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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谋生
 李冲道:

 “应该是这样,和我同轮一班值勤的那个家伙原是个赌鬼,我怂恿他推牌九去了,这一赌下来,只怕明朝还下不得桌!”

 呵呵一笑,查既白道:

 “很好,我们且先从现在开始,搭配着拟定计划。”

 咽着唾沫,李冲惴惴的道:

 “在这里?我在这里怕定不下心来…”

 查既白瞪着眼道:

 “我都定得下心,你怎么定不下心来?如今关在笼子里的人是我,至少挨刮我也是头一个,你就给我稳着点吧,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来不及另找高轩华厦从长计议啦。”

 李冲涩涩的道:

 “也罢,老查,你心中可已有了什么念头?”

 查既白放低了声音:

 “有;不过我要先问你几个问题,你要竭尽所知的回答我,千万不能隐瞒什么,然后我们再一步步的商议定夺。”

 李冲着手直点头:

 “你宽念,老查,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什么说什么,半点不保留;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保留的?”

 查既白满意的道:

 “好极了,李冲,首先我要请教你一件事,就是我那伙计影子现在何处宁是生还是死?”

 李冲呆了呆,神情惘的道:

 “什么?连你那位伙计也一遭被擒了?老查啊,这一次你可真叫栽得惨!”

 查既白怒道:

 “莫非你还不晓得影子也着了顾飘飘的道?”

 不停的摇头,李冲道:

 “我可以对着上天发誓,我真不知道有这桩事;老查,我固然身为丹月堂的金牌级执事,但却不一定能参予每一项机密,换句话说,堂口里有许多情况,只要上面认为不需要我们晓得的,一样不告诉我们;本组合的惯例,仅有与任务有关的人,才能接触其中内涵…”

 查既白着急的道:

 “那么,以你的权限而言,有没有办法把影子的下落探查出来?”

 李冲苦着脸道:

 “这不是权限的问题,老查,在我们丹月堂,凡是不该管不该问的事若愣要强行查问,别说是我,比我身份再高的人也一样免不了蒙受嫌疑,一旦叫上面起了疑心,那就大大的不妙了,这档手事,只能私下里不痕迹的去打探…”

 查既白道:

 “恐怕时间来不及了!”

 沉思俄顷,李冲道:

 “也不一定,要是以我的关系能摸到底,很快就会有消息,否则,再有多少时间亦是白饶,你知道,老查,事情苦已超过我这个阶层的控制范围,就无能为力啦!”

 查既白无奈的道:

 “好吧,就请你尽快设法查明影子的下落,这对我的利害影响极大;另外,那谷瑛的情况你是否清楚!”

 李冲不由叹了口与。

 “她可是和影子一道失风被擒?”

 查既白道:

 “不错,两个人同时落在顾飘飘手里。”

 李冲道:

 “这就是一桩事啦,找到影子自将找到谷瑛,要不,两个人都不会有消息…”

 查既白又道:

 “我这铁枷钢镣,你能不能弄到钥匙启开?”

 略一犹豫,李冲咬牙道:

 “可以想法子;我们组合里的刑具一向都是制式的,你如今配带的枷镣正是特三号,只要弄到特三号的钥匙就可开启!”

 查既白紧接着道:

 “很好;这囚室的铁栅门想也能以打开?”

 李冲业已豁出去了:

 “门钥现在就放置于我身上。”

 查既白问:

 “要破牢而出可有阻碍?”

 李冲道:

 “沿石阶上去,到顶之前的三级不可践踏,那三级石阶暗设翻板且连着警号,然后推开壁门以前必须在门上连敲六下,守伏门外的人才不会发动袭击;老查,破牢出去并不十分困难,难的是你如何走出这个村子?”

 查既白着嘴

 “你的意思可是说,这整个村庄都属于‘丹月堂’?”

 李冲惊异的道:

 “莫非顾飘飘不曾告诉你?”

 额上已经见了汗,查既白艰涩的道:

 “她只带我走进这爿村子,押我进屋…她亲娘的,她又何尝真正透了什么给我?我还以为仅仅这幢房子的范围才是你们的舵子窑…”

 李冲低沉的道:

 “我们这个村子,叫做长寿村,村头加村尾,共有一百一十二户人家,家家都是丹月堂的人,就连你所看到的妇孺老弱,也全是本组合兄弟们的家眷!”

 查既白喃喃的道:

 “让我们好生计划一下,总不能叫他们活活把我坑死在这里…”

 李冲面有忧的道。

 “老查,照眼下的情况看来,你能够解刑具,打开栅门,甚至破牢出困,但接着来的问题是如何逃离村子,如何躲避本组合的追兵,我们的人行动极快,且早已拟就应变措施,每一种状况发生,都有每一项对付的方法;便拿追捕俘虏来说,人人有固定的责任区域,追截的路线,呼应的特别信号,由点线叉连接形成全面,再由中枢统筹指挥,随时支援,任何情形之下发现目标,立可缩小包围,形成铁桶罗网,就算一只鸟也不易飞…”

 查既白注意的听着,而且马上问到重点:

 “告诉我那所谓‘中枢’的指挥方法与联络信号的类别?”

 李冲详细的道:

 “长寿村周围二十多三十里的范畴,全为平坦的庄稼地或平原,只在村头有座六七丈高的土丘,土丘上用铁架构结成一细窄铁塔,塔高也有三丈,平时铁塔隐藏在土丘下的垂直涵里,一但发生事故,铁塔可由轴锥摇转上升,立于丘顶,人站上塔端,能以看出甚远;当然那站在塔顶的人也就是主持搜寻任务的人,如果他察觉了目标的方位,立即用烟火信号指明所在,以便各路人马聚集包围,其他担任搜索的各组弟兄也都携有这种花旗火箭,做为消息传递的工具…”

 查既白道:

 “假设情况发生在晚间呢?”

 李冲道:

 “也不要紧,我们养得有大批来自苗疆的金犬,这种狗嗅觉极灵,眼睛具有夜视的功能,奔跑速度又快,只要一放出去,便如水银泻池,四处钻寻猎物;另外,我们还饲养许多掠水鹰,这掠水鹰飞翔如电,情凶猛无比,发现任何异体都会主动攻袭,便在晚上,也一样明察秋毫,不失准头;我们曾做过试验,证明一只掠水鹰,可在三丈以上的高空准确扑攫地下的一头小小田鼠,而且是在夜暗之中…”

 查既白沉着脸道:

 “这‘异体’是人的说法,狗和鹰全乃畜禽之属,它们却又如何分别敌我?”

 李冲道:

 “我们自己人在行动的时候,身上都载得有一串熊脂丸,这种熊脂丸发出淡淡的特殊味道,由于气味淡薄又独特,只有金犬与掠水鹰才可嗅及分辨,它们自然也就有以选择了…”

 似乎越说越有兴头,李冲双手着,继续接道:

 “由于金犬和掠水鹰都是行动快速,情凶悍的禽畜,我们也就加以训练来做传信的工作,这些禽畜如今已可由特别的笛哨指引,带送联络讯息,再配合上烟火的指导,各种发音器的辅助,我们很容易就明白各般状况,进而采取最有效的措施…”

 现在轮到查既白苦着一张脸了,他有气无力的道:

 “我说李冲,到时候我也要一串那什么鸟的熊脂九:在这样的情势下,我可不愿再吃那些飞禽走兽的窝囊气!”

 李冲忙道:

 “可是,熊脂丸每人只得一串”

 查既白冒火道:

 “你不会去偷一串?”

 干咳一声,李冲道:

 “是,我就只有去偷一串了…”

 顿了顿,他又小心的道:

 “不过,老查,你只打算一个人走?”

 查既白触动心事,不觉十分沮丧:

 “我当然不能一个人走,无论如何我也要设法救出影子和谷瑛一起上路,但问题在于如何去救他们?到目前,我甚至不知他们人在何处,是生是死?”

 李冲道:

 “我尽量去打听,不管有无结果,你都会很快获得回音…”

 查既白沉默了一会,道:

 “李冲,现在大概的状况我已明白,至于突的步骤我也有了腹案,麻烦只剩下两桩,其一,我要带影子和谷瑛走,其二,如何不使你遭受牵连?”

 李冲叹了口气:

 “难处就在这里…”

 查既白思忖着道:

 “你当班的辰光,我不能行动,不是你轮值的时候,又无法行动,真他娘伤透脑筋…”

 李冲坦白的道:

 “而且,剩下的时间有限,说不定这一班以后,输不到第二次当值,你的好日子就已到了——”

 查既白神情凝重,双目直视,好半晌不曾说话…

 李冲知道查既白在考虑着行事的方法,他不敢打扰,静静退到一边,心里头却也沉甸甸的宛若着一方石块,说不出的那等憋闷法…

 不知过了多久,查既白忽然开口道:

 “李冲,不是你当值的时候,你能不能来这里?”

 李冲走前一步,低声道:

 “不行,因为你老兄是重要俘虏,头一号死敌,上面对你的监守特别严谨周密,你没看见我们金牌级的执事为了你全沦做狱卒了?平常不是最棘手的角儿,还派不到我们当差哩!”

 查既白慢的道:

 “然则你又如何给我传递信息?”

 李冲有成竹的道:

 “这倒不难;老查,你可注意到你这间囚室角落上有个溺桶?”

 瞟了一眼那只污秽灰黑的木制溺桶,查既白皱着眉道:

 “怎么样?”

 李冲轻轻的道:

 “本来囚室里的溺桶是每天早晨由一个老杂役负责取出清理,但你足特殊人犯,而且待在此地的时间不多,所以在你上路之前原不会有人帮你清洁溺桶,不过,这并非规矩,只是习惯,我可以运用某种方式不落痕迹的令那老杂役进来替你取出溺桶清洗干净,在他将溺桶送回来以后,你要的消息就可以在桶底的凹沿内找到!”

 查既白道:

 “他们不会检查么?”

 李冲笑道:

 “形式上会。却只是随便看看就算,你想想,臭烘烘的那玩意,推愿意凑近去当块宝似的‮弄抚‬?”

 点点头。查既白道:

 “那么,启开我身上形具的钥匙、栅门的钥匙,也一概如法炮制?”

 李冲道:

 “钥匙没有法子夹带进来,尤其囚室的钥匙,班就得出,除非复制一把或现在就用以启开栅门——”

 查既白道:

 “现在开门会连累你——李冲,目下几个问题我们一定要立即想法解决,一是刑具及栅门的钥匙,二是熊脂九的付技巧,三是怎生尽快查出影子及谷瑛的下落;这第三项可由溺桶传递消息.不过消息的好坏还要完全靠你大力…”

 李冲道:

 “刚才你想了好一阵子,可有什么神机妙策?”

 查既白慎重的道:

 “要是你进出此地方便,事情要易办得多,为了不使你蒙受嫌疑,就不得不大费周折了;我方才业已将各种情况通盘考虑过,而且拟定因应之道,只是皆非十全十美,万无一失,事到如今,也只好冒险一试,顾不得那许多了!”

 拱拱手,李冲道:

 “多谢成全。”

 查既白忽然又凝神沉思起来,但这一次他却没有思忖多久,竟表情怪异的啼啼而笑。

 满头雾水的李冲,不望着查既自发呆,他不明白在这种境况之下,查既白为何还笑得出来?

 嘴里“巴咂”一声,查既白双眉上扬: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忽然这般高兴,是么?”

 李冲眨着眼道:

 “我的确不知道,但是我猜想一定有使你高兴的理由,比如说,你脑子里大概有了某种意念——对你我极有帮助的某种意念…”

 查既白的笑容凝结在脸上,形态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缓缓的道:

 “将才我在想——每做一件事,尤其是具有危险的事之前,我总是不停的想了又想,总希望它的成功机率高,总要求它能达到较完满的目标,所以我一直在思考忖量,一步步的策划其细节,研判其可行及或许遭遇的各种困难…李冲,现在你听着,仔细听着,我要把我再三设想过的行事计划告诉你,如果你全能配合,则我们往后相逢的辰光就长着了…”

 李冲手心冒汗,十分紧张的道。

 “我在听着,老查,我正在全神贯注的听着…”

 两眼垂注地面,查既白的声音清晰又稳定:

 “明天清晨,等那老杂役进来取溺桶的时候,你要预先把刑具的钥匙在他板带的大后侧里面;当然,必须使他在不察的情形下将钥匙人,相信这一点能耐你是有的,此外,你现在就弄一铁丝给我,大约要有五尺左右的长度,最好挑拣一点而且不易折断的那一种铁丝;至于熊脂丸,你可以在明晨之前暗中置于屋外门槛的右下角隙中——记住,就是这地牢外那间客堂的门槛,也是他们押我进来时暂歇了一下的那间屋子,屋外门槛约有寸许裂隙,应该可以得下一串熊脂丸;李冲,如若可能,你最好弄他三串熊丸,以备影子和谷瑛使用,我说的这些,你都清楚了没有?”

 李冲一边在心里默念默记,一边道:

 “错不了,老查,我会一个字也不忘的牢记着;可是,有些事我不大明白,你所代的某项措施,我不懂其中有什么作用?”

 查既白慎重的道:

 “以后你会懂的,李冲,只要你把我所托的这几桩事情会部办妥,在你而言就算大功告成,再没有你的麻烦了,其他的一切全由我独力包办。”

 李冲又回想了一下,道:

 “你代的这些事项,我相信可以办到,老查,你不妨有考虑考虑;是否除此之外,不需要我另做效劳了?”

 查既白正道:

 “是的,只要你办成这些事,就算帮了我的大忙,实践了你与我之间暗定的诺言——在我受危于丹月堂时加以援手的诺言;事后不管我能否突此地,保证不会令你遭至鱼毫牵连,李冲,我答允你的绝对做到,你答允我的亦不可敷衍,所以你不能心存怯惧顾虑,非但要‘相信’办得到,而且要‘必须’办得到!”

 猛一咬牙,李冲用力颔首:

 “我答应你,一定办到!”

 微微一笑,查既白道:

 “好,这已算是救了我的老命啦…”

 李冲却并不似查既白这样乐观,他显得忧心忡忡的道:

 “老查,你叫我安排的这几样行动,可确实有助于你的逃生计划?”

 查既白道:

 “当然,否则我岂不是发了疯,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一扬脸,他又反问:

 “怎么着?看你的模样,似乎不大放心?”

 李冲郁郁的道:

 “也不全是不放心,我只是觉得…觉得好像太容易了点…”

 查既白道:

 “是很容易,李冲,人间世上有些事情看似艰难复杂,解决的方法往往却很简单,在许多状况下,最容易浅显的子段经常是最有效的手段;比方说开一把坚固的大锁,用锯子切磨,使锤头敲打,不一定能以奏功,只要拿把钥匙往孔眼里一一转就完事了,问题仅在于一一你要用心思去取到那把钥匙,解决关键的钥匙!”

 李冲呐呐的道:

 “看来你是找到啦?”

 查既白笑道:

 “我认为找到了,虽非十全十美,却总是把解决关键问题的钥匙!”

 李冲这时才吁了口气:

 “奇怪,这档干事,你竟能用这么短促的时间以如此简易的方法便定了腹案,假设换成我,还不知要筹思多久,绞尽若干脑汁才下得了行动决心…”

 摇摇头,查既白道:

 “所谓当机立断,要等你去慢慢思考,从长计议,还不待有个结果,我他娘业已向阎王老子面前应卯去啦…”

 李冲且不答话,目光转动,在这条甬道四周巡视,他忽然快步奔向那边一技火把之前,抬头细细观察,然后他坫伸脚尖,用双手小心翼翼的扭解一条铁丝——一条笔管细,绕着火把铁托护圈的铁丝。

 由于铁托的圆弧形护圈已经蚀锈松动,为了避免在其中的火把不稳掉落,不知什么人便用了一铁丝结在护圈周沿,以增加承托的力量:李冲非常谨慎的将铁丝解下,又以手指把护圈两侧的锈屑浮上掩在原来的痕印上,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抹着汗水走了回来。

 查既白端详着李冲手上的那铁丝,道:

 “你量量看够不够长?”

 李冲把铁丝展开来,用手一比,低声道:

 “约莫三尺多长,还差一点…”

 查既白道:

 “凑合吧,你且两头一曲拿给我!”

 李冲将手中铁丝屈叠起来从栅隙中间交给查既白,边笑着道:

 “已经先完成一样了,剩下的事我今晚必然会张罗周齐。”

 把铁丝暗藏在枷面之下,查既白硬是以时弯扣夹着,他已打算一直扣夹到要使用的那一刻——人到了要保命的辰光,那种撑头可就大了,任是如何遭罪受苦,在平昔认为不能承担的折磨,在这等节骨眼上全都不算一回事啦。

 着双手,李冲又开口道:

 “老查,我班的时间快到了,你想一想,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事?”

 查既白一笑道:

 “有…一我他娘又饥又渴,要能弄点什么东西来吃喝一顿,就再好不过了。”

 李冲十分尴尬的道:

 “都是我考虑欠周;老查,本来这是桩最简单的事,我当班之际原可暗里藏点吃食带进来,却不曾想到你有这个需要,眼下若再到外面去拿,就大大麻烦了…”

 查既自打着哈哈,故作洒之状:

 “算了,我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岂能以此小不忍而大谋?我还得住,好歹熬上个两天两夜,出去之后再痛快餐一顿就是一一讲起你们丹月堂也太他娘的刻薄寡恩,要生剐活人之前,居然连顿断头饭,索命酒都不给准备,真正不是些东西!”

 李冲歉然道:

 “堂口的这些规矩我早清楚,却未能事先顾虑到,老查,干祈包涵。”

 查既白道:

 “我不怪你,在你见我之前,还不知如何个紧张惶惊法,心里又怎么会想到这上面去?”

 李冲忽然表情黯淡,语音十分伤感的道:

 “老查,明之后,不知我们是否还有相会之期?在此一别,我先祝你鸿运高照,逢凶化吉了…”

 查既白还没来得及回答,用道那边的石阶上头,已传来几下沉实清晰的敲击声——外头有人叩拍信号,大概是接班的伙计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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