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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圣华蓦听这声娇叱,以为又发生了意外,心中吃紧,划出的毙手金刀,猛可里顿住。

 好险,刀尖已错过铁木真者口,又抵上银木真者的前。

 若非端木慧这声疾呼,铁木这条命,就和乌木白木一样。

 圣华停刀不再进,顺势撒身,毙手金刀一划“嘶”银木的前衣服,已出现了半尺长的口子。

 他进攻和撤身,只不过是瞬间的功夫,简直快得出奇。

 昆苍派的两大高手,命是保住了,却吓出浑身的冷汗。

 圣华见端木慧脸色凝重的好端端的站在那儿,他心情宽畅了许多,忙道:“慧姐!你叫我做什么?”

 端木慧翠眉紧锁,略带薄嗔道:“不要杀他们啦!”

 他这才明白端木慧叫他的原故,收刀入怀,冷冷的道:“好!”旋对铁木真者喝道:“我知道江湖上有什么七大门派,你们昆仑派大概也就七大门派之中的一派,不过,没什么了不起,只要你敢找我,纵然是连合出手,我也不怕,今天看在我慧姐面上,饶你们两条命,下次可没有这样的便宜…”

 他一口气说出这番凶霸霸的话,似乎是词尽语穷,陡然一顿,双目又眨出慑人的碧光,大喝道:“滚吧!”

 铁木银木两尊者,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听得眼吐火星,忍不住哼了一声,同时道:“咱们总有见面的日子,到那个时候你不要后悔!”

 “笑话!要后悔就不会留下你们两条狗命!”

 两个老道气得牙关紧关,又冷冷的回道:“好!走着瞧!”

 这甫话,正待转身离去,那知却在这个节骨眼中,打山拐角之处,走出来三个老道。

 这三个道人的年纪,也在五十以上,背长剑,威风凛凛的直向这面走来。他们奔向圣华这面时,也正是铁木银木说话后要离开的当口,却听他们有人大声道:“昆仑道友,咱们七大派的人,不能叫人家用刀尖着退走…”

 话落人到,看他们的身法,似乎是在昆仑四尊者之上,快得难以形容。

 铁木道人神情一振,面孔绯红,勉强笑了两声,道:“原来是峨嵋三位真人到了,正好,人家可说出了大话,非斗斗咱七大门派不可哩。”

 来者正是峨嵋派的悟真、法真、净真三人。

 这正是峨嵋派享誉武林的三真,功力的确在昆仑四尊者之上。

 “这位就是人称直言居士唐施主?”

 圣华冷笑一声,接道:“不错,就是在下。”

 “你可是真的说过此话?”

 “不错,我要看看你们七大派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本领。”

 他的语气一点也没有软化,反而更刺耳。

 悟真哈哈一笑,道:“七大门派从不惹事,也从未怕过谁,小小年纪,口出狂言,你自信我们会怕你吗?”

 圣华嘿嘿连声冷笑,接道:“你吓得住别人,吓不住我,找不管你们怕不伯,反正是拼命,咱们在刀尖下存亡好了,何必废话!”

 他突然想起对方刚才的话,似乎有些不对.紧接着又喝道:“你们从不惹事,为什么专门追踪我?”

 悟真倏地语,一时难以答上话来。

 净真森林的冷笑着,抢上来喝道:“你宣扬获得丹心圣旗,掀起江湖杀劫,心狠手辣,死人无数,我们七大门派不愿坐视江湖大,多伤生灵,不得不出动镇,难道不应该?”

 “呸!”圣华觉得他这番活说得有些强词夺理,心头火发,接着碧光一闪,大喝道;“好漂亮的教言,简直是放,你们七大门派是来镇杀劫,而不是来丹心旗的么?哼!”“对啊!七大门派既要镇杀劫,也要保护丹心旗,嘿嘿…”这话不是峨嵋三真说的,也不是铁木道人说的,而是从山头后面传出来的。

 在场诸人,似乎都有点惊动,尤其是端木慧。

 大伙儿将目光环扫过去,飕,飕,飕,山头之下,飘出三个四十多岁,青缎子的三个壮汉。

 三个壮汉脚一落地,先向昆仑峨嵋老道打了个招呼,再冲着圣华厉声喝道:“依你的说话,咱们七大门派就不该过问丹心旗的事了。”

 圣华蹩不住狂傲的冷笑几声,说道:“七大门派?哈哈!大概阁下是雪山派的…”

 “胡说,我们是天龙派的天、地、人三旗。”

 “嘿嘿…嘿嘿…不知道还有没有来的…”圣华心中好生不乐意,而随口朗声出此狂言。

 “哈哈哈…小子,你急什么,乾坤手来啦!”

 此人一到,昆仑、峨嵋、天龙三派的高手,躬身一礼,同时说道:“原来是华山派正堂长老驾到,失,失!”

 乾坤手点了点头,斜目看了地上的两个尸首一眼,脸色顿时一沉,现出了震人的杀机,对圣华恶声问道:“这两个人是你杀的?”

 圣华一看人家的人越来越多,登时也有些心惊,旋即把心一横,傲然说道:“杀死两个人,也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哼!”乾坤手在华山派的地位,仅次于掌门之下,平一呼百应,何等威风,那晓得一上来就叫圣华抢白一顿,蓦然大怒,喝道:“好小子,你顶撞我…”

 这我字还未说完,抢上去照圣华就硬劈两掌。

 掌风顿出,威厉雄猛,惊得身后之人,纷纷闪退。

 圣华在猛不防之下,提掌不易,想还击硬接,时间上已不许可。

 他并不慌乱,身形猛错,倒移了数步,正待反击,那乾坤手身形暴,疾赶而到,双臂突伸两脚推动,登时就打出了三掌,踢出两脚。

 华山正堂长老乾坤手的功力,己有几十年修为,江湖黑白两道,最怕他这掌腿连环攻势,只要他掌握机先,出手就锐不可当。

 圣华的阅历毕竟太差,刹那间被乾坤手人追了十多步远。

 不过,他并不感到惊诧,他知道这只是先机被掣的关系。

 因此,他在急怒中,凝集了功力,伺机反击。

 乾坤手掌脚并用未将圣华打倒,暗中也大为讶然,心神也微微撼动。

 就在他这分秒间的震动之际,圣华双掌齐吐,硬接了乾坤手的第三次攻势。

 哗然巨响过后,双方都略略一停。

 但,圣华的身形倏地疾涨,夺了攻势,立使“丹书奉帝”、“丹山风雨”两招,夹风雷之势,立还颜色。

 乾坤手的确不凡,不愧为正派高手,掌脚并用,真力并发,侧过了圣华的猛击,可是,也吓出了满身的冷汗。

 圣华一击未中,心头火发,曲腕之间,毙手金刃掣于掌中,如影随形,金光晃动,就向乾坤手欺进。

 乾坤手蓦见白影闪动,劲风扑身,不由得就是一怔,皆因他是以快手法驰名武林,未料到圣华比他更高更快,是以惊怔。

 假如他闪避不及,势必丧命在圣华的金刀之下不可。

 突然——

 暴吼之声,震动荒野,八条人影,混成一股威猛无比的劲力,从两面向圣华攻到。

 圣华两面受敌,不得不将疾欺之身,倏然稳住,玄天玉,随即应手而发气,同时,身形也后撤了两丈来远。

 力波震,石扬沙走,轰然一声大响,四周两丈左右,连眼睛都难睁开。

 在阳光照下,圣华凝目再看,原来是昆仓二尊者,峨嵋三真,天龙派的天、地、人三旗,八个人分两面抢救了乾坤手。

 这是个突然的抢扑,足证乾坤手刚才的情势,实在是惊险万分。

 圣华杀机大展,眼中出慑人的碧光,嘿嘿冷笑道:“七大门派的高手,看来也不过如此,你们通通上吧…”

 他刚说到此处,忽觉左腕一击,鼻间又传扑一阵幽香,紧跟着幽怨的细语道:“我们走吧!更重要的事都来不及办,你怎会有兴致杀人?”

 圣华机伶的打了个冷噤,急惊心道:“是啊!丹月旗的影子都没有,这场拚斗,似乎不宜再打啦…”

 他意念一动,忙回头看了端木慧一眼,道:“不打啦!我们走吧!”

 他脸色眨眼间已恢复平静,收妥了毙手金刀,扭脸对四大门派中人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随时都可以狠狠的拚打一场,咱们后再见…”

 “这样走么?只怕没有那么便宜。”

 圣华一楞,无名火又往上撞,怒道:“你们想拦住我?”

 天龙派的三旗大声喝道:“你出了丹心旗,就许放你一条生路!”

 圣华刷地又掣出了毙手金刀,嘿嘿两声狂大笑,笑声中,却听端木慧身而出,娇叱道:“告诉过你们,丹心旗早就被人偷走,你们既是正派人物,何以始终不信…”

 这话出自端木慧的口中,自然极有份量。四大门派的人物,忽地怔得一怔,颇为惊动。

 那晓得正在这个当口,圣华身后却有人接口道:“你这话骗别人可能,要打算骗我们七大门派,似乎还嫌幼稚了一点,哈哈…”圣华和端木慧突然一惊,转身看时,敢情是个七十来岁的老头子。

 看他貌不众,小小的身材,合起来不过半百重,但其声音宠亮,目放光.绝有非庸之辈。

 圣华不认识他,心中对他也生不出好感,喝道:“大概你也是七大门派中的人了?”

 “不错,龙门帮,龙门独义就是在下,呵呵!”

 “你说谁在骗你们七大门派?”

 “当然是你,刚才那女娃不是说丹心旗被人偷了么?嘿嘿,简直是一派胡言。”

 端木慧接口紧问道:“这么说来,你是不大相信的罗?”

 龙门独义霍然大笑,回道:“那里是不太相信,根本就不敢相信。”

 圣华星目闪动,碧光乍吐,杀机满布地怒道:“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嘿嘿,你乘乖的出丹心旗来…”

 天华不由怒极反笑,声发丹田,震颤人心,狂笑中,即听他高声喝道:“可惜啊,可借…”

 龙门独义小眼睛猛然一瞪,咧嘴喝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七大门派只到了五派,否则,七派连合出手,让小爷杀个痛快,方解得了心头之恨…”

 乾坤手早就忍不住了,突然一声吼,截道:“义兄,这小子真札手,咱们还叫他狂下去吗?”

 龙门独义恻恻的一笑,脸色气得惨白,冷冷的道:“咱们先宰了他再说…”

 圣华已经是杀心大张,左掌轻,竟将端木慧出三丈有余,喝声:“慧姐留神!”

 端木慧想不到圣华会将她出战圈之外,芳心又急又惊,她知七大门派的掌门功力绝高,都是难惹的人,这场杀斗,没有死亡,决不会罢手,怎可多结仇怨。

 她急忙一,屈腿沉身,落在一座小山头上,秀目颇张,往场中看去,不由一声惊啊,急得花容失

 原来圣华猛不防送飞端木慧之后,怒上心间,剑眉高抛,手毙手金刀,就奔上了龙门独义。

 他这里闪动,天龙派的天、地、人,三旗接踵而进。

 峨嵋派的悟真、法真、净真也不愿落后,相继抢攻,挥剑就刺。

 铁木银木两道,恨不得一剑就刺死圣华,而替白木乌木报仇,焉肯落后,长剑一领,也加入战围。

 这十个人在各门各派之内,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以他们平素的为人,绝不肯群打群攻的。

 可是,眼前的对手,在江湖上公认是杀人魔王,功力太强,不采取这种打法,危险得很。

 圣华力挡五大门派的高手,毫无恐惧之态。

 只见他豪气万丈,杀机腾腾,眼中碧光重重排出,这是他杀人前的特征。

 毙手刀在玄天玉的神功贯透之下,光芒耀,人生寒。

 他迫退了龙门独义,天龙三旗和乾坤手已跟着抢扑。

 等他再开乾坤手、峨嵋三真、昆仑二尊者,即纵斜刺举剑而攻。

 目前,他和五派高手只是打成平局,但他的攻势,越打越凌厉,越攻越威武。

 龙门独义在这十个人之中,地位和功力最高,这时看自己这面合十人之力,都不能压制圣华的锐厉,不真火大发,突作狮子吼,抢进双掌是发,连攻三掌。

 力道奇猛,狂卷而至,委实非同小可。

 圣华一声长啸,神功凝聚双掌,左挥右扬,一口气推了五掌,硬封了龙门独义的三掌,反将他挫退了两步。

 此际,乾坤手和昆仑二尊者早就掌剑相应,打横从侧疾攻过来。

 圣华一招“丹凤朝阳”化为无数道金刀,分切三人的左右脉门。

 同时,右掌排出玄天玉,硬挡峨嵋三真和天龙三旗。

 这两手既疾且凶,威力绝伦,蓦将九个高手,迫得连退五步。

 便他正想追杀过来,却被龙门独义的凌厉掌风所阻,使他不得不出掌相抗。

 十个正派高手,围攻圣华一人,在阳光照下,只见掌风剑影,啸声不绝,腿拳并施,威厉无比。

 眨眼间,已杀得天昏地暗,真有人见怕,鬼见愁之感。

 最心忧的是要算是端木慧,她这时正如势锅上的蚂蚁。

 她不是怕圣华吃蹩在十个正派人物手中,而是耽心这样的杀下去,何时方能追回丹心圣旗。

 因为,她运用以绝高的心机,想从另外一个人的身上,查出丹心旗的下落。

 然而,眼前的拚杀,仇怨结定,她的目的何实现,委实没有把握。

 圣华狂傲成,已经杀横了心,不将这十个人的心口绞出碗口大的窟隆,绝不会住手。

 即使她大声疾呼,也不能阻止圣华的杀法。

 突地——

 圣华身法聚变,喝如雷,丹心八绝,连续展出,身形错在十人的剑光掌风之中,正如金雕战云,穿绕如梭。

 三个照面过去,毙手金刀金光灿动,快逾闪电,但听两声惨叫,天龙派的人地二旗,已横尸当场,口鲜血汩汩出。

 圣华星目除去碧光闪动之外,红丝神布,看来极端的可怕。

 他愈杀愈烈,狂笑连连,金光刺眼,身形飘过,悟真、法真,己追随双旗而亡。

 他像是一只疯狂的猛狮,横冲直闯,神功擂动,迫使未杀的六人,个个心胆俱裂,拚命的反击。

 端木慧芳心猛然跳动,忍不住大声叫道:“别杀了呀!

 圣华…”

 但,他没有理会,反而加紧攻势,步步硬

 厉喝之一下,左掌连劈两掌,金刀舞动,又排了“丹照五岳”的绝招。

 狠、快、辣、毒、劈、刺、砸、绞…

 一阵轰然大震,夹着啊哟几声,四条人影,应声震飞一丈有余,叭达,摔扑在地。

 被他掌力扫中的是华山派乾坤手,铁木真人,和峨媚净真、天龙派的天旗。

 只有龙门独义,银木真人,保住了残命。

 圣华豪气大发,热血翻涌,一声怒啸,毙手金刀欺进了龙门独义。

 “圣华住手,杀不得了呀…”

 端木慧第四次娇喝,红影闪动,早到了圣华面前,横身硬住他的毙手金刀。

 这突如其来的作法,虽是救下了龙门独义,但也危险到极点。

 圣华做梦也没有料到端木慧竟冒奇险,身相向,吓得他冷汗一冒,硬生生的将发出的劲力,霍地挫腕刹住。

 就这样也够人心悖的,端木慧口的罗衫,已被绞开了一个大口。

 “不要杀他们啦!”

 “这种人如不杀他,他非得杀我不可,走开!”

 他大声也怒吼,使得端木慧心如刀绞,玉容惨变,娇叱道:“你先杀死我好了…”

 他杀疯了心,听不进心上人的话,大声喝道:“你管得着我吗?哼!滚开!”

 这句话,比杀了她还心绞,浑身一阵战粟,热泪夺眶而出。

 叫她说什么好?只有剧痛、悲伤、哭泣…

 无言的反抗,毕竟支持不了多久,自尊心啊,她受到了强烈的打击。

 猛然间,金莲一跺,咬说声:“你杀吧…”身形冲空而起,斜向山头内狂奔而去。

 这变幻来得太奇特,出人意料之外。

 她走得也太突兀,太快速。

 他斗然间神情一震,似乎清醒了许多,一蹬腿,疾飞猛赶了两丈。

 然而,他又猛可里稳住了奔势,扭脸怒叫道:“要想报今之恨,最好是连同七大门派掌门同时会我,像你们这种无能之辈,还是不要找死的为妙,今天放你一条生路,再见了…”

 白影一闪,已翻过了那座山头,去追端木慧去了。

 龙门独义和银木真人灵魂出了窍,痴呆呆的,站在那儿不能动弹。

 本来嘛,像他们这种高手,平只许他打人家,从来没有人敢打他们。

 这种事,生平只此一次,像圣华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他们也是生平第一次看见。

 今之败,半点也不冤,别看他两人呆楞着,可是,打心里还是真服贴。

 只是,丢不起人,报仇,报仇,非找回颜面不可,否则,七大门派在江湖抬不起头来。

 龙门独义醒了,银木真人也醒了,两人对望了一眼,泪光晶莹,嗟叹了两声。

 突地——

 左首地上传来了两声啊哟的惨呼。二人又不一怔,忙奔过去一看…

 原来,乾坤手没有死,嘴角的血渍没有干,脸如白纸,在那儿挣动。

 他受重伤,一时尚难痊合,口喃喃呼道:“快传报七大门派的掌门人,替我们报仇…”

 荒山之中,白影飞过,两天一夜,没有停止过。

 这不是别人,正是江湖刹星,人称直言居士的唐圣华,又号杀人魔王。

 他带着无穷的愧疚,追赶着这唯一亲切的独臂女郎,为他牺牲了左臂的端木慧。

 他在怒之下,下意识的苛责了端木慧,等到清醒过来,慧姑娘已去得无影无踪。

 圣华心中又蒙上一层阴影,糊的追,嘴里也不停的呼叫。

 可是,没有用,她没有现身相见,芳心里,恨透了他,也爱极了他。

 黑夜了,他有些疲乏,放慢了行程,无神的双目,仰望着天上的星斗。

 他默数着无以名之的星辰,藉以发内心的忧伤,发出了悲切的音调,道:“慧姐姐,你真的忍心一走么?我承认错了呀!回来吧,啊…叫我到那儿寻你…”沉寂的夜,传来了几声狼嗥,惊破他的梦话,使他打了一个寒噤。

 他步履蹒跚,信步在静夜的荒野,心里觉得很空虚,神情也异常萎顿。

 他这时已失去了原有的光彩,那股子杀人不眨眼的魔飙,已消于无形。

 掉了丹心旗,失去了美人心,他啊!活像一只斗败的猛兽,徜徉在大自然的原野。

 倏然间,一阵极有韵律的乐曲,幽扬空际,震了寂静的黑夜。

 这乐曲十分怪异,断断续续的,像是从远远的地方传来的,乍听之下,却能振奋人心。

 圣华不得这幽雅的乐曲的美妙,可是,这韵律太动听了,使得他暂时忘却了另外有事。

 他很惊诧,在这种野荒郊,何以会突然有妙美的音调出现?

 好奇心驱使着他,神志顿时重新凝集起来,停步,倾听,似乎这妙音发自东南角。

 他身不由己,踏上了东南方向的山路,追寻过去。

 两里路过去了,那美妙的乐调,仍旧在断续着,飘忽不定的传来,心想:“我追寻了两里路,怎会还是听不真切在何处?”

 但他并未停止前行,前进,前进,脚下也加快了许多,飞似的跃纵。

 错身之间,又走两里路,眼前的景物,倏地大变。

 圣华不讶然,抬目望去。

 身外半里路的地方,依靠在山崖的下面,建立了三座阁楼。

 那山崖突出了四丈有余,恰似大象的头部,暴出两只巨大的长牙,阁楼就建筑在长牙的下面。

 三座阁楼建造得非常考究,鲜醒目。

 楼前种满了翠竹,密密麻麻,看不清竹林内的真实景况。

 那悠扬在空中的音调,正是发自此处。

 圣华静立当地,聚会神,听着那未曾中断的美妙旋律。

 他不明自是琴的音,或是稠箫之类的音,竟和远在四里路以外所听的音调,完全一样,所不同的,就是比较早先听的清晰一点而已。

 “荒野之地,更深夜静,却有人在此雅兴,弹奏乐曲,看来此人定非庸俗之辈…”

 他暗地里如此想,突然间——

 音韵倏变,一腔忧怨,惨淡的音调,侵袭心头,将他振奋的心情,抑得换不过气来。

 他仰面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十分不解的想道:“演奏之技,已出神入化,何以会奏这种使人感伤的音调?扫兴,扫兴!”

 蓦地,他感到脸上有点凉意,伸手一摸,原来不知在什么时候,竟落下了两滴同情泪。

 他摸去泪痕,大踏步,直向阁楼走去。

 要知他现在的功力盖世,凭什么也不怕,他要看看这阁楼中究竟埋藏了什么奥秘。

 没有人阻挡,很顺利的穿过了竹林,呀!敢情这里面别有天地。

 有山,有水,有桥,有亭,有各种奇花异草,有…反正是天福地,美不胜收。

 横在他面前的,是两道翠竹栏杆,有一座竹门,当然这些阻碍物拦不住他行进。

 很从容的打竹门跨进,纵目一看,不见半个人影,那悲伤的音调,却不住的贯穿耳际。

 不知是因为什么,突然使他心烦意起来。

 没有人拦截他,但他却立在竹门以内,想起很多忧伤的往事来。

 一件件,一幕幕,在心中,在脑际,闪耀,翻腾…

 刹那间,这些伤情的往事,电光般的一变,耳际响起喜舞的音调,恰像山动海移,万马奔腾。

 他心情也倏地激动,杀人的镜头,已替换了忧伤的旧事。

 他双目出夺人的碧光,眼前有了强敌,他展出了惊人的杀机,啊!敌人口现出了碗大的窟隆,鲜血

 他笑了,他狂了,简直是目中无人,神情愈来愈振奋,目光光华越发慑人,许久,许久…

 乐音突地停止,他似乎觉得是做了个梦,一切恢复了正常。

 他不奇异得紧,音调能夺人心神?这真是不可思议,怎么会令我失神在音韵之下?

 圣华呆呆的立在竹门内,思忖着,奇怪的想着,然而,他却得不出答案。

 “什么人敢大胆闯进‘翠园’?难道不怕死?”

 圣华突然被这喝声警醒,心说:“好娇傲话音,是女人…”

 星目火速追踪瞧去,吓!小亭之内,果然婷婷站着一位美佳人。

 十七八岁的年纪,脸蛋崩得紧紧的,小嘴撅得老高,曲线毕,婀娜娉婷,美中还带了些许杀机。

 圣华没有惊意,冲着她傲然一笑,道:“对不起,我是被这里发出的乐曲吸引来的,不知不觉走进贵庄,难道也犯死罪?”

 话声虽轻,但有着毫不畏惧的威厉,也有点横蛮。

 那位姑娘脸上冷冰冰的,慢,娇叱道:“难道你不打听打听我们翠庄是不准野男人踏进半步的么?”

 “现在我踏进了几步,又该怎么样呢?”

 “来了就别打算出去!”

 不由打了个冷战,因为这句话是身后的男人的凶厉口吻。

 他忙回头看去,不知在什么时候,竹门之外一丈之地,分为左右,各威立一个五十上下的老者。

 圣华冷笑了两声,接道:“你们说话也不怕凉了牙齿,你们也不估量自己有多大的能耐?我为什么不打算出去?你们又凭什么不让我出去?”

 那两位老者似乎没有料到圣华敢这样凶狠,不大怒,同喝道:“什么不凭,就凭手中这把刀!小子!你能闯得过我们这把刀?”

 “哈哈!千军万马,小爷尚且不怕,两把刀算得了什么!你们是要动武?”

 小亭之内的女郎,也听着这话有些刺耳,娇叱道:“老哥哥,别废口舌,教训教训这野男人吧!”

 老者身形一闪,已并立在一起,站在左面的左手握亮银刀,站在右面的,是右手握刀,倒是蛮别致的。

 冷笑过去,喝声顿起,两道银光,冷森森夹劲风分袭而至。

 圣华的玄天玉,已生反应,眼现碧光,反手就拍出两掌.硬对两把刀。

 他这是留了三分力,而未出手狠攻,因为,他觉得未得人家的许可,私人庄院是不对的。

 同时,他功高胆大,就没有将这两个老者放在心上,存了个轻敌之念。

 那晓得眼看银光已被封住,突然攻势一变,银星万点,就如同一片刀幕,分向头、、腿三部罩来。

 圣华暗中一凛,光错影身法一展,迫得倒挫出两丈多远。

 这是他自和人拚斗以来,第一次被迫挫退这样远。

 他杀机一,哼了一声,此时正想取出毙手金刀,猛听身后娇叱一声“看剑!”时机只不过是在眨眼之间.根本就不容许取刀。

 但他并不匆,身形一错,出招就是“丹江水月”硬往那位姑娘玉腕上扣去。

 这丹江水月不但在招式上能攻能守,而且暗含擒拿脉的手法。

 圣华到今天为止,还不明其中的奥,只址凭心意而作,想到那里,就做到那里。

 那位姑娘的剑上功夫,确已到相当火候,当下攻势一变,闪避来势,娇喝一声,长剑已化作一蓬剑雨,点、扫、削、搠,将圣华罩在剑雨之中。

 圣华向来轻敌,没有摸清人家的底细,结果两度被人家迫退。

 这也就是唐圣华,假如换上任何人,只怕早就横尸翠庄门口。

 圣华第二度身长剑之外,好生恨恼,暗中一凝功力,抢身而进,就展出了丹心八绝,向那位姑娘攻去。

 他这一探取行动,形势大大的改观。

 前两招,那位姑娘还能勉强闪避,还手是谈不上。

 渐渐的,她就显得险象百出,额间已现了香汗。

 人家翠庄真够江湖之义,绝不以人多为胜。

 姑娘一吃紧,两个老者就急了,喝声“姑娘速退”两道黑影,夹银光,分攻上来。

 圣华傲然一声狂笑,招化“丹月光天”分拍二老,大声道:“别退呀,三打一不好吗?哈哈哈…”笑声甫落,内力跟着加猛。

 两个老者虽未丢刀,但也震退了七步之多。

 他仍旧是手下留情,并未追杀过去。

 这奇妙绝速的快攻,只不过在刹那之间,反将面前的两男一女,镇慑得楞楞出神。

 圣华仰天下阵狂笑,喝道:“翠庄的人物,也不过如此,今夜小爷破例,不杀生害命,换高人来吧…”

 此语乍落,四周围人影晃动,一阵喧哗,眼前的形势,倏地不同。

 圣华星目顿张,环扫过去,哈!不知从什么方向,出现了男女,人数只怕有二十好几。

 看他们个个英气,男使刀,女仗剑,摒声敛气,很有章法的将圣华困在当中。

 圣华暗中一惊,心想:“今夜是我惹人家,不是人家惹我,到底杀不杀人呢…”

 他首次作难,他很有理性,倒能考虑眼前的处境。

 然而,这群男女蠢蠢动,刀剑都排出了阵阵嗡嗡之声,显而易见,非大拚一场不可。

 “不管!只要他们有伤我之心,我就得出刀杀人!”

 他暗中已作了这个决定,早就探臂入怀,准备取毙手金刀,见机行事。

 倏然间——

 乐声大作,击破了低沉宁静的气氛。

 瞬间,这乐声凝聚空际,正像是百万大军,又像是山崩地烈,轰击人心。

 二十多个男女,个个神态大震,刀剑并举,喝声连天,声势,好不威厉。

 不过,只是呐喊,并未行动。

 圣华非常惊奇,捉摸不透这是怎么回事。

 蓦地,乐声又是一变,原来奔腾之音,转而变为沉稳凝静…

 没有喝喊之声,可是,刀剑已排出金风,每个男女脚下已在移动。

 眨眼间,包围圈缩小,只等乐声再变,人家就采取攻势。

 圣华心头猛然一颤,暗道:“不好!若叫他们围攻,我纵然是杀,也杀不完这许多人,不如先下手为强…”

 他目吐碧光,功凝丹田,一声大喝,探人怀中之手,倏地往外一撒!

 “当…当…铃…铃…”

 这当口乐声聚止,众人退身二丈,圣华心中一聚,仔细看去,啊!拿出的不是毙手金刀。

 这是镇慑江湖,中岳嵩山端木竺如的铜铃。

 他愕然了,场中是何变化,他都没注意到,只望着那个小铃出神。

 片刻间,他想起了那位为他断劈的端木慧。

 心中一阵黯然,产生了辛酸的味道:他在心中叹息了一下,看也不看眼前的形势,抬步丧神的往竹门外就走。

 “站住!”喝声发自身后。

 他又是一怔,收起铜铃,慢慢的转过身来,抬起无神的眼皮看去,咦!场中出现一位童颜鹤发的老太太。

 这位老太太细皮白,娃娃脸上,多了好几道皱纹,满头银发,目含威棱,紧盯着圣华。

 “你要做什么?”圣华问。

 “你那只铃儿打那儿来的?”

 老太太脸上神情冷漠得像冰一样,反问圣华。

 “你管得着吗?只要不是你的就得了!”

 “哼!老婆子活了这把年纪,还没有人敢对我这样无礼,惹不是看铜铃之面,非杀了你不可!”

 “客气!希望你不要看铜铃之面,有本事,你就杀我好啦!”

 老太太排出一阵慑人心神的冷笑,杀机横溢,大喝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身形闪跃,快逾闪电,飞场中,哗地就推出了两掌。

 圣华身不动,脚不移,凝神双掌,猛然挥手,硬接来劲。

 双方功力,都在这一击之中,运到顶点,狂风吼吼,昏天黑地,四外之人,却惊得后纵下一步。

 “轰!”如喊天惊地,翻江倒海,沙场石奔,好不吓人。

 响声一过,两人都震退了五步,都在发怔。

 老太太打心里就有些嘀咕,什么,年轻轻的娃儿家,怎会有如此的功劲。

 她秀目再展,仔细瞧去,不由得机伶伶的打了两个寒战,暗道:“他身具异功,像是被人打通任督二脉,这孩子是端木老鬼的什么人…”

 这暗思未尽,突然听圣华一声怒喝,道:“老太太,你也接我两掌如何?”

 声起掌到,潜力,呼啸之声,刺耳之极,如惊涛骇,猛然卷到。

 老太太不肯示弱,一抖臂,骨骼各大响,喝道:“我老婆子接得住哩!”

 “蓬”的一声巨响,翠竹飘,震得节节而断。

 这次又和前次一样,两人都没讨好,都被震退了七步。

 圣华真火大发,急思道:“这太太好狠!功力不在我之下,再给他两掌试试…”

 老太太恼怒俱升,骤想道:“我和他拚真力,只怕时间久了,拚他不过,不如改变打法,再见高下…”

 她比圣华快,心念一决,显身而进.举手之间,就改出了三招,踢出三脚。

 这也正是圣华要发掌的时候,掌脚都到了,迫得他扬身侧闪,圈臂,也展出了两绝招,踢出了两脚,立还颜色。

 老太太神色一凛,拳风顿紧,身形错劲,也搬出了奇技,让过狠攻,反手打出两掌,踢出四脚。

 圣华见人家拳脚功夫,快猛无比,暗中吃惊,功运极限,身形闪动,双招齐吐,争取主攻。

 老小这一接上手,只在眨眼之间,就互打了五个照面,胜败不分。

 要知道老太太也是绝迹江湖多年的高人,向来就心高气傲,从不服人。

 圣华初生之犊,多次奇遇,杀死了无数高手,早就趾高气扬,目中无人。

 两人心相同,谁也不服谁,谁也不认输。

 六个回合过去,两人都展出了杀机,非将对方杀死,不足出心头之恼。

 突地——

 两人乍合即分,在这间,两道金光,应手而起,再度搏起来。

 又是两个照面,惊见二人右手都握着金晃晃晃的短剑,已拚运真力,叉在一处,推来送去。

 两人头上好像都冒出汗珠,生死一发…

 “喳!”

 人影两分,倒纵五步,老太太愕一下,就在两刀错,硬拚内力之际,老太太方看清了圣华手中的兵刃。

 这个当口的圣华,不但真力已复,而且杀心已起,他见老太太在那儿楞神,忙掠动毙手金刀,光芒万丈,又向太太攻进。

 老太太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大喝道:“慢点…”

 圣华倏地一怔,稳住了身形,冷笑道:“你不敢打了?怕死?”

 “我老婆子活了这大把年纪,随时都准备死,没有什么可怕的。”

 “为啥不打了?”

 老太太冷漠的一笑,道:“我发现了一件东西。”

 圣华犹疑了一下,忙问道:“什么东西?”

 “你手中的兵刃。”

 圣华大大的一震,非常不解,忖道:“这是我父亲的东西,她何以这样惊诧?”

 想法一闪而过,没有来得及说话,却又听老太太道:“我想知道你的兵刃,是从何处得来的?”

 “是我父亲给我的。”

 老太太脸色突然大变,浑身一阵颤动,抖发问道:“你姓唐?你父亲是八步追魂唐明元?”

 圣华也听得有些动容,看了看毙手金刀,道:“不错,你认识我父亲?”

 老太太低头沉思片刻,再抬头时,脸上出了忧郁,悲凄之,悠悠的叹了口气,缓缓的道:“孩子,你说的话,没有骗我么?你父亲还在人世?”

 圣华骤睹老太太一变原有的冷漠之容倾现面慈祥,他立刻想到这中间定有不平凡的事情,忙将口气缓和下来,轻声道:“句句实言,不过,我父亲已经死了…”

 老太太又是一声长叹,默默无言,似乎回忆数十年前的往事,就在此际,忽然身影飘动,出现狄门老少配的老太婆和花娘。

 花娘奇怔之态未变,大嘴突张,喝道:“是他,你看,毙手金刀还在他手中,这小子有丹心旗,又有杀人的兵刃,只怕…”

 老太太脸色一沉,恶狠狠的瞪了花娘一眼,喝道:“谁要在此处胡说八道,滚开!”

 花娘将要说之话,活活的忍住,忙拉了老太婆,小声道:“姐姐!快走吧!帮主要杀人了…”

 两人那敢多停,猛撤身,就向阁楼奔去。

 圣华很想询问这中间的过节,却听老太太接道:“孩子!

 你愿意知道这种兵刃的往事吗?”

 “我正想请教老前辈哩。”

 “好!你随我到阁楼之内,让我详细的告诉你吧!”

 老太太挥手遣散四外的男女,方向圣华点头,带着他直向中间阁楼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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