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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无欲·无欲
 雷。

 雨。

 雷雨。

 雷电加,明珠和方恨少身上的衣服,都透了。

 方恨少用衣袖遮着明珠跑,明珠推开啐道:“哪有这么费事!”

 两人一直奔到“今忘寺”才松了一口气,跟着发现今忘寺已成了一座废弃的古刹。

 前些时候,明珠还来上过香,没想到过不多久,好好一座香火旺盛的古庙也会变成破落不堪的残垣;再仔细察看,大致可以猜到这庙宇曾遭祝融之灾,难怪会成为一座无人料理的废刹了。

 两人走进庙里,雨水东一串、西一串,自破漏的屋瓦上滴下来,两人几乎要用躲避暗器的步法行走,才不致给雨水滴个正中。

 方恨少茫然四顾:“这就是令忘寺?”

 明珠解释道:“从前当然不是这个样子的。”

 方恨少哦了一声:“大概是给大火烧过了吧。”却发现除了后进的房子给烧塌了之外,大殿只给烧焦了几处,大部分的瓦梁柱棂都是完好的。

 明珠把一些废木干草收集起来,取出火捻子生起火来。

 方恨少这才省起,心里骂了自己一声“该死!”连忙过去帮明珠生火,两人都静静的没有说话,只有外面的千言万“雨”

 火生起来了。方恨少借着火光,见明珠膊侧到腿侧的衣服,全贴到上,便用手摸了一摸,叫了起来:“还不去把衣服了…”

 他这般一碰,明珠却震了一震,霍然回首,护厉目,粉脸发寒,叱道:“你…”“我…”方恨少给吓住了,手忙脚:“对——对不起,我一时忘了你是女子…”

 明珠看到他这样子,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语音也柔和了:“方公子。”

 方恨少听她一叫,本来正冷得发颤,整个人即似浸在温水里,一下子便打从心里暖了起来:“什么事?”

 明珠只微微一笑,低下了头,火光立刻从她下颔到秀气的鼻梁上映上黄金一般的边。

 方恨少心中怦然。

 “明珠姑娘…我…我到外面去好了。”说着起身要走。

 “你去哪里?”

 “我到外面去。”

 “外面下着雨呢。”

 “我到阶前去。”

 “你去干什么?”

 “你要把下来烘干,不然会凉着的。”方恨少背过去说“我去替你守着。”

 “那你呢?你身上也了嗳!”

 方恨少看看自己:原来真的了,透了。

 他只好说:“我不打紧。”

 “可是我怕黑、怕鬼,”明珠温和如这雨夜里的火:“我要你留在这里陪我。”

 方恨少高兴极了。

 他又转了过来,随即脸上又出现为难之:“可是…这不大方便吧?”

 “方公子,”明珠起了一的本条,入一条干的竹枝,炸起了一蓬星火。她吩咐似地道:“不大方便,是女孩子说的话,女孩子都没开口,男的不许先说。”

 方恨少这回倒是应得利落:“哦。”他这才坐了下来,发现明珠看着火堆的神情,真像一只深情的狐狸。

 明珠额前的刘海了,贴在秀额上,给人一种亲密、可怜的感觉。方恨少一时很想过去,拨开她那了的发,轻吻她的额,问她:“你冷不冷?”

 方恨少当然没有真的这样做,他只是想了一想。一想已经开始脸红了,幸而趁着火光,脸红脸黑都看不分明。

 明珠仍在拨弄着火堆,撬出一串串的火星子,都炫了那么一下即告逝去“怕什么?我们有什么好怕…”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似笑非笑。

 这时候,方恨少的眼光正落在明珠的身上。明珠身上的衣衫全透了,直贴肌肤,所以也可以直接看到肌肤的颜色。其实,那也就是火光映在上面的泽,暖晕晕的,在秋寒的雨夜里更令人兴起烫贴上去的冲动。从方恨少那儿望去,明珠自颈肩一直到房凝脂般的体都清晰可见,不过,明珠身上的白衣也绣着浮花,有时也因皱而浮折了起来,这些皱纹和浮花恰好遮住了她身上几处更美不胜收的部位。

 方恨少觉得喉颈渴切,视线一发不可收拾,如果这火能当成水喝他也会一口干尽。

 他忽然背起诗来: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生,相煎何太急!”

 明珠懵然,说道:“你干吗背诗?”

 方恨少强忍着不去看她,突如其来地一笑道:“在这里,若不背诗,还能做啥?”

 明珠仍是不解:“你为何会在这时候背这首诗呢,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谁是豆?谁是豆萁?谁迫害你了?”

 这首诗原是曹丕命令曹植在走七步这样短的时间内成的诗篇,后人总以这首诗来喻意大家在一起不该互相迫害,是以方恨少这无端一,倒令明珠好生不解。

 方恨少讪讪然地笑道:“那我别首好了——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行乐当及时…”

 “什么及时!”明珠嗔睨了他一眼,啐道:“你不是说衣服都了吗?还是快快下烘干才是。”

 方恨少涨红了脸:“这…”明珠又偏了偏头,看着他,美得奇情,感得像窜动的火。

 她的手已在解衣,一面问他:“你…不呀?”

 方恨少张大了口“我…”

 明珠嫣然一笑:“你转过背去。”

 方恨少转过了身子,听到解衣唏唏簌簌的声音,一颗心直从心坎跳到了喉头,又似从喉头跳出了口腔。

 “你背过去,先别回身,”明珠的语音自后面幽幽的传来:“你也除下衣服,递给我,我替你烘干。”

 方恨少依言做了,却剩下了内服未

 明珠噗嗤一笑“里头的衣服就不了吗?好汉还害臊呀?”

 方恨少嗫嚅地道:“这也?…我看,这不必了…”

 明珠笑道:“不必了?你用内力把它干不成?”

 明珠本意是调侃,不意方恨少却像在湍里抓住了浮本,一叠声的道:“是是是,我就是以内力把衣干,我练的内功,叫做‘一气仙’,只要运转一大周天、垂帘、收视、止观、回光,以下丹田培气,中丹田运气,上丹田发气,以‘河车工法”蕴蓄神气,吐纳之,自能转为元火力,烘干件衣服嘛…很简单的事耳…”

 明珠忽道:“方公子。”

 方恨少“嗯”了一声,几乎要回过头去,突然想起,马上强拧了回来,眼里已烙下一个如火柔丽的女体。

 明珠笑了笑:“你别老是想回头嘛。”

 方恨少脸红耳赤,分辩道:“我…”

 明珠不待他说下去便问:“公子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方恨少怔怔地道:“我只有一个老母,住在杭州…”他没忘了加一句:“我还没有娶…”

 明珠扑哧一笑,不说话了。

 方恨少心里也怦怦地跳着。

 只有火舌跃动的微响。

 还有庙外的雨声。

 方恨少一直在心里不断的念念有词:无、无、无…无、无、无

 可是这一番沉,本来只是爱,却确确切切的升腾了起来,成了

 方恨少止自己的念。

 可是这种需求,既然起了就不能

 越越急。

 明珠忽然说:“方公子…我…不是个好女子,你却是个好人。”

 方恨少不解,他不明白明珠为何要这样说。在他心目中,明珠是他所有的疼爱,为了她,他可以不怕一失足成千古恨,也不惜一失足成千古笑。

 这种突然生起的感情,甚至不去企求有深情的回报。

 真正的深情,都是不求回报的。

 “我…不是个正经女子,在进‘南天门’之前,品复杂,我出身不好,早已跟男人…入了‘南天门’,我出身卑微,也常受人欺,幸得钟天王照顾我,可是,后来家父逝世,我母女贫弱无依,都是四少爷体恤帮忙,…他对我很好,所以我就跟他…”

 方恨少一拳打在墙角上。

 轰地一声,天地一亮。

 大地乍亮起冷的灰色。

 墙塌了一大块。

 方恨少的拳头又在滴血:“那家伙…我去杀了他!”

 “不要。”明珠恐惧地说:“不可以。”

 方恨少霍然回身,咬牙切齿地道:“他这样对你,你还护着他,你…”“我当然护着他!”明珠的深情使方恨少犹觉:千支针齐刺在心之痛。“我是心甘情愿的,我到现在仍不悔。四少爷…他是个人杰,我配他不起。”

 方恨少握紧了拳头。

 他发现除了捶打自己,已没有什么事物能使他愤。

 “后来,我转去‘五泽盟’卧底,情况也恶劣危险极了,幸得…五公子照顾我…”明珠这样说着的时候,方恨少心里一直在狂喊:“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但明珠说的显然是真的。他一面听也一面在心里抗拒:“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下去…”结果他还是残忍地残酷地听下去。“…我说过,我是个的女子,所以,我跟五公子也…我要报答他们,可是我没有这个能力,我只有用我的身子…”

 方恨少如雷地一声断喝:“不要说了!”

 明珠顿时静了下来。

 方恨少指着她,手指颤抖着:“你…你这个…”

 明珠仰着脖子:“我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方恨少发出一声浩叹,垂下了手:“罢了,罢了!”

 “我告诉你这些,”明珠如明珠般的两行泪,自玉颊挂了下来,似这滂沦大雨,千点万滴里最珍贵的两串水珠。“就是要你对我死了心。”

 方恨少平息下来了,只黯然道:“这…都是为环境所迫,也…怨不得你。”

 明珠一听,大为讶异。

 这回,轮到她颤声道“你听了这些…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方恨少苦笑道:“那时候你还没认识我,而且也不是你想要的…”

 “你这句话说得好骄傲,”明珠笑了,笑得很妩媚,一个原本那么清纯的女子,在下衣服以后,完全变成了令瞎了的男人也动心的女人,这变化只有在这么美丽的女子身上才会彰显。“不过,我却是自愿的。四少爷是我心目中一直慕恋的人。至于五公子…他也是个了不起的人,我爱慕他们。”

 她以为说了这番话,方恨少就得要梦碎,对她的好感便会完全破灭。

 没料方恨少一听完,却喝起彩来:“好!我果然没看走眼。你虽然只是个小女孩,但敢爱敢恨,敢作敢当,我也…很喜欢!”

 明珠愣住了。她力图改变“航向”:可是,后来,我进了‘金陵楼’…也并没有守身…我…像我这样一个女子,你还…!?”

 方恨少这次说得更坦

 “像你这样一个女子,才值得我欣赏。”他宣称“才值得我爱。”

 明珠觉得有些发晕。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像个小孩子的男子,恐怕是她一生以来,遇上的最可爱的一个男人。

 她只有发出一声人心魄的呻:“好,那么,你要我吗?”

 她原来还用外袍裹着身子。

 现在她掀开了袍。

 袍内已没有了衣服。

 在火光映照下,方恨少甚至看见,她因感微寒而在凝脂的冰肌上,浮起一点一点的小点,但最美最大最柔最显著的点,是玉峰上的两点红梅。

 她冷。

 ——除了去拥抱她、呵暧她,还能做什么?还有什么可做?

 “你要我吗?”明珠幽怨得像在风里在树上一朵快落的花“要我就温暖我…”

 第十二章孤独晚间

 方恨少跨过火。

 走了过去。

 他双手搭在她的肩上。

 手灼热。

 肩滑如水中石。

 一颗水珠正自伊的秀颔溜下来,婉蜒的滑过玉颈,不及一声惊呼,便往她前的斜坡滑落。

 ——那是雨珠还是泪珠?

 ——滑向雨沟还是沟?

 方恨少抄起白色的衣袍,轻轻覆罩她身上,然后在她小额上亲了一亲,然后退去。

 “我想,但不能。”方恨少道:“尤其你告诉了我这些话之后我更加不可以。”

 “我是我,希望在你心目中,是一个完整,全部的我。”他补充道:“而不是其中一个。”

 明珠忽然觉得:自己好尊敬和好喜爱眼前这个她本以为还未完全成的男子,因为他显然才是真正尊重自己的人。

 “你…”“你…”两个人都没有说下去,都笑了。

 两人都有点不好意思。

 “你…”明珠羞赧的问:“你不冲动?”

 “我…”

 “怎么?”

 “要我说真话?”

 “这还说假话吗?”

 “说了你可不要生气哦?”“不说我现在就生气了。”

 “我一见了你,我就冲动死了,真的,可是你一光了衣服,我反而…不知怎的,有些紧张,一怕,反而起不来了…起不来,我反而可以真正去思考些事情…”

 明珠觉得好好笑:“这回事,哪有人像你?光去想,不做的!”

 “做了让你看不起,我才不做呢!”

 “只要做了快乐便可为。你刚才不是念过的吗?为乐当及时,何须待来兹…快乐就去做,管谁看不起谁!”

 “你小心,有一天,我原形毕…哼嘿,哇!”

 方恨少装了个狰狞相,张牙舞爪。

 “我怕,”明珠笑得乐不可支,连衣袍也掉落下来了“我怕你?”

 “我也不怕你,你刚才那样子,真瞧不出,可透着呢!”方恨少还去学明珠的神态。明珠笑骂他:“你这个鬼!”

 方恨少身上也衣衫不整,但两人现在都浑似忘了这回事,故而也没有尴尬。

 两人隔着火,谈男女爱的事,边谈边笑,又互相取笑对方,完全没有隔碍。

 明珠望着火,那神情又像一只猫。

 一只沉思的猫。

 方恨少像是在逗一只小猫似的问:“你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想,”明珠倦慵的说“我只是很开心。”

 “开心?”

 “哎,我好快乐哦,”明珠开心起来的样子大家都为她开心。“以前,我很怕晚上——”

 方恨少听着,却注意到她的房很好看,像一双白玉香瓜…”

 是香瓜吧,唔,又不大像,说是木瓜,又似太大了些吧?还是像芒果…那又太小些了。像西瓜?却太大…到底像什么瓜呢?甭管了,反正都是白玉研制,除了白玉,那有白得那么如琢如磨、的!

 方恨少在天马行“”的时候,明珠还在悠悠的讲下去:“我总是觉得,晚上,是孤独的。我总是在晚上,才想起娘…可是,今天,和你在一起,好开心,整个晚上都是热闹的…”

 然后她嗔道:“你!不要脸!老是盯着人家的子!”

 方恨少吃了一惊,失声道:“瓜!瓜…”

 明珠惑了:“你呱呱叫干什么?”

 方恨少这才指着:“你右上,有一颗小痣,好可爱。”

 明珠自己俯首看了一看。

 方恨少多想借她的角度去看。

 ——从那儿望去,一定更好看吧?

 “是呀,原来有…”明珠哧哧地笑着“真有一颗痣。”

 方恨少调笑道:“我以后张扬出去,说明珠姑娘右颈上有一颗痣,看你还做得成人不!”

 明珠笑着过去捶他:“你敢!你敢!你也不是好东两。股上,哼!一记青疤,好难看!”

 方恨少忙掩住了后面,登时翻了脸:“你…你看人家的…好,你去说,看到头来,谁说谁才是不要脸!”

 两人笑着闹着,嘻嘻哈哈,好不热闹。两人甚至浑忘了对方的别,在这夜雨破庙,恣情欢笑,天真无,就像两个小孩子一样。

 直至一声忽然、突然、陡然、猛然的厉啸,自庙外划破雨网,直割入庙里来。

 “蔡老头,你到底抓了多少个不成气候的小猴,给你壮胆来着!”

 更令他们错愕的是,在那火焰之上的梁上,蓦然、悠然、猝然、竟然传出了一个沙哑的声音:“钟婆子,你放心,蔡某这次收拾你,一个人已绰绰有余,什么人也没带!”

 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梁上竟会有人!

 更令人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的是,一直匿伏在梁上的竟是——

 明珠一见那下来的人(那是个落拓的老人)就跪了下来。

 她怕/惊/同时惶栗:

 “总盟主。”

 她叩唤道。

 ——总盟主?

 方恨少也怔住了。

 错愕莫已。

 这个落拓失意的老人,一直都在梁上的人,竟然就是威震东北指冠天下的“五泽盟盟主”蔡般若!

 “很好,”蔡般若虽在赞人,但脸色铁青,令人不寒而栗了,(他在赞人都如此可怕,如果在骂人呢?别的还不怎么酷似,但脸色则与他儿子蔡五相近得很哩!——方恨少想。他觉得不可想像,而且也有点不敢多想。)“你们俩,荒唐儿戏,但已做到不欺暗室。”

 “我老人家在上面睡觉,你们在下生火,还争吵不堪,哼!”说罢就走了出去。

 ——一只腿好像还是瘸的。

 ——左脚。

 ——头也向左边勾拗扭。

 ——这样的一个落拓失意森的老人,竟就是“高唐指”第一高手:蔡总盟主蔡般若!

 庙外。

 雨似线针密

 阶前有三个人。

 一女二男。

 三个打扮都怪的怪人。

 一个女人:年纪相当不轻了,可是却打扮得花枝招展,穿金戴银,胭脂口红,涂得很浓,长而尖的指甲,还涂着凤仙花汁,手腕戴金镯玉扣,头戴珠冠琥珀,脚踝还圈着铃铛。她己有相当年纪了,可是瞧她的神态,还当自己是十五二十时的少女来打扮,几乎见到女人都当是娘来撒娇,见到男的就当作勾引的对象。她拎着一把伞,连伞都漆得五颜六,但她身上滴水未

 一个男人,身着红缨桂冠披坚竖锐招鞍认蹬联珠帽全新袍铁甲衣,如果不是人在雨里,教人一眼看去,准以为:不是戏台上走下来的戏子,就是从庙里走出来的神像。

 另一个男人,素衣简服,可是皂鞋高足七寸,更特殊的是:他涂花了一张脸,看去像一头狮子,或是一只金钱豹什么的。只不过,他虽然已穿上七寸高鞋,但站上去仍不过五尺。

 方恨少看傻了眼。

 可是明珠还似很担忧。

 “总盟主亲自出动,一定有非比寻常的大事,我怕…”

 “既然是蔡总盟主亲自出动,还有什么大事不能解决呢!”方恨少安慰道。

 “可是,他们…”

 “他们是谁?”

 “他们…女的便是‘南天门’的‘女天王’钟诗情!”

 方恨少也不“呀”了一声。

 “‘南天门’的第一代顶尖儿高手,共有三位,为首的便是‘南天王’钟诗牛,紧接下来便是‘钟夫人’,以及‘女天王’钟诗情。”

 ——钟诗情是“南天王”的胞妹。

 ——钟夫人当然就是“南天王”的子。

 这三人创立了“南天门”成为西南第一大帮。

 ——没想到这古里古怪,浓妆抹的女人,竟是出了名心狠手辣的第一号女魔头女剑侠:钟诗情。

 “另外两位,”明珠说“花脸的便是‘如是我闻’冷不防,披坚竖锐的是‘姑妄听之’莫星…他们都是‘南天门’里第一高手。”

 ——在“南天门”里的第一高手,就是武林中的顶尖儿高手!

 ——怎么他们今晚都来了这里!?

 ——莫不是要来对付那个落拓失意疲乏的老人:蔡般若?

 明珠曾在“南天门”出身,她自然熟悉“南天门”里的人。

 她也曾在“五泽盟”待过,同样也认得五泽盟里的人重要人物。

 而今这样子的局面,只能担忧,不能相帮。

 况且,以她和方恨少的武功,只怕要帮也帮不上忙。

 方恨少想说一些话来舒缓明珠的忧虑与紧张:“为什么他们一个叫‘如是我闻’,一个叫‘姑妄听之’呢?他们不是曾摸上‘五泽盟’来杀你的吗?可恶!”

 “他们以为我背叛‘南天门’,这样做也是理所当然,”明珠说“‘姑妄听之’是个聋子,他看对方嘴型开合以猜出所说的话,‘如是我闻’则很多心,别人说什么,他总是要猜对方是不是另有所指、有无言外之意、有没有作腹诽之议。”

 “那也真好玩。看来,今晚,这儿不但不孤独、寂寞,”方恨少望向雨帘织,双方对峙的外头,感慨地道:“而且,还热闹得很、刺得紧哩。”

 明珠稚气的点点头,也望向雨中。

 蔡般苦一跛一跛的走到阶前,走入雨中。

 他的身姿颇为苍凉。

 钟诗情瞄着他,待他走近、站定,才问:“庙里的人不是你请来的?”

 蔡般若道:“来杀你们,还用请人?”

 钟诗情笑了一笑,脸上就只有一张大口,白齿森森:“今天,历史会记下这一笔:‘五泽盟盟主’蔡般若,为‘女天王’钟诗情所杀,死于‘今忘寺’前,他们倒可来做目击证人的。”

 她很肯定地再说一遍“历史会记下我这一次。”

 蔡般若冷冷地道:“历史是会记下你的死。一齐上来吧。”

 “如是我闻”冷不防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要我们以多欺少,好让你来以寡击众,自命不凡?”

 “姑妄听之”莫星则说:“他是要咱们一起上。一起上就一起上,反正杀了他就是了,管它人海术还是车轮战,能杀得了敌就是好事。”

 他俩听觉都不好,所以说话特别大声。他们一开口说话,便盖过了雨声。

 “我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蔡般若道:“我一向的规矩是:只出手三次,三次不死的,我便不杀。”

 “姑妄听之”即兴高采烈的直着嗓子道:“好,有便宜,捡了再说。”

 “如是我闻”则雷公一般的喊道:“有便宜莫捡!谁知道他安着什么居心!”

 “蔡老头,你这算什么意思?你瞧不起人啊你!”钟诗情十分气愤“我跟你是同辈,你对我也来这一套,要折辱人呀!”她的意思仿佛蔡般若对她让招,就是对她天大侮辱似的。

 “我可没瞧不起人,若真的没把你看在眼里,也不会来赴你的约来杀你了。”蔡般若道“你我虽是同一辈人,但你是女子,原则上我是不跟女之辈动手,不杀女人的,你算是例外了。不过说到头来,你虽然是个丑女人,但仍是个女人。我要跟你手,你就得降半辈,所以我照样让你一让,三招后,你死不了,我便不杀。”

 “至于你们,”蔡般若像是阎王点名“只要三招不死,便算是我输了。”

 “姑妄听之”脸色一沉“其中必定有诈。”

 “如是我闻”则喜出望外“好哇,那你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死定了。”

 钟诗情锐笑道:“难怪你有个这么狂妄的儿子,原来父子都是自大狂徒。”

 蔡般若傲然道:“能狂得起理应狂!”

 钟诗情却加了一句:“可惜你真正的骨却是个半疯不颠狂不成变成妄的自痴!”

 蔡般若怒啸了起来。

 他一怒,雨水打在他的身上,全都斜飞而运动了,如漫天暗器。

 他一怒,人就完全变了。

 他充满了杀意。

 ——一种只能胜不能败的斗志。

 ——一股可胜不可败的战意。

 “你知道吗?”明珠忽在方恨少身边忧心忡忡的说“总盟主一生只许胜,不许败,败则必死。”

 方恨少忽然想起沈虎禅。

 沈虎禅也难得一败。

 他的禅刀只胜不败,可是,他一向都认为:胜是胜,败是败,均无足以至死!

 人的一生里有多少次成败,如果一败就得死,人又有几条命?

 蔡般若傲啸的时候,钟诗情已出手。

 双手一分,在雨中拍出。

 千万雨点,聚合成一水球,以极雄浑的掌力,茫茫地撞向蔡般若。

 这是”隔山打牛”:“泥牛掌污”中的一式,这一式不但不缓慢笨重,反而举重若轻,轻迅灵动。

 “双手推开窗前月”

 蔡般若一看,仿如高明医师,瞬即间作出“对症下药”的决定。

 他“嗤”地弹出一指,看来是随手发,事实上是五十年修为苦练的“高唐指”中的一式:

 “一石击破水中天”!

 谁胜谁负?

 谁生谁亡?

 稿于一九八七年四月十与汉立、慧中、湘湘、应钟、衍泽、家和、耀声、小琁设宴翠亭村接待母亲、秀芳、瑞英校于一九九○年八月十启用“黄金屋”内“知不足斋”第三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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