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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无我还俗归本宗
 次一早,东方青就召集纪无情、司马骏、常玉岚、蓝秀有所指示:对方到达时,由他本人率纪无情、司马骏接待。

 常玉岚和蓝秀先行回避,必要时再出面。

 另外,东方青又规定“垂杨草庐”的仆妇侍婢们一概不准到前院来,只在大厅留下一名男仆负责为客人沏茶。

 又指示纪无情等,对方来人,照样也不准趁机偷进后院,否则格杀勿论。

 安置已毕,东方青自行进内休息。

 纪无情和司马骏心里都有数,由司马山庄到垂杨草庐不下百里左右路程,即使对方一大早动身,也要到午时才可到达。

 两人并不敢像东方青一样回房休息,干脆就坐在竹篱外谈天等候。

 他们并不清楚,后院的常玉岚、蓝秀以及南蕙等,也都各佩兵刃在全神戒备,只要看见陌生人闯进,绝不留情。

 垂杨草庐虽然比不上司马山庄那般建筑宏伟,但三十年来,却绝无陌生人敢闯进一步,因为惊动了无名老人那还得了。

 看看即将近午,守候了足足两个时辰,垂杨草庐果然不见半个人影在前院出现。

 司马骏道:“纪兄,东方老前辈是否在学当年诸葛亮,故意要唱空城计给他们看?”

 纪无情道:“垂杨草庐本来就无多少可用之人,东方老前辈这样安排,使对方弄不清虚实,正是他的高明之处。”

 两人正说到这里,对面转角处十余丈外已发现了人影,接着人影全部出现,竟有十个左右之多。

 纪无情和司马骏原未料到对方竟是浩浩,如此大队人马。

 走在最前面的已隐约可以看出是少林掌门明心大师,后面依序是武当掌门白羽道长、昆仑掌门西门怀德、青城掌门鱼跃门、峨嵋掌门清心大师、雪山掌门龙御风、崆峒掌门铁云飞、丐帮帮主费天行。

 最后则是两名衣饰华丽、姿容妖娆的女子。

 纪无情和司马骏都认不出她们是什么人。

 同来十人中,居然有八人是一派宗师身份,另两名女子也是大有来头,仅凭这一着就可证明百花夫人的神通够大。

 忽见司马骏猛一跺脚道:“糟糕,我师父来了,我这身打扮以及双目复明的事,怎可让他老人家看到。”

 纪无情忙道:“你快去禀报东方老前辈,顺便改换装束。”

 司马骏立即应声而去。

 转瞬间明心大师等一行十人已过了小桥,走近竹篱。

 纪无情早已站在那里,抱拳过额道:“纪无情恭各位前辈高人。”

 明心大师问道:“方才和纪公子在一起的那人好像小徒无我?”

 纪无情笑道:“大师好眼力,他的确长得很像无我小师父。”

 明心大师歉然一笑道:“那是老衲认错了。”

 纪无情依序再向各人见礼,直到最后面对那两名女子,才觉出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们,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个个见礼过后,纪无情才高声道:“各位高人请进入大厅待茶。”

 说罢,当先在前带路。

 众人在明心大师领头下,鱼贯而行,过了篱门,进入前院,不少人都暗中东张西望,因为在司马山庄临走前百花夫人已对他们待过,这里隐居着的是当年威名煊赫雄踞一方的山海关总兵东方青。

 自然垂杨草庐的一切很容易引起他们的好奇。

 进入大厅,里面的座位早已安排好,居然客位上整整是十张椅子。

 大厅里则有一名男仆在守候。

 纪无情心里有数,一定是司马骏进来时顺便吩咐摆下十张座椅的,不过这一来却使明心大师等大感骇异。

 他们想到东方青居然连来了几人都弄得清清楚楚的,看来不但神通广大,而且早已有备了。

 当然,他们并不清楚陶林昨天已经漏了消息。

 纪无情招待众人落座后,眼看男仆个个奉上香茗,东方青仍不见到来,心下难免大为着急。

 他并非招呼不了这大场面,而是觉得自己不能越俎代庖,若说错了话,实在吃罪不起。

 为了拖延时间,纪无情再抱拳说道:“列位高人今来到垂杨草庐,不知为了何事?”

 他这样故作不知是必要的,否则明心大师等十人必定反而起疑。

 明心大师无疑是十人众望所留的代表人物,他轻咳了一声道:“纪公子,听说昔年的东方镇台隐居在这里,不知是真是假?”

 纪无情道:“不错,老禅师等十位前辈高人可是要见他老人家的?”

 明心大师诵了声佛号道:“老衲等正是要求见东方大人。”

 纪无情道:“晚辈方才已派人禀告东方老前辈了,他老人家马上就会出来和各位高人相见。”

 一语未毕,大厅门外已响起一声咳嗽,接着,面色肃穆步履沉稳的东方青已迈步走了进来。

 他身材魁梧高大,神态凛然,不怒而威,虽然已无兵符在握,但却自有一股无形的摄人气质。

 在他身后,紧紧跟随着一身僧衣面蒙黑纱的司马骏。

 在这刹那,大厅内一片静谧,鸦雀无声。

 东方青是军务出身,当年一直为朝廷效力,退隐后三十年又从未离开垂杨草庐,与武林人物从无来往。

 因此,连八大门派之首的少林华门明心大师也不认识了。

 纪无情连忙代为引见,到了最后那两名姿容妖的女人,她们知道纪无情必不相识,便自我表明身份。

 原来这两人是三十年前即已动江湖,不少武林高手,曾因拜倒石榴裙下而惨遭杀戮的长白山“金银双狐”

 双狐中金狐琼瑶、银狐林飞燕,都具有一身诡异莫测的武功,她们虽然冶,但对天下男人,却至今从未看中一个。

 因之,每次出现,都是双狐同进同出,从来不曾和男人单独行走。

 照说她们的年纪,目前也该五十开外了,谁知照样是娇如花、风姿依旧,较之百花夫人巫嫣红,有过之而无不及。

 引见完毕,司马骏趁机趋前向明心大师打个稽首道:“弟子无我拜见师父。”

 这使除明心大师之外的其他九人都为之震惊不已。

 因为他们都早知道无我已双目失明,而此刻十人的座位又十分靠近,无我居然能直走到明心大师跟前见礼,实在是不可思议。

 东方青在主位落座后,纪无情和司马骏立即一左一右侍立在旁,构成了一幅极为奇特的画面。

 明心大师更是打心底感到尴尬,自己的徒儿替俗家人跟班,在面子上实在有些过不去。

 东方青手拂银髯,缓缓说道:“今十位高人辱临垂杨草庐,老夫深感荣幸之至,但不知有何见教?”

 他出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音量虽不大,但却满室发出嗡嗡回响。

 仅凭这份内功,也足以入耳惊心。

 明心大师双手合什,诵了声佛号道:“贫僧等冒犯之处,尚请东方施主见谅,听说司马山庄常庄主和常夫人在贵府,不知是真是假,还请东方施主见告。”

 东方青淡然一笑道:“不错,老夫留他们在舍下作客,贵大师为何问起他们来?”

 明心大师肃容说道:“实不相瞒,贫僧等人想接常庄主夫妇回庄。”

 东方青冷然笑道:“贵大师乃方外高人,接常三公子夫妇回庄,似乎不该是诸位分内之事?”

 明心大师干咳两声,道:“东方施主说得对,这的确不是贫僧等人分内之事,但因受人所托,也只好厚颜向东方施主求情了。”

 东方青不动声的道:“不知贵大师受何人所托?”

 明心大师单掌立,缓缓答道:“昔年岳大司马元配百花夫人!”

 东方青脸色微微一变道:“老夫昔年也曾在大司马麾下做事,也曾见到他的元配夫人,不幸岳夫人早已在大司马抄家时悬梁自尽,不知他老人家什么时候又续弦了一位百花夫人?”

 此语一出,客座上的十名高人,都不面面相觑,但又不便出声议论。

 明心大师也神色窘然,顿了顿道:“请恕贫僧等并不清楚当年岳大司马府内之事,但受百花夫人所托,却又义不容辞。”

 东方青脸色微微一变道:“老夫想问贵大师一句话,那百花夫人究竟用的什么方法,使得各位竟然自贬身价,受她指使?”

 谁都可以听得出,这几句话语气甚重,毫不留情,纵然修养再好的人,也难免会被怒,何况同来十人中,都是一派宗师之尊,闻言后立时头接耳,怒形于

 纪无情和司马骏见此情形,也都手按兵刃,只要东方青一声令下,他们便要立即出手。

 明心大师不愧是领袖八大门派的一派大宗师人物,涵养之深,也非他人可及。

 他回身朗声说道:“诸位既然推派贫僧担当此来重任,就用不着私下纷纷议论,否则,贫僧便当此告辞而去,不再参与此事。”

 明心大师的话,果然颇具效力。

 尤其其中武当掌门白羽道长、昆仑掌门西门怀德、青城掌门鱼跃门,以及丐帮帮主费天行,都是颇具正义的人物,本来不愿闹事,其余几人也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了。

 东方青喝了口茶,继续说道:“诸位连袂前来垂杨草庐,老夫感谢还来不及,岂有怠慢之理,只是接常三公子夫妇回庄之事,老夫却断然不能答应。”

 明心大师长长叹口气道:“贫僧等实在有为难之处,只因后天便是司马山庄的武林大会,目前各地武林同道到达者已不下千人之多。”

 “若常庄主和常夫人不能回庄,武林大会势将无法举行,这事岂止百花夫人着急,贫僧等照样也是盼望常庄主夫妇回去。”

 东方青也微微颔首道:“诸位的心情老夫可以体会到,既然事情如此重大,那女人为何不亲自前来?是她见不得老夫?还是老夫见不得她?”

 客座上十位高人,闻言又面面相觑起来,连明心大师似乎也无言可对。

 东方青默了一默,再道:“老夫绝不使诸位为难,现在不妨把常三公子夫妇叫到面前,让他们自行表示态度,这样做也免得诸位对老夫有所疑心。”

 这一来十名高人大都喜形于,同时也为东方青忽然变得如此开明,暗暗喝彩。

 东方青随即吩咐司马骏道:“你去把常三公子夫妇找来和诸位高人见面。”

 司马骏去后不久,便已带着常玉岚和蓝秀进入大厅。

 常玉岚抱拳和明心大师等见过礼后,东方青道:“他们十位高人是前来接你们夫妇回司马山庄的,你们肯不肯回去,不妨自行对他们表明。”

 在同来十人预料中,原以为常玉岚夫妇的行动,是受到东方青的控制。

 因为他们并不清楚司马山庄近来一连串发生的事情,更不清楚百花夫人曾暗中派人追杀过他们,百花夫人当然也不会向这十人透半点内幕消息。

 其实他们即使有所耳闻,也绝不会相信百花夫人居然会对自己的女儿和女婿暗下毒手。

 明心大师望着常玉岚夫妇抢先说道:“常庄主、常夫人,后天便是贵庄武林大会之期了,二位身为主人,居然到现在不曾回庄,夫人目前心急如焚,特地嘱托老衲等十人前来接二位回庄,二位这就请随老衲等动身吧!”

 常玉岚和蓝秀早已有所协议,为了家丑不外扬,同时他们总是百花夫人的晚辈,对近来发生的事,也实在难以启齿。

 当下,常玉岚抱拳正道:“老禅师和诸位前辈高人有所不知,并非常某夫妇不肯回庄,而是家岳母事先已有所代,此次武林大会,由她老人家亲自主持,并嘱我们夫妇到垂杨草庐回避,如今她老人家又邀托诸位前辈高人要常某夫妇回去,常某实在不解究属何意?”

 客座上十名高人,又是一片惊讶之

 明心大师哦了一声道:“老衲等实不知夫人和常庄主伉俪事先还有这种约定,但夫人既然要老衲等前来,常庄主还是回去的好。”

 常玉岚淡淡一笑道:“老禅师应当明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且夫人究竟为何又改变主意,常某也难免心下存疑。”

 “老禅师等请回去代常某上复夫人,若真有此意,不妨请她老人家亲来一趟,只要她老人家当面代,常某夫妇自当遵命回庄。”

 这番话已经说得十分清楚了,而且语气婉转中颇为坚定,使得明心大师等人都无再坚持的余地。

 只听东方青朗声道:“常三公子话已说明,诸位已无须再做斟酌了,请回去告知那女人,如他敢于和老夫相见,明天就自己前来垂杨草庐一趟。”

 明心大师站起身来,长长吁了口气:“诸位随老衲回去向夫人复命吧!”

 当晚饭后,纪家别院纪无情的那间厢房里,除了昔日的武林四大公子之三的纪无情、司马骏、常玉岚外,蓝秀也敬陪末坐。

 常玉岚语重心长的道:“兄弟和内人这次来到垂杨草庐,给老爷子和东方老前辈添的麻烦太大了,明天夫人势必前来,少不得将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大灾祸,但老爷子和东方老前辈好像还毫无动静,究竟要怎样应付,应该早些指示下来才对。”

 纪无情依然豪气干云,毫不在意的笑笑道:“你放心,根本不须老爷子出马,有东方老前辈作主,谅那女人来了后也不见得能活着回去。”

 他说到这里,发现蓝秀的神色十分尴尬,忙陪笑道:“嫂夫人,那女人虽是你的生母,兄弟也顾不得许多了,她连你都要杀,根本已无母女之情,尤其她的所作所为,你实在已经没有再为她顾虑的必要了。”

 蓝秀红着脸低下头去,此时此地,她已实在无法再为百花夫人辩解。

 纪无情冷笑着继续说道:“你们现在都已经知道了,当年把舍下烧得片瓦无存,二十四名下人惨死火窟的那件灭绝人的勾当,已查明是她所为,明天那女人来到后,少不得要血债血还,还请常兄和嫂夫人多多见谅。”

 常玉岚叹口气道:“兄弟劝纪兄明天还是保持冷静些,必须听候老爷子和东方老前辈的示下行事才对。”

 纪无情总算语气缓和下来道:“这还用你提醒?没有老爷子和东方老前辈的示下,兄弟当然不敢随便动手。”

 司马骏皱了皱眉头道:“纪兄也不能太大意,那女人手下高手如云,仅仅今天来的那十位高人,就等于集合天下武林精英于一堂。”

 “再加上明天随她而来的徒众,必然更不在少数,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看来鹿死谁手,实在难于预料。”

 纪无情微一沉道:“司马老弟,若随她前来之人全肯为她效命,那的确大势不妙,但你必须知道,其中不乏明事达理的正义之士,如令师明心大师、武当白羽道长、丐帮费天行、青城鱼跃门、昆仑西门怀德等前辈,他们必不致对那女人盲从。”

 正说到这里,周翠玉由外面翩然而入。

 纪无情等四人立即起身相,并把她让至首座。

 周翠玉的专责就是服侍无名老人。

 谁都知道她对无名老人那边的消息最灵通,她的到来,正是这些人最期盼的。

 常玉岚和蓝秀因为一个是女婿一个是女儿,反而不便开口多问。

 唯有纪无情,这些天来,他和周翠玉相处得最亲切,赶紧沏了杯茶,双手递上去道:“周姑姑,咱们这里明天就有热闹好瞧!

 可是到现在老爷子和东方老前辈还没有半点指示,您来了一定有消息透给我们。”

 周翠玉喝了口茶道:“我正是要来告诉你们,老爷子马上要召见你们了。”

 纪无情然而喜道:“他老人家仅是要召见我们?”

 周翠玉道:“当然不是,所有重要人手都要召集,以便指示明天的行动。”

 常玉岚忍不住问道:“岳母,他老人家要不要召见小婿和令爱两个?”

 周翠玉道:“姑爷,你和秀儿在司马山庄虽是重要人物,但在他老人家眼中,就只能一般看待了,不过,据东方大哥方才吩咐,你们两个也要去。”

 她默了一默又道:“待会儿你们两个好好回房装扮装扮,不过秀儿千万别把胭脂粉往脸上搽,穿得干干静静越朴素越好,老爷子最不喜欢女孩子妖妖娆娆的模样。”

 “你们来到这里已经半个月,还是第一次见他老人家,他老人家一高兴,娘脸上也有光彩。”

 纪无情搭讪着问道:“周姑姑,老爷子到底是什么人,现在您总该告诉我们了吧?”

 周翠玉犹豫了半晌,终于吁口气道:“反正老爷子今晚已决定向你们表明身份,我现在说出来也不算罪过。”

 “那您就快说呀!”纪无情紧盯着周翠玉的脸色。

 周翠玉一字一句的道:“他老人家就是三十年前官高极品执掌全国兵符的大司马岳撼军!”

 在这刹那,室内静得几乎连绣花针落地也可听见,足足半盏热茶工夫过后,才听纪无情道:“传闻中大司马三十年前抄家后幽在乌鲁木齐,而且三十年前就客死异域,他老人家怎么还能再活着?”

 周翠玉幽幽一叹道:“这要从头说起,大司马在乌鲁木齐幽三年后,皇上念他昔日功勋,就降旨开释了他,谁知就在返回故里途中,竟然发生了变故。”

 “什么变故?”

 “巫嫣红那女人听到消息后,便派出高手在中途裁杀他老人家,他老人家当时正身染重病,幸亏身边一位相随多年的侍从李三奋力保护,大司马才得幸免不死。”

 “但李三被巫嫣红派出的高手所杀,只因李三身材面貌都和大司马酷似,巫嫣红派出的高手以前又从未见过大司马,当他们回去复命后,巫嫣红就真的以为大司马死了。”

 “大司马后来怎会来到这里呢?”

 “这就要再说到东方镇台大人了,东方大人原是由大司马一手拔擢而升到总兵官的,大司马抄家后,他也受到株连削籍为民,就在这里修建了垂杨草庐隐居。”

 “后来大司马返里途中走到这里,便被东方大人留住下来,而大司马丢官罢爵也不愿再见故乡亲友,留住在垂杨草庐正遂他所愿。”

 众人听得简直连大气也不敢出。

 还是纪无情问道:“巫嫣红为什么连大司马也要下毒手呢?”

 周翠玉又是黯然一叹道:“说起来你也不要吃惊,巫嫣红原是大司马的第六侧室,只因大司马对她一向冷淡,那女人空闺难耐,竟私通好几名府中内卫,后来风声终于传到大司马耳朵里。”

 “那女人自知性命难保,竟然勾通朝中宦,诬造通敌罪名,向皇上揭发密告,大司马的抄家大祸,可说完全由她而起。”

 “而她在抄家之前,又买动府中宵小,偷运出无数的金银珠宝,这才能修筑暗香舍,居然在武林中呼风唤雨,混到了现在的地位,这也算是当今的一大奇闻了。”

 纪无情恻然摇摇头道:“晚辈今天看东方老前辈提到巫嫣红,也是恨之入骨,莫非他老人家从前也认识巫嫣红?”

 周翠玉道:“东方大人怎能不恨,没有巫嫣红诬告大司马通敌之罪,大司马就不会罢职去官,他也不会受到株连。”

 “另有一个原因,说来更是话长了,原来巫嫣红本是东方大人的一名侍婢,东方大人见她乖巧伶俐,才把她转送给大司马夫人。”

 “那女人善伺人意,连大司马夫人也对她怜爱有加,后来大司马纳妾,大司马夫人竟然主动把她举为侧室,唉!谁知好心不得好报,她反而做出这种事来。”

 纪无情道:“东方大人的姐姐千手观音东方霞前辈从前是否也和大司马有渊源?”

 周翠玉道:“岂止有渊源,他们简直是一家人,大司马家里三代官宦,他老人家的祖父和父亲都在朝里做过大官,东方大人父亲,也正是跟随大司马父亲的得力手下,难道这关系还不够深吗?”

 纪无情轻咳一声,呐呐问道:“周姑姑,你和大司马也必定早有渊源?”

 “提起老身。”周翠玉歉然一笑:“不妨也告诉你们,老身三十年前就是大司马的侍婢,后来由他老人家做主,嫁给了秀儿的父亲。”

 “所以十几年前来到‘垂杨草庐’,又负起了服侍他老人家的责任,也可能老身摸清了他老人家的心意,所以他老人家也最高兴由我服侍。”

 她说到这里,不觉望向纪无情和司马骏道:“待会儿见到大司马,你们别奇怪,因为他老人家必定已经不是你们从前所见的那模样了。”

 纪无情吃了一惊道:“这是为什么?”

 周翠玉道:“从前你们所见的他,并非他的本来面目,那是他戴了一副面具,所以才显得面孔奇大,而且又白得不见半点血,这次见面,他老人家一定会以本来面目出现。”

 纪无情脑际间电般转了几转,想到这些天,曾好几次看到一位神态威凛,赤面长须的老人,而又不敢询问是谁,莫非他就是大司马岳撼军?

 只听周翠玉问道:“你在想什么?”

 纪无情道:“晚辈想到这些天来,有时看到一位赤面长须威武至极的老先生…”

 “不错,那就是大司马了。”周翠玉望了望门外天色,站起身来道:“你们这就准备准备吧!我先过去,一有消息,随时就来通知你们!”

 当纪无情、司马骏、常玉岚、蓝秀进入大司马岳撼军那所别院后,厅堂里东方青、东方霞、蓝天倚、周翠玉已先在座,连纪无情的母亲纪老夫人也被请了来。

 只是中间的主位是空着,大司马岳撼军并未到场。

 纪无情等见过礼后,东方青亲切的道:“你们四位都坐下,不必拘礼。”

 东方青等全体落座后,神色肃穆的缓缓说道:“方才我已禀报过老爷子了,他老人家吩咐由我先行安排一下明天的行动。”

 说着,转面望向东方霞道:“大姐,还是由你分派吧!兄弟听你的。”

 千手观音东方霞笑道:“你是怎么啦!当年千军万马都能调度,现在还分什么姐姐弟弟,别罗嗦,你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反正明天大家都不能闲着。”

 东方青这才郑重其事的道:“明天他们来了之后,前院照样不得有闲杂人等走动,后院也不得有对方任何人进入,大姐就请带领蓝老弟和周大妹子负责在后院戒备。”

 东方霞道:“你放心好啦,这点小事,我还办得来。”

 东方青道:“当然啦!大姐在挥旗山不归谷是一谷之主,五十年来,没人敢闯进不归谷一步,这次实在是大材小用啦!”

 东方霞格格笑道:“看你年纪一大把啦,连胡子都白了,还在大姐我面前贫嘴,别罗嗦,还是分派你的吧!”

 这几句话,尤其连胡子都白了,听得纪无情等年轻一辈都忍不住要笑,却都不敢笑出声来。

 东方青再望向纪老夫人道:“老夫最担心的,就是嫂夫人那处别院了,无心贤侄夫妇和小凤侄女都不会武功,所以要由常贤侄夫妇和南姑娘把守,不过常贤侄夫妇必要时还要出来和那女人见面。”

 纪老夫人忙道:“东方大人放心,小儿无心和小女小凤也曾习过武功,只是赶不上老二无情罢了。”

 东方霞道:“这就成了,老身也可以兼顾纪家别院。”

 东方青继续说道:“至于纪贤侄和司马贤侄,就随老夫行动,总之,明大敌当前,成败在此一举,绝不可掉以轻心。”

 东方霞道:“说了半天,你把老爷子都给忘了。”

 东方青道:“他老人家待会儿还另有代,周大妹子,你就去请老爷子吧!”

 周翠玉应声往屏风而去。

 原来屏风后另有便门可通大司马岳撼军居室。

 不等大司马出现,室内所有的人早都现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及至闻听脚步声响,不约而同的都站立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相貌仑奇脱俗神态庄严赤面长须的老人,在周翠玉的陪侍下,由屏风后转了出来。

 岳撼军坐下后,常玉岚和蓝秀立即抢着上前拜见。

 在全室所有人中,他们夫妇是第一次目睹大司马的丰采威仪。

 周翠玉抢着说道:“老爷子,这就是婢子的女婿常玉岚和女儿秀儿。”

 岳撼军宽大的袍袖微微一拂道:“都起来。”

 常玉岚和蓝秀在这到那,似乎不想起来也得起来。

 岳撼军缓缓说道:“都分派好了吗?”

 东方青躬身答道:“卑职方才已发派好了,但请老爷子示下。”

 岳撼军拂须颔首道:“那就好了,明天他们来到时,不妨仍先由你出面,依老夫预料,那女人所带人手一定很多。”

 东方霞嘴道:“老爷子,只怕咱们那几间大厅招待不下。”

 岳撼军冷冷一笑道:“只要他们有头有脸的少数人进入大厅,其余的只准许在溪对岸停留,‘垂杨草庐’岂是那些混账东西随便踏的!”

 大司马虽然仅仅只吩咐了这一句,但却令不少人松了一口气。

 因为把对方大队的人马阻止在溪对岸,纵然他们暴动了起来,也有足够的处置缓冲时间。

 东方霞再问道:“如果他们不服,老爷子是否准予就地格杀?”

 岳撼军不怒而威,淡淡说道:“任凭你们,只是不可滥杀无辜。”

 有了老爷子这句话,众人心情更是放松了不少,因为若他老人家限制太多,明天的行动,难免就要碍手碍脚。

 忽然,岳撼军双目光,湛湛眼神,望向司马骏道:“你过来!”

 司马骏心头一震,老爷子不叫别人,单叫他自己,他除了茫然不解,也难免暗生凛骇,站起身来,愣愣的直向岳撼军身前走去。

 谁知岳撼军并未再理会司马骏,却将湛湛眼神,扫掠全场一遍道:“你们可知老夫的夫人当年是怎么死的吗?”

 他问的当然是指蓝天倚和周翠玉夫妇,因为纪老夫人人不在大司马府,纪无情等有的尚未出生,东方霞困居在挥旗山不归谷,东方青则正在戍守边关。

 周翠玉怔了一怔,道:“夫人不是在抄家前悬梁自尽了吗?”

 岳撼军双颊搐了几下道:“不错,你们可知道她为什么要悬梁自尽?”

 周翠玉道:“夫人自然是听到抄家的消息才寻了短见。”

 岳撼军哼了一声道:“这件公案,除了东方老弟知情外,三十年来,老夫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周翠玉只听得悚然惊心道:“莫非夫人死得不清不白?”

 岳撼军黯然一叹道:“事到如今,老夫已决定对你们实说了,夫人是被巫嫣红那女人勒死的。”

 此语一出,厅堂内除东方青外,无不怔在当场。

 岳撼军神态凝肃,继续说道:“巫嫣红秘密勾通朝中宦,诬告老夫通敌谋反,事情被夫人得知,而她与府内侍卫私通且已怀有两个月身孕,也难以瞒过夫人。”

 “她以前曾是夫人侍婢,夫人愤悔加,就把她叫到内室当面痛责,巫嫣红想到若夫人将这些事告知老夫,她自是性命难保,竟然陡起杀心,将夫人当场勒死,然后吊到梁上,她自己也离开府中,逃匿无踪。”

 “只因当时抄家消息已传至府中,使得府中上下人等都以为夫人是惊闻噩耗而悬梁自尽,并未怀疑到事情是巫嫣红干的。”

 全室所有的人,此时无不骇然失,而又呆若木

 很久,周翠玉才壮着胆子问道:“这事老爷子是怎么知道的?”

 岳撼军道:“老夫在夫人死后的第二天才闻讯回府,这事是夫人的侍婢秋香向老夫密报的,当时秋香正抱着三个月大的公子在外,当她回来走到门口正听到夫人在训斥巫嫣红,她不敢进入,便躲到窗外偷听。”

 “后来见巫嫣红出手勒死夫人,也不敢喊叫,因为她知道巫嫣红曾习过武功,若喊叫出声,她和公子也必定性命难保。”

 岳撼军说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接道:“老夫听到秋香密报时,巫嫣红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为了家丑不可外扬,除了告诫秋香不得随便讲外,自己也守口如瓶,只在来到‘垂杨草庐’后,透给了东方老弟一个人。”

 周翠玉心念电转,急急问道:“老爷子,那么公子哪里去了?”

 岳撼军不答反问道:“你可记得公子身上有什么特征?”

 周翠玉想了想道:“婢子仿佛记得公子在手掌中指的节处有颗豆大的红痣。”

 她的话刚刚说完,司马骏就情不自心头猛然一震,明明他自己的左手掌中指节处也有一颗豆大的红痣。

 岳撼军颔首道:“不错,可以看出你很细心。”

 周翠玉忍不住再问道:“老爷子还没说出公子的下落?”

 岳撼军长长吁一口气道:“老夫知道大势已去,抄家必不可免,不得不预做打算,便把公子托付当时的最得力的心腹内卫头目司马长风,命他带着公子连夜由司马府逃回司马山庄,同时也把司马山庄的一切掌管大权代于他。”

 周翠玉道:“可是司马长风以后竟自己霸占起司马山庄来了。”

 岳撼军苦笑道:“司马长风固然忘恩负义,但那也是老夫给他的机会,他带着公子到了司马山庄以后,不久老夫发配到乌鲁木齐。”

 “三年后又传出老夫已经客死异域消息,在这种情形下,他把司马山庄据为己有,也算顺理成章,不过,他总算为岳家留下了后代苗。”

 周翠玉情不自的望向司马骏,惊喜失声的问道:“老爷子,您是说司马…”

 岳撼军点点头道:“不错,因为老夫想到,司马长风当时虽有室,却无子嗣,所以当他一月前来到‘垂杨草庐’后,老夫就检视过他的左手,果然不出所料。”

 突见东方青离座拍拍司马骏的肩头道:“岳贤侄,还不拜见令尊。”

 岳骏这才“卟咚”一声,双膝跪倒岳撼军脚下,霎时间热泪有如泉涌,哽咽叫道:“孩儿不孝,直到今天,才得与爹父子相认…”

 岳撼军凄凉一笑道:“不必难过,你该高兴才对,今后父子们相聚,来方长。”

 东方青搭讪着问道:“老爷子,明天杀了那女人以后,今天在场各人何去何从,您也应该先做个安排?”

 岳撼军道:“骏儿回到司马山庄,那边的事情一切由他掌管,老夫就决定留在‘垂杨草庐’安度余生了。”

 岳骏膝行几步,猛然抱住岳撼军的腿,泪满面,激动无比的道:“爹,求你老人家也回司马山庄,孩儿也好晨昏定省,以赎不孝之罪!”

 岳撼军淡然一笑道:“为父已习惯了这边的生活,你只管回去,若怀念为父,不妨每隔十天半月来探望一次,为父和你东方大叔,就答应你每年也到那边往几天。”

 东方青再问道:“依卑职看,纪府的一家人,最好暂时仍留在这边。”

 岳撼军道:“老夫已决定由司马山庄出资重建南世家,等修建完竣后,纪夫人再带全家回去。”

 纪老夫人也感激得热泪盈眶的道:“老爷子,不必啦,妾身带来的还有不少积蓄,将就着在那边盖着几间房子足足有余。”

 却见常玉岚离座走向纪老夫人,躬身一礼道:“伯母,小侄斗胆,未经禀明,已于两年前在南世家原址,重建了一处新庄院,虽然比不上府上原来的南世家的宏伟壮丽,但也足够几十口人住用了。”

 只听纪无情叫道:“常兄,你是怎么啦?这种大事,都不对兄弟讲一声?”

 常玉岚摇头苦笑道:“两年前兄弟找不到你,前些时找到了你又不理我,又担心你发脾气,现在么,就不得不说了。”

 纪无情正要再说什么,已被东方青以眼神制住,他明白,有老爷子在场,谁也不能在旁吵吵闹闹。

 岳撼军再望向常玉岚,尚未开口,常玉岚已肃容说道:“晚辈夫妇早就有意回金陵老家,老爷子不必费心。”

 岳撼军道:“你们夫妇也请暂回司马山庄,东西该带走的只管带走,骏儿初初接掌山庄,还要你们多多协助。”

 说着,视线又转到千手观音东方霞,道:“老夫的意思,东方大姐这次回不归谷,不如把那边的事情做一结束,带着你的手下人搬到司马山庄去,骏儿更需要你的指导和关照。”

 东方霞略一沉道:“婢子听老爷子的。”

 最后,岳撼军的视线落到蓝秀脸上,缓缓说道:“蓝姑娘,明天的事,在你来说,也许难免伤心,可是那女人罪恶滔天,死有余辜,老夫不得不杀了她,那女人除了生你之外,并不曾养育你一天,而现在你的父母都在身边,也算无所遗憾了。”

 蓝秀噙泪低下了头,此时此地,她还能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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