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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还乡记
 香。

 前香、后香、左香、右,前后左右香

 武克文和他的四侍卫,要把香好味,带到“葡萄最多的人家。”

 叉烧、薰肠,马龙拿着,两只大蹄膀,郝九拎着大闸蟹,胡天提着两大袋小笼包子,何抱着。

 各式好味,刚从店里出炉,热气犹腾腾,店家用荷叶裹住,包得密实稳扎,热气却似有若无冒出来,好闻味道四处飘散,教人止不住发馋。

 马龙眉开眼笑嘀咕:“连吃人家几顿烧烤醉,这下该投桃报李了。”

 武克文笑而不语,心里畅快极了,几样好味是全县城著名美食,他们打听清楚,分别从东店、西店、南店、北店买来,美食聊表寸心,想到不空狼虎咽的馋相,武克文不得意起来。

 郝九说:“再有那葡萄美酒佐食,就更好味了。”

 “要好味得快!”何催道:“快马加鞭,热呼呼吃着过瘾哪!”

 这顿水陆大餐,果然过瘾,每个人吃得嘴角生香,满面油光,众人吃到夕阳西下,酒足饭,畅快极了。

 不空与翁武酒酣耳热,童心大发,不空说:“山珍海味好吃,可惜得缺水果。”

 “要水果还不简单,葡萄。”

 “到处都是葡萄,不稀罕。”

 翁武眼一瞪,说:“我这葡萄别人想尝都尝不到,怪老竟说不稀罕!什么稀罕?”

 “小老儿想吃木瓜。”

 “喝!就这两棵木瓜,你还要吃干抹尽!也罢!也罢!”

 翁武抬头往上看,说:“这一棵,有两枚黄了,可以吃了。”

 不空看另一棵,说:“那一棵,也有两枚黄了,可以吃了。”

 武克文兴味盎然:“可惜果实挂得太高了,大师父莫非在窜上树去?”

 不空笑呵呵道:“小老儿太了,动作只怕迟钝,有事弟子其劳,克文你窜。”

 武克文仰头看看,脸色微赧,说:“太高了,徒儿没本事,窜不上去。”

 “窜不上,爬啊,爬也无妨。”

 武克文哭笑不得:“大师父别作弄徒儿,爬上去,多难看。”

 “不爬也行,站在树下,使出正反两面掌。”

 “大师父说笑,正反掌如何取下木瓜?”

 “以掌力震下木瓜。”

 “这…”“你们,一个个试试看。”

 马龙兴致:“我先试试。”他啪啪啪啪连击四掌,树上木瓜文风不动。接下去,何、郝九、胡天亦各出四掌,木瓜仍稳稳挂于树上,未受丝毫影响。

 轮到武克文,他先出一掌,旋即一个急旋,整个人做了三百六十度回转,手上以反手掌击出,旋以余力,再一回旋,继出一掌。

 四掌尽出,木瓜树被撼动,树叶落了一地,木瓜仍傲然高挂,不肯坠落。

 不空与翁武拍掌大笑。武克文腼腆道:“大师父,翁叔笑什么?”

 不空说:“克文果然聪明,以回旋带出腿劲力,力劲自然加强,落叶纷纷已经不错了。”

 武克文双颊发热,涩涩道:“大师父取笑,取笑了!”

 翁武笑嘻嘻说:“怪老出手,这木瓜无论如何也要给面子。”

 不空笑容满面:“老哥请先试身手。”

 “我?”

 “小老儿脚,把瓜叶都弄下来,老哥看了要气坏!”

 “也罢!也罢!我先来,怪老这样的高人,原是后头唱轴的!”

 翁武说罢,果真站木瓜树前,一掌下去,啪,不只黄叶飘落,一枚黄木瓜也倏然飞下,翁武左手接住木瓜,右手再击,啪,又掉下一枚来,黄橙橙的颜色,引人垂涎。翁武双手各托一个木瓜笑颜逐开。

 不空师徒齐声喝采。

 翁武把木瓜放地上,笑对不空:“我把木瓜取下了,怪老,看你的啦!”

 “小老儿没啥好看,这会儿,看别人的!”

 武克文与翁武相对一愕:“什么?”

 “这木瓜,要遭殃啦!”

 话未完,听得两声轻响,木瓜应声而裂,红粉的瓜出来,满汁溅了满地,翁武脸色一变,厉声喝:“谁?谁做的好事?”

 “你姑,我。”轻脆的女声,众人吓了一跳。

 “还有我。”

 绿树后,站出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身材高瘦,男的壮结实,两人都很年轻,不超过三十岁。他们一脸寒霜,来意极不友善。

 鲜美多汁的木瓜,被莫名其妙击破,翁武早已气怒加。

 看眼前二人傲慢无礼,翁武更加怒不可遏,他一窜而前,喝问:“你二人什么意思?”

 “小意思!”女的说:“你是不是蕉岭人?”

 翁武脸色一变,倔强道:“是又怎么样?”

 “蕉领翁家庄人?”

 翁武双目瞪圆,大愕:“你怎么知道?”

 “你本名叫翁耀祖?”

 翁武面色数变,瞠目结笑瞪住对方,呐呐道:“你们是谁?”

 女的与男的相顾一望,倏然扑前,一左一右,朝翁武脸上掌掴…

 翁武眼见二人掴他,以手臂拦住二人,那对男女浑身震了一震,手势并未回收,僵持间,翁武缓缓发话:“我在此地落户很久,无人知我来历,二位为何如此清楚?”

 女的不愿解释,冷冷道:“当然清楚。”

 “二位为何动手就要人?”

 “三句好话不如一巴掌,先教训你这无情无义的人再说!”

 翁武咬咬牙,说:“好,我就站这里,你们要打就打吧,我绝不皱一下眉头!”

 武克文忍不住叫:“翁叔…”

 翁武望他一眼,苦笑道:“知道我故乡,知道我真名实姓,又骂我无情无义,这样的人,把我活活打死,我都认了!”他闭上眼:“你们,打吧!”

 那对男女换眼色,同时举起手来,忽然停下,女的叹了一口气,跺跺脚。

 “二位。”翁武张开双眼,讶然问:“为何不动手?”

 “你听着。”女的脸如严霜:“自己动手!”

 翁武愕住了。

 眼看翁武被人劲耍,武克文按捺不住了:“你们,不要人太甚!”

 那对男女瞪武克文一眼,翁武稍一抬手,说:“这事,我自会处理,不麻烦各位!”

 “翁叔…”

 不空轻拉武克文一把,武克文等人满腹狐疑,悄悄退开。

 翁武如何了结事情?众人不知道。众人进屋后,听不到外面动静,四周出奇的静,翁武和两个不速之客并未打斗,不到半个小时,翁武进屋了,凝着一张脸,脚步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此时,天已黑透,小童点亮灯,灯影在翁武脸上跳动,他看着不空,缓缓说:“我明回一趟蕉岭。”

 武克文嘴动了动,有话想问。不空使个眼色,武克文噤住口。

 “怪老、克文若不嫌弃尽管住下,有有酒,任你们吃喝。”这一晚上,众人无语,闷闷睡了。

 这一晚,朦胧间,隔壁有人轻轻唱,武克文凝神一听,听出唱的正是李频的“渡汉江”:

 “岭上音书绝,经冬复历,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唱完,他从头再唱,唱至“经冬复历”竟然忘情也似,反反复复,把“经冬复历”一遍遍唱着,不知唱了几遍,终于停住了。

 另一个铺上,不空喃喃道:“一共唱了十八次经冬复历,好家伙,十八年没回去,老哥,你够狠啊!”睡梦正香,武克文又被吵醒了,他听到“的哒”、“的哒”声,这“的哒”、“的哒”声,任何人一听,都知道是马蹄声,唯一奇怪的“的哒”声不是来自屋外,而是源自屋里,就在斗室之中,连串不绝。武克文倾听着,不哑然失笑。声音来自邻,正是不空在发音!

 不错,是不空,他的发音维妙维肖,真像几匹马在行走。

 的哒、的哒,的确可以骗人耳朵,可惜这家伙太懒了,他应该到屋外去的哒一番,才不致被拆穿,如此近距离,当然很快被识破。

 管他的!武克文闭上眼,打定主意,不管这家伙制造什么怪音,他可要听若不闻,好好睡他的大头觉。

 不空却不饶,马蹄刚停,他又“喔——喔——”学起啼来,他越叫越起劲,越叫越响亮,突然四面八方的啼大作,这不空一见假啼引来真啼,不呵呵呵大笑。武克文当然睡不成觉了,他气闷又好笑道:“大师父一会儿学马蹄,一会儿学叫,这下好了,把都吵起来叫,大师父不想睡,我可要睡,徒儿失礼,不管马蹄叫,我都要睡个够!”

 “你睡,你睡,刚才马蹄初起,你翁叔就走了,这会儿公啼叫,我也要走了,武克文,你继续睡!”

 武克文睡意全消,定神一看,不空已不在铺上。惊疑问,复听得不空大嚷:“马龙、何怆、胡天、郝九,好生侍侯你们主子,小老儿走了!”

 屋里一阵动,武克文朝外望去,外面还是黝黑的,这会儿才三更,武克文万般不情愿,嘀咕道:“就会作弄人,连觉也不肯让人睡,太可恨,太可恨了!”

 “十八年没回去,再不回去,只怕家破人亡罗!”不空的声音。

 武克文蓦然坐起。

 “翁武啊!翁武啊!这一回,你会不会丧命,还不知道哪!”

 武克文忙穿好衣衫,一边大叫:“马龙!快备马!”

 奔驰多,总算返回蕉岭翁家庄。

 翁武不敢叩门,近乡情怯,近家情更怯。

 他回头望望一男一女两侠士。男的叫骆明,女的叫崔蓉,他们是一对夫妇。

 骆明、崔蓉鼓励看着他,翁武慢慢叩起门来。但是,没有回应。翁武轻轻推门,门原是虚掩的。稍稍一推,门咿啊一声,轻轻开了。

 门开的刹那,翁武吃了惊,一个瘦削的女人背对他,跪于地面,翁武气息转急,担心女人掉头看他,幸亏没有,女人似不闻声响,仍旧背对门扉,跪神案前。

 女人开始朝神案磕头,连磕了几下,磕到后来,女人头脸趴在地面,一串悉悉嗦嗦鼻音传出来,翁武先是惊愕,很快明白,女人在哭。

 翁武不知所措,女人慢慢起身,擦擦眼角,把角上供品放进了提篮里,挽着提篮往外走。

 翁武赶紧闪向一边,他有功夫底子,轻轻一闪,已闪至墙角,女人浑然不觉,人已走出去,在翁武惊愕间,她已走了一大段路了。

 骆明、崔蓉从那端墙角闪出,以责备的眼神望着他,崔蓉低斥:“你为何躲避?”

 翁武满面尴尬,为难道:“我有何面目见她?”

 崔蓉瞪他一眼,哼了一声,转身跟在女人后头。

 女人身形瘦小佝偻,满头白发,这身影十分陌生,不过翁武看她脸侧轮廓,确定这人是他的发银花。

 骆明夫妇以三十步间距跟着走,翁武亦步亦趋尾随。银花脚步急,似乎赶着到什么地方去。

 翁武暗奇,银花一直没有回头,他叩门之际,她似乎没听到声音;他推门,她又没反应;此刻,三个人跟住她,三个人脚步虽轻,脚步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却很清晰,她真的没有听到吗?

 她一个拐弯,拐进另一个林子里,两个扎辫子的年轻姑娘向她,一左一右拉着她手急急往前跑。

 离家十八载,此地此景物并无多大改变,翁武认出,前面是到翁家祠堂的路。

 七拐八弯到了祠堂前,已经聚了很多人,里圈、外圈,尽是人头攒动,似在等待什么。祠堂前方,一棵木瓜树,树下绑着一个年轻男子,绳索一圈圈,从头到脚,密密实实捆住他。

 他整个人僵直着,唯有脖子垂下来。他满脸灰白,双眼阖着。

 瘦伶伶的银花一到,人群起了一阵动,银花一冲崦前,一见被摆得粽子也似的男子,她泪珠成串滚落,嘴里嘶哑着喊叫:“冤枉的!我的儿子冤枉的!”

 两个姑娘也叫:“冤枉的,翁栋梁是冤枉的!冤枉的!”

 银花双手摸着年轻男子的脸,哭叫道:“你不会!你是个乖孩子,娘知道你不会!你不会做坏事!”

 突然,她的手移向他身上,忙忙想解他绳过,她抓过这圈抓那圈,绳索绑得扎实,她抓不松,抓不开,一急,她转过身,大叫:“你们放了他!快放了他!我儿子是冤枉的!”

 两姑娘急去搀银花,其中一个叫:“我哥哥是冤枉的!”

 那年轻男子泪水夺眶而出,银花急去擦试他的泪,说:“你有冤枉,说出来给八叔祖听!说出来,他们会给你公道,放了你!”

 祠堂前坐了三个长者。中间那个,身形瘦削,白发满头,皱纹纵横满脸,坐七望八之龄;左边那个,戴顶帽子,身形稍壮,年龄稍轻,不过也有七十岁年纪;右边那个,约莫六十岁,圆圆脸孔,富泰模样,脸上不怒而威。

 翁武一见三人,立刻认出来,他们,是翁姓宗亲中,身份最特殊的。白发满头的是辈份最高的八叔公;戴帽子的是三堂伯;圆脸富泰的是翁家庄庄主翁文合,翁武得喊他一声“二堂哥”

 翁文合庄主是翁家庄首富,平常修桥补路,皆由他出资,在蕉岭一带,他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不要哭,栋梁,你有冤枉说给八叔祖听,八叔祖替你作主!”银花颤抖着声音说,她的声音不少,人人都听见了。

 三堂伯突然暴喝:“不要喧哗,八叔公说话!”

 银花似未听闻,仍一迳对着翁栋梁说话,三掌伯厌恶地对她叫嚷:“叫你不要说话!不要说话!”

 银花困惑,一个姑娘朝她比划一下,她倏地向八叔公跪下磕头。

 八叔公对旁边那姑娘道:“锦珠儿,扶你娘起来。”

 翁锦珠双膝一落,呜咽道:“求八叔祖主持公道。”磕了一个头,扶起她娘。

 八叔公站起身来,走到木瓜树前,眼盯着年轻男子,问:“你是翁栋梁?”

 男子无力点点头。

 八叔公说:“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不许隐瞒。”

 翁栋梁点点头。

 “五月九号晚上,是你伙同一群土匪,闯进翁庄主家抢劫财物?”

 翁栋梁急急摇起头来。

 “你的意思,你并未伙同土匪?”

 翁栋梁赶紧点头。

 “八叔别听他胡说!”三堂伯道:“是我问的口供,那我在祠堂问俘,他招认了,白纸黑字,还划了押,瞧瞧这个!”从口袋掏出一张纸,送八叔公眼前。

 八叔公眯着眼睛,凑近纸上瞧了瞧,微颤着手,送翁栋梁面前:“这是你画的押?”

 翁栋梁目瞪口呆,八叔公说:“锦珠儿,你识字,快瞧瞧你哥哥画的押!”

 翁锦珠看了一眼,叫:“冤枉的!他们不给我哥哥水喝,不给他饭吃,又不给他睡觉,还要严刑拷打,哥哥受不住,才画的押!”

 三堂伯朝翁铁珠看了看,眼色怪异道:“你不必替他辩驳,是他自己画的押!”

 翁锦珠泪水一点一滴出来,泣道:“八叔祖给我哥哥公道,八叔祖若不信,看看哥哥后背,他背上全是伤痕,还有双手,十个指头又红又肿,八叔祖…”

 八叔公半信半疑,抓起翁栋梁双手,果然十指红肿,三堂伯突然冷笑:“狡猾的小东西,不给他点厉害,他怎肯招认!”

 翁铁珠含泪瞧一眼三堂伯,又悲又忿道:“三伯公,再怎么说,您是长辈,我不该顶撞您,只是,我和哥哥都是翁家人,翁家人有冤,您身为长辈,就该替他作主,您如今动用私刑,屈打成招,三伯公,您说,我们做晚辈的,该怎么办?”

 三堂伯讶然瞪大眼,冷哼道:“丫头片子,亏你还知道你是翁家人!我问你,翁家人为何带了土匪抢翁庄主?”

 “我哥哥是冤枉的!”

 “冤与不冤?他心里明白!依我看,你们究竟是不是翁家骨,你们身上是不是着翁家的血,还是一个天大的疑问呐!”

 众人大愕,翁栋梁、翁锦珠兄妹倏然抬起头,人群中的翁武惊惶瞪住银花,对方一脸茫然,似未听闻。

 翁锦珠怔了怔,怒目视三堂伯,忿忿道:“三伯公是长辈,说话应有分寸,为何我跟我哥可,不是翁家骨?为何我们身上,不是着翁家的血?”

 三堂伯微微一笑,轻蔑道:“你爹翁耀祖赴京赶考,一去不回,你爹走后九个月你娘才生下你跟你哥这对龙凤胎,你们,究竟是不是翁家骨,谁知道?”

 翁栋梁、翁锦珠愕了一愕,随即满面悲忿,唯银花仍一脸茫然,翁锦珠咬牙切齿说:“三伯公你这是在侮辱我娘,我娘如今是个聋子,听不见你说什么,自然不会辩驳,我娘若不守妇道,十八年前就已经离开翁家庄,又何必这里苦守?我二人是不是翁家的骨,三伯公看不出来吗?大家都说,我兄妹二人长得跟爹一模一样…”说着已泣不成声,那翁栋梁更是脸上青筋暴现,眼珠瞪得滚圆。

 “丫头片子,你们既是你爹骨,为何你爹一去不肯回来?一个男人,十八年不肯回来,这是什么缘故?用得着明说吗?”

 翁武脸上涨得猪肝也似的红,正身而出,忽闻八叔公沉喝:“不要节外生枝,我还要问话。”

 三堂伯应声“是”退至一旁。

 八叔公铄铄眼光盯住翁栋梁,问:“你若未伙同土匪去抢翁庄主家,为何画押?”

 翁栋梁哭无泪,强打精神道:“八叔祖作主,我是屈打成招。”

 “好,你说屈打成招,八叔祖再问你,翁庄主家的宝物为何在你底下起出?”

 翁栋梁脸色一僵,不知所措,那银花耳朵听不到,只能睁大惶恐的眼睛,看看八叔公又瞧瞧自己儿子,茫然无措。

 翁文合庄主冷冷瞪住翁栋梁,说:“不错!我家的宝物,翡翠玉镯、水晶鼻烟壶、牛纹玉佩,还有五百两银子,为何在你下?你说话!”

 翁栋梁垂着头,说:“我不知道。”

 “说!宝物会长脚吗?银子会长脚吗?你不知道?不知道就赖掉了吗?”

 翁栋梁虚弱张开嘴,又无奈合上,银花看在眼里,心肺俱痛,多未见,翁栋梁明显瘦了一大圈,眼眶下陷,脸颊瘦削,尤其嘴,干涩、裂,想是太难过了,他不时伸出舌头着。

 银花突然想起什么,急急从提篮取出一碗不知什么,送到翁栋梁嘴里,翁大口大口喝下去,黑色汁从嘴角溢出,银花忙伸手替他抹净。

 八叔公瞧瞧翁栋梁,说:“也不是我八叔祖不给你公道,若非你伙同土匪到翁庄主家中,宝物、银子怎会在你房中搜出?”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这会儿翁家庄的人全都饶不了你了!”

 翁锦珠脸色惨白,惊忙叫:“你们要把我哥哥怎么样?怎么样?”

 三堂伯冷笑:“怎么样?杀人偿命!”

 “我哥哥不可能杀人!”

 “你哥哥有武功底子,又伙同土匪,怎不可能杀人?”

 翁文合忿忿道:“不会杀人?不会杀人怎会杀掉我儿子?”

 翁栋梁猛然抬起头,说:“我没有杀人!”

 “我来问他。”八叔公说:“五月九晚上,你真的没到翁庄主家里?”

 “没有。”翁栋梁坚定说。

 八叔公想了想,说:“二更刚过,巡更的阿旺在翁庄主家门口看到你,你怎么说?”

 翁栋梁嘴动了动,言又止。

 三堂伯扬声道:“更夫阿旺已出来指证,你也说没有?”

 “我只是在翁庄主家门口,并未进翁庄主家。”

 “胡说!”

 八叔公说:“我来问。”他看着翁栋梁,说:“二更时分,你为何去翁庄主家门口?”

 翁栋梁瞧瞧翁锦珠,迟疑着,翁栋梁一昂头,决然道:“你说真话,不要顾忌我。”

 翁栋梁想了想,下定决心道:“我在睡梦之中,有人来家里敲门,说看到锦珠被人掳走,人在翁庄主家附近,我到锦珠房里一看,妹妹果然不见,我急忙到翁庄主家附近察看。”

 八叔公朝翁锦珠瞧了瞧,问:“你真的被掳走了吗?”

 “我在睡梦中,突被人扼住脖子昏了过去,醒来发觉自己躺在铺底下。”

 “这话当真?”

 翁锦珠眶中有泪,坚定点头。

 翁锦珠旁边的姑娘突身而出:“八叔祖,我可以说话吗?”

 八叔公怔怔看她,问:“你是谁?”

 “我是李家庄的人,我爹李火旺,我叫李玉霞。”她腼腆道:“我是翁锦珠的好朋友。”

 八叔公缓缓点头:“我知道你爹,你想说什么话?”

 “八叔祖,姑娘家的名声,比什么都紧要,锦珠被人掐昏,这话传开,对锦珠名声有损,锦珠肯说出实情,八叔祖千万要相信才好。”

 “好”八叔公点头:“我暂且信他兄妹的话。翁栋梁,你说有人到你家敲门报讯,这个人是谁?你把这人找出来?”

 “我…”翁栋梁为难道:“我不认识。”

 三堂伯厉声道:“一派胡言,太狡诈了!八叔,如今他为罪,死不招认,八叔快处决他才是!”八叔公瞧他一眼,问:“依你看,怎么处理?”

 “翁家庄的人,敢伙同土匪杀自己人,抢自己人,这人若不处以极刑,类似案件,难保不再发生,只有处以火刑,以儆效尤!”

 翁武浑身一颤,听得翁锦珠大喊:“不!我哥哥没有杀人!没有抢人!你们不能烧了他!”

 翁栋梁额上汗珠沁出,脸如死灰,他叫:“我没有伙同土匪,你们要烧死我!我不甘心。”

 三堂伯冷冷道:“不与他罗嗦,把油淋他身上,点火!”

 两个壮汉出来,从屋檐下抬出一梭油,阳光下,油光晶晶闪闪。

 翁栋梁大叫:“我不甘心!你们说我伙同土匪,你们有没有捉到土匪?若真有土匪指证,我死而无怨!”

 目睹此景,人群中的骆明、崔蓉心惊跳,正尖知如何是好,忽听得有人轻蔑冷笑:“翁栋梁你死定了!”

 说话这人,三十多岁,三角眼,鹰钩鼻、满脸横,骆明夫妇闻言,把脸一转,定定瞧他。

 两个壮汉油桶往地面一放,准备往翁栋梁身上泼。

 翁武呼吸急促,身体发软,忽然他暴喝:“等一等!我有话说!”

 众人大愕,八叔公眯着眼,三堂伯嘴半开,翁文合皱皱眉,每个人怪异看着他,头接耳,暗觉惊奇。

 人群动,有人大叫:“是翁耀祖!翁耀祖!”

 众人如梦初醒,银花呆呆望着他,翁武一阵配梦,可怜的女人,当年离开,她不过十九岁,十八年的艰辛,沧桑,她鬓发已斑,眉梢、角布满细纹,比实际年龄苍老十五岁都不止。

 这一刻,她望着翁武,恍如做梦,珠泪忽然成串串,沿着两颊滚落。

 翁武不敢多看她,转脸腼腆注视八叔公,唤:“八叔公…”

 “你是?”

 “八叔公认不得我了?我是五房的翁耀祖。”

 “翁…耀祖?”八叔公上上下下,眼睛来来回回在他身上、脸上打转,突闪过喜,说:“不错,你果真是还知道回来?”

 “回来得正好!”翁文合冷冷道:“你儿子伙同土匪,又抢又杀自己亲人,咱们就当你面,活活烧死他吧!”

 翁武盯牢他,黯然道:“二堂哥是一庄之主,应知是非黑白,再说并无确切证据,就一口咬定我儿,还动用私刑,将我儿屈打成招,二堂哥身为长辈,不嫌过份么?”

 翁文合眼底寒光一闪,不乐道:“部分赃物自他下取出,又哪里冤枉了他?翁耀祖,你只知替你儿辩驳,有没有想到我翁文合的儿子,被你儿所杀?”

 “好了,翁耀祖,这翁栋梁是不是你亲骨,还不知道,你口口声声我儿,我儿,岂不惹人笑话!”三堂伯斜睨他,脸上尽是轻蔑。

 翁武脸上一黯,歉然道:“栋梁的确是我儿,当年离家,他娘刚有身孕。”

 三堂伯翻翻白眼,说:“既是如此,你为何一去十八载,不肯回来?”

 翁武长叹,说:“不第秀才,有何面目见家乡父老?”

 “没良心的东西!”八叔公斥责:“不第秀才,便可以不过日子,不要父母儿么?”

 “耀武没脸!耀武惭愧!”不错,男子汉大丈夫,榜上无名,父母儿蒙羞。十八年前,他当托人捎信,要父母只当没有儿子,不必盼望;要子只当没有丈夫,改嫁他去。他明白,悲剧不只在他身上,三年一试,悲剧层出不穷,有人羞惭自尽,有人落他乡。他异乡落户,实是自惭形秽,含辛酸。

 “好了!”八叔公瞪他一眼,说:“眼前如何解决?”

 翁文合忿忿道:“烧死翁栋梁,一可儆效尤,二慰我儿在天之灵!”

 翁武凝望翁栋梁,此时的翁栋梁,心事翻涌,垂下头,眼盯自己脚尖。翁武说:“栋梁若真伙同土匪抢人、杀人,请问八叔公、三堂伯、二堂哥,有没有人捉到土匪?有没有口供?

 若有土匪,有口供,栋梁自然无可抵赖!”

 八叔公、三堂伯哑口无言,翁文合余怒未消,冷冷道:“部分赃物、赃款在他下找到,怎么说?”

 “二堂哥有没有想过,若有人栽赃呢?”

 翁文合一愣,嗤之以鼻:“什么人要栽赃?你翁耀祖家徒四壁,人人避之惟恐不及,栽赃又何所图?”

 翁武被他刻薄所伤,哑声不语。此际,忽闻打斗声,翁武一转头,惊见骆明、崔蓉将一人入场中,崔蓉嗓音清脆道:“你们想知缘由,何不问问这个人!”

 众人凝目一瞧,一对满脸正的男女,正虎视眈眈瞪住一个三角眼、鹰钩鼻的男子,翁文合一见大讶:“是唐大少。”

 “不错,他是唐文华,人称唐大少,翁庄主家的事他最清楚。”

 银花一见唐文化,忽然皱皱眉,满面怒容,手指朝他指指点点,咬牙切齿道:“是你!是你故意陷害我儿子!”

 翁锦珠杏眼圆睁,大嚷:“是他!不错!是他!”

 唐文化脸一僵,随即冷笑:“这事与我什么相干?我不过来赶一场热闹罢了!”他瞪住骆明、崔蓉,满脸凶蛮道:“你二人凭着一点身手,敢多管闲事,小心死得很难看!”

 双手一甩,大步朝外行去。

 “等等!”崔蓉厉声道:“话未说完,你想溜走?”

 唐文化冷笑:“翁家死人,与我姓唐的何干?”

 翁锦珠突冲前,怒气冲冲道:“为何与你无干?是你嫁祸我哥哥!”

 唐文化蓦然一抓她衣领,正将她狠狠甩出,胳臂已被骆明一把拿住。

 “不要怕!”崔蓉道:“锦珠,当着你八叔祖,一干宗亲,你说说看看,他怎么陷害你哥哥?”

 翁锦珠忿忿盯住唐文化,说:“一个月前,我娘要我送新衣到唐府,正巧遇到唐大少,他对我胡言语调戏,是我机警,逃开了。隔天他找陈大婶一起来家里提亲,说要纳我做小妾,被娘和哥哥回绝,哥哥告诉陈大婶,说我们家虽穷,也不能给人家作小,后来唐大少三番两次上门,与哥哥争吵,唐大少很生气,说再不答应,他要让哥哥死得很难看,等哥哥一死,我再也逃不出他手掌心!”

 众人为之动容,翁文合瞪住唐文化,问:“唐大少说过这话?”

 “说过。”唐文化慢悠悠答:“也不过一时气话。”

 “不是气话。”翁锦珠说:“后来二堂伯家出了事,大伙儿把哥哥抓到翁家祠堂拘,数前我与李玉霞探监,他们不许探,我与玉霞回家路上,唐大少带着家丁面而来,对我说:‘你知道我唐大少的厉害了吧?回去好好想一想,想通了来找我,你哥哥有罪无罪,全凭我…’”

 唐文化突然爆出一串大笑,瞪住翁锦珠,说:“翁姑娘倒真会编故事啊!貌美如花的姑娘家,我唐大少要几个就是几个,哪会稀罕你这小家碧玉?说家世没家世!说相貌嘛,又不是天仙美女!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声未完,蓦然一人冲来,骆明、崔蓉一闪,这人照着唐文化后背一拍,唐文化啊了一声,返身招架,二人四掌相持不下,唐文化飞起一腿,对方一个急旋,躲开,人已在唐文化后方,那人旋即进击,啪啪两下,分别打中唐文化左右肩胛,那人动作奇快,右掌刚拍过唐文化肩胛,顺势抓他手臂,紧接一声裂帛,唐文化衣衫已被扯破,出肩膀,那人冷冷道:“我是仅庄主家管事,当夜土匪进门,我外出未归,等我赶到,看到领头的正要逃走,我是鹰爪功传人,他这肩上,五爪清晰,赖得掉吗?”

 唐文化脸色数变,惊惶集,突然眼凶光,大喝:“兄弟们,先烧死翁栋梁,再烧了翁家祠堂!”

 人群中冲出二、三十人,见翁家人即出手殴打,一时场面大。有人冲向油桶,猛力一推,桶翻油倾,顿时满地油腻。

 说时迟那时快,一团火光熊熊烧起,直扑翁栋梁。

 翁武急冲向前,匕首一亮,割开绳过,料不到油火相加,其势凶猛,一发不可收拾。可叹翁栋梁身上绳索捆太密实了,翁武来不及松绑,烈火已席卷而来!

 翁武哭无泪,双手不听使唤抖起来,很快,他发觉自己不但救不了儿子,还自身难保。不知何时,他的衣衫也被油溅,此刻已着火了,他明白若想自保,只要冲出地面打滚,自能灭火,只是,亲生儿子命在旦夕,他岂能只顾自己,不救儿子?

 四周纷纷,小孩哭、女人叫,兵器响,拳脚虎虎生风…。唯翁武心急速沉坠,汗珠如豆滚落。

 蓦地,一声怪响,木瓜树忽然剧烈摇晃,旋即连人飞起,直撞侧方。翁武立脚不稳,跟着飞窜而出。

 翁武衣上火光闪动,他十万火急,迅速翻滚几下,与此同时,翁武发觉被绑在树干的翁栋梁,正在地上灵快滚动,刚燃起的火光明显弱下。他暗觉奇怪,栋梁早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此刻矫健如此,岂不奇怪?只见地面的人、树连翻带滚,火终于熄了,翁武惊魂甫定,这才看到一个矮胖身躯,从地面站起来,中气十足大呼:“武克文,替这小子解了绳索!”

 原来场中大后,武克文等人立刻加入战阵。集体打群架好玩极了,武克文场中横冲直撞,正打得不亦乐乎,忽闻召唤,不免气闷,说:“马龙,去替他解了绳索!”

 马龙应“是”不空大声嚷嚷:“武克文,场中都是庸材,他们对付即可,小老儿令你,替他解了绳索!”

 武克文不情不愿,蹲下身,慢慢解翁栋梁身上绳索,他的双手在绳上动来动去,却发觉扎得太密实,不是光凭一双空手,就能解开的,他箭步冲出,抢了一把刀子,又割又解…。

 翁武如梦初醒,急转过身,寻他的女。

 解着绳索,武克文对着树干呆了一呆,紧急之中,掌力震断树干,只有不空大师父才有此能耐,这树干断的还真妙,下方去掉树根,止方正好截除枝叶,当不空抱着翁栋梁滚动,武克文眼睛还瞥着的。若非掌力使得恰到好处,好好一棵木瓜树,怎会刹那成了光秃秃树干?若不是树干光秃,又怎能滚动灵活,化险为夷?

 武克文原本不屑于解绳索的,这会儿边解边看,不肃然起敬。光是想学不空这一招掌击树干的实力,恐怕非得几年功力不可!

 纷场面渐渐平息下来,八叔公被几人护卫着,靠在墙角惊悸不已,三堂伯、翁庄主祠堂内暂避,直至唐文化众人就逮,二人这才出现门口,一见场中十之八九自己人,三堂伯神气活现大喝:“抓进祠堂,先关着!”

 马龙突然举起手,朝三堂伯和翁庄主指指点点,不屑道:“你们这两个糊涂老家伙,连自己宗亲都欺负,势利的东西!”

 翁庄主脸色红,恼羞成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敢管翁家庄的闲事!”

 三堂伯瞪住马龙,恐吓道:“闲饭好吃,闲话少说,否则,休怪打得你满地翻滚!”

 马龙满面笑容,往地面一看,地面几把断刀断,忙俯身拾起,朝三堂伯、翁庄主作个手势,立即将手中断刀、断扔过去,二人喊了声:“我的妈啊!”急急蹲身抱头,果然头顶有物急掠而过,只听啪啪连串的声响,二人抬起头,面色如土,断刀在祠堂门扉,断敲得木门留下深痕。二人霎时呆怔怔看住马龙,不敢作声。

 马龙多么有趣般地哈哈大笑,掉头而去!

 武克文等人,听到一串接一串嚎啕声,渐渐嚎啕化成串串低泣。十八年岁月够长,十八年岁月够辛酸,女人嚎啕虽止,泣却没个完了。不错,十八年委屈,千头万绪,千言万语,说不尽也说不清,只好无言有泪,任泪水倾泻一番了。

 接着,传出幽幽说话声:“不怪娘伤心,你是不好,你真的不对,十八年来,你怎么没想到娘?没想到你一双儿女?翁家庄,庄内庄外,人人闲言闲语,怀疑娘不守妇道,怀疑哥哥与我不是翁家新骨,你有没有想过,我跟哥哥是看人家白眼长大的?要不是骆叔叔、崔阿姨找你回来,我兄妹二人,一辈子也知道爹长得什么样子!”

 翁武黯然:“一切怪爹,是爹不好!”“娘为了抚养我兄妹,替人家做针线,又为了送哥哥私塾念书,没没夜,不停做活,如今娘亏损过度,耳朵聋了,听不见了,爹知道吗?”

 翁武无言,良久,良久,他终于说:“你们,若不喜欢住这里,爹带你们到另一个地方,一家人重新过日子…或者,你们要爹留在此地,爹从此不走,尽我余生,补偿你们…”

 屋内静寂了。

 屋外的不空,缓缓摇头,喃喃道:“老光也有老光的好,两袖清风,无拘无束。你可怜的翁叔,躲了十八年,还是躲不掉,老婆啊!儿子啊!女儿啊!够头大啦!”

 他说完转身外走,武克文快步追上他,说:“大师父掌击木瓜树,把树干击得恰到好处,这一手,能不能教教徒儿?”

 不空眼睛陡然睁大:“好好的木瓜树,无缘无故劈断它做什么?来,小老儿略施小技,你们瞧瞧!”

 不空东瞧西看,喜出望外发现两棵木瓜树,他仰头张望一下,说:“好极了,这一棵有三枚了,那一棵,也有三枚了,小老儿要以掌力弄下木瓜!”突朝武克文一笑,说:“数前,你翁叔以掌力震下木瓜,你可还记得?”

 “记得。”武克文说:“翁叔出掌,不但把树上黄叶震下,也震下木瓜。”

 “抬头瞧瞧,树上有无黄叶?”

 武克文等人一看,齐声说:“有,有十几片,快落下了。”

 “好,小老儿只震下木瓜,黄叶留树上好了。”

 他出正面掌,啪,一枚木瓜落下,黄叶仍好好挂在树上,不空接瓜在手,随即扔出:“马龙接着。”

 紧接,反手掌、正面掌,啪啪两下,连续掉下两枚,不空一手一枚,嘴里嚷道:“何、郝九。”扔瓜如丢球,何、郝九很快捧瓜在手。

 果然,三枚木瓜震下,黄叶仍安好无恙,未曾落下,不空转至另一棵树下,啪啪又是连串两掌,不空笑笑,叫:“胡天一枚。”又瞧瞧手中木瓜:“这一枚特别大,武克文,给你!”话声刚落,武克文已接住木瓜,沉甸甸,少说有两斤重。

 “剩下一枚,克文你来,拍下来孝敬小老儿!”

 “大师父不要逗我,徒儿只怕要出乖丑。”

 “这里并无外人,怕什么?这一枚瓜皮都已发红,只怕透,要击落简单得很,试试看!”

 武克文略一屏息,出掌,啪,击落它果然简单,木瓜朝下坠,武克文赶紧张手接住,一声闷响,木瓜手中破了,汁四散,溅得武克文满身满脸,武克文刚仰头,就看见不只黄叶散落,连绿叶也纷纷飘落。

 不空哈哈大笑:“好徒儿!有进展!你这是君临天下,黄叶、绿叶都朝你磕头请安来了!”

 武克文好气又好笑,低头一瞧,可不是吗?黄叶、绿叶以五体投地之姿,臣服脚下,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究竟威风凛凛,还是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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