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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劈山神力
 晨风轻拂,秋高云淡,山野地上已逐渐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黄,昏昏地却也具有一种特别的景气,这时在武当山下的官道上出现了一个少年。

 少年走在官道上,不时远眺高仰,青衣闪动,正是那钱冰。他想是昨夜好好地休息了,显得精神焕发,气度也更出众了。

 他沿着官道,不一会来到武当山麓,这时时光尚早,官道山路上都是静悄悄的不见人迹,钱冰深深呼了一口气,轻轻自语道:“看来现在上山去,似乎嫌早了一些,不要引起观中道人特别的注意,否则事情完了下山麻烦。”

 他沉了一会,决心再等过了一个时辰才动身,他天闲淡,这种无事闲等他最能忍耐,有时一个人面对一池清水或是几株花草,便可自得其乐耗上好久,这时气候甚是清.他沿着山道向上爬,不时停下足步东望望西看看,漫山遍地一片黄,但叶却还不落下,别具风格。

 他走了一会,忽然看见山道左方有一条很小的分岔,弯曲的角度很陡,不注意的人,都只以为这只是一个缺口,下面无路可通了。

 钱冰无意间发觉,反正闲着无事,想都不想立即一弯走了过去。

 那小道十分窄小,而且弯弯曲曲,钱冰沿着小径走过去,小道左方是大山石,右方却是深崖,这里虽然才刚上山,高度不大,但下面是一个深谷,望下去几凡十丈也令人惊心不已。

 大约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弯了好几个弯,忽然眼前通路一断,原来这竟是一条死路!

 钱冰哑然一笑,正待身便走,忽然瞥见那断路处左端有一块方石放在地上。

 钱冰上前几步,只见那石块的质地十分细密,长年风霜雨,却仍是平滑,连青苔都没有一点,那石上刻着一个字,足足有人头大小,入石甚深,乃是一个:“关”字!

 钱冰呆了一呆,那石的左方下首还刻着一行小字:“罗汉石…立!”

 那中间一段本应写上何人何年何的地方却残缺不见字。

 钱冰呆在当地,他的目光再也离不开那个龙飞凤舞的“关”字。

 他只觉心之中有一个极大的阴影迅速地笼住自己的思想,不有些惴惴然之感,好象心中被撞了一下,一会儿思虑纷纷却始终不知到底为何。

 他呆了半晌,缓缓移开双目,只觉心中似乎一轻,他猛然醒悟,喃喃道:“原来是这个字,奇怪,为什么我一见了这个字立即心如奔马不能抑止?”

 他想了一会,忍不住移目再去看那“关”字,只觉心中又是一震,越想越是纷,毫无头绪可言,正默默沉思间,忽然山风上吹,隐隐传来一阵人语之声。

 钱冰喃喃道:“这个时候有人来上山倒是奇了。”

 他足下缓缓又沿着小路走回去,每弯了一弯,那人语之声便更清晰,到了出口,只见两个背影靠在大石上,钱冰正待上前,突听右面一人道:“杨兄——你却也不能太为自大,想那武当山为武林正宗,名声之盛全国尽闻,而且历久不衰,一定不是有虚传。高人必多——”

 他话未说完,却听那右面一人口一声冷笑道:“齐兄,你什么时候变了脾气?凭你我两人,立刻硬闯武当山门,他们礼让最好,不刘计硬杀进去不就得了,什么高人,在你我目中嘿,嘿——”

 那姓杨的嗯了一声道:“对了,那天我派出几人去找寻你的下落时,便曾听说你在少林寺中遇上了高人?”

 那姓齐的哼了一声道:“少林寺?那几个高一辈的和尚似乎不屑出手似的,只派出几个二辈能人,杨兄,小弟是载在另一个人手下的。”

 杨兄冷然一笑道:“如何,少林寺中齐兄你还不是来去自如——”

 那姓齐的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杨兄你一再提起那少林寺,唉,不瞒你,小弟的性命只有一个月啦!”

 姓杨的吃了一惊,身子站直起来大声道:“什么?”

 这时钱冰听得已然暗暗心惊,心中默默忖道:“这两个是什么人?从他们口气中,似乎正计划要闯入武当,我且在此多听听——”

 那姓齐的叹了口气道:“少林僧人之中,有一个昔年会用毒的大师,小弟接他一掌,已中巨毒——”

 那姓杨的大吃一惊道:“五步追魂手?”姓齐的点了点头又道:“还有那点苍的何子方——”

 姓杨又咦了一声:“何子方,你,你怎么碰到了他?”

 姓齐的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突然横手入,点了我一招,不瞒杨兄,那一剑之佳妙,简直不似人间之作!”

 姓杨的啊了一声道:“何子方的剑术那自是不用多提了,但齐兄,我说你怎不下手便施了‘连环七打’,谅那何子方再强,也不见得能占得上风,唉,齐兄,这也难怪你气势大消,要知何子方威名振武林,他能和咱们一争,自是意中之事…”

 姓齐的摇摇头道:“这个小弟明白,但——但小弟说的不是他。”

 姓杨的吃了一惊,道:“噢?那还有比何子方更强的人?”姓齐的沉重地点头道:“是一个少年,年龄不在你我之上,那气度之威猛,在中原一带,的确少见!”

 姓杨的呆了一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说,齐兄,举目天下,和你我年岁相若的,绝不可能会有咱们这等功力…”

 姓齐的哼了一声口道:“杨兄,那人会——大擒龙手,你知道么?大擒龙手?”

 姓杨的陡然收住笑声,似乎惊得呆住了,好一会干笑道:“他…不会吧?那大擒龙手…”

 姓齐的摇了摇头道:“那少年架式才出,小弟不信会看走眼,心中震惊,立刻反身走了——”

 姓杨的沉重地嗯了一声道:“照这样说,有资格作咱们的对手又多了一人了!”

 姓齐的嗯道:“杨兄,你以前曾说,中原英雄,只有丐帮帮主最为强劲,就是那天,小弟还看到了那天下第一的令旗!”

 姓杨的似乎为这一连番事情惊住了,沉了好一会才道:“依兄弟之见,咱们都不能为这事而改变计划——”

 姓齐的点点头,不再多说。

 “那当然,杨兄弟,我说这些只是告诉你中原能人隐士如云,咱们上武当可得小心一点,其他倒没有什么——”

 姓杨的点了点头道:“不过,齐兄,迟早小弟想和那不知名的少年碰个高下,他会大擒龙手也罢了,小弟就不信不能胜得他——”

 他话声未完,陡然身形一动,那姓齐的也立时警觉,大吼道:“什么人?”

 两人身形好比疾箭一同掠起,在空中错飞过,却见山道上空空,毫无人迹!

 姓杨的吃了一惊道:“好快的身法!”

 那姓齐的也道:“方才分明听着一声冷笑——”

 姓杨的面色一沉道:“他出声笑小弟说能打败那少年,依小弟之见,这人多半与那少年有关!”

 这时躲在石后的钱冰惊得出了一身冷汗,方才这两人身法之快令人震骇,最怪的是竟还有一人也隐在这儿,而且功夫必然极高,方才那两人出口大吼之际,他还以为他们发现了自己的形迹,大大吃了一惊,现在听两人如此说,才知是另有别人。

 钱冰心中暗暗忖道:“这两人真不知是何路数,分明要冲上武当山去,让他们一闹,武当山上必然警卫森然,我要想上去一趟,的确不大可能,但此事又重要,好歹如能抢在这两人之前到山上办完事便可一走了之,但这两人端端站在出口之处,方才没有出去,此时出去了,他们必怀疑我是在躲着偷听的人,真是毫无办法。”

 这时那两人回过身来,钱冰这才看见两人生的模样,两人都是廿多的少年,姓齐的好不威武,颏下留着虬髯,那姓杨的却是一表人材,英俊潇洒无比,钱冰心中不由暗暗赞了声:“好俊!”那两人又四下张望了一会,姓齐的道:“那人早走远了!”

 姓杨的哼了一声道:“这可不一定,咱们一路上山,上路留神察看,走吧——”

 蓦然之间,左前方呼地一声,一条人影急纵而起,连闪数下,已到数十丈外,姓杨的姓齐的少年一起大吼一声,呼地猛扑向左方,双掌齐出,却慢了一步,那人已去得远了!姓杨的呆了呆道:“这人的背影十分阔大,齐兄——”

 他陡然止住话声,刷地反回头来,一掠又回到大石边,绕到石后一看,却是空空无人!

 他的面色陡然一沉,冷冷道:“齐兄,咱们真是栽到底哪,石后一直伏了另一个人,咱们却毫不知情——”

 姓齐的少年蓦然叫道:“是了,多半是武当道人在这遇上咱们交谈,听得了消息,回去报告了,咱们快走吧,趁山上没有完全准备一冲而入——”

 姓杨的沉重地点了点头,两人身形一掠,一同并肩向山上疾奔而去。

 且说钱冰在石后等得心焦,陡然有人踪出现,那两人一同扑出,机会再也难得,岂能轻易放过,他当机立断,身形一轻,悄悄转出大石飞奔而去,只是他到底经验毫无,衣据一摆拂下了不少灰沙。

 第二人委实了得,这一点声音都能惊觉,连忙赶回,但到底慢了一步,钱冰已走远了。

 钱冰在路上狂奔着,心中暗暗忖道:“想来那两人必然跟着上,其间时间有限,我得选一条捷径才是!”他似乎到过武当,路形相当熟悉,一路奔去,到山处忽然向左一弯,跨过一条不十分宽的山沟,身形连间,不一会已绕到正路,这一程至少节省了一杯茶的工夫。

 那名闻天下的解剑岩,已然在望,两个道人在山石边站着,钱冰奔到近处,止下足步道:“道长请了!”两位道长还了一礼道:“施主有何见教?”钱冰道:“烦两位通报一下,在下要见武当掌教!”

 两位道人对望了一眼,右面的道:“施主——”

 钱冰急道:“是一件十分急促之事,两位道长快领路吧!”

 那左面的道人摇了摇头道:“掌教观主不见外人——”

 钱冰一时心急,却答不出话来,那右面的道人道:“施主贵姓大名?”

 钱冰心知武当山门户森严,非得说出实情不然决难进入,除非硬撞山门,于是急声说道:“有人要侵袭武当——”

 两位道人一惊道:“他们已经来了?”

 钱冰一怔道:“你们——已知道了?”

 那右首的道人道:“唉,这几观中严防,施主,你——”

 钱冰摇摇手道:“快,快请带路,那来人不出盏茶工夫必到。”

 两位道人不敢再拦路,左面的一个打了手势,右手一挥手一抬道:“施主请吧!”

 钱冰急步跟前,两人一路行走,不一会纯关已然在望。

 那武当纯关气宇盖世,但此时钱冰也无暇多看,奔入观门,只见左右人影晃动,不一会两列道人都站在大厅两侧,整整齐齐却鸦雀无声。

 想是厅中已得通告,道士都已集合,然后默默由大厅两侧走了出去,厅中只剩下三个中年道人。

 那带路的道人走上前去,对中年道人行了一礼,低声道:“这位施主带来警讯,要求见掌门——”

 那中年道人望了钱冰数眼,反身走进内厅,不一会陪同一个老道人出来,正是武当一门之尊天玄道人。

 钱冰望了天玄道人一眼,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道长,在下钱冰。”

 天玄道人颔首道:“钱施主——”

 钱冰忙道:“在下在路上偶然听到两人交谈,在下虽不识两人,但从其交谈之中,知道立刻要硬撞上山,一个姓杨,一个姓——姓齐…”

 天玄道人啊了一声,钱冰又道:“那两人中姓齐的似乎还提及闯过一次少林——”

 天玄道人沉沉点了点首道:“不错了,果然是他,钱施主有劳——”

 钱冰不待他话说完,接口道:“道长,在下来此却是为了另外一事。”

 天玄道人怔了一怔道:“什么?”钱冰心中一急,暗暗忖道:“糟了糟了,方才急切间忘记考虑,那东西倘若当面拿出,他必然大惊失,要追出结果,我身不易…”

 他心中思索,面上不知不觉改变了好几次颜色,天玄道人皱了皱眉,正待开口,蓦然之间观门之外一声大吼隐隐传来!钱冰暗暗心惊忖道:“那两人好快的身法——”

 但心中却如释重担,果然天玄道人微微颔首道:“钱施主先在这儿歇一会,贫道要出去看看——”

 他身形一晃,已走出观门,只见几十丈外一群道人正围着,连忙跨步上前,走得近了,只见剑阵之中是一个虬髯的汉子,双掌翻飞,好不威猛,每出掌之际,都挟有隐隐风雷之声,心中不由一惊,忙走上前去。

 钱冰望着天玄道人走得远了,这时大厅之中只有一个方才带路的道人和自己,他心中念头转动:“这是天赐良机,若能瞒过这道士,将这事物放在一个显目的地方,然后从后山一走了之,那天玄道人一回大厅,立刻会发现这事物,这件工作便成了!”

 他心念已定,却见那道人丝毫不为厅外之事所分心神,紧紧站在自己不远之处,自己毫无机可乘。

 正踌躇间,忽然左方厅门无声无息闪入了一个人影,那道人吃了一惊,大声吼道:“什么人?”

 只听呛嘟一声,长剑鞘而出,但见那人影身形一阵模糊,蓦地一声,道人已吃来人点中道,仰天倒在地上。

 钱冰大吃一惊,定神看时,正是那姓杨的俊少年,心中恍然忖道:“原来他们二人分头齐进,那武当派中高手都被那姓齐的出,这姓杨的功夫好高,一下便闯入内厅,将这道士打倒

 那姓杨的少年看了钱冰一眼,只见钱冰一袭青衫,举止潇洒,分明不是观中之人,不由怔了一怔道:“你是什么人?”钱冰点点头道:“在下钱冰。”

 姓杨的少年在口中默二遍,想不起曾听过这个名子,又看了他两眼,却生出一种不想和他动手的感觉,转身向大厅中心走去。

 钱冰叫道:“喂,喂,你到那里去干什么?”

 姓杨的冷冷一笑,回首道:“你管得着么?”

 钱冰微微一笑道:“你鬼鬼祟祟地,那里面是人家武当内厅重地,你想干什么?”

 姓杨的青年陡然停下足步,转过身来道:“姓钱的,你是武当什么人,你要伸手管么?”

 钱冰摇摇头道:“在下与武当一派毫无关联——”

 他话声未完,忽然那姓杨的青年身形一晃,右掌平伸,一探而出。

 那杨姓少年的功夫真是出神入化,方才攻击那武当道人一招即得手,这时身形一晃,正又是那一式古怪的身法。

 钱冰只觉双目一花,劲风已然袭体而至,他心中大急,本能地一跃,向后平平飞出。

 人影一闪而止,钱冰这一跃不但闪开了杨姓少年的一式擒拿,并且将两人间的距离拉开了五尺之多!姓杨的青年冷冷一笑道:“好啊,你是在装。”

 他身随活动,双掌错打出,钱冰只觉压力在身上,气都不过来,顶上汗珠一粒粒冒出,猛然向后连退,呼的一声,竟然一掠在三丈之外!

 姓杨的少年二掌走空,冷笑一声道:“再逃一招试试!”

 身形再度向前一掠,斗然之间连发四掌。

 这四掌变化之多,出招之快,把四面八方都罩得花花的,钱冰只觉呼吸沉重,汗珠滴滴落下,哼了一声身形一掠,向左一偏。

 杨姓青年也向左一跟,但钱冰身形斗又向右一滑,生生出如同的掌势。

 姓杨的少年似乎万万不料钱冰仍能闪出,不怔在当地。

 在这掌势下一招不还手,能生生闪过的人,他还未碰过,这时不由心中大惊,但掌势的确凌厉,钱冰到底被到大厅死角,左右都是高墙。

 钱冰面上变,呼吸急促,汗水涔涔,姓杨的青年怔了怔,忽然目中闪过一抹凶光:“你敢硬接一掌么?”

 他上前跨了一步,猛然一翻右掌,钱冰明白等他这双手掌一沉,就有厉害的杀手式发出,急切之间,只觉一股真力沿着小腹直升上来,冲入右臂之中。

 他本能地对准那姓杨的少年一扬右臂,一股雄浑的内力疾吐而出,在空间发出嘶的一声。

 姓杨的青年失地倒退三步,那股气流一击缶到五六丈外,呼地拍在地上。

 姓杨的少年紧握着双拳,大吼道:“玉玄归真!”

 钱冰心中急迫,已是一片茫然,杨姓少年猛然长一口真气,上跨半步,双手向外一圈而合——

 钱冰只觉中真气,一急之下再提不上来,蓦然之间,一声大吼传来,一个人影从侧门跨入,一连上前三步,这时姓杨的青年对着钱冰——这个已被他认为毕生最怪异可怕的敌人——发出十成力道:

 那冲进来的人一步抢到钱冰身侧,右掌一沉,猛可平推而出。

 两股力道一触,呼地拍在地上,大石板地登时裂开好大一块来。

 那姓杨的少年向后跨了半步,那来人身形一阵摇幌,钱冰定了定神,看得亲切,不由大声呼道:“白大哥,是你!”

 姓杨的少年惊怒集地望着威猛有如自天而降的白铁军,而白铁军的双目中也闪出悚然的神色。

 姓杨的少年呆了一呆,突然连退三步,左手猛然一抬,面上缓缓掠过一抹紫气——

 白铁军面色大变,猛一把将钱冰推到身后,上前一步,左右手一横,丝丝之声斗然响起,一缕白烟从右手指端缓缓冒出。

 姓杨的少年面上紫气连现三次,倒退二步,突然大吼道:“大擒龙手,原来就是你…你叫什么名字?”

 白铁军面色凝重,冷然道:“在下白铁军,敢问——”

 那姓杨的少年冷冷一笑道:“杨群。”

 白铁军点了点头不语,但面上十分沉重,那杨群也沉默了一会,突然之间一声厉啸自观外传来。

 杨群面上神色微微变了一变,他忽然身形倒飞而起,口中冷冷道:“白大哥,想是那姓齐的在外面吃不住了,出声招呼那杨群,如此看来,武当的道人就要回来啦,咱们快乘这机会一走了之如何?”

 白铁军却似未听见他说了些什么,只呆然木立,钱冰心中有事,也未注意,暗暗忖道:“乘此良机,我将那事物放在醒目之处——”

 心念一动,这时厅内一阵叱吼之声,不一会又声音全无,料是那两人已突围而去。

 他正待摸出怀中之物,忽然足步一起,人影连幌处,一连掠入三个道人,为首一人正是名震天下的天玄道长。

 钱冰暗道一声“迟了”却见那天玄道人满面铁青,连连顿足道:“不想他们是两头分进,唉,不知大厅之中——”

 他抬头了望钱冰,钱冰微微一笑道:“道长,请放心,那少年并未得手去——”

 天玄道人啊了一声,如释重担道:“多谢钱施主——”钱冰摇摇双手道:“那杨姓的少年本已经侵入内厅,好在白大哥及时赶到,和他对了一掌——”

 天玄道人啊了一声,转目望着白铁军,却见这豪迈的少年面上一片肃然。

 天玄道人心中暗道:“这少年好堂堂一表,气度非凡,有如君临天下,不知是那一门的高弟。”

 口中问道:“这位白施主——”

 白铁军行了一礼道:“在下白铁军。”

 天玄道人点点头,白铁军却又道:“久闻道长大名,后学能见仙容幸何如之?”

 天玄道人呆子呆道:“白施主此来有何见教?”

 白铁军点点头道:“后学想向道长请问一事!”

 钱冰怔了一怔,暗忖道:“白大哥原来也是上山有事的。”

 天玄道人嗯了一声道:“白施主请说。”

 白铁军忽然抱拳一礼,朗声道:“此事仅关道长一人,最好能——”

 天玄道人惊了一惊,忙道:“如此,请进内厅!”

 白铁军回首望了望钱冰道:“钱兄弟非是武当中人,那是不打紧的,请也一同进内吧。”

 钱冰心中盘算不定,足下随着走入内厅,那天玄道人面上凝重,问道:“白施主可否将师承相告贫道?”

 白铁军微微一笑,却岔开道:“后学想向道长打听,一块名叫罗汉石的事物——”

 他话声未完,天玄道人瞿然而惊,不知不觉后退了一步,而那钱冰似乎也是猛然震动,他陡然觉得有一个古怪的想法自脑海中升起,似乎自己已经开始在迷茫之中摸着了一个线索,一个开端!

 天玄道人和白铁军大吃一惊,但在两个高手的目光中,只是青灰模糊的一片,钱冰已掠到厅外,那身法之快,步履之奇,简直令人无以相信!

 天玄道人陡然只觉一个印象从脑中一掠而过,他骇然惊呼道:“是他!是他!”

 那一次天玄道人在落英塔塔前拦阻左白秋,后来冲入塔中便曾瞧见一个人影好比鬼魅般一掠而灭,当时他便不信世上有这等身法,还曾对卓大江道是“难道那鬼影子仍在人间”的话,方才斗见那钱冰身法一掠而灭,这印象刹时又涌上脑海,再也忍不住口呼了出来。

 白铁军呆了一呆,忽然当机立断,双手抱拳朗声说道:“打扰!”身形一掠,大吼道:“钱兄弟,等一等!”

 天玄道人呆在当地,也忘记追问,只见白铁军阔大的背影一掠便去远了,他默默收回目光,投向地下,地下放着钱冰掷下的事物——

 蓦然之间天玄道人惊呼一声,双目紧紧注视着那事物再也收不回来!

 却说钱冰掠出了大观,一直向后山直翻而去,心中默默地沉思着:“快办完这一连串的事,回去将这发现告诉伯伯,说不定他老人家多年来苦思不得其详的问题可以刃而出。”

 他虽无江湖经验,但却甚是灵巧,心知若是走那前山大路,说不定姓齐的和那杨群正在山下不远,狭路相逢就糟了,而且一路上武当的弟子如云,必多麻烦,于是选了一条后山小道,他对武当山很是熟悉,不一会已远离大观,来到后山。

 钱冰吁了一口气,缓缓走向下山的道路,这一来虽然避开了众人,但却多绕了不少路程,好不容易才下得山来,已是夕阳西下,化了大半天功夫。

 他一未进食,腹中甚是饥饿,四下辨了一下方向,便匆匆沿道赶路。

 走着走着,忽然官道旁边走出一人来。

 钱冰吃了一惊,定目看时,原来竟是那在武当大厅中匆匆而别的白铁军!

 钱冰口呼道:“白大哥是你!”白铁军豪放地大笑起来道:“钱兄弟,我在这里等你三个时辰了!”

 钱冰呆了一呆道:“你,怎么——”

 白铁军微微一笑道:“那杨群看来便是狠之人,你在观中被迫退走,决计不肯放手的,我估计他必伏在不远之处,恐怕钱兄弟你赶下来遇着了,那杨群武功之强,为我生平所仅见,你必要吃大亏

 钱冰只感一股温暖冲上心头,感激地道:“大哥——你对小弟太好了。”

 白铁军哈哈一笑:“我一路追下山来,却不见你的人影,一路追出十几里,忽然想到可能你打后山下去了,要多费时光,便又赶回来相候,果然不出所料——”

 钱冰道:“白大哥,叫你等了这么久,走,咱们快找一处店家,由小弟作东,好好饮上几杯——”

 白铁军哈哈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两人连袂行去,一路上白铁军却是绝口不提那在厅中钱冰突然一走了之的事,钱冰也不问及白铁军及那罗汉石之事,白铁军口中滔滔不绝,说东说西,钱冰只觉和这少年在一起便有一种莫名的快,极是投机。

 两人相逢才不到一月,但两人心中却自然而然认为对方是自己最知己的朋友了。

 钱冰生淡泊不拘小节,白铁军更是豪放,两人见对方不提在大观中之事,都不放在心上,不一会来到一家酒店,两人痛饮一顿,抵足而眠。

 一宿无话,次晨两人一同上路,心情十分畅快,这两个少年一个潇洒出众,一个宽宏雄壮,走在路上范起不少人注目。

 走了一会,忽然白铁军伸手指向前方,对钱冰说道:“你看前面——”

 钱冰扬目一看,只见尘土滚滚之中两匹骏马如风驶电闪一般直奔过来,那两匹马长得又高又骏,马上的人却是两个又高又瘦的中年汉子,一副面黄肌瘦的神色,和下的骏驹比起来十分不相衬。

 钱冰正在暗自欣赏这两匹骏马奔跑的雄姿,那两匹马已自奔到面前,马上两个汉子猛一勒马,一声长嘶,一齐停在钱冰面前。

 钱冰倒是吃了一惊,他朝马上两人礼貌地笑一笑,马上两人都是对望一眼,左面的道:“不会错的,是他。”

 两人抖了抖马缰,那两匹马十分听话地碎步走了上来,停在距钱冰只有三步之处,钱冰拱拱手道:“二位大哥请了——”那左边的汉子扬了扬马鞭道:“小子,跟咱们走吧。”

 钱冰奇道:“你——一叫我跟你们走?”那汉子冷笑道:“我瞧咱们也不必绕着圈子说话了,你我是什么人,大家心里都知道——一

 钱冰更是惊奇了,他楞楞地打量着那马上的两人,他暗暗思忖自己一生也没有见过这两个人,这两人竟然一见面就要自己跟他走,这岂不是滑稽之事?

 他丝毫没有想到事态严重,笑嘻嘻地问道:“

 “两位大哥要敝人到那里去?”

 那右边的一人道:“你不必装象了,你以为躲在卓大江的家里咱们就不敢抓你了么?老实说,卓大江那手剑法虽是天下第一,咱们哥儿还是碰得起的。”

 钱冰吃了一惊,他百思不得其解,便道:“实在说,在下实在不识得二位,二位要在下随你们走,可否将理由说明一下?”

 马上两人对望了一眼,右边的人带着极不相信地口吻道:“你当真不懂?”钱冰道:“我真不懂。”

 那人脸色一沉,冷冷地道:“咱们要你跟咱们进京城走一趟!”

 钱冰听‘京城”二字,忽然想起在巨木山庄中何子方也曾突如其来地问过他“可是从京城来”的话,他不怔了怔,这其间难道有什么关连?

 左边马上的人道:“现在你总明白了吧,是识时务的,乖乖跟咱们动身吧。”

 在他们以为这一下钱冰是无法装佯了,事实上钱冰却是更加糊涂,他摊了摊手道:“我还是一点也不懂…”

 那汉子面上现出怒,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支金箭,唰的一声掷在地上。

 那金箭明金光夺目,看上去像是纯金打造的,若是换任何一个人,见了这支金令箭,必然要惊呼出声,天下人无一不知道乃是京城皇帝老爷专用的令箭,但是钱冰却是一窍不懂,他望了望地上的令箭,抬头像是歉然地摇了摇头道:“你摔出这支金箭来也没有用,我还是一点也不懂你们的意思。”

 那汉子听了这话,立刻怒将起来,试想天下那有不识得御用金箭的人,他冷哼一声,猛可一抖手中马鞭,那软鞭呼的一声直掷向钱冰,鞭首竟然发出嘶嘶怪啸,威猛已极。钱冰大叫一声:“喂…不要动手…”

 忽然之间,一支手如闪电一般伸了过来,竟然一把就将马鞭抓住了——

 马上汉子抖手一拉,竟是没有拉回来,他不由大惊地向抓鞭之人望去,只见那人身高体阔,气度恢宏,正是白铁军。

 白铁军从头到尾只是静静地站在钱冰身旁,一言也不发,默默注视着事情的进行,那两个马上的汉子根本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甚至根本忘记他的存在了。

 马上的汉子仔细地打量了白铁军一眼,猛可又是一抖手,但闻“啪”的一声,那牛皮的马鞭竟然凌空而折。

 马上的汉子沉着脸问道:“阁下是谁?”

 白铁军不答他的问话,却微笑着自言自语道:“好厉害的风神爪,太原的风神爪自从栽在一代武学奇杰董其心的掌下后,似乎就不再在江湖上争雄决胜了,啊——只有那年在太行山上,华氏兄弟掌劈陕北十二条好汉时,风神爪才重现武林,那么说来,眼前这两位必是华氏昆仲了。”

 他一面自言自语,一面口心相商,最后像是想通了的模样,拍掌连道:“不错,不错,一定对。”

 那马上的汉子道:“不错,在下花涌泉,你能接我一鞭,想必是个知名的人物了,报出万儿来听听吧——”

 白铁军微笑道:“小可白铁军是个无名小卒,不足挂齿,只是名震天下的华氏昆仲怎么替当官的当起差来了,这倒是怪事了。”

 左边那汉子冷冷地道:“姓白的,你要不要先试我一掌再贫嘴?”

 白铁军道:“这个白某提当不起——”

 马上之人更不多言,忽然一个飞身从马背上腾空跃起,单掌一扬便向白铁军直抓下来。

 华氏兄弟名震天下的绝学就在这一掌一抓之间,只见他掌势有如霹雳雷至一般,时间和空间配合得妙入毫厘——

 白铁军动也不动,挥起左掌来硬架一招,只听得轰然一声暴震,华老大被弹起三丈,白铁军纹风不动,说时迟那时快,华老大从三丈之高如一只巨鹰一般再度扑击而下,掌力更增倍余——

 白铁军收回左掌,扬起右掌,又是硬封出来,轰然又是一震,华老大再次腾空飞起,足足升达五丈,地上的白铁军依然稳立当地。

 华老大升到极处,身子如一只鸽子一般轻巧地翻一个身,呼呼然又扑击下来,这时他的掌力已达到惊世骇俗的地步——

 这正是太原风神爪的特色,能够不着地面地连续飞击,一次比一次强,数次之后,力道已大到不可思议,地上敌人掌力无论多强,只能把他弹得更高,却无法击伤于他。

 白铁军仰望华老大从五丈之高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扑击下来,他猛可一收右掌,左掌再出。

 两股掌力相撞,四周大气为之一漩,发出尖锐的怪啸,华老大一接掌之下,立刻觉得这个青年的掌力宛如开山巨斧,他的绝技变掌为抓竟然施不出来,电光火石之间,他当机立断地决定再次腾空,作第四次地扑击,这在华老大说来,是多年来从未有的事了——

 只见华老大瘦长的身躯轻巧得有如一只燕,呼的一声又升高飞跃起来——

 然而奇怪的事情就在这时发生了,华老大堪堪飞起两丈,忽然整个身躯受到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硬生生地迫他下降——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白铁军的一掌之力竟然持续到如此之久,华老大身在空中,再无着力之处,只见他偌大一个身躯如流星殒落一般,陡然直线地急速降落,更令人惊骇的是他竟然一分一毫不差地正巧降落在他的马鞍之上。

 白铁军一掌之力,竟然能够控制到这个地步,武林中人物梦寐以求的神奇内家神功在这一掌之中表现无遗,华氏昆件相顾骇然。

 白铁军纹风不动地立在原地,华老大沉声道:“原来是丐帮杨老帮主的‘回风大印手’驾到,华某认输了——”

 白铁军拱手道:“太原风神爪名不虚传,华大先生手下留情罢了。”

 华老大朗声道:“杨老帮主是敝兄弟一生唯一的救命恩人,既是杨老帮主的‘回风大印手’驾到,敝兄弟还有什么可说的,两位请罢——”

 他抱拳拱了拱手,向华老二打个招呼,二人猛一勒马,转身如飞而去。

 白铁军见两人一霎时就走得无影无踪,不喃喃自语道:“这两人是武林中公认的怪人,倒是两条铁铮铮的好汉。”

 这时钱冰走上前来,白铁军皱眉想了一想,忽然开口问道:“钱兄弟,你——你可是来自京师?”

 钱冰恍然而惊,怎么又是这一句话?

 他叹口气道:“我从来就没有到过京城半步,这是怎么一回事?”

 白铁军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又凝视了钱冰片刻,然后道:“钱兄,你真——你真的不会武功?”

 钱冰道:“我真的半招武功也不会…”

 白铁军似是满腹疑虑,他凝目望着钱冰,过了一会,忽然仰首大笑道:“君子相但求知己,大丈夫行事只是率而为,我怎么怀疑起钱兄来了,当真该罚该罚,走,钱兄你这谜一样的朋友白某是定了。”

 钱冰听了这一句话,忽然觉得热血上涌,他伸手握住白铁军的手,却是说不出话来。

 白铁军拍拍他的肩,朗地大笑道:“咱们走。”

 于是,他们两人继续前行,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轻微的脚步声漾在宁静的空气中。

 忽然,钱冰停下脚步来,于是白铁军也停下了身,钱冰道:“白兄——”

 白铁军道:“什么?”

 钱冰道:“我该告诉你,我会一点轻身功夫——你是知道的,但是什么武功招式却是半点也不懂…”

 白铁军说:“是你在武当上不施轻功,我也早就知道了。”

 钱冰奇道:“你…你早就知道?”

 白铁军笑道:“你还记得在巨木山庄中,那天晚上,一个蒙面人执剑向你偷袭的事?”

 钱冰道:“你怎会知道?”

 白铁军道:“那时候,我就在你房屋的上面——你可知道那蒙面人是谁?”

 钱冰摇头道:“不知道——我百思不得其解…”白铁军道:“那蒙面人就是天下第一剑——”

 钱冰口叫道:“卓大江?”

 白铁军点头道:“一点也不错。”

 钱冰喃喃地道:“他…他为什么要执剑偷袭于我?他想刺杀我么?”

 白铁军道:“他不过是试试你的武功。”

 钱冰糊里糊涂地道:“是了,他一定是试出来我一点武功也不懂,是以就放过了我。”

 白铁军见他那幼稚的模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唉,你那一手轻功可把天下第一剑惊得夜里都睡不着觉了…”

 钱冰睁大眼,说不出话来,白铁军笑道:“所以——钱兄呀,我说你是谜一般的人物。”

 钱冰耸了耸肩,没有说话,白铁军道:“不管你是个什么谜,白某说过,这个朋友是定了,你也不必对我说,我是完全相信你的,咱们上路吧。”

 钱冰道:“好,上路。”

 于是他们又继续前行,道路弯弯曲曲地转了几个弯,前面出现是一片广阔的平原,远远望去,只看得见极远处淡淡的树影,似乎已经和他们连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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