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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好个沈虎禅
 舒映虹惊道:“什么?”

 王龙溪奇道:“沈虎禅?!”

 燕赵吁了一口气:“果然是沈虎禅!”

 将军铁脸也似有一抹难以形容的笑意:“好个沈虎禅!”

 张十文果然发动了攻势。

 他的两只手突然“长”了起来,就像装上了弹簧、驳上了链子一般,嗖地到了沐花和楚杏儿身后!

 沐花霍然返身,双手发出凌厉的金芒。

 他以双手硬接了张十文的一对“怪手”的攻击,嗖的一声,张十文双手缩回袖子里去。沐花脸色惨白,敢情这两掌接得他很不好受,手上的金芒也骤然黯淡了不少。然后张十文做了一项更怪异、荒诞、不可思议的攻击。

 他“攻击”自己。

 他一反手“拔”掉了自己的头!

 全都愣住了。

 张十文却还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竟把自己的“头”扔了出去。

 向沐花扔去!

 沐花在这种怪诞的感觉里,也不知应该要如何应对是好。

 就在这时候,有人猛地喝了一声,犹如炸起了一道惊雷。

 “快躲!那是雷震子!”

 沐花扯着楚杏儿,飞身急闪。

 爆炸声起,楚杏儿被炸力震得斜里飞跌。

 在这千钧一发间望去:只见那具“没有头”的张十文,颈肩间又徐徐“升”起了一颗头颅来!

 这头正升上来之际,一个人就在他背后出现。

 ——全无征兆、突然出现。

 好似冒升自土中,又似在平空乍现。

 这人一出现,就喝了那一声,同时出刀。

 刀光又惊起一道惊电!

 楚杏儿很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况:那刀光过处,那个刚升起的头颅,在一声极有力的砍削骨的闷响后,随着黑色的沫溅半空,飞落街头。

 ——这大概就叫做白刃的飞沫罢?

 楚杏儿永远也忘不了当时的情况:

 沈虎禅在最重大的关头、最重要的时机上,及时出现、及时出刀,一刀砍下了万人敌麾下二号人物张十文的头颅。

 直似天神一般。

 那一刀之力、之厉、之绝、之烈,足可教生机灭绝、死仍可活!

 只不过楚杏儿在惊喜中,仍瞥见张十文在中刀前,已半旋过身子,双肩奇异地耸了耸。

 沈虎禅那魁梧的身躯也似搐了搐。

 然后一切都平息了。

 一切都平静下来。

 张十文的身躯缓缓倒下,噗的一声。

 之后是沈虎禅还刀回鞘的割耳哑响。

 战斗剧烈,但已结束。

 战斗只有一招。

 这一招已是两大高手毕生所聚。

 结果是:张十文死。

 沈虎禅收刀。

 听到这里,将军不发出一声悠悠长叹。

 “希望沈虎禅不是我的敌人;”将军道“幸好他不是。”

 他望向燕赵:“有这样的敌人,寝食难安。”

 燕赵道:“恐怕万人敌现在已是吃不下、睡不了。”

 王龙溪仍听得不大明白:“张十文为啥要拔掉他的头?”

 将军道:“幌子。”

 王龙溪奇道:“张十文的头是幌子?”

 将军横睨了他一眼,道:“他手上的十文钱。”

 舒映虹怕王龙溪再问下去,会惹怒了将军,忙道:“将军的意思是说:”张十文素以‘十文五针一元宝’称雄,但江湖上人人皆知它的‘十文钱镖’厉害,也知道他的‘十石五麻针’歹毒,但谁都不明白何谓‘一元宝’。”

 王龙溪发现老鼠大象似的叫道:“‘一元宝’就是他的头!”

 舒映虹暗底下舒了一口气,可是王龙溪又问:“可奇怪呀!他怎能拔掉自己的头?他的头又怎会爆炸呢?”

 这回连慕小虾都在暗忖:王总把子虽然武功盖世,据说只有他的武功能与将军匹敌,但成就永不能及将军项背,主要原因便是,将军能用脑,王龙溪只是用手。

 舒映虹只好答:“那是假头,里面装上雷震子的炸药。”

 王龙溪这才恍悟过来“哦”了一声,喃喃地道:“雷震子?莫不是张十文也认识雷家的人。”

 此语一出,连将军也微微一震。

 ——蜀中唐门,擅用毒及施暗器。

 ——江南霹雳堂雷家,制炸药和擅于指法。

 自从江南雷家曾蒙大,决定“挂剑封刀”之后,雷家子弟辈出,不乏精英,他们修指法,而且把炸药的炼制又拓展出新的境地“雷震子”正是霹雳堂著名的“三大炸药”之一。

 张十文于暗器,与唐门似已有挂钩,而他掷头袭人,又暗伏雷震子,莫不是也跟雷家有关联?

 ——张十文是不是跟雷家有关联,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万人敌有没有得到江南霹雳堂的支持?

 如果有,万人敌更加难敌。

 王龙溪一句无心的话,却道破了一个将军心中的隐忧。

 不过将军很快的便恢复了,说:“沈虎禅很沉得住气。”

 燕赵点头:“他等张十文掷出了他的看家法宝:它的‘头’,再等他自己真正的‘头’伸出来时,才一刀了断。”

 将军道:“好刀法。”

 燕赵道:“好手法。”

 将军道:“好刀法就是好手法。”

 燕赵道:“一刀砍出,一剑剌出,必须要配合天时地利人和时势机缘才能,这一点,沈虎禅是做到了。”

 将军道:“所以他才能一刀杀了张十文。”

 燕赵道:“这一刀看似轻松,但却历尽大艰辛。”

 将军道:“他是个人才。”

 燕赵道:“沈虎禅确是个人才。”

 将军道:“人才难得。”

 燕赵道:“人才不易为人所用。”

 将军道:“我一向不用人,只用人才。”

 燕赵道:“人才善用人,将军善用人才。”

 将军道:“我们知道沈虎禅一刀杀了张十文,却还未知道前文和下文。”

 王龙溪撞:“前文?下文?”

 舒映虹道:“前文就是沈虎禅如何能闯出姚八分、谭千蠢等人的包围,及时赶到救人杀敌;下文就是沈虎禅怎样带杏儿他们杀出重围。”

 “对!”王龙溪一拍大腿道:“杏儿,你说下去。”

 楚杏儿也是后来才知道沈虎禅是如何才会“及时赶到”的。

 这是那名青年剑手说的。

 那名青年剑手叫蔡可饥,原本是将军所调练新锐一代里出类拔萃的人物,建过不少殊功,只是这一遭“蛇鼠一窝”的布阵实在太诡异莫测,这“十一少年剑”才致未动手便损兵折将,只剩三人。

 蔡可饥就是在沐府里被卷落地、沈虎禅冒死把他救上来,而在沐花要不顾沈虎禅独战群敌之际逃走、上前阻止沐花而被击倒于地的那个人。

 他亲眼看见沈虎禅如何突围。

 他从来不曾见过这样子的事:

 一大群人,而且都是一高手,围剿一个人,结果居然是——一个人“追斩”一群人!

 沈虎禅的困境有两大危机。

 沐花忽退,令他陷在孤军作战的危境。

 另一个不是杜园的双翎,而是狄丽君。

 狄丽君的一双媚眼。

 那是一种蚀骨融心的妩媚。因为夺一时,反而完全不必卖弄风情、散作风,甚至还是正派亮丽的媚,不掺丝毫

 这双眼睛,令不动如山、定如岳的沈虎禅,也为之神眩。

 他的眼神完全被狄丽君住。

 那就像两瓣红着他的神志。

 杜园趁此发出猛烈、厉烈、狂烈的攻击,以它的一对长翎。

 不过,沈虎禅虽没有转移视线,但仍能奇迹地从容应付。

 他练的是禅刀。

 使的是魔刀。

 刀未出鞘、刀已出手。

 刀已攻破杜园的攻势,刀柄锐烈地敲在杜园的肩膀上。

 杜园大叫一声,抚肩疾退。

 侯小周立即补上。

 谭千蠢也正有所动。

 沈虎禅却大喝一声。

 这一声喝,震起一道惊雷。

 狄丽君眼神立即散

 刀光在这时侯飞起。

 刀光直砍姚八分。

 姚八分正想出手。

 他一直袖手旁观,是要先摸清沈虎禅的武功。

 可是他不明白:一个人怎能视线完全被控制,但心神可以全不受影响?

 ——这就是江湖上闻名丧胆的魔刀?——可是魔刀尚未出鞘!

 ——这就是武林中沈虎禅自创的禅刀?——可是禅刀尚未出招!

 姚八分已决定出手。

 他知道再不出手,气势则全为沈虎禅所夺,不但杜园侯小周狄丽君等难免心怯,连自己和谭千蠢都会战志消减。

 ——一个人只要长期不与人相斗,斗志自然就会逐渐消磨。

 就在他聚力要出手之际,沈虎禅已作出反攻。

 杜园伤。

 狄丽君已制不住沈虎禅的眼神。

 姚八分立即动手。

 他一动,沈虎禅已动。

 而且先他而动。

 同一刹间,侯小周因沈虎禅反扑之气势而退避,谭千蠢的攻势,却因沈虎禅猝然发动而击空!

 姚八分抬头就见刀光。

 只见刀光,不见刀。

 姚八分只有两条路:一是与沈虎禅相互抢攻,二是先躲开这一刀再作反击。

 以沈虎禅这等气势,饶是姚八分,也不敢行险抢攻。

 他只有选择第二条路。

 他先求避过沈虎禅的第一刀,然后再行反击。

 他错了。

 因为他已没有反击的能力。

 也失去了反击的机会。

 甚至他也没能躲开沈虎禅的这一刀。

 他的武器是一张八弓弩。

 八弓弩是古代兵器,是可连续发箭矢的大弓,箭如车辐,镞如巨斧,能五百步以外,连通鉴亦有记载。

 姚八分手上只有弩,无箭矢。

 他的人看来很文弱,一个弱不风,飘飘仙的道人。

 那张弩既比他高、亦比他阔,不过,他自黑暗里掣出大弩,手里使来,直轻若无物。

 八弓弩共有八弓,银丝金线琥珀弦,弓呈一种被火烧过的焦红之

 姚八分要用这张八弓大弩来格住沈虎禅的一刀。

 沈虎禅乍然发现,姚八分的兵器是“八弓弩”

 ——“八弓弩”除了可以一弩八箭之外,更可怕的是,任何武器,一旦给它上,都必定手。

 沈虎禅发现的时候,他已出手。

 他的攻袭已发了出去。

 他的刀已出鞘。

 刀刀刀刀刀刀刀

 已出

 手手手手手手手!

 “八弓弩”天下闻名,据说只有万人敌一人能挽能,而由李商一保管箭矢,姚八分保管弓弩。

 “八弓弩”能夺天下雄豪手上任何犀利兵器!

 沈虎禅的刀名震天下,能看得清楚他出刀的武林高手已寥寥可数,更休说是能接他一刀的雄豪有几人。

 他的刀锐莫能挡、无坚不摧。

 ——究竟姚八分仗着“八弓弩”夺不夺得了沈虎禅的刀?

 ——究竟沈虎禅这一刀,破不破得了眼前的古之神兵“八弓弩”!

 一

 刀

 砍

 下

 弓弓

 弓弓

 弓弓

 弓弓

 齐扬!

 姚八分突然看见沈虎禅的眼神!

 他惊见沈虎禅澎湃的气势!

 他乍见沈虎禅的刀光!

 他心头一栗!

 (能不能接得下这一刀?!)

 (就算接得下,八弓弩是不是能承受这一刀之威?!)

 (要是承受不住,八弓弩有损,这是万大爷的宝物,可怎么担待?!)

 姚八分还没有接这一刀。

 但他已为沈虎禅的气势所窒。

 他战志崩溃。

 他只有避开再说。

 这只不过是电光石火的瞬间。

 姚八分从要围攻、到偷袭、至招架、最终选择了退却一途,他已未战先怯,不战而败。

 一败涂地。

 一退不可收拾。

 他退到哪里,刀光就追到哪里。

 他退的时候,已来不及兼顾后方。

 有墙阻、他裂墙而退;有柱挡,他裂柱而退;有房屋隔着,他也直撞了进去。

 一时间,凡他退处,树折屋破瓦塌阶崩,他退得极快,瓦木纷纷坍塌而下,但那一道刀影,仍追着他、仍钉着他、彷佛不一刀砍下他的头就绝不空回。

 只听得乒另乓啷、飞狗叫,姚八分也不知自己已撞倒了什么事物、多少东西,幸而他功力深厚,没有什么可以挡得住他疾退之势。

 但他只有退。

 那一刀在追。

 一追一退。

 一退一追。

 谭千蠢一干人,嚎叫叱呼着,左右包抄而上,但都来不及救他。

 他不能停。

 一停,刀就至。

 他可不想死。

 他只有拚命的退。

 ——这一辈子里,他就算这一战最狼狈,还未手一招,已被这一柄凶神恶煞的诡异刀追得个半死不活。

 在青年剑手蔡可饥的眼里,只见到一个诡奇景象:

 沈虎禅出刀。

 姚八分扬弓。

 刀弓正要相接,姚八分就“不知为了什么”一味的退、没命的退、疾狂的退。

 退得屋分瓦裂墙塌柱倒飞狗走尘沙飞,那一道刀光仍火把一般的亮着厉芒飞追着他;杜园、狄丽君、谭千蠢、侯小周全掠身上前救援,但就是不敢接近那烛光烧天似的刀光。

 然后,这一群人就消失在夜里。

 只剩下了他,和他的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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