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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陈京儿两探铁家寨
 回马坡四面岗峦起伏,有一大片平坦凹地在一条小河右面,一条笔直的街道便在这平坦的凹地上,碎石头铺的街道,马匹踏在上面宛似戏台上在敲小皮鼓,清脆中有些七八糟,这里便是往辽西去的必经之地,铁家寨便在辽西。

 街道尽头有个大栈房,空的院子里只有两匹驴被拴在一棵桑树下,两个伙计便坐在附近一张长凳子上指手划脚闲磕牙呢,忽见来了一群马,两伙计忙冲到院门边拉开那两扇破落的木门——

 有个伙计见卫云骑的“狂火”不由伸手抚摸一把,笑道:

 “真难得一见的宝马!”

 卫云笑笑,道:

 “马匹上糟加料。”

 另一伙计忙问:

 “客官,可有换蹄子的?”边望着奔进来的二十几匹健马仔细看。

 那面,杨宗高声道:

 “不用换蹄,先带我们进客房!”

 只听那伙计高声叫道:

 “小三子,快出来了!”

 远处栈房里面,飞一般的跑出个小伙计,见院子里来了这么多马,高兴的领着卫云等走入一间大厅内。

 这时走来个帐房,杨宗已对那帐房吩咐,道:

 “干净上房三间,整治一桌吃的!”

 那个长得一双眯眯眼的小三子把五人引向客房,不旋踵间,他提了一大桶热水分别倒入几个面盆中。

 卫云同舒沧共住一间,杨宗段凡住一间,陈京儿一间,这是卫云的意思。

 不料卫云与舒沧刚坐下来,陈京儿已翩然走进来,她浅浅一笑,道:

 “我来了!”

 卫云一怔,道:

 “姑娘有事?”

 陈京儿道:

 “难道你忘了我的要求?”

 舒沧笑而不笑的道:

 “别逗了,陈京儿,快回房去收拾,我们前面吃喝去了!”

 陈京儿出哀怨的道:

 “难道你连起码的施舍也不给…”

 卫云心中惦念的是水冰心安全,在这即将找上铁家寨的前夕,万一得罪陈京儿,不定她会在一怒之间做出什么大不利的事来——再说这陈京儿并非一盏省油灯,别看她右臂伤得厉害,但她轻功未失,武功仍在,她若变帮忙成帮倒忙,必然会使出什么更恶毒的点子。

 一念及此,卫云笑道:

 “姑娘一人住一间客房,这证明姑娘已是我们客人了,姑娘还有何要求?”

 陈京儿一笑,低头端起木盆放在卫云脚前,缓缓蹲下地,左手已在替卫鞋袜…

 望望舒沧,卫云忙低声道:

 “姑娘一只手不便,我自己来!”

 陈京儿摇着头,道:

 “不碍事,我会弄得好的!”

 去鞋袜,陈京儿柔荑的左手把卫云的双脚又放入热水盆中,轻轻的着,她那种细腻的动作,温柔的表情,着实令卫云惊异不已!

 舒沧那胖嘟嘟的面孔几乎僵了,一肚皮的浑话,在陈京儿这种真挚的动作中便一个字也挤不出来了!

 洗完一双脚,陈京儿又把一杯热茶送到卫云的手上,自己便站在卫云身后轻柔的为卫云捏着肩头,而令卫云几乎闭起双眼来…

 舒沧这时开口了,但他却是沉声的在提出警告:

 “陈京儿,你给我听清楚,老花子不拦阻你这种令人吃惊的反常行为,但有一点我得明说,不论你对我这侄儿表现出如何的温柔体贴,却必须要在老花子的眼皮下进行,否则…”

 陈京儿点点头,道:

 “我理会得…唉!这么多人在关怀他呀!”

 一桌上好酒席已摆进卫云的客房里,那陈京儿更是守坐在卫云身边,斟酒夹菜,试热挑捡,且不时问卫云吃得如何…

 倒是卫云被她侍候得全身不自在…

 酒饭刚吃完,陈京儿已先自走前,仔细的又为卫云拉被子挂帐幔,甚至连卫云的衣扣也由她一一解开,直到她缓缓的把卫云银袍叠齐放一边,直到她又细心的把被子在卫云身上盖好,这才一笑的走出客房回自己房中去了——

 望着陈京儿走出房门,舒沧吁了口大气,道:

 “云侄儿,以你看这陈京儿是不是疯了?”

 卫云躺在上,道:

 “我不知道!”

 舒沧道:

 “不知道,你该看出大伯可着实紧张,真担心她会暗中对你下毒手呀!”

 卫云淡淡一笑,道:

 “大伯多虑了!”

 舒沧冷哼一声,道:

 “好小子,你竟是如此没良心,可好,你在享受美人恩,大伯一旁心惊跳,这时候你还说大伯穷紧张呀…”

 卫云笑嘻嘻的道:

 “大伯误会了…”

 舒沧沉声道:

 “我误会?”

 卫云道:

 “我答应要她侍候,当然我也在戒备着,如果她有任何企图,她将先要承受一种最残酷的痛苦,当然,她并未对侄儿有所企图…唉!看来她真的是在尝试着当女人的滋味了!”

 这一夜各人皆睡得舒坦,不过卫云在天未明的时候,因为悬念娇水冰心而开始胡思想起来…

 突然,窗前似有人影晃动…

 卫云知道昨晚睡前舒沧已把窗门上栓,便一动不动的看那影子的动向…

 不过半盏茶功夫,那影子在一声叹息中缓缓离去…

 于是,栈房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听声音是往铁家寨的方向驰去…

 “云侄儿,她走了!”舒沧的声音。

 卫云道:

 “是的,而且是往铁家寨。”

 舒沧道:

 “我老人家可要蒙头大睡了!”

 卫云仰起头来望向对面大,道:

 “大伯,你没有睡?”

 舒沧冷冷道:

 “睡?附近睡了一条花斑毒蛇我会睡得稳?”

 卫云道:

 “大伯替侄儿心了,唉,那个可怜的小女人…”

 舒沧一听,不由得沉声喝道:

 “小子,陈京儿只对你稍加温柔,你便了神软了心,等到有一天吃了大亏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卫云道:

 “大伯,侄儿只是觉得像她这么既美貌又有一身功夫的女人如此下场有些可怜,可并未对她放松警戒!”

 舒沧道:

 “好啦!我们在此养足精神,且看陈京儿的表现了!”

 快马赶到铁家寨的时候,距离正午尚有一个时辰,陈京儿望着铁家寨的高大寨墙把马缓下来——

 这铁家寨外尽是阡陌纵横的庄稼地,清澈见底的小河向对面形成半弧的山坳,则是不规则的一溜寨墙,隐隐然寨里面显出不少高大的庄院,岗峦间出现这么一座大寨,特别有一股子雄伟而凛然的气势,灰黑色的石头寨墙围绕下,庄院大门的青石牌坊更显威武,两侧的三方石柱托着中间一块镶着金色纂字大匾:“铁家寨”!

 寨前便是那条水位低落却十分清澈的河,宽大平洁的大石桥横过河面,桥栏两边各雕镂着四座昂首扬蹄的白大理石石狮子,桥面为大青石,直通寨门,十二纵青石阶延伸上去,寨子里长街仅有,短街却有六七条,俨然是个小的市集派头!

 陈京儿骑马刚过了石桥,寨门口便见一个背刀大汉面跑过来!

 “姑娘,你找谁?”

 拢住丝缰,陈京儿遥望向大寨门,平静的道:

 “我找你们寨主铁汉铁老英雄!”

 大汉仰头看了陈京儿一阵,道:

 “姑娘可有拜帖?”

 摇摇头,陈京儿道:

 “来得仓促未带那玩意!”

 大汉面无表情的道:

 “那就把姑娘的高姓大名说出来吧]”

 陈京儿道:

 “飞鹊门‘月坛’坛主陈京儿便是我!”

 大汉一怔,道:

 “飞鹊门?听说早几年不是瓦解了…”

 陈京儿冷哼一声道:

 “也只是要你传句话,你倒是在此罗嗦起来了,江湖人皆知铁家寨人孤傲,果然传言是实!”

 大汉再看看远方,这才对陈京儿道:

 “你等等,我进寨去替你通报!”

 望着大汉跑入寨门,陈京儿坐在马上四下望,见这铁家寨还真够雄伟,寨内人影幢幢,好像全在忙忽着什么…

 正在这时候,大寨内走出两个大汉,其中一人陈京儿知道是守寨门大汉,另一个人穿一件短衫扎布带,紫薄底鞋,满面悍的出两只闪闪双目,上嘴留了一片短胡,看样子不过三十几岁,虎臂熊,走地有声,大刺刺的往陈京儿马前一站,道:

 “姑娘就是陈坛主?”

 陈京儿道:

 “飞鹊门的陈京儿。”

 那大汉道:

 “我是铁家寨总管铁虎!”

 陈京儿抱拳,道:

 “久仰!”

 铁虎并不还礼,冷冷的道:

 “陈坛主找我们寨主何事?”

 陈京儿一笑,道:

 “等见了你们寨主自然就知道了。”

 浓眉一,铁虎道:

 “有必要见我们寨主?”

 陈京儿已是满面寒霜的冷冷道:

 “可恶,合着我陈京儿打老远来吃你们铁家寨派头的,岂有此理!”

 铁虎嘿嘿一笑,道:

 “飞鹊门名声狼藉,铁家寨不愿惹一身脏臭!”

 陈京儿冷笑连连,道:

 “这大概是铁汉说的了?”

 铁虎哼了一声,道:

 “谁说也是一样,如果姑娘没别的重要大事,就请姑娘回马吧!”

 陈京儿面色一寒,道:

 “从你们铁家寨这种势利眼自大狂看来,我实在多此一来,且由你们去吃些苦头吧!”

 陈京儿调转头…

 铁虎却伸出一指在短胡子上搔…

 自言自语的,陈京儿又道:

 “一万两黄金换来别人家老婆,这件事,哼!”此语一出,铁虎大吃一惊的吼道:

 “你说什么?”

 陈京儿回头一口唾沫吐在地上,鼻头一耸,抖动缰绳走,她连说句场面话似是也懒得出口!

 腾空两个空翻,铁虎拦住陈京儿马首,沉声道:

 “请姑娘把话说清楚!”

 陈京儿冷然一哂,道:

 “你不够格!”

 铁虎一愣,怒道:

 “你怎知那件事的?”

 陈京儿道:

 “你很想知道?”

 铁虎沉声道:

 “不是想知道,而是必须知道。”

 陈京儿道:

 “本姑娘如果不说呢?”

 铁虎哈哈一笑,道:

 “别忘了,这儿可是铁家寨!”

 陈京儿冷笑声宛似夜猫子在哭,面色却是不屑的道:

 “铁家寨比之‘勿回岛’如何?”

 铁虎大怒,道:

 “你在铁大爷出手了!”

 陈京儿毫不退让的道:

 “试试!”她一顿,又道:“原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想不到铁家寨竟对我飞鹊门歧视,我已无必要帮你们铁家寨了!”

 陈京儿的话令铁虎一怔,刹时铁虎又换了一副面孔,他缓缓笑道:

 “姑娘,鼓不打不响,话不说不明,听姑娘的话,原是赶来铁家寨相商重要大事的,刚才算是一场误会,姑娘请!”

 陈京儿道:

 “前倨而后恭,标准狗腿子嘴脸!”

 铁虎面色一寒,但还是强忍下来!

 陈京儿并不下马,慢慢的坐在马上进了铁家寨,且穿过正面一条短街,向右只见有座庄院,院门临街,细看,这条短街也只有这座大庄院一家,因为院门对面也是一排高墙,墙边种了一排桑树——

 庄门口大石阶下面,陈京儿下了马,有个麻面汉子把马牵过一个角门。

 铁虎这才伸手一让,道:

 “姑娘请!”

 穿过一片花园,大厅外面好大的一座葡萄架,密密麻麻长满了紫葡萄而遮住一天光!

 铁虎把陈京儿让进大厅,命人送上茶水,这才笑道:

 “姑娘稍坐,我去请老爷!”

 陈京儿四下观望,见这铁家寨的人个个冷冷的一张判官面,再看这座大厅,活似个公堂而不见一点喜气…

 不旋踵间,屏风后面人影闪晃,一位身材高大半百老者横肩斜身的走出来——

 陈京儿已知必是铁汉,这才起身抱拳,道:

 “铁老英雄!”

 铁汉只是伸手一让,道:

 “姑娘请坐!”

 陈京儿一笑大方的坐在椅子上。

 抚着灰髯,铁汉道:

 “总管说姑娘有要事相商?”

 点点头,陈京儿道:

 “不错!”

 铁汉道:

 “不知姑娘所指何事?”

 陈京儿道:

 “老寨主应该心中明白才是!”铁汉沉下脸来,道:

 “有事就直说!”

 陈京儿一笑,道:

 “我先提个人,老寨主便自然明白了!”

 铁汉道:

 “谁?”

 陈京儿一字字的道:

 “南海门‘火坛’坛主,‘火龙王’公冶龙。”

 刀眉一扬,铁汉道:

 “不认识!”

 冷笑一声,陈京儿道:

 “那么敝掌门‘不老婆婆’朱玉如铁寨主可认识?”

 铁汉似有着不屑的道:

 “江湖中不少人提过她,但老夫不曾与贵掌门谋过面。”

 陈京儿道:

 “敝掌门便是同南海门这位公冶龙在一起!”

 铁汉淡然一笑,道:

 “敢情‘飞鹊门’依附‘南海门’了?”

 陈京儿道:

 “不是依附,是合作!”

 铁汉“嗯”了一声,道:

 “姑娘这次来是…”

 陈京儿道:

 “为了‘六顺楼’大小姐,也是‘勿回岛’卫云的老婆水冰心的事而来!”

 铁汉面无表情的道:

 “怎么说?”

 陈京儿道:

 “贵寨以万两黄金从公冶龙手上换得水冰心的人,这件事难道…”

 铁汉不等陈京儿话完,大喝一声,道:

 “你胡说什么?”

 陈京儿一愣,遂淡然一笑,道:

 “是的,我们之间是有一人在胡说,如果贵寨没有作出这件事,那公冶龙怎会说出口?而水冰心被连夜送到昌平铁家寨,敝掌门可是当场看到的,铁寨主,你能否认?”

 铁汉暴睁双目如炬,道:

 “我儿子要的是黄花闺女,那水冰心嫁人三年,铁家寨会花万两黄金要她?倒贴还差不多!”

 陈京儿道:

 “如果真的没有自然是好,否则…”

 铁汉忿然的道:

 “否则怎样?”

 陈京儿一笑,道:

 “我实对你说,如今南海门火坛已失利,他们的根据地‘百里沼’也被发现,公冶龙受伤遁去,连我们掌门人也生死不明,不少人被敌人掳去的人,怕是难免被敌人严刑供的招出水冰心去处,到那时候铁家寨便危险了!”

 铁汉闻言,面色一紧,道:

 “这是谁说的?”

 陈京儿道:

 “我这右臂便是伤在敌人之手!”

 铁汉目光一缓,道:

 “我相信姑娘之言,但老夫可以告诉姑娘,那水冰心并不在我铁家寨,而铁家寨也不会花万两黄金冒那么大危险去掳得别人子…”他一顿又道:“别忘了,老夫与那澹台又离谊属至,如此做又怎能对得住他呢?”

 陈京儿也是一阵犹豫,心中暗暗思忖,难道自己在遇上掌门以后,掌门人对自己说的话不实在?

 这时一旁的铁总管摸摸上短胡子,笑道:

 “姑娘,我们寨主的话已十分明白,水冰心确也不在铁家寨,你还是…”

 陈京儿淡淡的道:

 “两个山字叠一块,要本姑娘走人了?”

 铁汉不客气的道:

 “如无他事,恕老夫就不招待姑娘了!”

 缓缓站起身来,陈京儿突然,道:

 “万一消息被勿回岛听去,他们找上门来,试问铁寨主如何应付?”

 雷一般哈哈一声,铁汉沉声道:

 “无凭无据,他们又能怎样?”

 冷冷一笑,陈京儿道:

 “本姑娘来也只是传递这件消息,算是聊表一番心意,铁寨主,我们后会有期!”

 铁汉伸手一让,道:

 “好走!”

 陈京儿真的走了,骑马过了那条河顺着官道往昌平方向缓缓驰去——

 她甚至连回头看这铁家寨一眼也没有的走了…

 陈京儿骑马驰出三十余里,确定铁家寨派出的人回头去了,她才立刻找了一处荒林子掩起来。

 取出一些吃的,陈京儿望望偏西的红,这才就地坐下来,心中琢磨,今夜非得摸进铁家寨探个究竟不可!

 现在——

 夜鸟早已投林,黑暗已笼罩着大地,附近几处荒林看去更显得森森的似隐藏着无数搏人而噬的厉鬼!

 天上一片银星闪烁中,陈京儿已拍马驰出林子,他那身青紫的衣衫,紧紧的裹住她那婀娜刚健的身子,右臂的伤未愈,一只右掌无力的垂着,蹄声雷动中,直往铁家寨方向驰去——

 陈京儿赶到距铁家寨五里处已快二更天了。

 附近有片竹林,陈京儿把马掩藏好,立刻闪出竹林外,一路她奔到石桥附近,见桥上无人,但桥的另一端却有两个人影晃动,显然那是铁家寨守值的。

 顺着河绕了半里远,陈京儿拾了一块木板投入河心,奋力腾身一踞,足尖只在那块动的木板上轻点,人已过了河,而前面,便是那高墙矗立的铁家寨。

 寨墙再高,怎挡得住这位“索上飞莺”陈京儿的轻功了得,只见她一头冲入一片绿影婆娑的柳树下,升上跃中便捷如飞燕般上了高寨墙。

 隐着身形望向铁家寨内,一重重的屋宇,一层层的楼房,这时隐约也只是几处灯火,而击柝的更鼓声已自远而近,敢情已是二更天了!

 陈京儿伏在暗中略辨方向,立刻认出白天来时的那所大庄院,那所铁家寨内最大的庄院。

 一连越过三条短街道,陈京儿上了屋脊,从外面望向那所大庄院内,一连五进的院连院这时只有中间与最后面两处有灯火。

 腾身如飞,陈京儿穿檐越脊如履平地,黑暗中望之宛如一头黑狸,刹时间他已跃到最后面那处灯亮的阁楼下面,那是一栋独立的三层楼阁,不大但看得出相当华丽——

 陈京儿也只是刚跃上第二层,附近突然有人喝叫道:

 “什么人?”

 “谁?”

 也就在这时候,阁楼第三层的灯亮“噗”的被人一口吹熄,阁门响动中冲出一个大汉叫道:

 “在哪里?”

 陈京儿并不惊慌,空中连翻又跃,人已闪落在附近墙外面,而守护在阁楼附近的六名大汉,也抢刀追来!

 陈京儿哪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幽灵似的一闪,便将这六名大汉向一向方向,而她却又跃上那座阁楼来!

 第三层阁楼上的大汉绝对想不到陈京儿会大胆的去而后返,他正在重燃灯光,且沉声道:

 “铁家寨铜墙铁壁,绝不会任人来去自如…”

 “这话我相信,所以我自来到你们这铜墙铁壁似的铁家寨以后,从来曾想过逃走!”是女子的声音。

 灯已燃上,那大汉“嘿嘿”一声笑,道:

 “铁家寨六顺楼几十年的情,只有你这人刁蛮,你看不起我铁铮强,一心嫁给你义父的对头,那个勿回岛的卫云,本少爷咽不下这口窝囊气,此生我得不到你,但也要你老死铁家寨,水冰心你就认了吧!”

 是的,被囚在这阁楼最高处的正是失踪近两个月的水冰心,卫云怀孕的娇

 水冰心淡然的道:

 “铁铮强,天下只听两情相悦,你几曾听过一情独悦的?铁家寨的财力雄厚,天底下美女成群,为何一定寄情我水冰心一人身上,而我又并不欣赏你这种恶劣样!”

 嘿嘿一声笑,铁铮强道:

 “你尽管冷嘲热讽吧,即使这样,本少爷仍然每晚必来听你唠叨几句,因为至少你被我铁铮强囚在这原为你建造的‘天香阁’上,哈…”贴在窗边侧目往里面望,陈京儿大吃一惊,因为阁楼内的门窗全用儿臂细铁条隔着,那简直就是个大铁笼,所不同的是水冰心款款端庄的坐在一张铜沿,面无表情的望着一堵铁栏外——

 而铁栏外,正有个黑汉双手握着铁栏杆面对着水冰心出一脸的待神色!

 突然间,阁楼下面有人望向阁楼叫道:

 “妈的,原来在上面呢!”

 陈京儿一惊猛回头,不料一侧刃芒闪耀,劲力中,一把砍刀“嗖”的斜劈而来!

 陈京儿绝对想不到铁铮强应变是如此的快!

 冷哼一声,陈京儿弹身而起,左臂上抬中,铁铮强的刀芒已自她的足下过,差半寸未砍上她的双脚!

 但至少铁铮强已看到是个女人!

 一刀落空,铁铮强吼道:

 “你就是白天来的那个‘飞鹊门’女子了?”

 陈京儿二次弹身,手已攀住阁楼顶边椽,不及回话,拧身已翻上阁顶!

 铁睁强早高声叫道:

 “敲警钟,围住她,绝不能放她走人!”

 可真不含糊,铁铮强沉喝中,双足倏弹,一招“大鹏展翅’也跃上阁楼,只是他刚站定,便见陈京儿扑向另一面檐边,一闪之间便向下面飞去!

 铁铮强绝对想不到陈京儿会腾身中途发出飞刀,急忙横刀阻挡却已不及“噗”的一声正中左肩头!

 铁铮强落地咬牙骂道:

 “你妈的!”右手砍刀已狂劈而上!

 就在这时,铁家寨的警钟已“当当”响起来…

 陈京儿已听得各处脚步声往这里围来,如再恋战,必难身!

 尖刀狂劈如电,陈京儿突的腾身而起,直往一处屋脊跃去,不料铁铮强却死不放,陈京儿刚刚足踏屋檐,铁铮强不顾肩头血的狂斩而到!

 尖刀一拨未中,铁铮强身子尚在半空,而砍刀已劈中陈京儿的右肩臂处“咔嚓”一声,她那只多灾难的右臂整个被铁铮强砍落屋面而带着一溜鲜血弹落地上!

 陈京儿并未尖叫狂嗥,猛旋身,奋力踢出一腿“叭”的一声正踢中铁铮强眼!

 “吭”声中铁铮强未站上屋面,早被身受重伤的陈京儿踢落屋下!

 屋下面“嘭”的一声,铁铮强却指着屋上叫骂道:

 “她身受重伤,跑不了的,快追!”

 十几人相继腾身而起上得屋面,但哪里还有陈京儿的影子!

 铁家寨立刻全体动员起来,他们可找的仔细,只是陈京儿自断臂以后,几乎未痛昏过去,全凭一般潜在的本能,笔直的冲出铁家寨——

 竹林中她匆匆的找到自己的马,一路赶回“回马坡”!

 陈京儿随身带的刀伤药全被她敷在断臂上面,当她赶到回马坡街头那家栈房时候,几乎是从马背上滚到地面上,栈房那扇大门刚被人拉开,见陈京儿满身是血,面如白纸,连眼神似已在渐渐消散,那伙计忙一冲上前,道:

 “姑娘你…”陈京儿已是哑着无力的声音,道:

 “快…叫…客房…那四…位…”

 伙计点头,道:

 “我本来是给他们备马的,他四位正要一早上路呢!”

 陈京儿息的道:

 “去…叫…他们…来…”

 伙计答应一声,立刻冲入客栈后院,正遇上卫云与舒沧等四人走出来!

 杨宗见伙计匆匆走来,早问道:

 “马匹备好了?”

 伙计指着外面,道:

 “同各位一起来的那位姑娘伤得好重,倒在外面要见你们,快去吧!”

 卫云一听当先快步冲去——

 舒沧沉声一哼,道:

 “可好,再晚半个时辰她便见不到我们了!”

 四个人匆忙的走到栈房外,卫云已见陈京儿跌爬在地上,忙跃前托住陈京儿一看,不由怒哼一声,道:

 “姑娘!姑娘!这是谁下的毒手?”

 陈京儿已是气息难继的茫茫然拚命睁开双目,道:

 “我…我好疲…倦呀!”

 卫云一手托住陈京儿脊背,暗中运功抵住陈京儿命门,于是陈京儿看清楚卫云的脸,由不得嘴角一牵,道:

 “我…真…怕见不…到你…”卫云知道陈京儿血过多,伤势严重,不由低声道:

 “姑娘,你快说是谁伤的?”

 惨然的干笑笑,陈京儿道:

 “你听我…我…说!”了几口气,又道:“水冰心…她在…铁家寨…的…天…香阁…阁…阁…”

 说至此,只见她翻动双目望望卫云,又是一次凄惨的笑笑,道:“我…我感谢…你让我服侍…你…也算…算不…枉为…女人…如今…又死…在你这位…江湖盟…主的…怀里…上天…已经…对我…够恩宠…了…啊…怎么天突…然…黑了…”

 卫云感动的全身颤抖不已的叫道:

 “姑娘!姑娘!谁把你伤成这样?”

 陈京儿张口半天未挤出个字,头一偏死在卫云的怀中,而出一脸的足!

 一旁,舒沧跺着脚,道:

 “想不到这陈京儿在死前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好事情,我老人家倒是看走眼了!”

 卫云黯然神伤的道:

 “大伯,你以为是谁下的毒手?”

 舒沧道:

 “这还用说,当然是铁家寨人下的毒手!”

 咬牙“格格”卫云怒道:

 “我要踏平铁家寨…”

 杨宗道:

 “铁家寨根本不够格,妈的,什么东西!”

 卫云道:

 “杨宗!”

 杨宗忙应道:

 “盟主吩咐!”

 卫云道:

 “去告诉栈房掌柜厚葬陈姑娘!”

 托起陈京儿尸体,卫云把尸体抱在屋檐下,直到掌柜的找来几个伙计把陈京儿装棺运走,他才对舒沧道:

 “大伯,我们找上铁家寨去!”

 舒沧摇摇头,道:

 “不,眼前绝不能去!”

 卫云道:

 “为什么?”

 舒沧缓缓道:

 “如今陈京儿已死,可以说我们失去一个有力证人,如果找去,铁家父子一口咬定根本没有这回事,难道我们还能搜他的铁家寨?”

 卫云沉声,道:

 “明明冰心现在铁家寨,那么一个大活人不信他们能藏到哪里…”

 舒沧摇头又道:

 “别忘了我们只有四个人,万一弄巧成拙的反倒害了冰心那就惨了!”

 卫云一怔道:

 “难道他们还敢对冰心下毒手?”

 舒沧道:

 “狗急跳墙,猫急上房,急了难保他们不会下毒手杀人灭迹然后推个一六二五的干净!”

 一边,段凡道:

 “帮主的话不错,这事得从长计议!”

 冷哼一声,卫云道:

 “还需从长计议?快两个月了,你们可知我内心中如何的焦急与不安?冰心是怀有身孕的人呀!”

 舒沧忙安慰的道:

 “云侄儿,大伯看得出来你苦在心里,大伯跟你上六顺楼还不就是为了你小夫的事,唉!”

 卫云咬牙,道:

 “铁家寨犯了江湖上不可原谅的大错,如今冰心果真在铁家寨,那么可以联想得到的,是南海门的进犯中原,必也是铁家寨弄的鬼!”

 舒沧“嗯”了一声,道:

 “倒有可能!”

 段凡道:

 “闻那铁汉与六顺楼澹台大楼主情不错,既然知道夫人在铁家寨,我们还是赶去六顺楼,由澹台大楼主出面,铁汉再狠,必也会放人!”

 卫云冷笑道:

 “不!如果铁汉父子做了——而事突上他们已经做了,便一定也会咬紧牙关不认承的,当然,最重要的是我还不愿把自己老婆被人掳走这回事假手于别人,因为我可不愿叫人以为我卫云自己老婆也保不住的被人抢去,就如同‘蝎子’方面被南海门暗中烧杀而我又不愿把事情禀告大叔二叔他们是一样的,大伯,我要自己处理,用我自己的方法来处理!”

 舒沧点点头,道:

 “云,你是当今江湖盟主,你所决定的事情,大伯第一个全力支持你,要怎么干都行,尤其…尤其是为了盟主的尊严,个人的声誉!”

 卫云双目充满感激的道:

 “大伯,谢谢你!”

 舒沧黯然的道:

 “六顺楼既不能再去,你准备怎么进行?”

 卫云道:

 “这里距离‘蝎子’并不太远,我想把蝎子的人马调来,足够对付铁家寨了!”

 舒沧道:

 “我派杨宗赶回开封调人不也是一样?”

 卫云摇摇头,道:

 “不,铁家寨的力量尚不及当年皇鼎堡一半力量,有‘蝎子’兄弟便足够了,而且大伯…”

 舒沧面色一寒,道:

 “孩子,你可不能赶我回开封,不去调人可以,我同杨宗段凡三人便决心留下来了!”

 卫云苦兮兮的一笑,道:

 “大伯既如此说,我便也不好再开口了!”

 舒沧点点头,道:

 “嗯,这才像话!”

 卫云道:

 “大伯,我们暂在这家栈房住下来,由杨宗段凡二人快马加鞭带我的书信回富陵镇,你老以为如何?”

 舒沧点头道:

 “使得——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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