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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刺杀
 他居高临下,一旦看见这种情形,就没有掠身下去了。

 这时被困杀的五名刺客,又倒下了一人,但锦衣卫也碚地不起的有近十人,剩下四名刺客,越战越勇,都知道如果此刻不奋力抗斗,将死无葬身之地,又有一名刺客,双刀环舞,杀向轿舆里来!

 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许显纯,锦衣卫群龙无首,就会大,而且任务是必须要完成的!

 这使双刀的名叫严虬,是“双刀舞蝶”派的名宗师,他曾叫人骤开匣子,放出蝴蝶一十九对,他如风快般的双刀,切下十九双蝴蝶触须,而不伤蝴蝶分毫而名噪一时。

 这当下他刀光如雪,滚向轿舆,三名要截击的锦衣卫,纷纷惨呼躇地。严虬这一下,是志在必得。另外两名刺客,为了要严虬得手,不惜杀将出来,一人上那大眼睛的档头,另一个绊上看似马步雄稳的档头,分头搏战,令他们都分不开身去救援。

 只见刀光滚至轿下,又自下而上,掠入轿中,双刀一递,直入帘里“叮叮”二响,却似刺入铁板之上,严虬反被震得双腕一抖,那一直没有动手的武知仁,就在这刹那间摹然动了手。

 他空手抢进严虬的刀光中去。

 在屋顶上也能清楚地看见,那闪光火石的功夫,武知仁已用夺来的双刀,将严虬剁成了一十九块。

 就跟严虬自己切掉那些蝴蝶触须的数目一样多。

 情况急剧直下,兵败如山倒。

 住大眼睛的刀客之刺客,旋即被杀;跟看似马步稳健的刀客相搏的刺客,且战且退,却被一名锦衣卫从后刺死。

 剩下两名刺客,却十分勇猛,足足杀了二十几人,然后一个被刀分尸;剩下一个,血披全身,锦衣卫都呼叱:“要留活口!”那刺客左冲右突,杀得一会,知无法冲出重围,长叹一声,反手横刀往脖子一抹,就此了账。

 这一来,八名刺客,无一生还;而锦衣卫也死伤过半。战斗虽然短促,但不可谓不剧烈。

 他在屋瓦上看得清清楚楚,眼见一个个同伴被杀,他双紧闭着,一只手握拳,一只手按住匕首之柄,都是紧紧地,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知道局面如此,自己掠下去也不过多一人送死。

 现在看来,剩下的行动只有悄悄地溜走一途。

 但就在这时,轿子里传出了呵呵笑声:“武知仁、曹无愧、平越珊,你们三人,剪除,这次立了大功。”

 说罢又呵呵笑了起来,那三名在轿子旁不远的刀客,都低垂着头,双手靠腿,样子十分恭谨。这时又一阵轻咳,一阵机簧声过后,似一道铁板刚被扳开,轿子里跨出一只脚来。

 这脚穿藏青高靴,锦袍下摆,十分华贵。他伏在屋瓦上,本待要走,却见这人自轿中出来,想必是许显纯,他心中不一阵扑扑跳:他出来了,他出来了。

 他只要这样飞越下去,正在许显纯头顶,一刀斩落,就完成了这一桩可以使他足以名惊八表的暗杀——只要、只要他这一刀能命中无误!

 他一想到这一击足以名扬天下,成为当代如同萧佛狸、顾曲周、唐斩一般的一杀手时,呼息也不有些急促起来,究竟要不要发出这一刀呢?——下面还有十几名锦衣卫虽不足畏,但自己得手后,又怎能逃过那三名档头的追击呢?!

 就在这时,他看见那许显纯已经出得轿里来了,由于锦衣卫死了多人,很多灯笼都打翻于地,或烧作灰烬,那许显纯的样子,很是模糊不清,只听他低沉的声音道:“武知仁,你这次假扮叛贼,探得联络讯号,一网打尽,居功不少…凭这些小贼,也敢来太岁头上动土?!哼哼、嘿嘿…”许显纯的笑声似从鼻孔里哼出来一般,又道:“你很能干,我会重用你。”

 武知仁顿即伏前跪下,叩首道:“谢镇抚司栽培。”

 许显纯笑道:“你也要拿点真本领我才能栽培。”

 武知仁额上的痣奇大,在黑暗中猛见分明,忽然叱道:“檐上有人!”

 众人大吃一惊,在屋檐上的他,也大吃一惊,只见曹无愧、平越珊一大一小两双眼,如冷电般的厉芒望向自己藏身之处来!

 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走?拼?还是伏着不动好?!

 接下来的变化,却令他当堂呆住。

 原来就在曹无愧、平越珊四目往上望之际,刷地一道刀光掠起,拦斩中许显纯。许显纯惨叫一声:“你——!”武知仁刀势一抹,许显纯便拦分为两截!

 这下变起非常,曹无愧飞扑而至,武知仁左手一掌,右足一蹴,将许显纯两段身体,撞向曹无愧!

 曹无愧一下见两截血淋淋的尸体脸撞到,这下可慌了手脚,又知是许显纯躯体,不敢不接,接得下来,却被血水洒得一头一脸,一时忙不过来。

 平越珊却大吼一声,金刀直斩而下。

 武知仁以许显纯两截尸身,迫退曹无愧,为的就是专心对付平越珊而无旁鹜。

 武知仁在这时倏然一撒手,一股白灰直扑平越珊,平越珊被撒得通脸白灰,武知仁就在这刹那反击一刀,两人在电光石火间一照面,都施出了全力。

 两人错而过,平越珊的身体,自臂剧然裂开,血水迸,只听平越珊骇然惨叫道:“你是谁?!”

 目睹情形的曹无愧,却骨悚然地呼叫:“是‘一刀两段’!”

 “‘一刀两段’唐斩!”

 “是唐斩!”

 待惊呼稍平时,场中已多了两具斩为两截的死尸,一具是镇抚司许显纯的尸骸,一具是杀手刀客平越珊的尸首。

 那“武知仁”早已在各人惊惧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

 但却仍然有一人知道。

 他在“武知仁”杀许显纯后,已稍定神来,又见其杀平越珊后,即乘掠出,他也展开轻功,在屋瓦上飞掠,紧蹑而去。

 两人一在屋脊,一在巷街飞驰,平行而逸,奔得一会,已近荒郊,屋顶不再绵延,他“嗖”地斜斜掠落地面,那“武知仁”当即站住。两人前掠之身法,何等之快,只闻耳畔哗哗生风眼前事物疾逝,但屋宇一尽,他藉前掠之势转落草地,姿态无暇可袭。但“武知仁”却是说停就停,猛然止住,像一只本来旋中的陀螺突被钉入土里!

 两人相对,他还未来得及开口“武知仁”即道:“你都看见了?”

 他有些心虚,嗫嚅道:“前辈是唐斩?”

 那人哈哈笑道:“我也是‘武知仁’!”

 他恍然大悟:“原来‘武知仁’是‘无此人’!那…汪文言跟你…他…不是被你所杀吗?”

 唐斩没回答他的话,却反问了一句:“你怎么活下来的?”

 他一怔,不知如何回答,唐斩冷冷地道:“‘灯笼’计划共十个人行事,一个主杀,九个牺牲,现刻九个牺牲者死了八个,你倒是好好的,并不是你武功比他们好,而是号令下了,你却并没有动手,所以能得苟存,是也不是?”

 唐斩的话字字如锤,击打得年轻好胜的他,呆立当堂。“我要达成黄大人的指令,暗杀许显纯,首先便得接近他,取得他的信任。这你明不明白?”

 他心里一阵翻腾,虽是事实,但一下子竟无法接受。“可是…汪文言大人是你的同门至啊。”

 “至又怎样?”唐斩眉心上的痣随着他剔眉而跃动“你指我杀他的事?反正他已落在魏忠贤人手里,死是死定了,由我杀他,又有什么干系?反正别人也一定杀他!那张供状他不肯签押又怎样?许显纯自会包办。不如哄他签上名字,再解决他,然后取得许显纯信任,以便今晚之行刺,不是更妙吗?”

 “可是…这些牺牲的人…”

 “一将功成万骨枯,做大事哪能没有牺牲的人,只是,与其我牺牲不如你牺牲罢了;”唐斩淡淡地道:“没有你们‘灯笼’的八条人命,许显纯这老狐狸又怎会从他机关重重,铁板匡护下的舆辇里走出来?又怎能在曹快刀、平大刀护卫下一击搏杀这老匹夫?”

 唐斩双目平视他对面的年轻人,道:“我跟你讲了那么多,是因为我觉你还有可为之处,后,说不定,能跟我一样有名。”

 “我欣赏不是你的轻功,而是在同伴出手后相继被残杀时能忍得住不出手。”唐斩又道。

 “我走了。”唐斩转身走,一面说:“你不要再跟来。我是杀手,你知道,杀手是不能被人追踪的。”

 他没有再跟,只是唐斩那一番话,在他脑海中掀起了百千涛。翻涌汹汹,似把他以往对待人事的看法全打翻从头建起。

 唐斩要走,忽又加了一句:“你将来会是很好的一个杀手,一个人要杀人而不被人所杀,不但要把自己当作无此人,还要做个无的人。”

 说罢转过身来,那一颗红痣在眉心上很明显的一点黑,眼神中有一种教人说不出来的感情,就像一个主人看着自己豢养心爱的小猫快要溺死的神情:“你叫什么名字?”

 他用一种自己平常不是这样的声音,答:“王寇。成者为王的王,败者为寇的寇。”

 “王寇”

 这是王寇第一次遇见江湖上名震八方的杀手唐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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