白家庄正门堂而皇之带进来,听说一进门,就碰见张捕头,你想,我能不接纳吗?”

 “铁龙要将她带回,琴儿不以为然,铁龙竟一意孤行,琴儿也无法,也不知铁龙作何打算?”

 “此事有违常理,令人纳闷。”白禹奇皱皱眉,忧心道:“杏桃一在,我就一不得安枕。”

 琴儿一觑四周,又仔细听听动静,方才冷笑道:“她既害得少爷不得安枕,琴儿就要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禹奇倏地一把揽她入怀,柔声道:“好琴儿,你聪明绝顶,可惜情刚烈,容易误事。若要杏桃消失得无影无踪,千万慎重而行,别意气用事。”

 边说边大手轻抚她肩背,来来回回,反反覆覆,琴儿承受他的温柔,心神为之一漾,娇柔道:“少爷放心,为了你,为了我腹中胎儿,琴儿必思虑周详,再慎重行事,以免少爷忧心。”

 “好琴儿!”白禹奇将她揽抱更紧,双轻辍她耳朵,轻柔道:“姓白的绝不亏待你!”

 琴儿心中一阵,决然道:“只要少爷不亏待我,别说为少爷做事,就是为少爷死,琴儿也甘心!”

 白禹奇静静凝望琴儿,蓦然捧起她的脸,顺手扯掉她畔轻纱,头颈往下一俯,琴儿浑身一震,一踞脚尖,忙忙上。白禹奇紧紧吻住她的樱,琴儿起眼,头肩靠他臂弯,浑身软乏,心中却乐陶陶,醮酿然,滴酒末饮,却似酒体内发酵,她觉得自己正做着好梦,浑身轻飘飘,似要飞上天,人醉了,晕了。

 忽然外头有人拉铃,琴儿恍若未觉,白禹奇轻轻一推她,琴儿从梦中醒来,满眼离茫然,白禹奇低语道:“我请张捕头、燕姑娘便餐,莫非他们来了?”

 琴儿不知所措呆站着,白禹奇上下一打量她,说:“去收拾一下。”

 琴儿立即会意过来,自己刚才哭过,又与他厮好一会,想必仪容糟糟,见不得人,忙急急一旋身,入内打理去了。

 来人果然是张俊明、燕燕飞。面对客人,白禹奇心情虚飘,想到昨夜不能克制,对佳人无礼,神情不免为之涩涩。看燕燕飞脸色姿态如常,略略放下心来,说:“二位来得早,真是难得。”

 张俊明笑呵呵:“燕姑娘听说铁管家带回来一个婢女,十分美,急着来瞧瞧。”

 白禹奇闻言一怔,神色一窘,呐呐道:“只不过是个寻常女子,没什么好看的。”

 燕燕飞瞧着白禹奇,并不言语,张俊明笑道:“白兄真是好福气,有一个琴艺湛的琴儿,已令人羡慕,如今又添了个温柔体贴,花不溜丢的婢女,生活想必更见悯意。”

 白禹奇看燕燕飞睁着黑亮大眼瞧他,益发不自在,苦笑道:“张兄见笑了,这婢女是铁管家物来的。”

 正说着话,铁龙、杏挑已回来。那杏桃走起路来扭,摇曳生姿。铁龙见客人已到,忙对杏桃说:“这位捕头大人,你已见过,这位燕姑娘。”

 杏桃一愣,随即盈盈带笑朝张俊明一福,继而眼瞅燕燕飞,又是一福,娇声娇气说:“见过燕姑娘。”

 燕燕飞仔细打量,见她肌肤细致白,颇为丽,又看她体态丰,眼角眉梢,尽是娇媚,不觉笑看张俊明:“捕头所言,果然不虚。”

 三个人眼光在杏桃身上来来去去,白禹奇满脸困窘,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燕燕飞、张俊明二人则头接耳,说说笑笑,表情多么有趣般,铁龙不觉好奇道:“张捕头、燕姑娘不知笑些什么,可否说来长长铁龙见识?”

 燕燕飞笑而不语,张俊明望向杏桃,笑道:“铁管家带回来的这位姑娘,十分标致,刚才张某说与燕姑娘听,燕姑娘迫不及待说要见识一番,这下见了,燕姑娘说张某所言不虚。”

 铁龙霎时例一笑,沾沾自喜道:“二位夸赞杏桃,等于夸奖铁龙,这位杏桃姑娘是我物的。”对杏桃说:“二位贵客夸赞你标致,谢过人家。”

 杏桃本已微有笑意,这下笑得更是妩媚,朝二人一福,乖巧道:“杏桃谢过捕头大人,燕姑娘。”

 仆妇婢女陆续提来酒食,不旋踵已摆满一桌,琴儿、杏桃站立一旁,忙着侍候,白禹奇看铁龙进进出出,忙道:“铁管家别忙,席上陪客。”

 铁龙一拱手:“铁龙潜越,罪过,罪过。”说罢也不推辞,人剌剌敬陪末座。

 燕燕飞瞟一眼杏桃说:“杏桃姑娘哪里人?”

 杏桃嘴糯动,言又止,铁龙忙道:“我从华容将杏桃接回的。”

 燕燕飞一瞄杏桃,瞧她畔笑意僵涩,眉宇似有隐忧,忙将视线转向铁龙。

 “如此说来,铁管家今天去了华容?”

 “是,快马来回,没多大担搁。”

 燕燕飞一凝脸,问:“铁管家在路上,可曾听到有关张献忠的消息?”

 铁龙略一愣,若有所悟点头:“燕姑娘莫非关心林老爹?”

 燕燕飞微微颔首。

 铁龙稍一沉,缓缓摇头道:“只怕林老爹要扑空了。”

 众人皆惊,张俊明急追问:“这话怎么说?”

 “我路上遇到一人,从长沙那方面来的,这人一身狼狈,像个乞儿…”扫视众人一眼,不徐不疾道:“这人原是个船夫,在庭湖上讨生活,听说贼在长沙一带,烧杀护掠,将庭湖的船只抢去,打算前往四川,与李自成火拼…”

 燕燕飞啊的低呼:“魔头已离开长沙?”

 铁龙点点头:“听说刚离开不久。魔头过庭湖,曾在庭湖君座前卜问吉凶,结果连得三次凶卦,魔头然大怒,一掌将庭湖神像推倒,贼军分乘船只,浩浩,奔向四川!”

 张献忠竟敢推倒庭湖君,其胆大妄为,已到无天地神鬼的地步,众人摇头叹息,燕燕飞呢喃道:“天啊!老爹千里迢迢,岂不又要扑空!”

 大家看她掉了魂魄,漫不经心,愁眉苦脸,俱都静静瞧她,燕燕飞叹道:“老爹偌大年纪,令人不忍。”张俊明劝慰道:“老爹为天下苍生受苦,老天爷想必会庇护他。”

 燕燕飞郁郁不道:“无论如何,教人心急,恨不得追上前,探个究竟。”

 白禹奇静静一望她,缓缓道:“老爹即使找到张献忠,凶险更大,老爹今扑空,也是翁失马,焉知非福,燕姑娘不必太难过!”

 “老爹从延安追踪而来,不找到张献忠誓不罢休,只怕扑了空,他还是执意走下去,可怜偌大年纪,还要受奔彼之苦。”沉沉叹了口气,说:“若非采花大盗之事未了,真想赶到长沙,寻到老爹才安心。”

 众人面面相觑,张俊明沉思一下,说:“这采花大盗也怪,也不知为何掳了花?掳去之后并未伤她一,又将她弃置茅屋中,这几又销声匿迹,也没再听说童男童女、少女失踪,教人匪夷所思,不知从何查起?”眼一扫琴儿、铁龙道:“不过,也不怕他不现形,昨夜奇园有人撒魂香,恐怕与采花大盗有关。”

 众人神情愕然,琴儿微微变了脸色,杏桃眼珠滴溜转了几千,眼里波光闪烁,铁龙一抬头,狠狠一瞪,慌得杏桃忙垂下脸。

 “抓拿采花大盗,张某责无旁贷。”对白禹奇道:“听说白兄打算办一桌素席,邀请和尚、简天助兄妹,大家商讨如何缉拿采花大盗?”

 白禹奇略一沉思,说:“不错,是打算设素宴相邀,时间在明晚。”朝燕燕飞一拱手:“燕姑娘知道他们落脚何处,还盼转达盛意。”

 饭罢张俊明、燕燕飞辞去,白禹奇唤住张俊明,说“张兄慢走一步,白某有话说。”对琴儿道:“送送燕姑娘。”

 燕燕飞也不推辞,与琴儿并肩朝内院行去,张俊明盯住燕燕飞背影,心不在焉问:“白兄有事?”

 白禹奇微笑着,涩然道:“白某对燕姑娘真心真意,不知张兄是否与燕姑娘提起过?姻缘之事是否有指望?”

 张俊明朝白禹奇脸上看了看,想他昨夜对燕燕飞轻薄,害得她羞恼集,怎可能应允婚事?他当然不曾,也不肯居间作月老,只是这话不便明言,略一沉,忽然想到自己臆满是酸意,无处挥发,何不趁机数落他,好痛快一番?主意既定,故意面现难,说:“张某今曾与燕姑娘谈起,燕姑娘闻后冷冷一笑,一语不发,张某也不解其意,敢问白兄,是否对燕姑娘作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昨夜对燕燕飞有越轨之事,白禹奇本就心虚,听他言语,做事澈一切,不觉双颊一热,呐呐道:“燕姑娘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一笑置之?”

 “并非一笑置之。”张俊明缓缓摇头,瞧也没瞧他一眼,轻声道:“是冷笑置之,故而张某甚觉纳闷,莫非白兄对地做了不该做的事,引她不快?”

 白禹奇耳发热,嘴糯动,言又止。

 “张某也不解燕姑娘何以如此?想追问,燕姑娘似不愿多言。”话说至此,张俊明甚觉畅快,想他对燕燕飞轻薄,令人不齿,如今言语狠戮他两下,也稍抑心中怒气。

 白禹奇呆立半晌,听张俊明说:“多谢白兄丰盛酒食,张某告退。”这才恍若梦醒,呐呐道:“有劳张兄,白某谢过。”

 “不必客气,张某没帮上忙,真是惭愧。”

 看张俊明大步而去,白禹奇缓缓走回屋里,铁龙恍似鬼魅,无声无息跟在身旁,白禹奇察觉了,不乐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少爷闷闷不乐,铁龙放不下心。”

 白禹奇冷笑道:“你倒是忠心耿耿!”

 铁龙满脸堆笑,说:“铁龙一向忠自耿耿。”

 白禹奇一瞧他,问:“刚才那姓张的说的一言一语,你都听见了?”

 “是。”

 白禹奇沉思半晌,疑惑道:“莫非燕姑娘人未昏,把一切看在眼里,故而姓张的一提婚事,她冷笑置之?”

 铁龙眼睛紧瞅白禹奇,说:“少爷在意她冷笑置之?”

 白禹奇脸色一凝,眼睁凌厉一扫他,突地哼哼笑了两声:“我白某人,方圆数百里,长得标致的闺女,哪一个不想得我青睐?哪一个不想嫁我为为妾?今向人提亲,竟遭人冷笑置之,我如何能忍受!”

 铁龙微笑道:“少爷既知自己广受闺女青睐,何苦为一点小事烦躁?”

 白禹奇沉沉叹了口气。

 铁龙衬着他,讨好地:“少爷要女人,何愁没有女人,那杏桃…”

 白禹奇冷冷一揪铁龙,闷闷道:“谁能与那燕姑娘相比?十个标致的闺女,抵得上一个燕燕飞吗?”

 铁龙长声一叹,摇头道:“少爷未免太过恋她,天涯何处无芳草?”

 白禹奇听若未闻,冷然道:“取我玉笛!”

 铁龙应是,将玉笛取出,白禹奇接过玉笛,返身即走。铁龙追到门口,道:“少爷请早点回来歇息.”

 白禹奇吭也不吭一声,瞬间没入黑夜。

 铁龙冷冷一笑,忽听有人柔声问:“他哪里去?”

 铁龙瞄对方一眼,说:“策马而出,直奔溪边,对着飞瀑,吹笛解闷!”

 “为什么?”

 铁龙冷笑:“他太不痛快了!”

 “铁管家…”

 铁龙愕然抬头,看杏桃睁着一双媚眼,嘴嗫嚅,似有话说,铁龙眼睛四周一睃,笑着伸手过去,在她身上抓一阵,杏桃稍作闪避,扭妮道:“不要嘛!人家撞见了不好。”

 铁龙缩回手来,冷声问:“有什么话,说吧。”

 杏桃略一迟疑,道:“什么时候放了我娘?”

 铁龙一愕,说:“快了!快了!”

 “我不明白,你把我弄来这做什么?”

 “舍不得你啊!”铁龙嘻皮笑脸,一揪她颊,语调暖昧:“事成之后,你找双双飞去,一起过好日子。”

 “我不明白。”

 “你不必明白什么,要活命,要过好日子,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可是我娘…”

 铁龙眉头一皱,不乐道:“你那老娘,到时候,也跟我们一起享福。”

 “可是,”杏桃嗫嚅道:“这要等多久?”

 铁龙沉思一下,说:“至少要等那两个人离开自家庄。”

 “谁?”

 “今晚来吃饭约两个。”铁龙说:“这两个人,你得留意着,不能让他们看出破绽,否则命都没有。”

 杏桃怔怔半晌,面现惊惶。

 “少爷似乎对你大有顾忌,杏桃,就看你自己了。”

 杏桃困惑一眨眼:“要我做什么?”

 铁龙一点地鼻尖,笑得暖昧:“用点手段,好好侍候他,最少不能视你如眼中钉。”

 杏桃一瞅他,抿抿嘴,委曲道:“我是你的人,你竟要我侍候他。”

 铁龙嘻皮笑脸:“我也舍不得,只不过,要他不生疑,只好侍候他。”又在她颊上捏了一把,说:“听你言语,似乎委曲,他若肯让你侍候,也是你的造化。”

 杏桃一愣,噘着嘴,迟疑半晌,方说:“你与他,谁的本事事?”

 铁龙嘻嘻又笑,伸禄山之爪摸她一把:“你说上的本事?还是下的本事?”

 杏桃睨他一眼,轻骂:“好没正经!”

 铁龙笑容敛起,脸色一凝,杏桃看他横陡生,不寒而憷。铁龙冷笑道:“若非他有些能耐,我何苦煞费脑筋!”

 水循着陡峭山壁飞窜而下,急如骤风,泻若暴雨,哗哗不歇,至地面汇成溪,百朝前奔窜。

 飞瀑对岸,白禹奇手握玉笛,临溪而吹。连串笛音悠悠响起,笛声水声相作响,格外清幽悦耳。那笛音越来越悠扬了亮,不多时已将哗哗水掩去,只剩悠悠旋律,一串接一串长响,时而清脆昂扬,时而衷伤幽怨。约莫蛀香功夫,旋律忽焉而止。白禹奇静静伫立,中积闷,似随水去大半。他放下玉笛,凝望飞瀑,有轻细声响入耳,白禹奇出声问:“谁?”

 没有回答,隐约听得细碎脚步,从那端一路踩着落叶而来,每踩一步,地面立时沙沙作响,由远而近,渐近渐清晰。

 白禹奇冉问:“琴儿?”

 “是。”

 “来做什么?”

 她柔声答:“特地来侍候少爷。”

 白禹奇皱皱眉,有话本要口而出,瞬间襟口,温存道:“难为你。”

 琴儿含笑看他:“琴儿听说少爷取了玉笛,又听说少爷策马而出,故而急急赶来。”

 “你倒是用心!”

 琴儿上前偎他怀里,白禹奇脸颊摩擎她耳鬓,柔声问:“你可看见飞瀑?”

 琴儿一愣,应道:“看见了,少爷莫非动了什么念头了?”

 白禹奇声音严肃:“回我话,飞瀑顶端是什么?”

 “从飞瀑最顶端往下看,正是悬崖。”

 白禹奇微微一笑:“悬崖深不深?摔不摔得死人?”

 “飞瀑有多高,悬崖便有多深,人若从上头失足摔下,即使不摔死,也要被水淹死!”

 “说得一点不错!”一搂她肩,说:“那个女人,就与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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