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黑金刀 生死如谜
杂沓的脚步声又急又
的奔向室门,崔厚德的声音惊慌传进:“魁首,魁首,有什么事发生么?”
燕铁衣哼了哼,道:“进来吧!”
号被推开,崔厚德当先而入,他后头还紧跟着两名
膀阔,满脸凶悍之气的大汉,外厅中也隐隐约约站满了人,兵刃的寒光闪闪可见。才一进屋里,崔厚德已明白出了事,房中摆设零
,鲜血斑斑,一片锦被尚抛在地下,窗户也破碎不堪了,他望着赤脚站在面前的燕铁衣,惶然道:“厚德该死,获知警讯太迟,叫
细混了进来警扰魁首!”
燕铁衣平静的道:“罢了,熊道元呢?晚上不是他在值班么?有人闯进来他都不知道?”站在崔厚德身后的两名大汉,其中那生了个狮子鼻的洪声答道:“启禀魁首,熊大护法业已不知何处了,我们是听到巡逻弟兄的紧急传报,知道魁首寝居有异声,这才连忙赶来的…”
燕铁衣脸色一沉道:“个把时辰前他还进来给我送茶,现在他会跑到那里去了?”
崔厚德身子一震,惊悸的道:“老天,他不会遭了那煞星的毒手吧?”
此言一出,每个人的神色都变了,燕铁衣大吼道:“孙三能、银慕强,你两人还是『卫山龙』的身份,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立即给我找人搜
呀!”
那狮头罪的大汉与他的伙伴急忙应是,回身带着外头的一干手下匆匆离开了!
崔厚德嗫嚅着道:“我也去么?魁首?”
燕铁衣怒道:“谁叫你楞在这里?”
崔厚德慌忙要去,忽然又道:“魁首,是什么人混进你的房中?
细还是刺客?是男是女?什么模样?我还不明白到底其中是个什么情形!”
燕铁衣冷冷的道:“你还是不要明白的好!”呆了呆,崔厚德
惑的道:“魁首的意思是——?”
燕铁衣缓缓的道:“你既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来人是刺客,男
,模样
得很,和死去的大首脑商传勇完全相同,更明确点说,他就是商传勇!”
顿时目瞪口呆,崔厚德的面孔可笑的歪曲着,他怔楞了好一会,才如释重负的道:“魁首…敢情你是…呃,看花了眼吧?商大首脑早就遭了毒手死亡多
啦,他怎会…怎会又在此出现?又怎会向魁首行刺?”
燕铁衣慢
的道:“那人和商传勇生前是一个模样,非但容貌像,举止、谈吐、甚至语气也像,况且他还口口声声自称是商传男的鬼魂,来要求我为他报仇…”
硬涩涩咽了口唾
,崔厚德惊愕的道:“这…这似乎有些匪夷所思…”燕铁衣道:“匪夷所思么?”
烘颊的肌
搐了一下,崔厚德道:“魁首,这件事,我看其中只怕有诈…”
燕铁衣瞅着他道:“怎么说?”
用手擦去额头的冷汗,崔厚德道:“怪力
神之说,无非齐东野语,不足置信,商大首脑的鬼魂居然会冥夜中山现,业已令人猜疑,而就算他真是商大首脑的鬼魂吧,也只该前来求求魁首为他复仇伸冤,断不会反向魁首行刺呀,一个人在生前忠贞不二,死了变鬼也当一样效忠故主,那有变了鬼使也变了心
的道理?何况,我从未听说鬼魂害人使用暗器兵刃的呢…。”
燕铁衣微微一笑,道:“厚德,你见解很正确,分析也极为
辟,可见你亦多少有了点脑筋了,不错,那不是商传男的鬼魂,只是一个懂得易容之术的人装扮成他的模样而已!”顿了顿,这位枭中之霸又道:“那家伙的易容术相当高明,高明得差点连我也被蒙住了,初见的一刹那,我亦大吃一惊,心颤胆寒,但我马上否决了鬼与存在的这个想法,认定这乃是江湖人的障眼诡计,及他逐步的向我
进,我就更相信那话儿是假的了,后来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他是个活人假扮的死鬼罢了——不错,他将容貌举止改装成商传勇,他也像极了商传勇,甚至连商传勇的暗器『没尾钉』与兵刃『黑金短刀』也偷用上了,但他最后的行为却不似商传勇,商传勇决不会向我行剌,而一个鬼魂更不会用暗器与兵刀伤人!”崔厚德又加上一句:“鬼魂也没有血!”
扫视了地下斑斑
染的血溃,燕铁衣颔首道:“不错,鬼魂也不会
血!”
崔厚德笑道:“魁首一定给了他一次好教训?”
燕铁衣笑道:“这种功力十分强悍,比你们几个全要来得高明,他竟能与我力拚十数招,虽然他最后挨了我一剑,但此中不无侥幸,如果他沉得住气,不惊不慌,至少能再
十数招没有问题!”
怔了怔,崔厚德道:“如止说来,他具有与魁首力搏三十招左右的本领了?”燕铁衣正
道:“一点不错,此人出手狠辣,反应敏捷,且招式怪异无伦,如果他能镇定应付,恐怕二一十招内我还不一定胜得了他!”
自齿
中“嘶”“嘶”透了口气,崔厚德吃惊的道:“魁首,好些年了,能在你手下挡过二一十招的人物,业已不多见了,别人不晓得你厉害,我们却清楚得很!”
笑笑,燕铁衣道:“所以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崔厚德庆幸的道:“好在此人不比你强,比天尚不及你高!”
燕铁衣低沉的道:“可是他的武功虽不及我,但他行事之诡异,手段之
练,头脑之细密,却不容人忽视,厚德,大约我们已经遇到强硬的对手了!”
崔厚德不服气的道:“任他再强,还能强过『青龙社』?任他再硬,也还能硬过『枭霸』燕铁衣?不就是个专门弄鬼扮神的下三
角色罢!”
燕铁衣肃穆的道:“不要太轻敌,厚德,没有三分三,岂敢上梁山?对方若是个泛泛之辈,他也就不前来捋我们的虎须了!”
崔厚德想了想,道:“这家伙司机会是谁呢?”
燕铁衣道:“我和你同样存着这个疑问。”
崔厚德低声道:“魁首,你与他对过仗,看世他的招术路子来没有?”
苦笑一声,燕铁衣道:“没有,这人功力高,出手狠且猛,几乎没有什么破绽,接刃的时间又短,委实不易看出他是那一家那一派的招法,如果他再把拚斗的过程拉长一点,或者能以找出点端倪来也不一定…”
崔厚德笑笑,道:“如果时间再拖长一点,他这条老命便搁在这里了!”
燕铁衣尚未及回答什么,门外风动影晃,哈,熊道元已经满头大汗,气急败坏的冲着的进来!甫一进门,他看见燕铁衣好生生的站在那里,这才如释重负的透了一口气,边又急切的道:“魁首——你无恙吧?”
燕铁衣道:“我当然无恙——你慌张什么?活像见了鬼一样?”
熊道元脸色骤然变灰,惊恐的道:“可不是见了鬼怎的?魁首也遇上了?”
燕铁衣慢
的道:“你见谁的鬼?”
熊道元
了口唾
,艰辛的道:“说出来,实在叫人觉得怪诞,魁首,那商传勇大首脑的鬼魂呀。”
一侧,崔厚德冒失道:“你方才跑到那里去了?外面
铺上被褥零
,空旧
找不着你的人影,如今正派人出去,四处搜寻你去啦,我们还都以为你真个被鬼勾了魂呢?”
不住起了个寒颤,熊道元馀悸犹存的道:“那可真是商大首脑的鬼魂唷他飘呀飘的进了我的房间,又朝着我“嘘”“嘘”吹气,老天,那是
气呀,冷森得叫人身上至起了
皮疙瘩,他的脸容也是死白僵硬的,就似刚从棺材里爬起来的模样,两只眼直楞楞的瞪着我,眼瞳泛着碧光…简直把我吓得心都不会跳了!”
崔厚德忙道:“后来呢?”
舐舐乾燥的嘴
,熊道元呐呐的道:“后来,我儿他逐渐向
前
进,惊恐之下,也顾不得那是人是鬼了,抖手就是一
扎去,但却没扎上,那鬼影像狼嚎似的咭咭怪笑着飘向室外,我心里起了疑,跟着就追,这一追便追到岭后村子里去了,绕了大半天却失去他踪迹,我猛然醒悟,这不要是什么江湖下的
魔鬼道故意弄些玄虚来
我离开,以便潜回来对魁首不利呢?一急之下,我就赶忙跑了回来,庆幸魁首好端端的没受什么惊扰,否则,我就吃不消啦…。”
崔厚德吊起一边的眉毛道:“早就出事,老熊!”
熊道元目光四扫,震动的道:“果是『调虎离山』之计。”
燕铁衣冷笑道:“便算他调了你这头虎去,我这条龙也并不好伺候。”
熊道元急问:“魁首,这是怎么回事?”
燕铁衣道:“有人向我行刺!”
熊道元双目突凸,
口问:“谁?”
燕铁衣道:“就是『商首脑』的『鬼魂』。”
倒呼了一口凉气,熊道元惊怒的道:“鬼魂岂懂得行刺?魁首,那一定是我。呵的什么仇家所装扮的!”
燕铁衣点点头,道:“不错,可惜我只伤了他,却未能将他擒住!”
熊道元气愤的问:“这会是那一个王八蛋?”
走回
沿坐下,燕铁衣道:“据我想,今晚来此行刺的人,一定和近些
来我们外面所发生的连番不幸事件有关,说不定他是主谋,也说不定他乃帮凶…
…”熊道元猛一咬牙,恨声道:“若是挡住这种,看我小一口一口咬下他的内来!”
燕铁衣冷静的道:“这是极端诡密又狠酷的人物,只今晚接触了一下,我已有了这样的感觉,他不是容易对付的!”
崔厚德急切的道:“但我们必须抓住他,魁首,否则后患仍将无穷!”
燕铁衣道:“我比你们更希望早点抓住他!”顿了顿,他又摇头道:“三位领主与两名『卫山龙』才出去不久,此地已显惊兆,这不是好徵候,我怕我们定下的
敌之计恐难如愿——设若今晚来人果真是那个暗中的刽子手的话!”
熊道元焦灼的道:“我们该怎么辨呢?魁首。”
燕铁衣静静的道:“防范与等待,如此而已。
熊道元道:“这只是消极的,被动的啊!”燕铁衣叹了口气,道:“我也想采取有效的,积极的,更坚强的手法,但怎。捍去做?我们不知道对方是谁,不知道对方的山门派别,甚至连对方为何如此怀恨我们也不明白,又叫我们怎么下手处理?”
“克登”一咬牙,熊道元的声音出自齿
:“恨死我了!”
燕铁衣冷然道:“这正是那人所希望的事!”
望着自己魁首那张童稚又纯真的面庞,崔厚德发觉这张面庞上亦同样被愤怒与怨恨的黑雾所布罩…虽然燕铁衣在尽力压制与掩饰着,但那种燃自心内的熊态烈焰却是不易隐讳的…。
崔厚德悄悄的向熊道元使了个眼色,然后谨慎的道:“魁首,请早些安歇吧,外头的事我与老熊照应着,天快亮了,魁首还有好些问题需要起身处置哩…
…。”
燕铁衣低沉的道:“你们退下去吧,明早记得叫
负咎来见我!”
“是!魁首,请魁首放开心事,不要太忧虑了…”
燕铁衣一扬眉,道:“罗嗦。”
暗里拖了熊道元的衣角,崔厚德偕同他的多计连忙躬身过了去,燕铁衣倚在
头,却那里还睡得着?他眼睁睁的凝注屋顶
嵌着的那柄“黑金短刀”又在苦苦思索起来,是谁呢?会是谁呢?那一个人或那一拨人居然有如此歹毒的心计和如此
狠的手段?他或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天刚蒙蒙亮,燕铁衣即已匆匆起身穿妥衣袍,就着瓷罐中的冷水略为梳洗了一番,然后启门而出,外面的小厅中,早已有一个身材瘦长,面容满清瘦又双目
芒如电的中年人在等候着了。那人一见燕铁衣出来,立即站起施礼:“魁首一夜都未曾好睡吗?”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青龙社”的“大执法”笑脸断肠
负咎!
点点头,燕铁衣在一张软椅上盘膝坐下,边道:“你也坐,负咎。”等
负咎坐好,燕铁衣皱眉道:“这些天来,我们『青龙社』上上下下,可真叫乐子大了!”
清瘦而微现乾黄的面庞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负咎道:“我们这一次的对手,看样子能使我们过足瘾玩玩!”
燕铁衣道:“你居然还有这种雅兴!”
负咎道:“.对手越强越好,我认为斗起来有意思,他干得毒辣,我们就拼得霸道,他下手残酷,我还报也就厉烈,魁首,我一向喜欢强硬的对手!”
燕铁衣深深知道他这位“大执法”的为人及个性——
负咎的外形并没有什。捍奇特出众之处,和屠长牧一样,可以说是相当平凡的,但
负咎的内在却充满了跳跃,充满了活力,也充满了
奋,他是好战的、强韧的,更是永远向逆境挑战的,他先天便遗传着横霸的本质,血
里
循着报复的野
,他相当的暴戾、凶猛、倔悍,他决不服输,在任何情景下,敢以头来顶山!
着面颊,燕铁衣打了个哈欠道:“你这么早就来了?”
负咎一笑道:“我根本一宵未睡,昨晚我也溜山转了几迪圈,但没发觉向魁首行刺的人,才回来过见崔厚德,说魁首召见,我就急着赶来了。”
燕铁衣道:“难怪这么早!”
负咎低声问道:“魁首找我来,是否有什么事情见示?”
燕铁衣道:“我想问你件事——商传勇的确体被发现死亡之后,是你派刑堂的『司事』之验的确,可确定死的人是商传勇然讹?”
笑了,
负咎道:“刑堂的五『司事』全是我一手琢磨出来的,派去验尸约两名『司事』又是这五人中最精明的两个,而且他们忠贞
也是我可以用脑袋保证的,因此绝对不会有问题,魁首莫非是真个相信商传勇借尸还魂了?”
燕铁衣却没有笑,他道:“那么,商传勇的死亡是千真万确的了?”
负咎用力点点头,道:“决不会错——那两个派去验尸的『司事』对商传勇
得很,他们甚至连商传勇右大腿内侧的一颗
痣也验查过了,这证明不会有假!”
若有所思的沉
着,燕铁衣又道:“当时,除了发现尸骨之外,再没有查到其他的蛛丝马迹?”
摇摇头,
负咎道:“魁首已听过他们的回禀了,发现尸体的时候,业已是商传勇死亡的第三天了,还是那家小客机的掌柜闻着有了味道才察觉的,等弄清楚了死者的身分来历,我们得到通知再派了人去,这一阵耽搁,任什么可资查询的线索也找不着啦…”
燕铁衣在想看什么,良久没有出声,他的变眉紧皱,面部肌
僵木,这一刹那里看上去,他竟是如此世故及深沉了!
又过了一阵,
负咎忍不住问道:“魁首,你在想什么?”
缓缓的、幽冷的,燕铁衣道:“我在想——商传勇一直有独特的,也是容人令人忽略的嗜好,在昨夜之前,我一直没有想到,但如今,我记起来了…”
负咎颇有兴趣的道:“什么嗜好呢?”
燕铁衣低沉的道:“他非常喜欢嚼食甘草,整天口与不停的嚼…”
负咎深沉的道:“魁首一说,我也记起来了,商传勇的确是有这么个嗜好——魁首是否由这件事里想到了什么端倪?”
燕铁衣沉
着道:“他平常嚼食的甘草,我好像听他闲谈中提起过,是名叫『白心甘草』的一种,只有药材店才有得卖,不是到处可以买到的…他既有这个嗜好,我认为可以到那个小镇上的药店去暗里查上查,说不定有意外的发现…”
想了想,
负咎道:“万一商传勇本身带得有那种甘草,并没有到他死亡当地的药材店去买呢?”
燕铁衣叹了口气,道:“这就要碰运气了,查得出什么线索来,我们就可以早一点找出暗处的对头,也可小牺牲点人手,早点为那些横死的弟兄报仇,若是查不出什么头绪来,便只好另外再等候机会了。”
负咎颔首道:“却是无妨一试,只不过,魁首不必抱太大希望。”
燕铁衣皱着眉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一点可以下手之处,我们就不能轻易放过…商传勇死的那个地方是叫『钱松镇』?”
点点头,
负咎道:“是叫『钱松镇』,那是个十分偏僻的所在,隔着『合淝』约有一百多里地,真叫人想不透老商怎么会跑到那个地方去
尸!”
燕铁衣哼了哼道:“十有十成是吃那个隐伏的煞星
去的!”
负咎感慨的道:“老商也是老江湖了,却上这种
当…”
燕铁衣低沉的道:“这不能怪他上当,负咎,换了你,我怕也一样会中了人家的圈套!”
笑了笑,
负咎道:“何以见得?”
燕铁衣正
道:“现在我们已经知道,那专向『青龙社』所属下辣手的杀胚是一个精通易容之术的人物,他能把商传勇生前的模样、举止,甚至口音仿做得唯妙唯肖,他也可以如法泡制去模仿任何一个人的音容,在这种情况之下,不察而上当者又有何奇!臂知说,他化展成你的样子,堂而皇之的去找商传勇,叫商传勇随你到任何一个地方去办理任何一件事,商传勇会不遵命么?他非但欣然偕往,而且不会有丝毫防备,对方下起手来,又可以挑拣场所,又可以从容自如,真叫人方便极了!”
负咎恨声道:“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全变成人家刀俎上的鱼
啦?任其宰割…”
燕铁衣道:“所以说,情势对我们是相当险恶,相当不利的,那人手段太高,又太
狡,商传勇中计殒命,并不能怪他疏忽,就算如今我们有了警觉,却也难保不吃亏上当,对方有了这一门绝技便彷佛水银入地,无孔不入了!”
双目的光芒冷锐,
负咎道:“凡是人,便不会永远没有做错的时候,那家伙只要叫我们抓着一次,他就会后悔他所做过的那些事了!”
燕铁衣道:“这是无可置疑的人问题是,如何抓着他失算的那一次?还不能靠等待,要主动去探查!”
负咎道:“好,我就亲自跑一趟『福松镇』,魁首认为如何?”
燕铁衣点头道:“可以,但却须即去即回!”
负咎道:“这个当然,什么时候了?我还敢有点半耽搁?”
架起二郎腿,燕铁衣苦笑道:“记得要沉住气,别打草惊蛇…我有个感觉,那暗里的仇家似是随时随地都在监视我们的动态,好像我们要怎么做他差不多都能预见先知一样!”
负咎缓缓的道:“会不会——魁首,堂口里有对方卧底的
细?”
燕铁衣低声道:“我也考虑到这件事,但很难肯定,你也别说出去,让我们私底下进行侦查,希望是没有!”
冷酷的一笑,
负咎道:“若是真有,那就热闹了,刑堂业已好久没生意上。号啦!”
燕铁衣道:“这种生意还是越少越好!”顿了顿,他又道:“负咎,你到『福松镇』以后,最重要的是刺探那里的药铺子,看他们记不记得商传勇去购买过『白心甘草』,如果有,切记问明时间、随伴者、以及商传勇说过什么话,总之,任何细微末节,都不能放过…”
负咎道:“魁首放心,我会办得令你满意。”
燕铁衣微叹一声,道:“如果再不快点查明此事的内蕴,我真要给憋疯了!”忽然,
负咎又提起另中件事道:“魁首,依我看,三位领主偕同两名『卫山龙』前往『黑树洼』去
敌入网的行动,怕是要落空了!”
燕铁衣沉重的道:“我也这么想。”
负咎道:“还得传令下去,叫大家注意戒备,万一那小子又装扮成什么人。湖了进来,可真防不胜防,眼看着是自己人,说不定
冷子那『自己人』就下毒手啦,想想,也真令人有点头皮发麻,简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燕铁衣徐缓的道:“从现在开始,负咎,下令使用『紧急识别暗语』,无论谁与谁朝上面,先通暗语再行接近,以免为敌所乘;另外,整个『楚角岭』也同时宣告进入全面戒备,加强哨卡及巡逻,没有示职及任务的弟兄一律不准在外活动,以斯减少警戒上的困难,谕令下达之后,你便马上离去办事,早去早回!”
负咎站了起来,道:“是,魁首还有其他的吩咐没有?”
燕铁衣摇头道:“就是如此了。”
于是,当这位“青龙社”的“大执法”离开之后,燕铁衣又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彷佛想抓住一点飘忽的什么,但却一时又不能确定如何下手…
熊道元在这时轻轻走了进来,燕铁衣瞅了他一眼,突然问:“青龙呢?”
呆了呆,熊道元本能的回答:“入云了——这,是怎么回事?”
燕铁衣眨了眨眼睛,答道:“这是证明你乃熊道元本人。”
熊道元“哦”了一声,道:“开始使用紧急情况下的识别暗语了?”
燕铁衣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中的办法!”
咧咧嘴,熊道元道:“其实呢,想起来也确是叫人头痛,那小子会装扮易容,说不定扮成那个人,就拿老崔来说吧,挡不好也可能不是老崔而是那个家伙改装的,平素
得一家似的兄弟,这时也免不了疑人神疑鬼,你猜我,你猜你…
…就算魁首你坐在这里,也难讲不是假的,觑个空给我来上一记…”
燕铁衣笑骂道:“胡说!”
熊道元忙道:“我还只是譬方!——”燕铁衣低沉的道:“你记住,道元,一个人要完全装扮成另一个人——而这个人又是我们极为熟悉的话,这并非一件易为之事,只要
密的观察,仔细的分辨,总可以看出破绽来,每个人都有他惯有的独特的个性,无论是举止、谈吐、腔调、表情,甚至一点小习惯,人人俱皆不同,若非经过长久时间的揣摸,是很难学得一模一样的,我相信对方并没有这种机会,他或许可以装得像某一两个人,但决然无法随心所
,想扮谁便和所扮的本人相同,所以,只要我们胆大心细,多加警惕,亦不怕对方混水摸鱼!”
熊道元点头道:“魁首说得是,但那人能将两大首脑的模样化装成这么相似,可是很不简单的了,显然他和商大首脑有过一段日子的相处,否则那能扮得如此个像法?我认为。”
在熊道元的一句话中,彷佛
起了一道闪光映过燕铁衣的脑海,他双目突睁,直定定的瞪视着熊道元的嘴巴里,宛似在熊道元的嘴巴里查觉了什么,发现了什么!
吃了一惊,熊道元呐呐.的道:“呃,魁首——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燕铁衣猛一击掌,兴奋的道:“你刚才不是提到那么句话——能将商传勇的模样举止,学得那样像法,定是曾和他有过一段日子的相处?道元,你可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熊道元不解的道:“意味着什么?”
燕铁衣急迫的道:“只要我们立即派人去『合淝』,查明在商传勇遇害之前有什么陌生人常在他左右出入,不是就很快可以把那隐藏不
的家伙揪出来了?”哈哈大笑,熊道元也连连拍手:“妙啊,妙啊…”燕铁衣正坐了身子,忙道:“快去,把崔厚德叫来,就派他跑一趟!”
答应一声,熊道元回头就朝外跑,但他刚到门口,燕铁衣却又突然叫住了他,熊道元转过身来,竟惊愕的查觉他们魁首的神色,居然就在这一刹那之间又呈现了那种失望的
黯!
涸惘的,熊道元走过来道:“怎么啦?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燕铁衣叹了口气,道:“我又忽然想起,就算去查,也未见能查出个名堂来。”
熊道元满头雾水的道:“这怎么说呢?魁首。”
燕铁衣叹了气似的道:“那人精通易容之术,他若混到商传勇身边,也必然化过装,掩盖了他的本来面目,甚至会装扮另一个人的样子;那家伙狡猾异常,他岂会留下这个显而易见的破绽来叫我们拿住他?说不定他
在这步棋上摆好了陷阱,专等着我们去跳——譬如说,他故意装成某一个人,好令我们按貌而寻,实则那被装扮成的某人根本不知此事,我们凶狠狠的去向那人寻仇,岂非上了大当?更惹下一场莫须有的麻烦…”
熊道元怔了一会:忽道:“魁首,我们当然也该顾虑到这一点,但顾虑是顾虑,查探却仍须查探,只要我们对此一可能发生的错误有了警惕,对方便难以得逞——我认为,仍然该派人去查一查,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我们怀疑他是故布疑阵,实则那种是否确如我们想像中那般
狡细密仍未可定…”
沉
着,燕铁衣道:“你的话也有道理…”
因为燕铁衣是自熊道元的一句话中产生了灵感,是以熊道元十分希望能由这个灵感的
发有所收获,假如因此而查明了那隐于暗处的凶手对头,则他的功劳当然非同小可;熊道元所做的判断亦有其道理存在…。
这时,熊道元又道:“魁首,如今我们是有路就追,有线必查,那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轻放,对方也只是个人罢了,我就不相信他能般般周到,百无失闪,我们广泛而细密的分头查探,迟早能将对方的底蕴掀出来!”
燕铁衣一笑道:“好,就叫崔厚德跑一趟,那些特别要留神的事你便直接告诉他,叫他立即出发,不必再向我辞别了!”
熊道元躬身退下,自去传令,等他离开后,燕铁衣一个人开始在小厅中蹀踱起来,太多的疑团,又太多的
惘,掺合成了一堆黑黯黯的雾气,像似隐隐约约的看得见些什么,其实伸手去又不见五指,仔细推敲起来,千头万绪中找得出破绽的地方不少,但任那一项也无甚把握,那对头——或那批对头,真是可恨可恶啊…“楚角岭”“青龙社”的总坛,就在这样刁斗森严却又紧张郁黯的日子里一天一天的挨过去;自从“青龙社”立堂开山以至扬威江湖迄今,这种如临大敌,惶惶不宁的常烘却是稀罕得很的,敢与“青龙社”明
对仗的武林帮派可以说是少之又少,敢于先行启用的人物更是不多,但如今发生的这连串事件,对方非仅已等于向“青龙社”宣了战,更且是主动挑战了,而这人——或这批人使用的方式却又恁般
毒及诡异,他们不是硬着火拚,而是用“蚕食”的手段一点点,一步步的来剪除与谋害“青龙社”的所属,他们又全隐于暗处,不令“青龙社”找着对象,就似如地般分割零宰着这个江湖上最具势力的庞大组织之一,打个譬喻,便宛如一只白蚁腐蚀一幢房屋,总是慢慢的,静静的,等到查觉它的为害之大,这幢房子早已被腐蚀得差不多变朽了;“青龙社”尚是够幸运的,他们幸而及早发现了这只“白蚁”的恶毒兴
狡,也便开始了预防反击的措施,但,令人惶急的是——到现在仍未找出这只白蚁的藏匿处来!
这一天,已是
负咎与崔厚德离开后的第十天了,燕铁衣整
价的衣不解带,席不暇暖,
夜全坐镇在“青龙社”的大堂中亲自督促整个总坛的防范事宜,并随时准备往有情况发生的地点驰援,他的长短双剑也从未离身,一心希望着能在某一个适当时机里迅速对那敌对者予以截杀;就这几天来,他人已变得清减多了,也憔悴多了,那张童稚未泯的面庞亦凭空增添上些由忧虑兴愤怒堆积起来的纹褶,这位有“枭霸”之称的江湖大豪,业已少见他惯常所
的笑容…。
此时,他就坐在“龙魂厅”顶头的虎皮
椅上,面对着长几上的丰盛菜肴发怔,这顿午膳已摆妥好一阵子了,至今他却半筷子也没沾
。
一旁侍候的熊道元实在憋不住了,移前几步,谨慎的道:“魁首,你吃点吧?”
“唔”了一耸,燕铁衣兴味索然的瞥了几上的菜
一眼,淡漠的道:“怎么大厨师老赵的手艺越来越差了?这是做的些什么菜?看不中看,吃也想必不中吃,糟透!”
熊道元是一
肠子通到底的老
,自来讲话便不大思考,有一句说一句,此刻他乾笑一声,道:“老赵的手艺那会差了?是魁首的心绪差了才是真的呐,我倒不觉得他今天做的菜不中看,至于中不中吃,呃,魁首连沾也没沾过,怎会知道?”
眼一瞪,燕铁衣呵斥道:“没有规矩,这是你对我讲话的态度么?”
熊道元脸色顿赤,随即躬身垂手,吓得大气也不敢透一口,心里虽在嘀咕,嘴里却那敢放半个
?
燕铁衣冷冷的道:“都是一群头号的饭桶!从屠长牧开始,一直到老赵!”
熊道元呐呐的不敢说话,只能从眼角处偷觑燕铁衣的脸色,而燕铁衣的脸色却是铁青的!
寒着脸,燕铁衣又大声道:“屠大领主尚未有消息递回来么?”
熊道元咽了口唾沫忙道:“回禀魁首,还没有哩…”
燕铁衣又怒道:“
负咎呢?崔厚德呢?”
熊道元忐忑的道:“魁首,他们才去了六七天,路程不近,怕没有这么快…”
哼了哼,燕铁衣悻悻的道:“太平粮吃多了,一旦出了事全是那么手忙脚
,六神无主,今天的『青龙社』那有早年的那种
猛奋扬之功?若能把过去闯江湖的力气拿出一半来,我们也不会连吃这么多暗亏!”
熊道元忙道是:“魁首,说的是。”
燕铁衣一指熊道元的鼻尖,又冒火道:“还有你,不要以为是我身边的人就可以肆无忌生,狂妄自大,弄
了我,先拿你小子开刀整治!”
一身冷汗,熊道元噤若寒蝉,那还敢吭声?他知道燕铁衣的脾气会变得这么暴躁的原因全是为了这些
来发生的连串不幸而未能加以解决所使然,因而他一。烘自觉委屈之下又不
诅咒起那个不知是谁的凶手来!
燕铁衣气咻咻的道:“怎么不说话了?你?”
熊道元楞了楞,结结巴巴的道:“说,说话!说什么话呢?”
燕铁衣怒道:“我的话讲得不对么?你是以沉默来抗议?”
熊道元惶恐的道:“魁首怎会讲得不对?不对的是我呀,魁首再怎么骂,再怎么说,也总是对的,因为我自觉错了,才不敢讲话,有老天给我做胆,我也不敢以任何方式抗什么议,请魁首明鉴…”
燕铁衣面色稍为缓和了些,道:“这还像几句人讲的话。”
悄悄拭了拭额上的冷汗,熊道元陪笑道:“魁首这些天来心情不好,睡也不安,吃得又少,人都消瘦好些啦,魁首,人是铁,饭是钢,你还是吃点儿才成呀…”
慢
的拿起筷子,燕铁衣刚刚伸向一盘清蒸白鱼,又收了回来,不悦的看了熊道元一眼:“辣酱呢?每次有『清蒸白鱼』这道菜,老赵都会在盘边蘸上一点辣酱,怎么今天就会忘了?他也叫什么事弄昏了头?”
凑前一看,果然盘边没有辣酱,熊道元知道燕铁衣吃这个菜式是一定要蘸辣酱的,这是他多年的老习惯,两厨师老赵自也晓得,偏偏在这个燕铁衣脾气不佳的节骨眼上老赵又忘了做这件事。熊道元不
口骂道:“这个老小子简直糊涂透顶,尊挑这个时间——”按着他又忙道:“魁首稍待,我就去取。
说着他刚要转身,燕铁衣已突然若有所思的道:“慢着!”
熊道元
惑的道:“魁首还有事?”
燕铁衣注视着几上的菜肴,将自己用的象牙筷放到一边,缓缓的道:“去找一双筷来!”
心腔子猛一收缩,熊道元惊悟的道:“魁首怀疑——有毒?”
燕铁衣点点头,道:“先不要张扬,试过了再说!”
熊道元立即奔出厅去,片刻后手执一双银筷又奔了回来,燕铁衣接过,先在自己衣襟上擦了擦,然后,轻轻
入那盘“清蒸白鱼”里,银筷
入之后,很快的,那种灿光的银白色转为乌暗的黑紫!
熊道元双目直楞楞的瞧着,猛的一咬牙:“老赵这野种,他好大的狗胆!”
燕铁衣此时又恢复了他一贯的冷静,摆摆手,他道:“事情还不清楚,先不。害下断语,道元,你悄悄的去把老赵押来,让我亲自问问他。”
熊道元气愤的道:“十成是他干的好事,这老王八蛋,他是鬼
了心窍,居然有这个胆量毒害魁首,亏他倒能装佯,方才我去厨房拿菜时,他亲手端给我,还笑
的像个没事人一样!”
燕铁衣表情有些僵凝,忧虑的道:“我看——端菜给你的老赵,怕已不是原来的老赵了!”
熊道元大吃一惊,恐怖的道:“会有这样的事?”舐舐
,他又呐呐的道:
“但,但是,我的确是从他的手上接过的菜盘呀,那不是老赵赵福是谁?我怎会看错人呢?”
燕铁衣平静的道:“就是因为太熟悉了,才会忽略一些原本可以发现的事物——假如我猜得不错,老赵怕已遭了毒手!”
冷汗又沁了出来,熊道元道:“但愿不至于——”燕铁衣道:“你且去带他来,如果还『带』得来的话!”
熊道元顾不得再说什么,掉转头便往“龙魂厅”侧门外飞也似的奔出;由”龙魂厅”到专伺“青龙社”几位首要饮食的小厨房并不很远,转过后头的回廊便可抵达,熊道元气吁吁的赶到之际,那幢里外两间的小厨房仍然静
的和平常一样,并没有任何异状,尚未进门,熊道元的两柄短
业已分别握在手中,他往墙边一贴,突然暴烈的,大声怒吼着:“老赵,给我滚出来!”
厨房里寂静了一会,然后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外头,是那位大哥呀?”一听这声音,熊道元便知道乃是厨师老赵的副手,专门替老赵打杂洗菜的阿青——一个二十岁刚刚出头的小伙!熊道元风一样卷了进去,已瞥见阿青正楞呵呵,迷糊糊的从外间那张简陋的铺板上坐起;这
头小伙子猛古丁发现熊道元凶神恶煞也似的扑了进来,不由大吃一惊,吓得鞋也没穿,便赤脚跳到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