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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英雄豪士重相惜
 “四九辫子”刁长盛瞑目大吼:“恁情他还有个金刚罗汉,陆地神仙?还会是可与你我比肩之辈?真叫冤呐,这一次可是八十老娘倒绷孩儿,沟里翻了大帆船啦…”

 廖冲嗤之以鼻:“刁辫子,别把你自家看得那么个高法,就算你是一座山吧,天下就没有另一座等高或更高的山?光你行,人家就都不行?”

 刁长盛双手握拳,像要生啖了宫笠一样瞪着宫笠,挫着牙道:“他行?他行什么行,才叫他偷巧去,这全是侥幸,否则凭他这副胎的熊样,还能爬到我的头顶上?”

 廖冲冷笑道:“你不要看错了人,刁辫子,人不可以貌相,海水不能用斗量;人家年纪比你轻得多,但不见得功夫也比你弱得多;无志空活百次,有志不在年高,人家年轻,可也照样吃得住你!”

 刁长盛怪叫:“娘的皮,有种就再试一次。”

 廖冲干呕了一声,讥诮的道:“你别叫我把隔宿粮也吐出来,刁辫子,你不要脸,我还要呢,身居‘双’之一,大名鼎鼎,怎的却这么个无赖法,又这么个狗屎臭法?简直令人反胃至极,你这些年闯下的万儿,刁辫子,干脆收拾收拾,往垃圾坑一丢算了!”

 鲍贵财也不怀好意的讪笑道:“刁刁长盛,你以为俺俺这位二二叔是好好吃的?你你当他是——是是谁?俺俺劝你,-一次跟跟斗跌过就就拉倒,何何苦还要多多丢上几几次人?如如果你不不信,甭甭说再试-一次,就——就算再再试上十十次,俺俺也包你灰灰头土脸,弄弄个耳鼻塌嘴歪!”

 刁长盛怒叱:“放你娘的!”

 这时,宫笠拱拱手,道:“刁兄,胜败兵家常事,你我皆为武林中人,动手过招,无非彼此磋商钻研,求个更进一步,输赢如何,似不必太过计较。”

 刁长盛硬梆梆的道:“你他娘的当然会这么说,因为你占了上风,得了便宜哇,尤其你这种二子身份居然抹了我一脸灰,那样的光彩,自令你说起话来更就轻巧了淡淡一笑,宫笠道:”能与刁兄互磋所学,固感荣幸,但若说到如何‘光彩’,恐尚未必;刁兄身为江湖‘双’之一,名高望重,然而,我宫笠恭称‘一毒’,比较之下,大约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大大的一呆,刁长盛那对怪脸上的神色连连变化着,好半晌,他才猛的摔摔头,表情十分古怪,又十分们的道:“你说,呃,你是‘宫毒’?”

 宫笠平静的道:“不错。”

 刁长盛慎重的道:“没有骗我?”

 宫笠正道:“当然。”

 于是,刁长盛的目光扫过廖冲师徒的面孔,从这师徒两人的形态反应中,他明白对方的身份不会是虚称的,他忽然笑了,笑得很开心,笑得声音很响,很大。

 廖冲大声道:“什么事叫你如此高兴?”

 鲍贵财也喃喃的道:“奇奇怪,莫莫非他猛猛古丁发发了癫?”

 双臂环互抱,刁长盛吁了口气,相当感慨的道:“娘的,虽然今天斗了个不小的难堪,又受足了晦气,好歹到这时总算心里平和了点——宫笠,我们同是一个辈号的人物,谁也大不了谁,小不了谁,你占了我那么一丝丝便宜,我没啥丢脸处,你也无甚好夸耀处,在你手里失了算,固则仍不舒坦,却至少比起栽在那些无名小辈身上要令我宽怀自多了…”

 宫笠趁时给对方送了一顶高帽子:“刁兄,宫某何敢言胜?只是刁兄承让罢了。”

 呵呵大笑,刁长盛道:“你真他娘会说话,这样一讲,反倒叫我怪不好意思了!”

 廖冲心忖——老小子,你面皮厚如城墙,硬似母牛股,居然也会“不好意思”?

 拱拱手宫笠又在笑着道:“方才一时得罪,务祈刁兄包涵才是。”

 刁长盛忙道:“好说好说,呃,宫老弟,我们可真是英雄不打不相识,这一打,固然旗鼓相当,秋平分,但你这股子风范,却好生叫我折服…”

 不待宫笠回答,廖冲已没好气的打岔道:“得了,刁辫子,别来这套‘过门’,倒是你的承诺,不会再度反悔了吧!”

 刁长盛悻悻的道:“我刁某人说话,自是一言九鼎,出口不二,我几时又有过‘反悔’的意思啦?你休他娘以小人之心来度我这君子之腹!”

 嘿嘿笑了,廖冲道:“君子?你只能算是君子下的那鸟!”

 刁长盛然大怒:“姓廖的,你是存心挑衅不是?你以为我含糊你?以为宫老弟能小小占我一点便宜,你也一样能占?”

 廖冲嘻皮笑脸的道:“那是下一章的事了,我说刁辫子,如果你有兴致,哪一天我们也可以磋商磋商,印证印证,大家多亲热一番!”

 刁长盛吼道:“好,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娘的,给你鼻子蹬上脸,你简直不知自家是什么玩意,记着,老狗熊,我们有这么个约会!”

 廖冲咧开大嘴道:“忘不了,到时只求你手下留情啦,刁辫子。”

 转朝“斑狼群”那三位头脑,刁长盛火辣的伸手指点着:“游连益、潘麒、卜君武,今天算你们吉星高照,狗运亨通,从鬼门关里一打溜又转了回来,我们之间的梁子从此了结,但你们不要忘记,‘昌源钱庄’的财物要在最快的时间里给送回去!”

 那满脸横,身材横的“地狼”潘威与他的把弟“人狼”卜君武二人,闻言之下仍有一股愤愤不甘的神色,两位似是想顶撞几句,但被他们大哥“天狼”游连益以眼色阻止了;游连益知道事情能够转变到这种地步,已是相当侥幸的了,刁长盛说话虽然很不好听,却总比要他们兄弟的命来得易于忍受,而刁长盛一向说话都不给人留余地,他们能把性命捡回来,不愿再为了一点小气恼便坏了通盘大计——游连益立即回答道:“前辈放心,我兄弟包管尽快将令戚的那票金银原封奉还,分文不少;同时,更对前辈的宽宏大量感载莫名,前辈高抬贵手,我兄弟自将永志不忘…”

 刁长盛点点头,道:“这几句话,倒还听得入我的耳,总算我没有白发这一遭慈悲;姓游的,以后切切记着,举凡顶着我刁某旗号的人物,你们都少去招惹,那就是为你们自己烧高香了,希望下次再见,我们不须横眉竖眼的对上阵才好!”游连益强笑道:“当然,前辈教益,自不敢忘。”

 于是,刁长盛又大马金刀的向宫笠拱拱手:“宫老弟,我走啦,后会有期。”

 宫笠先向后面的凌濮使了个眼色,凌濮似老大不情愿的走上前来收齐刁长盛的那一对‘乾坤圈’,送交给刁长盛。

 这时,宫笠方笑道:“刁兄,一路顺风。”

 刁长盛非常友善的报以微笑,但等这位“四九辫子”脸孔向着廖冲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就已变成了凶狠,他暴烈的道:“老狗熊,我们也是后会有期!”

 哧哧一笑,廖冲道:“你这算啥?吓唬哪个生雏儿?

 你他的!“

 重重哼一声,刁长盛不再多说,身形飞掠,好快好疾的势子,一阵风也似的卷向了远处,须臾之间,即已踪影杳然…

 舒了口气,廖冲如释重负:“娘的,这个人王可真不好打发,总算把他侍候走了;老弟,有你的!”

 宫笠笑笑,道:“刁长盛是够了,但却尚未到到不通人情不近人的地步,说起来,他还不算是个坏人廖冲吊起眉毛道:”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这老狗的。“

 游连益、潘麒、卜君武三位“头”这时一齐走近,又一齐向官笠与廖冲躬身行礼;游连益极为诚恳的道:“方才只知是廖前辈师侄仗义援手,却不知宫大哥竟也驾临,今我兄弟何幸得蒙赐助,更何幸亲谒当今武林英杰;二位云天高义,我兄弟至死不忘,有生之,俱感德之时!”

 卜君武也汗颜的道:“当曾在‘玉鼎山庄’见过宫大哥,在下眼拙竟未认出乃是真龙当前,失之臂,疏忽之罪,万乞恕者!”

 宫笠笑道:“各位何须如此的客套?同属武林一脉,生死境界,只要尚有用处,自当代为担待一二,各位如此言重倒似我们有为而发了…”

 廖冲也大声道:“好了好了,不用来这些王二麻子;说老实话,帮你们固然是帮了,另外,我早看刁辫子不顺眼想触触他的霉头,也是我们伸手的原因之一,把话说明白,你们能记住我和宫老弟给你们的好处,自然更好,就当没有这回子事,也无所谓!”

 游连益忙道:“前辈恩典,怎敢稍忘?”

 廖冲“嗯”了一声,道:“还有,答应刁辫子的事也一定要做到了,那票黄澄澄,白花花的玩意,可记着早点给他送回去,否则麻烦无穷!”

 游连益躬身道:“错不了,前辈,我们克专程送回‘昌源钱庄’。”

 廖冲挥挥手,道:“那么,你们先走吧,为了这场热闹,我们几个至今还饿着肚皮呐;彼此两便,我们也好早些把五脏庙祭上一祭!”

 游连益十分歉疚的道:“真是罪过,真是罪过——前辈,请容我兄弟做啥个小东请,暂请…”

 宫笠忙道:“不必,游兄,列位还是办正事要紧。”

 眼珠子一瞪,廖冲道:“在这荒野茅店吃点食劣酒,还要你们做啥个东道?这能吃掉多少钱?姓游的,你他娘想捡便宜不是?”

 怔了怔,游连益有些惶惑的道:“前辈,我兄弟怎敢捡前辈的便宜,这话不知从何说起了。”

 廖冲道:“你们要表现诚意,行,他找个大埠头。上第一的酒楼,喝上他娘的三天三夜,这才够味道,哪一个稀罕你们在这个破茅店请客?姓游的,这不是你想拣便宜是什么?”

 恍悟之后,游连益陪笑道:“是是,前辈说得是,那么,我兄弟就告辞了。”

 廖冲手捂肚皮,道:“快走快走。”

 三位“狼头”又向各人一一施礼辞别,刚要转身,鲍贵财突的冒出了两句话:“卜卜君武,俺俺有桩事要要告诉你呐。”

 “人狼”卜君武赶紧站定,笑得巴结:“未知鲍兄有何见教?”

 鲍贵财嘻开大嘴道:“以以前,俺俺们在‘玉鼎山庄’不不是为了争争媳妇,还还打过一场擂擂台么?”

 顿时有些紧张、卜君武连忙解说道歉:“鲍兄,那全是兄弟我的不该,有放肆之处,万望鲍兄海涵;海兄明人,当能恕过兄弟我那时情势的无奈…”

 连连摇手,鲍贵财道:“俺俺不是这个意思,不不不是这这个意思,你你可虽想岔岔了;卜卜君武,俺俺要告诉你你的是,俺俺已娶娶到那位俏姑姑娘啦,往往后你可不不作兴再跟俺抢抢罗…”

 卜君武面红赤,又啼笑皆非的道:“这个当然,这个当然,兄弟我怎敢如此斗胆?”

 廖冲没好气的道:“真他娘的憨,尽说些驴鸟话不是?”

 于是,三位“狼头”终于在千恩万谢中走了,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凌濮凑近了宫笠身边,细声细气的道:“头儿,今天的场面,可确实有点险乎,我最先还以为你非要与刁长盛那老见个生死存亡不可,至少,我预料也免不了要血,但想不到你却把它收拾得如此圆满完美,干净利落之至,不简单,真不简单!”

 宫笠淡淡的道:“你脑爪里的纹路太少,凌濮你该明白,我们同刁长盛既无深仇,又无大恨,豁上命去争生死,划得来么?”

 凌濮笑道:“还是头儿你经得多,看得远,要不,我为什么叫你头儿,不是你叫我头儿?”

 瞪了自己这位老伙们一眼,宫笠管自进入茅店之中,而这时,廖冲早已占住一个座头,就像三辈子没有吃过饭似的,在那里狼虎咽起来,站在一边的鲍贵财更是馋涎滴,急得心慌,但碍于辈份,他尚未像乃师那样张牙舞爪,一见宫笠,这位“疙瘩瘸子”先咽下一口唾,赶紧道:“二二叔快快请入座吧,俺俺这边厢,业业已饿得前前心贴贴上了后后墙啦,你你老不来,俺俺又吃不得,干干看师师父独个儿吃,这这滋味,可可比什么都都要难受…”

 宫笠忙道:“不必拘礼,贵财,坐下一起吃吧!”

 大口撕咬着一只卤鸡腿,廖冲含混不清的道:“偏偏你就有那么些客气,还要目送他们上道,我可没你这般的周”到…,,宫笠偕同鲍贵财,凌濮一同落坐,他撕了一块烙饼,慢慢的用手摄下一小片送进口中,十分有滋味的咀嚼着,边道:“这不是周到,廖兄这仅是一种礼貌罢了。”

 了一下油光光嘴,廖冲哼了哼:“我们救了他们三条命还不够?犹要和他们讲什么他娘的礼貌?尤其在饥肠辘辘的辰光下,这礼貌二字就更不必谈了,肚皮最是要紧…”

 宫笠笑道:“你先去肚皮,我来为你送客,岂不两全其美,般般俱到?”

 又咽下了一大块酱牛,廖冲举起一边的土瓷碗来灌下两大口酒把送下喉去,抹了抹角的酒渍,他瞪着眼道:“平素你也少有今天这般殷勤,姓宫的,我发觉此中有鬼。”

 宫笠道:“有什么鬼?”

 哼了哼,廖冲道:“帮那三个狼头的场,去招惹刁辫子,好像是你们暗里串通好的,似乎你们几个早就在心中有了默契一样,端瞒着我一人!”

 笑笑,宫笠道:“你是指我们三个?”

 用手撕下一只翅膀啃着,廖冲以手指一一虚虚点过三人的膛:“就是你们三——个,你,凌伙计和贵财这小王八羔子!”

 鲍贵财努力下一大截腊肠,赶忙道:“冤冤枉,师师父,天大大的冤枉呐,俺俺们几时瞒着你老老人家什什么啦?又又哪里串通了什么来来着?”

 廖冲翅膀上的油渍,道:“数你最是混帐,你他娘说话只说上半截,却留着另一半在肚皮里不往外冒,小王八羔子,你告诉我和那卜君武是素识,我怎会料到你们居然是在那种情况之下认识的?上擂台抢老婆,这算是什么玩意的情?反过来讲,更应该是架梁才对!”

 脸孔一红,鲍贵财呐呐的道:“俺俺可也没瞒着师师父啊,原原本本就是素素识嘛,可不?”

 廖冲悻悻的道:“像这样的交往,值得为他们拼命?娘的!”

 鲍贵财咧咧大嘴,尴尬的道:“同同台抢老老婆,也也算是有缘,师师父,这这…”“呸”了一声,廖冲呵责:“还他娘的强词夺理?”

 扭过头,他又向宫笠与凌濮道:“你两上明明知道共中是怎么回子事,却也闪着个脑袋不放声呐,一心一意是想叫我捅这个漏子,你们说说,这不是串通好了来算计我一个人还是怎的?简直不分老小,一概灌足‘迷糊汤’了!”

 宫笠啜了口酒,慢条斯理的道:“本是一桩好事,廖兄,经过你这张尊嘴一传,就完全变质了,听起来非但不是一桩好事,更成为一桩欺瞒之罪啦!”

 廖冲大声道:“不是‘欺瞒之罪’,又是什么?你倒是说给我听听!”

 这时,鲍贵财以求救的眼光望向宫笠,神情里,是希望他这位几乎“无所不能”的二叔能够讲出一番他想说又说不出的真凭实理来,否则,他这做徒弟的可就一番好心,偏生背上黑锅一口了!

 宫笠平静的道:“是贵财一片孝心,也是我们哥俩个的一番盛情,廖兄。”

 嗤之以鼻,廖冲道:“的,越说越是美了,叫我去招惹刁辫子拼命,事实上却又根本不值,也不该拼这个命,刀口子上,脑袋的把戏,还说是孝心,是盛情?娘的皮,你们乃是合伙挖好了坑在叫我往下跳!”

 宫笠笑道:“这才真是应了那句俗话了——‘狗咬吕宾,不识好人心’,廖兄,你这位老江湖在世面上,也闯混了大半辈子,怎的越混越痴呆,越混越往回活了!”

 “咯崩”咬碎了一骨,廖冲怒道:“这是什么话?”

 宫笠好整以暇的道:“金玉良言,廖兄。”

 廖冲恶狠狠的道:“你给我解释清楚,姓宫的,否则我今天和你没个完,和凌濮、鲍贵财,你们三个人通通没有个完!”

 和悦的笑了,宫笠安详的道:“好,你稍安毋躁,让我说与你听,廖兄贵财之所以把话只讲了一半,他仅告诉你同卜君武是素识,而不言是在哪一种情况之下相识,及又有什么情,其目的,当然是使你出面拦止刁长盛,主要的,他是希望你对付刁长盛,触触这‘四九辫子’一个霉头,解救卜君武兄弟三个,只是顺带的名目借口而已,但是,你可曾想到过,贵财为什么要设法使你与刁长盛对阵?”

 廖冲气冲冲的道:“我正想知道这兔息子心里是在搞的什么鬼!”

 宫笠道:“无他,孝心而已。”

 廖冲怪叫道:“孝心?给老汉惹这等的麻烦,也叫是‘孝心’?这,这叫祸心!”

 一边,鲍贵财委屈的道:“冤冤枉,师师父,黑黑黑天的冤枉啊…。

 点点头,宫笠道:“不错,贵财,你确实被令师冤枉了。”

 廖冲重重的道:“我他娘冤枉了他什么?”

 宫笠沉稳的道:“贵财本身对刁长盛并无好恶,在今天之前,贵财甚至不认识他,但贵财一心一意要促使你同刁长盛对擂,只是因为刁长盛与你不和,因为刁长盛总是与你争执,对你不够尊重,更因为你对刁长盛不满的缘故;贵财才要替你出口气,但你又不允,所以得他使了这么一个小小的手腕,骨子里他是盼望你出头之后,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弟子服其劳’,找刁长盛斗上一场…”

 廖冲神色已缓和多了,但却没好气的道:“大胆,狂妄,这小兔崽子岂是刁辫子的对手?”

 宫笠道:“他一片为师效命的孝心,是不是力可胜任,业已不在考虑之列,越其如此,方才越显他忠介耿直,若是易如反掌,游刃有余,便也不见得有什么出奇之处了。”

 廖冲干笑一声,道:“你这张嘴呀,真是呼风是风,唤雨是雨,能把死人也说得活,娘的,我算服了你啦…”

 宫笠接着道:“至于我同凌淄亦不反对这件事像此般发展,无他,一是默许贵财的孝行,二则,也借此要表示一点我们的心意,廖兄,你待我二人义薄云天,不惜和身伴我二人赴汤蹈火,因此我替下你来,力搏刁长盛,仅算对你做些报偿,多少还一还欠你的人情债;话像这么一说,大概你不会再责怪我们,气恼我们了吧?”

 嘿嘿笑了,廖冲微见窘迫的道:“我讲不过你,别提啦,来来,咱们先干上一碗再说!”

 一碗烈酒咕噜咕噜的下了肚,也把几人的舌头化开了,鲍贵财打着酒嗝,一双眼红通通的往中间转聚着,哈哈傻笑:“二二叔,你你真行,真真行!”

 宫笠道:“行么?”

 鲍贵财了口口水,眉开眼笑的道:“着若不是二二叔你呀,俺俺可不把这这口黑锅背定啦?叫俺俺来说,只怕怕三天三夜也也说不清,但但二二叔你一开开口,三言两两语,就就叫俺师父乐乐开啦,二二叔啊,你你简直文文武全全才,学学富五车,手手把式行,口口把式更更行,二二叔,你你就和神仙一样啦!”

 宫笠笑道:“别把我捧得太高,否则,有人不高兴啦。”

 鲍贵财忙道:“谁谁会不高高兴?谁?”

 重重把瓷碗往桌上一放“砰”声响动里,廖冲冒火道:“我!小王八羔子,你二叔是神仙,我呢?我又是什么?”

 鲍贵财双手举碗,着脸,阿谀的道:“师师父,你你老人家是太太上老君,玉玉皇大大帝,这这边厢徒徒弟就向你老顶顶香膜拜啦,俺俺说师父…”

 宫笠与凌濮急转脸过去,就差一点,两人没把满嘴的酒了个全桌!

 宫笠,廖冲师徒,以及凌濮等四个人在抵达这处叫做“多罗口”的渔村时,业已是黄昏辰光,滨海渔村的落景象于河滔浩渺,水天一线中,又是另一番鲜的韵致。

 他们就准备在这里出海,他们计算过,从“多罗口”直接扬帆“飞云岛”距离上要比一般的码头接近,而且,这里很隐密。

 但是,从这里启程,也有缺点,就是此地他们并不熟悉,也没有素识的朋友可以求助,不论是雇船,备粮,以及航行方向位置的校对与观察,海上行舟时的种种困难,便只有全靠他们自己来应付了,他们并不曾忘记-一“金牛头府”在海上的势力远超过在陆上的份量!

 “多罗口”这片渔村只是处不大不小的中等村子,典型的渔家风味,周遭尽是曝晒的鱼网,倒翻过肚皮来覆扣在沙滨的小船,残旧的桨舵随处堆置或抛弃着,家家户户的檐下屋前,都串连或平铺着形形式式的鱼干,空气里飘漾着那样一股子腥膻味——鱼腥,船网上散发的腥,以及海上吹来的腥…

 这片渔村比较得天独厚的地方,是标志着有村尾往海中延伸出去的两排礁岩,这两排参差不齐的磷峋礁岩形成半弧的趋势,看上去,便是一处天然的小港湾了,小港湾里,另有一条石砌的码头可通往沙滨,一部分船艇便系在码头的铁桩上,没有靠上码头的船舶,有的下锚浅滩,小些的舢板梭船就干脆拖上了陆地。

 村子头上,有一家也一样充满鱼腥气的酒铺,说是酒铺,其实还兼卖吃食与杂货,简陋污秽,黝暗阴沉,人往里一踏步,便险些被那股子异味给意出来!

 拣了付靠近柜台边的座头,四个人坐了下来,他们尽量装得土气,扮得老实点,举止行动也力求能够配合此处的气氛,但奈何究竟不是打渔的出身,更不是村子里的面孔,任他们再收敛,才一落坐,已经引起周围某些食客的注意、纷纷投过来好奇的,又免不了含有几分夹生及戒惕的眼光。

 那些所谓“食客”一看便知道都是些习惯于海上生活的人,差不多的皮肤全黝黑糙,面容上布满经过长久风吹曝后的深刻痕迹,他们大部分人皆较实际上的年纪来得苍老,那一张张有着疏密深浅不同皱褶的脸孔上,着倔强、世故、悍野的韵息,更有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那种开朗的听天由命的味道!

 大鼻头耸动了几下,廖冲不大自在的低语道:“这地方,怎的腥气到此步田地?好像天底下所有的臭鱼烂虾都曝晒到屋子四边来了,还有那些坐在各位的渔夫船老大,招子贼兮兮的尽盯着人家身上看,活是在端详什么妖怪一样,就算是我们打水晶宫来的吧,也不作兴这么个稀奇法儿哪…”

 鲍贵财也呐呐的道:“怪怪了,他他们愣朝俺俺们身上看看啥光景呢?莫莫不成,俺俺们四个人里里头,有有哪一位脑脑门子上多多生了一只角?”

 坐在硬梆梆的长条板凳上,宫笠沉静自若的道:“不必多心,滨海渔村,民风向较闭,民情也较淳朴,他们强悍,但却豪迈,他们猜忌,却也易于容纳事实;我们四个人是外来的生面孔,虽未鲜衣怒马招摇相引,到底也和他们陌生不相识,更乃来自他们所不熟悉的另一个迢远的所在,惹起他们注意与好奇,乃是不可避免的事…”

 廖冲悻然道:“若非计划在此出海,事关重大,老汉吃人家这样盯视,早就揪开桌子揍人了!”

 笑笑,宫笠道:“大可不必。”

 凌濮也无所谓的道:“这些成年打渔晒网的人,见着个生客像活宝,看就任他们看去,难道还能看得掉一块?”

 这时,一个死眉死眼的店伙计慢走了过来,把那块又黑又脏的桌布往肩上一搭,吊起眉毛,又像有气无力,又像爱睬不理的翻动着两只黄汤眼珠子问:“要吃什么?还是要喝点什么?”

 宫笠急忙向待发作的廖冲连使眼色,然后,和颜悦的道:“伙计,你们店里都有些什么东西卖?”

 那店伙计不带一丁点笑味的从鼻腔里哼了两声,毫无表情的道:“大爷,你瞧着吧,这是片又穷又破的渔村,我们这儿是家又穷又破的小店,人家桌上摆着的,也就是店里现成的,若是你想吃好的喝好的,对不住,我们这里没有,四位还是抬抬股外头请吧,好留出座位来让给我们村里的老顾客啊!”廖冲忍不住叫了起来:“咦?你这狗娘养的野种是吃多了硝沫儿,放出来这等的火辣?你这叫是做生意的么?免崽子,一朝惹翻你祖爷爷我,不让你横着飞出去就算你八字生得巧!”

 宫笠连忙按住廖冲,低促的道:“歇歇气,歇歇气,廖兄,你何苦与这种人一般见识?”

 往后一跨步,那店伙计居然横眉竖目的叉咆哮:“干什么?老王八蛋,发威卖狠摆到咱们‘多罗口’来了?你也不打听打听,‘多罗口’的住户都是些什么来历?同那些‘霸’字号的人物有啥渊源?咱们‘多罗口’可是有组织,有规律的,不是一般的渔村那干乌合之众,滨海陋民可比,你想到这里充人物,算你瞎了狗眼,霉运当头!”

 气得满额鼓起了青筋,廖冲大吼:“你听听,老弟,你可是听听,这猴急于简直得寸进尺,想爬到人头顶上撒了,娘的皮,这岂是些能从人嘴里吐出来的话?”

 店伙计“呸”的吐了一口唾沫,伸手往门外一指:“滚,通通给我滚出去!看你们是初来乍到,又老残不全,‘多罗口’的人若要放倒你们便算欺侮你们,现在给老子滚,体要惹得老子们起,叫你们一个个爬着离开就大不好看了!”

 廖冲了口气,一双眼在火:“老弟,这个不是人的小王八真正活腻味,他是瞎子闻臭——离屎‘死’不远,老弟,怎能不将他活活割了?”

 站起身来,宫笠面对那店伙计,十分平静的道:“我走南闯北,足迹几乎踏遍大半天下,经过不少水陆埠头,也照顾过千百家酒楼食馆的生意,但是,像你这样做买卖的态度,这还是第一次遇上;朋友,说明了吧,有什么地方和我们过不去?还是看我们哪一点不顺你的眼?”

 那店小二冷笑一声,道:“少在‘多罗口’里卖这套江湖经,我们可不吃这些;同你们有什么地方过不去?有,我们看不惯你们这些来自他处,自认里有几个臭钱,便可以叱来呼去,狂自大的土老倌,你们贸然踏入‘多罗口’的地界,个个闷声不响,缩头缩脑往店里钻,更也透着行迹可疑,举止怪异,这样一股子好滑刁狡味道的陌生阔客,我们高攀不上,亦侍候不了,所以,叫你们滚!”

 凌濮突然开口道:“我看你有意找麻烦才是真的,我们四个自从来到这片破村子,便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进入你这家鸟店歇脚打尖,连句话还没说上,只问问你有些什么东西卖,这就叫‘叱来呼去’狂自大?我们几时又表示过我们有钱来着啦?而你又指我们‘闷声不响”‘缩头缩脑’,既是如此,我们又如何个‘叱来呼去’‘狂自大’法?

 你他娘前言不对后语,自相矛盾,简直扯一通,顶着张臭嘴瞎发你的熊,我看你是晕了狗头啦,你!“

 店伙计瞪着一双眼,直着脖颈叫:“嗬,各位村子里的叔伯大爷,兄弟手足们,看吧,这些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横货倒想张牙舞爪,在咱们‘多罗口’称强道霸啦,他们是硬砸到咱们家的门口来了哇!”

 随着他的吼叫,一时翻桌子踢板凳,厉叱怒喝,纷纷回顾,在店里吃喝的那干渔夫船家们攘背面起,有的提酒壶,有的板桌腿,有的赤手空拳,有的居然从间或脚管里拔出了“手叉子”与“钢水刺”等凶器!

 廖冲狂笑一声,不屑的道:“乖乖,想打架么?只这副阵仗就想唬人?来来来,兔崽子们,通通一遭儿上,今天我老汉若叫你们有一个站直了出门,我就是你们众人生养的!”

 鲍贵财也火大了,他挣红一张怪脸,气不可遏的道:“师师父,你你老且且宽坐,宽宽坐,这这些渔渔鳖虾虾蟹,岂岂用得着你你老人家出手?别别沾污了指指头,俺俺来,让让俺来,俺俺包叫他他们完完全满地爬滚,叫叫爹喊娘廖冲大叫:”给我狠打,一手捋着你的鸟,只用一只手划拉这干胚!“

 伸臂阻止了鲍贵财,宫笠冷硬的道:“你们这样做法,根本毫无道理可言,什么‘叱来呼去’‘狂妄自大”又什么‘闷声不响‘缩头缩脑’等言,一概是借口遁词,说穿了,只是你们对乍来者欺生,本能的嫉妒和排挤不属于你们这个环境中的人,你们此等举止,实在幼稚,愚蠢,并陋之极,我警告你们,若再不停止鼓嗓胁迫的行动,只怕就要为你们带来悲参的后果了!“

 店小二尖锐的吆喝着:“看这一个吧,人站在‘多罗口’这一亩三分地里,犹想耍他的威风呢,各位乡亲,咱们就能自受这人的恫吓?”

 于是,一声喊打,整片店里二三十条汉子便围扑上来,一时之间酒壶,桌腿,拳脚齐飞,还加上了几把光闪闪的利器!

 廖冲端坐不动,眼皮子也没一下,宫笠也干脆坐下来,毫无举止——动手的是鲍贵财,以及凌濮,凌濮横过桌面,身形暴旋,四肢门腾中,人体翻跌仰摔,且惊叫怪吼连连,而鲍贵财乃是自空而落,手脚伸缩如电,眨眨眼,六七条汉子便吃他提着衣领抛出门外,另四五位仁兄也被踢得是满地打滚!

 在快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辰光里,扑上来的二三十个汉业已屋里屋外躺满一地,果然不错,真没有一个是站着出动的!

 现在,只剩下那目瞪口呆的店小二,以及坐在柜台里原先笑眯眯,如今愣呵呵的肥胖店掌柜了!

 凌濮狞笑一声,一步一步向了那呆若木般的店小一I鲍贵财忙叫:“慢慢,凌凌伙计,交给俺,交给俺。”

 站住了,凌濮道:“好,鲍老弟,便让你出出气!”

 鲍贵财走了过来,还不待那店小二有任何反应,他已猛一伸臂,骨节咯崩密响立起,他瘦削的身子已突然涨升高,变成了个宛如魔神也似的巨无霸!

 柜台里,那胖掌柜叫了一声“亲娘”身子歪斜,一头撞跌至地下,面对面的店伙计却浑身一哆嗦“扑通”跪了下去!

 鲍贵财本来人便生得丑怪无比,这一一长,更是丑怪之外加上了无比的狰狞可怖,便果真是阎王殿前的牛头马面现世吧,怕也没有他如今这副形象的骇人法!

 店伙计这一跪,刚喊了一句“饶命”鲍贵财已朝着对方后领将人提在半空,伸出蒲扇般的巨灵之拿,竟记记落实的打起这店伙计的股来。

 所谓“掌掌到”真一点不错,掴打股的清脆声响,夹杂着这店伙计猪也似的嚎叫,那动静,就和进了屠场里差不多。

 鲍贵财是颇有分寸的,他知道宫笠不愿把事情扩大,因此便未施辣手,尽量在表面上震慑对方,却又不至于斗得不可收拾…

 凌濮双臂环,仰着头,眯着眼,像在瞧什么庙会花灯一样的有兴致。

 廖冲却一个劲吼呼:“加重点,再重点,把这猴息子的股给他打成两半。”

 端坐原处,官笠明白鲍贵财已经领会自己的心意,是而便没有任何表示,他也要这店小二多少受点教训,但是,他却不希望为了这点小事言语的冲突而弄出人命来,显然,鲍贵财的做法也是不弄出人命的做法。

 就在那店小二连串的嚎叫声里,这店铺子门外,已传来一片水似的喧腾鼓噪声响,夹杂着出自人们喉管里的怒吼厉叱,更有铁器的碰撞声,而火把灯笼的光辉也跟着映进了店中——大概是整个“多罗口”的居民全部出动了!

 廖冲磨拳擦掌,十分兴奋的道:“来了来了,这一遭老汉可要亲自试试手,把病过足,娘的皮,我要一个一个拎着他们往海里抛,通通给他喂王八!”

 凌濮也恶狠狠的道:“打渔的不老老实实去打渔,却耍起老二的这一套来,这哪里像个渔村,简直就是像座土匪窝,只是一处荒僻村落,玩的把戏敢情凶横到这步田地,是可忍孰不可忍!”

 丈二金刚似的鲍贵财,仍然在那里活揍着人的股,挨揍的依旧嗥号个不停…

 在屋外的那阵哗叫吼骂声里,七八条大汉簇拥着一个花白胡须的干瘦老头昂然而入,他们进门的时候完全一副同仇敌忾,仗义拼命的姿态,但是,当他们目光甫一接触到鲍贵财那巨无霸的身体,刹间便都傻了眼,不由自主的往后退缩,个个都面青白,噤若寒蝉,先前的那股子气焰,立时消散殆尽!

 于是,宫笠清朗的开口道:“贵财,不必打了。”

 鲍贵财闻声住手,但却提着那店伙计悬在半空,并没有将他放下来。

 进屋的一干人里,还是那为首的干瘦老者比较有胆识,他也好似是这群的头儿,此刻,他了口气,壮着胆朝前踏近几步,往这边拱拱手:“请问是哪一位出来答话。”

 廖冲正眼也不看,懒洋洋的道:“老弟,你作主吧,我不爱搭理这些半吊子货!”

 宫笠站了起来,平稳的道:“这位老哥,有何见教?”

 老头那一双溜打转的眼睛盯视着官笠,干笑一声道:“‘多罗口’今晚来了武林高人,真是沾光带彩之至,可恨这些荒村野民却有眼不识泰山,躁在太岁头上动土,惹了个一团滥污不说,更开罪了各位英雄,这时且容老夫先向各位赔礼,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好撑船,还请各位英雄高抬贵手,放他们过去,冒犯之处,老夫自当加以惩处…”

 宫笠淡淡一笑道:“言重了,本来也没甚深仇大恨,只是贵村这些大哥欺生善妒,执意横生是非,我们忍无可忍,方才略做抗拒,好在并没有斗出人命,或有几位带伤受创的,尚要请老哥你多包涵。”

 老者连连拱手,忙道:“不敢不敢,叫他们碰回钉子遭回罪,正是最好的教训,看他们以后还如此冒失不?倒是列位的宽宏大量,老夫要先行谢过了。”

 宫笠抬头道:“贵财,放这一位下来。”

 鲍贵财猛的将手中提着的店小二在空中打了一转,呼一呼风声里,他一家伙便将这位仁兄平摔在一张桌面上“哗啦啦”暴响里,桌面砸碎,那店小二便也怪叫着跌了四个仰八叉!

 全身一抖,又在一阵骨节密响里,鲍贵财身形骤缩,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那老头子两眼有些发直,一副不能置信的神气——以他所学到与所听到的武功造诣来说,他委实不知尚有这样一门怪异的功夫!

 暴笑出口,廖冲大声道:“‘巨灵术’,老小子,见识过没有?”

 强笑几声,老人道:“真是大开眼界了,大开眼界了…”

 廖冲不怀好意的道:“你是这片鸟村子的头儿吧?”

 老者忍气声的道:“我是‘多罗口’的村长,同时,也是这滨海三百里大小渔村结盟为‘铁带子’的‘多罗口’村负责人,‘铁带子’中称为‘大扣结’。”

 廖冲重重一哼:“难怪你们这片鸟村子民如此暴戾横,蛮不讲理,原来乃是仗待着有后盾,有奥授啊;这开店的杂种一再夸口你们这片村子里的人有来历,吹嘘你们结识多少道上的硬把子,大人物,却竟是这么回子事;我起先还在纳罕呢,怎的一处荒僻渔村,居然和个草寇山寨无异啦?”

 老者有些不甘缄默的道:“我们不是‘草寇’,兄台,我们是安善良民。”

 哈哈大笑,廖冲道:“安善良民?安善良民有你们这种凶狠陋法的?动不动就舞刀抢想要人家的命?若以你们这种狂妄行径还称得上‘安善良民’四个字,那真正的土匪劫盗岂不是就要生啖活人了?”

 老者压制着自己的火、竭力保持平静的道:“我们这一带的村子都是靠着打渔维生的,穷而且苦,因此我们就受不了任何外来的榨与剥削,若是分散开来各不相顾,即有如一盘散沙,单凭村子自己那点力量是不足自保的,所以我们才团结起来,形成一个组合,专以抵御外来的侵害,图个平安度…”

 “哧”了一声,廖冲道:“真是新鲜——就凭你们这种破烂村子,榨干了也不出一滴油来,哪个会有兴致来剥削你们?侵害你们?没得除了沾上一手腥气之外,连个卵蛋也捡不回去!”

 老者略现激动的道:“这个就是你有所不知,以往我们这里也经常有强梁路过,每次掠境,我们便遭蹂躏,生命财物备受损失,这犹是陆上的,来自海上的迫害就更甭提了;往日我们没有组织,手无寸铁,除了任其宰割之外是束手无策,但这两年来大家结成‘铁带子’之后,远海上的防卫固尚不足,至少陆地过境的强豪已不敢再加欺凌,而近海捞鱼,也勉可自保了…”

 廖冲大声问:“海上却是些什么人王在侵犯你们呀?”

 老者张张口,言又止:“这个与列位无关,知道了并无好处,所以,还是不说的好!”宫笠心口已猜到可能是怎么回事了,他没有跟着追问,只平淡的开了口:“老哥,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老者忙道:“老夫姓洪,洪大全,知道老夫的人,都称老夫为‘老烟锅,…”

 廖冲大笑道:“老烟锅,如此说来,你也在道上闯混过了?”

 洪大全手持花白胡子,笑道:“那已是多少年前的事喽,打三十岁以后,我就定居在哆罗口’来,即已息影江湖,不再过问道上的是非,打渔的日子,苦是苦,倒是比外头那种刀锋血的风险少些…”

 听到“息影江湖”“不再过问道上是非”这几句话,廖冲不在心里暗笑了,他在想——姓洪的,你才在江湖上吃过几天的生米?讲起话来居然是一代大豪的口气,不说以前只看看你如今这副架势吧,三筋吊个脖子,两个卵蛋掐只鸟,不够一阵风刮的,任你是龙是虎,又还能强到什么地步?

 但是,宫笠却安安闲闲的在回应:“不错,江湖生涯,确实是惊涛骇,千变万化,犹胜怒海之上…”

 洪大全连连点头道:“少兄此言,真是过来人语,所以我老汉便退出这个大染缸啦…”

 这时,一条大汉蹩了上来,低促的道:“爷,这地下还躺着十来个人哩,是不是可似先抬出去救治?”

 不等洪大全说话,宫笠已道:“当然,请你们就进来抬人吧,不过躺在地下的这几位伤势并不很重,只是一时晕厥过去而已,略加推拿,即可复原,休歇两天,便痊愈如常了…”

 那汉子唯唯喏喏,回头把外面围拥着的村人叫进了好些个来,开始忙的把店中横七竖八躺着的那些仁兄抬将出去。

 洪大全略一迟疑,转朝宫笠道:“少兄,这里太吵扰,可否请四位赏光,移玉舍下小坐片时!彼此也可以多亲近亲近,在舍下谈话更要方便得多…”

 宫笠问廖冲道:“怎么样?”

 廖冲笑的道:“这还用说?我们恐怕还有事要求这位洪老哥呢,至少,在这片鸟店里连滴水也没沾着,到了洪老哥府上,苦茶总落得上一杯吧?”

 洪大全赶紧道:“当然当然,这个当然,小地方招待不周,可是这淡茶劣酒,肴黑食总还是有的…”

 洪大全这一村之长的屋舍,也不过就只比那那三楹两室的狭小陋房,稍稍大上一点,整齐上一点而已;前后两进,每进三间,收拾倒还清,也不似村里一般人家那样低矮阴暗,但免不了的却也有那股子挥洒不去的鱼腥气味。

 就在前进的客堂里落坐,洪大全先开口道:“尚未请教各位的名讳大号?”

 宫笠早有准备,从容不迫的道:“洪老哥,因有一桩极大的风险担在我等的肩上,事情未了之前,我等实不能轻痕迹行藏,事非得已,尚请老哥体谅。”

 洪大全领悟的颔首道:“是,是,这倒是我的冒失了!”

 廖冲接口道:“这乃是我们的‘苦衷’,嗯‘苦衷’。”

 在初去“玉鼎山庄”之时,廖冲曾被黄恕言口的“苦衷”二字罩得晕天黑地,满心恼火,此刻,他也把这两个字派上了用场,细细回味,的确觉得相当吻合切实。

 洪大全摇着颔下的花白胡子,笑道:“方才,这位老兄说有事须我效劳,只不知是什等样事体?尚请见告,能之所及,无不应命,这就算是先前各位高抬贵手的回报,也算老夫我诚心要和各位个朋友。”

 宫笠忙道:“洪老哥如此帮忙,实令我等感激莫名,回报不敢,老哥肯于折节下,我等却是倍觉荣幸,只怕是高攀老哥了。”

 呵呵大笑,洪大全开心的道:“哪里话来,这是哪里话来!”

 廖冲上嘴道:“洪兄既是愿意帮忙,我们也就不客气,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洪兄,我们需要一条船,一齐设备齐全,可以远航的船!”

 “哦”了一声,洪大全道:“原来是这么一桩事…”

 宫笠紧接着道:“当然,费用若干,我们照出,或租或买都不要紧,但船上却须有人驾驭,在舟航海的经验上,我们几个都很生疏…”

 洪大全笑道:“这倒不成问题,不成问题。”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只是不知能否见告各位的目的?”

 宫笠略一沉抱歉的道:“洪老哥现下请恕我们须要保

 密,目的的透对我们而言,乃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老哥高明,当知非是我等有意掩饰推倭。“

 廖冲也道:“这可是莫大的‘苦衷’,洪兄。”

 洪大全忖思了一会,道:“如此说来,这条船出去,是要冒着极大风险了?”

 宫笠苦笑道:“不错,风险极大。”

 洪大全问:“可有性命之危?”

 宫笠道:“设若情势变化出乎我们预料,性命之危恐怕是免不了的!”

 捻着胡子,洪大全慢的道:“这就比。较为难了,找条船,并不算什么,然而我却不能迫令本村子弟去卖命担险,各位说是也不是?”

 廖冲道:“其实,也不一定就绝对会送命,我们总要对船家预做安排的,尽量不使他们涉险,替他们找最安全的出路…”

 呵呵一笑,洪大全道:“这位老兄,有一定的把握么?”

 廖冲没好气的道:“谈到有没有把握,老实说,连我们自己此去之后能否保命都是问题,又怎敢夸这种海口,作此等承诺!”

 拱拱手,洪大全道:“老兄倒是坦率之人,只凭这几句直明快,毫无虚诈之言,便知老兄心胆照人,豪迈可风,设若老兄不说实话,我可也并不能预知呐…”

 廖冲不大有劲的道:“先别给我高帽子戴,洪兄,倒是怎生设法弄一条船,再雇上几个船夫子才好,我们想早点出发,越早前往越好。”

 用手指敲打着桌沿,洪大全道:“找条船不难,老兄,难的是雇人,要知道,搭上性命的事,可玩笑不得!”

 廖冲道:“你们这条‘铁带子’里,莫非就没有个把敢于担风险的好汉子?”

 洪大全一他那瘦窄的膛,安声道:“当然有!”

 廖冲道:“那不结了,我们赏金多给!”

 摇摇头,洪大全道:“但是,却也要他们甘愿才行,我不能强迫他们干呀!”

 宫笠低声道:“老哥是否可代为征召试试?”

 洪大全笑道:“当然,这是我义不容辞的事,我想要结你们这几个朋友,自需尽心尽力,唯是不敢担保事情一定成功,这一点却得有言在先!”

 宫笠道:“如此,便有劳老哥了;但无论能否雇到人手上船,我们对老哥的感激全是一样的!”

 洪大全十分诚恳的道:“少兄无须客气,我包管踏实的去办此事,如一切能合列位尊意,自是皆大欢喜了…”

 他刚刚把话说到这里,门外布帘轻掀,一个穿着葛布衣衫的大汉探进半个身子来,低促的道:“爷,曹大爷业已到了,他要小的来请爷出去,有话相商。”

 洪大全微微皱眉道:“怎的他来了却不进房?先前的误会已经冰释,曹老弟赶了来正该与这几位好朋友朝个面,彼此亲近亲近才是呀!”

 那汉子忙道:“曹爷说,请爷到外头说话,也许是他有什么机密要事…”

 无可奈何的离坐而起,洪大全满脸歉意的道:“这是老夫一位多年好友,人很四海,更讲义气,就是个性古怪了点,各位且请宽坐。老夫我去去即来,顺便也将方才所谈之事待一下…”

 宫笠忙道:“老哥请便。”

 廖冲嘿嘿笑道:“”洪兄,你早来晚来全无所谓,我们找船出海之事是最重要,你老兄可得多多为力呀!“

 拱拱手,洪大全道:“一定一定。”

 等这位“老烟锅”出动之后,凌濮不由微带疑惑的道:“刚才来叫洪大全出去的那个姓曹的人物,不知是干啥的?

 又要对洪大全说些什么话?如此鬼鬼祟祟,我觉得其中有点不大对路!“

 鲍贵财笑的道:“别别疑神疑鬼了,人人家不是业业已说说过,他他他朋友有点怪怪气么?可可能人人家不惯在陌陌生者面前脸,也也可能人人家有话不不便叫俺俺听到,这——这是很寻常的事,你你却胡胡思想想个什么劲?”

 凌濮哼了哼,道:“但愿我是胡思想,杞人忧天吧。”

 鲍贵财道:“凌凌伙计,你你大概是太太累了,赶赶上,好好国一觉,俺俺就包管你头头脑清灵,断断事论理,明明白白了-…。”

 气得一瞪眼,凌濮道:“我现在就头脑清灵,明明白白,你却当我是怎的?慕非我哪里显得糊涂了?”

 呵呵一笑,鲍贵财道:“不不糊涂,不不糊涂,你你哪糊糊涂来着?只只是稍稍有那那——那么一点点多多心而已,-一点多心而已…,,凌濮眼皮子跳了几下,却闷着头不在吭声了。

 廖冲有些担心的道:“老弟,你看姓洪的这老家伙,能不能替我们弄到船与人手?”

 宫笠缓缓的道:“以他在这里的身份来说,应该没有问题,问题只是船上的人,他说得不错,任他是此地的首脑人物,一村之长,却也不能迫下头人去卖命。”

 廖冲想了想,道:“如果实在没有人手跟船,我们自己凑合一下怎么样?”

 笑笑,宫笠道:“你对舟渡海的技术与经验如何?”

 摇摇头,廖冲道:“我他娘可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我甚至连泅水都不会,道道地地的旱鸭子,老弟,你呢?行不行?”

 宫笠道:“我勉强可以操纵,但也生疏得很;以前在江面上玩过几天船,可是若叫我独自驾舟涉洋入海,就一点把握也没有了…”

 廖冲道:“这样说来还是不行!”

 鲍贵财赶紧接口道:“二二叔,俺俺看还是找找个内行人比较牢牢靠些,这——这可不是斗斗着玩的事,飘飘洋过海,水水天一线,人在船船上望出去,除除了水,还还是水,任什什么标记也也不见,若若是不悉舟航航海之术,到了摸摸不通窍门的关关节上,岂岂不喊喊了亲亲娘啦?”

 廖冲怒道:“你怕什么?没出息的东西!”

 鲍贵财辩解的道:“不不是怕,师师父,俺俺可不不是怕——怕呀;俺俺只是希希望把事情办办得踏实些,莫莫要临到头头上再抓抓瞎…”

 廖冲叱道:“少唠叨,这里有为师的与你宫二叔在,什么事情会考虑不到?却用得着你这小鳖羔子来胡乱打岔,发他娘些谬论狂言?”

 宫笠笑道:“不要责怪贵财,廖兄,他的话也很有道理,这桩事,的确不能鲁莽冒险,否则,万一到不了‘飞云岛’,反而飘失在汪洋大海上,岂不是冤透了?”

 凌濮亦道:“可不是?再说海上气候变幻无常,惊涛骇,狂风暴雨说来就来,久在海面谋生的船家渔夫,能以预先观测得气候与大海的变化,凭借某些征兆便可事前躲避,或采取适应之道;换成我们这些外行,若是一旦遭遇到这种情形,那等凶险,便就不能提了…”

 叹了口气,廖冲道:“看样子,是非要求助这里的人不可了…”

 宫笠凝稳的道:“犯不着瞎愁,廖兄,事情总会有解决的法子;千山万水全挡不住我们前往‘飞云岛’,就凭这一条船上缺乏人手莫非便能阻止我们?”

 廖冲道:“话这样说是不错,但那解决问题的法子总得拿出来才行呀!”

 宫笠笑笑,道:“船到了桥头,自然也就直了,廖兄。”

 几个人在房中又谈了一会,门帘掀处,洪大全已经走了进来。

 廖冲最是心急,赶忙问道:“怎么样?洪老兄,事情成是不成?”

 洪大全的模样有些儿古怪——那是一种犹豫、困惑、怔忡、为难等,情绪组合成的古怪,他涩涩的一笑,慢的道:“各位,呃,非要这么急着要船不可?”

 廖冲道:“当然,越快越好,有了船,有了人手,我们马上启航,在这里待着,算是怎么码子事!”

 坐了下来,洪大全目光溜过四张脸庞,似乎心情十分矛盾:“船上的人手不大好找,我看,各位就在寒舍委屈几天,让我再想想法子…不过,若是各位一定要尽速出海,我当然也该替各位安排妥当…”

 洪大全的话,透着有点前后不相对衬,宫笠下意识里正觉得有哪里不大稳当,廖冲已迅速接下口来道:“还是烦请洪老兄你多偏劳吧,我们是希望早早扬帆启程,他有暇,自当专程前来府上叨扰啦,现下却只有告罪了!”

 似是带着点惴惴不安的恍炼与歉疚,洪大全呐呐的道:“老实说,我是异常希望各位能够在舍下逗留几天的,我们彼此,可谓相见恨晚,借此良机,正好把晤契阔。一叙表怀…”

 廖冲直率的道:“重任在肩,不敢延搁,洪老兄,以后有的是盘桓之时,又何在乎眼下这区区几的相聚?只要你老兄看得起我们,愿意结,还怕没有我们搅扰的机会?”

 苦笑一声,洪大全表情抑郁的道:“虽是初次见面,但老夫我与各位实是投缘,衷心之内,甚盼同各位结为道义之友,我…我也有些难处,无论如何,务请各位恕有谅解!”

 廖冲笑道:“甭客气了,我说洪老兄,你一客气,岂非更形见外啦?”

 直觉的,宫笠感触到某些细微的异常处——他觉得洪大全的话语中,似是隐含着某种暗示,带着双关的意义,但一时间,他又无从判断出人家确切所指的是什么,想要表白的是什么…。这时,洪大全又深沉的道:“此去海上,凶吉未卜,汪洋之中,多有不测之变,如果各位坚持非要早去不可,老夫只有预祝各位一帆风顺,马到成功了。”

 哈哈一笑,廖冲道:“好口彩,洪老兄,事成之后,我们包管回来寻着你再痛快乐上几天。”

 洪大全低缓的道:“我亦与兄台同有此愿!”

 廖冲道:“等着吧,洪老兄,这个日子,说快,也就近在眼前了!”

 洪大全竟叹了口气:“希望如此了…”

 突然,宫笠问:“洪老哥,可是有什么令你忧虑之事发生——在你方才外出的那一阵里?”

 怵然一惊,洪大全脸色变了变,又赶紧掩饰的道:“没有没有,少兄,确实没有,你想想,在这个一亩三分地里,又会有什么令我忧虑的事呢?少见也太多心,太也多心了…”

 说着,他以一连串的干笑来做为夸大的否认,而富笠眼见对方如此回答,尽管心中依然存疑,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廖冲又道:“洪老哥,如果我们马上要走,是不是你能想到法子?”

 洪大全像是相当艰难的点。了点头:“方才我出去张罗了一会,业已大致说妥了…明拂晓有一艘双桅帆船可以派上用场,六名船夫,跟着各位一同出海前往。”

 一拍手,廖冲兴奋的道:“行,老兄,果然还是你有办法,只这么出去一溜转,竟已是万事齐备了;这年头,找人就要找对得上路的角色,今天我们遇上你,可真碰对人啦!”

 叹了口气,洪大全神色却有些凄惶:“其实,还不如没遇上我更好…”宫笠怔了征,刚要问他是怎么个说法,廖冲已抢先接上了:“客气客气,洪老啊,我们既是要朋友,你就大可不必如此谦虚了,若没和你巧逢上,在这片鬼村子里,又叫我们找谁来帮这个忙?解决这个难题?”

 宫笠试探着道:“老哥,你似乎真有心事?”

 洪大全近于慌张的道:“不,不,我没有心事,少见,我愉快落得很,哪里会有心事?”

 点点头,宫笠道:“没有心事,就最好不过了。”

 廖冲大声道:“老弟,你怎的有些疑神疑鬼?人家洪老兄好不容易替我们找到船,又雇妥了人手,在他而言,又脸又光彩,在我们来说,顺利解决了难题,双方都乃皆大欢喜,哪一个又会有心事啦?我看你才颠三倒四不大正常,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猛古丁岔出来几句词儿,全叫人愣得不好回答!”

 宫笠淡淡一笑道:“没别的,我这人就是疑心病重,凡是好挑眼,既是我庸人自扰,当然再好不过,我也不希望我所疑惑的某些事情成事实。”

 廖冲瞪着眼道:“娘的,越说越像煞有其事了,你有什么好犯疑的?莫非还是信不过我们洪老兄?”

 宫笠平静的道:“应该是信得过的,洪老哥是位好人,我看得出来。”

 廖冲道:“那不结了?还唠叨什么?”

 洪大全局促不安的直着手,几乎汗浃背,他勉强笑道:“各位是说得我既惶恐,又惑,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了…”

 廖冲忙道:“别听他的,洪老兄,我这位兄弟呀,就正如他自己所言疑心病重,凡事好挑眼,其实他人倒蛮好,你可别见怪才是…”

 洪大全干笑道:“言重了,言重了…”

 笑笑,宫笠道:“洪老哥,尚请示下,船支价钱若干?”

 洪大全赶紧摇手道:“不,不要钱,不要钱,完全免费效劳,少兄,这就算我对各位一点小小的心意吧!”

 宫笠道:“这样不太好,洪老哥,还是请你多少出个价,我们也可安心。”

 洪大全挚诚的道:“少兄,请容老夫聊表微忱,否则,岂非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大家都是江湖同道,早年无缘未曾相遇结,令香有幸聚首,正是相见恨晚,我这老朽才鲜能浅,力量有限,别的事情帮不上忙,只这方面尚可略尽棉薄,难道少兄连这区区心意也拒而不纳?”

 宫笠的手抱拳道:“老哥既是如此说,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此处不言谢字,他若能回转,必当专诚来谒,有以补报老哥鼎助之赐!”

 隐约里,洪大全的神气有些异样,说不出是尴尬还是羞惭,是忐忑还是忧虑,他一边还礼,一边结结巴巴的道:“太太客气,少见,你太客气了…”

 廖冲大笑道:“好,这才干脆,洪老兄,我们就生受你了!”

 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洪大全呐呐的道:“应该的,应该的…”

 一侧,鲍贵财忽道:“老老丈,你你…你呢热么?”

 洪大全急忙道:“热,热…”

 他似是察觉这样的回答太不得体,又赶紧道:“不,不,不热,不热…”

 咧嘴一笑,鲍贵财直愣愣的道:“可可不是?老老丈,俺俺二叔说得不错,你,你好好像有点心事。”

 廖冲叱道:“不要胡说!”

 洪大全窘迫的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也正奇怪,只这一刻,怎的有些神情恍惚,心不在焉起来?”

 廖冲关切的问:“不是哪里不舒服吧?”

 站起身来,洪大全干笑道:“哪里话,我好得很…对了,只顾在这里与各位瞎黏,倒忘了一桩大事啦,罪过罪过…”

 廖冲道:“啥的‘正事’?”

 洪大全道:“先前我业已吩咐下去,叫他们在后厅备了一桌酒菜,以各位贵宾,方才我进屋之前,酒菜已经摆置舒齐,就等各位人席了,这一阵谈话,却险些忘啦,看我这脑筋!”

 咽了口唾,廖冲急急站起:“好极了,我们也甭客气,这就上坐人席吧,的,我可早饿扁了!”

 鲍贵财也摸着肚皮道:“俺俺更是饥饥得差点啃啃下了这张桌桌子角!”

 洪大全掀帘带路,回头笑道:“荒村僻地,无甚珍撰敬客,只是些淡酒肴,还请各位包涵,凑合着果腹就是四个人鱼贯行出,宫笠微笑道:“洪老哥,叨扰了。”

 洪大全连道荣幸,告一声罪,就先走向了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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