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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章
 接着,由方家堡那边,怪啸划空,袅袅不绝如缕。

 符振扬晒然道:“这就是那厮通知同紧急撤退的信号,可能会有不少魔漏网。”

 傅震宇愤然道:“叔叔,我们及时创及履及,加以追杀如何?”

 符振扬摇头道:“贤侄,不必急于一时了!在数难逃,放着方堡主那多人,想也解决了不少魔,能逃生的,就放过他们一次,也许上天好生之德,有些命不该绝的?或恶贯未盈的?得饶人且饶人。”

 傅震宇忙躬身道:“小侄遵命。”

 果然,只见方家堡那边,灯火齐明,亮如繁星,一片照眼通红中,黑影肃空不绝,好像蝗阵过境,蝙蝠群飞,纷纷在夜空中消失。

 那可能是逃遁的魔

 也可能是方家堡的追兵。

 或者,两者都有。

 吴不名沉重地道:“振扬兄,你可证实了那厮是”

 符振扬意外地摇摇头,道:“还不一定!”

 傅震宇失声道:“符叔叔,你说他不是汪”

 符振扬严肃地道:“天下事不可思议的太多了,我认定他就是汪可是,一经和他面对面动了手,又否定了我的成见吴不名骇声道:“如何?那厮是善于乔装假扮的。”

 符振扬知道:“吴兄,易容,变音,小焉者耳,绝对瞒不过我,可是,我碰到的,‘绝绝教’教主,无一处与汪相同,就叫人大惑不解了!”

 傅震宇忙道:“怎样?”

 符振扬道:“他,不但容貌,声音与汪不同,连身材高矮与胖瘦也不同,尤其是出手的路数,更与汪风马牛不相关!而且,他有几点特徵,和汪绝对不同,相反的,他却极像另一个人!”

 吴不名道:“像谁?”

 符振扬缓声道:“极像当年横行半甲子,天下无人可敌的‘绝绝魔君’轩辕霹!”

 此言一出,吴不名与傅震宇都目瞪口呆,做声不得。

 如果是出于别人之中,是天大的笑话,能把下巴笑,因为“绝绝魔君”

 轩辕霸早已葬身在华山苍龙岭绝壁之下“四奇”

 也因此功力大损,不久相继羽化成道。

 这是天下武林皆知的事,人死岂能复生。

 另有一点,即是轩辕霸即使仍在世上,也是年过百岁的人了,岂有自受四种绝学所创的人能够在震落无底谷中而不死之理,还能在绝谷中活到现在吗?算算,已是三十年左右的往事了

 可是,出于“四海游龙”符振扬之口,就令人不得不疑信参半了。

 甚至是非信不可了!

 那因为,以“四海游龙”符振扬七个字来衡量,无异一言千钧,他说的,无异是钉板钉钉,十足实在。

 吴不名嘘了一口气,道:“振扬兄,你是根据”

 符振扬接口道:

 “一是根据他的特徵,吴兄,你当然知道当年轩辕霸的天生异相”

 吴不名点头道:“是狮鼻、血口、獠牙、双耳垂肩、两掌大如蒲扇,身高八尺四寸,‮腿双‬如圆柱,目金光,是么?”

 符振扬点头道:“正是,方才我和他对了三掌,没有占到一点便宜,这三掌,已几乎耗了我功力一半,如非他急于身,一时匆忙疏忽,被我用唯一心得的‘震禅一气指’发出无形罡气,被他避开了一指,却为余势震碎了左肩衣衫,可能已受外伤,可说他只是做贼心虚,如与我全力周旋,尚不知鹿死谁手,如果真是那魔头复出的话,不是我说句扫兴的话,可说当今之世,已无人是他对手了!

 不错“空门四奇”已去世,四种绝学散失,傅震宇仅得其一,另有丑鬼龙武也得其一,就算四种绝学全备了,由于功力火候,至少二三十年内无法和当年“空门四奇”比较,即使联手对付死而又生的轩辕老魔,也是以卵敲石。

 宇冲口而出,道:“符叔叔,小侄认为不可能是轩辕老魔复活!”

 符振扬含笑道:“贤侄有何高见?”

 傅震宇道:“叔叔,如果易容之术到了顶峰,像叔叔所说的狮鼻、血口、獠牙等一样可以制成型的”

 符振扬点头道:“有理,愚叔也曾经想到这一点,所不同的,方才这厮颔下多了一二尺长的白须,人在困居幽谷绝多年的证据!”

 吴不名道:“可惜方才迟到一步未及”

 傅震宇接口道:“吴伯伯,这还算是幸运吧?”

 吴不名道:“怎么说?”

 傅震宇笑道:

 “您老想一下,假定真是那个老魔头,符叔叔尚且讨不了好,如果伯伯和小侄恰好和他硬碰,不知能否接得下老魔头的锋锐否?”

 吴不名哑笑道:“有理!大约一二招还可勉强支持得住吧?”

 傅震宇笑道:“没有把握,小侄就不敢出手!”

 吴不名笑骂道:“贤侄也会取笑?你方才不是否认你符叔叔的话吗?”

 傅震宇点头道:“这是小侄斗胆推测,因为,如是那老魔头,经这多年了,他的功力一定更是不可测度了,符叔叔虽然”

 符振扬接口道:“有理,有理,老实话,如真是如此,他不必急于遁走,可能是我想身都不可能,这不是谦词,乃是功力半点勉强不得,我自问所学不及昔年四奇老前辈中任何一位。”

 傅震宇道:“所以,小侄认为那厮是有计划的乔装!”

 符振扬道:“贤侄,别忘了他身形比你汪叔叔高出一尺多,也硕壮不少,圆柱样的‮腿双‬,蒲扇大的巨掌,也不是可以假装得出的!”

 吴不名哦了一声:

 “那只有一个可能,老魔因为昔年身受重伤,又坠下无底深谷,虽然幸存一命,必然受了难以恢复的内伤或外伤,功力打了折扣,所以”

 符振扬截口道:“有此可能,再不然,一定是他唯一最小而又侥幸逃过昔年诛戮的孽子轩辕烈,才有与乃父相同的异相,就顺理成章的成为当代‘绝绝教’的正统继承教主,功力自然不足与乃父相提并论了!”

 傅震宇目光一眨,道:“这太简单了,我们再进入地道一查,如果已被‘不知先生’蒋淡如利用土木消息暗算的汪某人仍在那儿,就真相大白了,或者,也可发现蒋淡如的踪迹,以及他们的爪牙是否仍有潜藏在地道中的?

 符振扬点头道:“有理”

 吴不名道:“方才我们到过的地方,已经崩塌,恐怕不是一时可以查得到的,不如先回方家堡再说”

 符振扬失笑道:“不错,这种事,急不得,何况,快有大雨了,你们看,老方他们来了”

 话未了,老远已听到一声洪钟大笑:

 “今夜,是方家堡百年来第二次大劫,却是方不同生平最痛快,最高兴的一夜!”

 话声中,半里外灯火通明,照着一行人马如飞驰而来。

 另为一抹疏林隔了视线,也可以估计少有一二百人。

 一下子如此惊师动众,显然是主要因为“四海游龙”符振扬的缘故。

 符振扬哦了一声:

 “难为方堡主还有这份豪情胜慨!”

 吴不名笑道:“振扬兄,也难怪,你多年隐迹,今番游龙复出,来到方家堡,就等于挽回了方家堡的一场大祸,岂止方不同由衷感激!”

 符振扬接口道:“吴兄,我只感到汗颜无地而已”

 语未竟,目蕴泪光。

 傅震宇当然明白符叔叔这时的心情他一生宁静致远,淡泊自甘,不求名,不求利,而只寄情山水,凭三尺剑,一腔血,为人间打不平,为江湖主正义,为武林扶正气。

 他为朋友不辞关山涉跋,万里奔波,终年迹天涯,只是为了一个“义”

 字,认为理所当然,尽到他的本份,可以舍弃子,宁负不孝之名,放着家庭温暖,天伦之乐不享受,为了谁?

 是为了符某人的知己朋友,也是为了傅家和其他三家,主要的还是为了整个武林的拨反正。

 他为了别人,忘记了自己,以致老父受人暗算,惨死非命,尸骨无存!

 他为了别人,义仆遭劫,毙于强敌爪牙之手。

 他为了别人,家破人亡,离子散。

 他为了别人,只存下一身子然。

 他还面对着更艰巨的明天,负担不可测的打击与诬陷,污蔑。

 他面临娇不知下落,爱子生死未卜

 现在,他站在寒风凛冽,一片凄清,空气中仍有火药硝烟气味的荒野中。

 时在天光前最暗的四更至五更间,头上乌云低,大雨来。

 身边,一位是他的至友之一“寒山孤客”吴不名。

 另一位,就是他的故友与盟兄之唯一后嗣的傅震宇。

 前面,是数行如血火炬,向他奔驰而来,他的人马。

 为首的,是北国武林,坐第一把椅的“关东大豪”方不同。

 紧随在方不同身后的,是江北武林的精英高手。

 他后面,是茫茫无际的黑夜,崩塌下陷的地道,一直延伸到那片墓地葬岗。

 这就难怪“四海游龙”符振扬,任他铜铸铁打,特立独行,在百感集之时,也要英雄泪下了。

 “寒山孤客”吴不名也受到感染,出神的呆呆发怔。

 傅震宇旁观者清,他又何尝不难过?眼看方不同等一行已快到了,恐符,吴二人失态,忙作岔言,震声道:“符叔叔,方堡主和各位前辈来了,正好和方家堡主大家合计一下料理善后。”方不同人在二三十丈外,双手高拱,大呼大吼:

 “符大侠,吴大侠,傅少侠,咱们来接你们了”

 人已大步如凤,当向符振扬飞身抢到。

 符振扬双袖一台,迅速地顺势拭去将掉落的英雄痛泪,向前抢出三步,拱手道:“不敢当呀不敢当,小弟十分惭愧,竟为巨

 方不同已铁臂大张,一把抱住符振扬,激动地大笑震天:

 “振扬兄,振扬兄,总算又见面了哈哈哈”

 他不住地摇撼着,虎躯抖颤,笑声如裂石穿云,豪情万丈。

 可是,笑声未罢,大张的虎目中,热泪如泉倾泻,竟如小孩子一样泪如雨下,只差号陶大哭。

 这份心情,是人的本有血泪,有良知,有道义,有正气,发于本心深处,喜、怒、哀、乐,自然显,没有一点矫饰。

 符振扬强笑道:“各位,符某无德,致有今,任何不幸,有涉及犬子者,皆振扬之过,还望各位多多包涵、曲谅担待则个”

 跟随方不同赶来符振扬等的近二百位江北高手,一致抱拳拱手,肃立行礼,同声道:“符大侠言重。”

 “咱们见过符大侠。”

 “俺们不会错怪符大侠,只有高兴再见到符大侠重上江湖!”

 一片热情,一片友谊。

 却是字字出于肺腑,句句表于寸衷。

 符振扬大为感动,一声颤抖的:

 “振扬先谢过各位!”

 声未竟,两行英雄痛泪,籁籁而下。

 方不同猛拭泪,大笑道:“今天是大家最高兴的时候,众家兄弟,先回堡去振扬兄,咱们走,除了少数弟兄在追击免子外,都在堡中引颈恭候,大家都等着您哩”

 一转头,伸出大手,叫道:“不名兄,傅老弟,来!来喝酒去!”

 符振扬拭泪含笑,道:“不名兄,傅贤侄,到堡中再与大家见面”

 一仰面,又道:“雨快来了!天快亮了!”

 豆大的雨点,已经洒下,雨阵中,两行火炬,冉冉地移向方家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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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滂沱中,谁也没有注意,竟会有人由地道中爬出,留下一声使人心酸的长叹,吃力地伛着,向葬岗那面冲去,略一停顿,在已崩塌的人口处注视了一会儿,猛顿脚,消逝于凄风苦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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