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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脱火窟 铁胆煞威
 室中的气氛随着这人的脚步一分分的凝冻,宛似有一段血腥味在隐隐飘散,宛似有一阵阵不甘的悲吼在愤怒的冥冥中号叫,于是,走上前去了,手握匕首的人是个方脸鹰鼻的汉子,他掀动着鼻翅,微张着嘴巴,奔出残忍的,野兽般的笑容,现在,他已站在紫千豪两步之前。

 方樱的神色中宛似含蕴着不可言喻的惭疚与自责,她垂下头来,没有往这边看、难以察的,她竟在微微抖索。

 狞恶的一笑,李能暴辣的道:“好,胡金,你剜出紫千家的招子带回去。今后整个天下武林道都会知道是我们‘飞锤五雄’的杰作,名震西锤的紫千豪,威摄中原的魔刃鬼剑到头来也会落在我们兄弟手里!”

 那位马大爷哼了哼,道:“行了,胡金,你还在等什么?”

 叫胡金的这位仁兄大喝一声,手中的倒钩匕首猛择,毫不容情的笔直向紫千豪的右眼!

 室中,其他的一些人,除了方樱是深深的垂着头外,都大张着眼睛,鼻孔翕动着,带着足的神情来观望这一代霸主的受难-一

 但是,就像太阳墓地自西边出来,僵立着的紫千豪竟在这生死一发的关头猛然旋身,那胡金一匕首刺空,惊怒的喊叫尚未及出口,已横着摔向一旁,满肚子的肠脏顿时花花绿绿的泻了一地!

 于是,这间茅草房立刻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一片过度骇惧的混乱,李能在大吃一惊之下碎扑而上,一面迅速伸手解取悬的“流星锤”他的三名伙伴也是同一动作,马上往上包抄!

 比他们更快,那马大爷狂吼一声,手中竹杖一弹倏点,闪电般戮向敌人的眉心,口中一边大叫着:“快返!”

 紫千豪的动作是捷如狂的,他身形微偏突斜,四眩剑泛耀着夺目的寒光,出手之下便是他的“大魔刃”手法!

 锋利带血的刃芒掠过空中,洒出弥漫的光雨,而剑身颤抖着,每一颤抖,便有一圈圈的光弧飞旋跳舞,一溜溜,一条条,一团团,一片片晶莹而明亮织着的豪光,而这明亮是可怖的,四眩剑像是幻成了千百只,从光雨中,芒弧中碎然闪刺,奇的却是全在一个时间,一个动作里,但,却分成了无数个角度!

 四条黄影尖厉的号曝着纷纷滚倒在地,一只竹杖被斩断成七段,那位马大爷血淋淋的双手互挨,在痛得不停的跳脚!

 茅屋外——

 十几个黄衣人悍勇的朝内冲来,个个兵刃前,矫健非凡,于是,紫千豪上身微蹲,只在人们眨眼的十分之一时间里,他已闪电般刺出!

 十几个黄衣人刹时全倒仰了出去,各人的武器砰砰丢弃了一地,他们没冲进门,他们所得到的,只是在每人身上多了七八个班窟窿!

 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紫千豪猛然长身,四眩剑霍的自胁上倒削而出,一声长嚎,那位马大爷已捂着肚皮“噎”“噎”“噎”退出三步,他睁着那双混浊而微带昏黄的眼睛,有些迷茫,也有些空,更有些地悲凉的瞪着紫千豪,嘴搐着,似乎想说什么…

 暮然——

 紫千豪上身倏斜,手中剑一沉猛翻,在一片刺眼的寒光暴闪下,又有三个甫始冲进的黄衣人断头残命,两颗脑袋向屋外,另外一颗,便像个球一样骨碌碌的滚倒马大爷的脚前!

 这位马大爷怔怔的瞧着脚下这颗死人的头,而这头颅突目咧嘴,颈断处仍在滴着粘乎乎的血浆,正像也在注视着马大爷,他们就这么对看着,马大爷突然全身筋似的大大痉挛了一下,捂着肚皮的双手一放,一股热血狂而出,还带着一截缓缓动的肠子!

 沉默着,眼前的一切紫千豪恍如未见,他仰首不动,四眩剑斜斜指地,锋利的剑身闪闪生寒,一溜猩红的血,正沾着剑脊自刃尖滴落,一颗颗,一颗颗的,宛如被杀者心头的泪!

 现在,茅屋内是一片沉静,茅屋外,同样也是一片死寂,听不到人的声音,一丁点都听不到,就像这里原本便是如此安宁,里外原本就没有活人存在似的…

 方樱,她震骇得几乎已失了常,先前,她也曾偷偷瞧见过紫千豪在那片野林子里格杀那四个替死鬼的手法,当时她认为高明是够高明了,但却也不如外传的吓人,现在,她才算真正领略了这位一方霸主的本领,但是,这领略的滋味,如太残酷,太暴厉,太使人魂飞魄散了!

 有心想上前一搏,但方樱却明白自己断断不是对手,以她自己的功夫,她明白,只怕再加上十个也不足一搏!

 外面没有人再扑进来,天已全黑了下来。自门里放目观望,除了竹篱内的十几具残户,再也看不见一条人影,四面都是黑沉沉的,黑得明诡,黑得冷厉…

 方樱的呼吸开始急促,冷汗涔涔而下,她瑟缩在角隅,手中握着的一把三寸尖刃也不可抑止的颤抖着,那双美丽的眸子里着过度的惊恐,极致的惶,以及,以及无可名状的畏怯与失措!

 缓慢而沉重的,紫千豪靠到土墙上,这样他一面可以监视方樱,一边也可以防着来袭者,这时,他的面色已变得苍白无比。

 端了口气,紫千豪伸出舌尖来润了润,他目往方樱,竟开了口,但是,语声却是沙哑的:“这是什么毒药?”

 方樱畏缩的望着他,不由自主的道:“‘活僵粉’…”

 闭闭眼,紫千豪显得十分吃力的道:“你们这个圈套做得很高明,但只怕困不住我。”

 嗫嚅着,方樱忐忑不安的道:“你…你怎么还能支持着没有倒下?”

 半晌,紫千豪哑着声道:“以后你总会知道…这毒,有解药么?”

 点点头,方樱怯怯的道:“有,但不在我身上…”

 身子晃了晃,紫千豪又道:“下一步,他们会如何?”

 方樱神色惶惶,摇摇头道:“我,我不晓得…”

 紫千豪沉沉的道:“让我告诉你吧,他们会用火攻。”

 猛的一灵,方樱惊恐的道:“他们不会,他们要你还活着,而且,他们知道屋里还有马大爷,还有我,还有李能他们…”

 干涩的一笑,紫千豪道:“你太天真,方姑娘,银坝子的仁义道德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们是要我活着,但这要能活擒我的情形之下,如果我活着他们对付不了我,那么,死的他们也会照收了…,

 呛咳了一声,紫千豪又道:“而你们,你们必不在他们考虑之列,懂吗?他们不会顾忌到你们,在这件事里,你们只是一些可怜的小角色…”

 方樱微张着小嘴呆了一会,于是,她惊悸的道:“我晓得他们不愿你死,因为他们没有把握降服你在孤竹帮的那帮手下,他们需要你活着来要挟孤竹帮,借此镇孤竹帮不敢蠢动,你若一死,你的手下必会拚命来袭,银坝子也不会幸存…”

 疲惫的摇摇头,紫千豪道:“不错,他们希望我最好活着,残废无用的活着,然后,他们可以挟持我来压制我的手下,但是,他们更晓得今天若擒服不了我,他们的结果将会更悲惨,因此,银坝子的人眼前将不会轻易退去,你等着,杀手在后面…”

 惨然一笑,方樱哀凉的道:“其实,看穿了这些对我都没有什么不同,他们若制你于死,我定陪葬,他们如果不敌退走,你必杀我,总是难免一死,虽然死的方式不同,但结果却毫无不同…”

 难辛的颔首,紫千豪吃力的道:“你说得对,方姑娘,我不会饶恕你的,你的戏演得太好,表情太也过真,假的里面含着似真的情感,好厉害,好高明,你须知道,要骗我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但你却成功了…”

 垂下头去,方樱幽幽的道:“你与我…我们原是敌对的…”

 紫千豪笑笑,道:“当然。”

 用手抚理了一下零的衣衫,方樱抬起头来,一双美丽的大眼中闪着一片古怪而奇异的光芒,这片光芒,有如西天的晚霞,很绚灿,很凄,又很像,宛似包含着许多的意韵,但却又似空茫然,她凝视着紫千豪,想说什么——

 “呼”的一声,一只熊熊燃烧着的火把带着飞溅的火星打转飞抛了进来“噗”的落在地上,曾起了伸缩的火苗!

 方樱本能的惊呼一声,又立即括上嘴巴,变得十分漠然的注视着地上燃烧的火把,侧望紫千豪,她幽幽的道:“你说对了。”

 紫千豪看着她,冷淡的道:“我一向很少说错,现在,方姑娘,你以为我会站在这里等死么?”

 方樱惊愕的道:“你要冲出去?”

 以四眩剑拄地,紫千豪身体有些摇晃,但他坚决的道:“不错。”

 方樱心头一紧,口而出:“但你身中剧毒…”

 一咬牙,紫千豪剑眉突轩,他怒道:“这要感激你的赐与,方姑娘,你只是怕死得太早罢了!”

 突然起了一阵颤抖,但这不是害怕,是气愤,方樱委屈的道:“我早晚也不了一死,我何须畏惧?刚才我实是完全为你设想…”

 紫千豪冷峻的道:“好一个完全为我设想!”

 方樱一,平板的道:“你来杀吧,先前我是怕,我是不愿死,但我已经看透了,这条路迟早也得走,我何须苦苦求你?人活着,总会有这一天,我已经苦够了,我在很久以前已过腻了这种日子,也好,借着你的手,我正可以勉强自己做个解…”

 接着她的话尾,黑暗中火光连闪,数十只火把“呼”“呼”地抛了进来,间或夹着驽箭蝗石飞缥等物,而茅屋的屋顶上也开始冒烟,火头四起,一阵阵的热扩散四周,只是眨眼间,整栋茅屋已陷于呼轰的大火中!

 紫千豪双目闪耀着很厉而恶毒的光彩,他注视着呛咳不已的方樱,阴沉的道:“现在,是你还债的时候了!”

 双眸中泪光盈盈,方樱凄然道:“我已准备好了…”

 四眩剑倏闪如电,寒光突起又敛,仿佛来自九天,又归向虚无,而紫千豪自然的站立原处,好像他原本就没右移动过一样,方樱全身骤震,心儿猝沉,连四肢都在刹那间变得冷冰,她高挽的辔发束带,已被紫千豪的剑尖挑断,瀑布似的乌黑长发泻满那削瘦的双肩,惊魂未定,但是,她却察觉出自己并未受伤,一丁一点也没有受伤!

 闪亮的火光红的映着紫千豪俊逸而苍白的面容,出发着一股出奇的美,出奇的勇,出奇的超拔,紫千豪望扩她,冷森的道:“记下这一剑之仇!”

 怔愕着,方樱嗫嚅着道:“你…你不杀我?”

 紫千豪冷酷的道:“你终须报偿,时正长。现在,你跟我走!”

 “我跟…跟你走?”方樱惆而畏缩的退了两步。

 猛然掠前,紫千豪一把将方樱提起,周一时间,他已有如一只大鹏般猛然飞冲向茅屋的屋顶!

 于是,燃烧的茅草木条四飞溅,火苗子进溅舞跳,绕着满身的绚灿星火,紫千豪提着方樱跃出火焰之外,而他刚刚掠起,整栋茅屋已“轰”然一声完全倒塌下来!

 四周的黑暗里,被火光映出幢幢人影,有如幢幢鬼魅,就在紫千豪夹着他的俘虏腾空而起之际,千百暗器已飞蝗形蜂般紧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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