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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情不好
 “我说的是心,心老,不是人。”何小河笑说下去“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温柔大奇。

 “羡慕你永远天真、活泼、快乐,”何小河善意地说“这样的人,情怀永远不老。”

 温柔眸子亮了。

 像点燃了两盏灯——可是亮不多久,又黯淡了下去。

 “我的心情也不好…”温柔长睫垂下了、剪动着许多彩梦的遗痕。

 “为什么不好?”

 “我…”温柔言又止“也没什么。”

 何小河用眼角瞄着温柔把她自己的衫裾搡了又了又搡,她心中意会了几件事:

 一、在这本来快活不知时过的小姑娘身上心里,只怕确是发生了些事。

 二、这些事对别人是否重要,不得而知,但对温柔而言必然十分要紧。

 三、事情若对温柔很要紧,就一定会影响这大姑娘的心情,一旦这位大小姐脾气欠佳,同行的人都一定会受影响。

 四、所以,她要对温柔“究竟有什么心事?”要弄清楚。

 五、如果要搞清楚温柔到底有什么心事,只怕得要费些周章。

 所以她没问只说:“心情不好也没啥大不了的。谁都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常常情绪坏,心情不好。可是王小石教了三个方法,倒蛮管用的,我试过了,倒真可解一时之烦忧。”

 “那颗小石头总是理论多多!”温柔啐道“他有什么好办法?”

 何小河说:“第一个:他认为快乐和悲伤只是自己的想法,而想法是可以由自己控制的。假如现在你很悲伤,只要你不要去想那件悲伤的事,改而去想你一件觉得很快乐的事,你自然就会快乐,不会悲伤。所以他说:人要自寻快乐,不寻烦恼。做人要多想开心的事,少拿忧伤来折磨自己。”

 她捣过去跟温柔悄声说:“假如,你家死了一只猫,你很怀念它,那不如去多爱惜家里另一只狗。”

 温柔仍在苦恼“可是,如果我看到那只狗,一定会更怀念我的猫了。”

 何小河莞尔道:“不过,要是你忘不了,他还有别种方法,你不妨把困难、麻烦、挫折、乃至生离死别,全往好里想,那就自能开解了。”

 “什么?”温柔一听就不服气“那有这般一厢情愿的事!困难就是困难,挫折就是挫折,麻烦死了,还当好事!”

 “他就是这么说:不经困难艰苦,哪能成就大事?不妨当挫折、难题是通往成功的必经之路,如此方能磨炼出一个人的魄力心志。挫折愈大,后成功的机会越大;阻力愈大,后的成就更高。他是这个意思:没有挫折,就没有成功;越多挫折,只要你不屈不挠,就越有机会成功。你只要换一个态度和心境去看同一件事,自然有不同的看法。”

 温柔咕哝着说“我可不要什么成不成功的。就算他说得对,那么,就算生离死别这等人间惨事,也可以说忘就忘,要抛开便抛开的吗?”

 何小河笑说:“王小石的意思是:生离所产生的思念,反而是使后相聚更悦;至于死别,如果把它当做一种:‘不必再在人生里受苦受难受折磨了’,也算是好事吧!王小石自己也笑说:他只是想到,未必也能做到。”

 温柔倒是听出了兴味儿,反问道:“还有一种法儿呢?”

 何小河顺水推舟,说了下去“他说:人之所以会沉沦,是因为他要沉沦;人之所以会堕落,是他自己要堕落…”

 温柔一听便不入耳:“胡说!哪有人希望自己沉沦堕落的!”

 何小河开释道:“我初时也大不同意,但王小石的看法是:除了天灾人祸、完全无法挣扎、反抗的命运因素之外,大部分人的失败、变坏,都是自找的。也许他是耽于享乐,也许他是野心,也或许是因为做错了事,自己无法赎罪,所以一错再错,索沉沦下去,成了大大坏之徒。而人的行为受心思、习所影响。也就是说,如果你常常告诉自己:我很开心,我很愉快,我是个善良的人,然后天天欢笑,行善,时时帮人,那么,你所作所为,自然就使你变成一个真正快乐、良善的好人。”

 温柔瞠目道:“他是说:只要自己以为自己开心快乐,就会得到快乐开心?”

 何小河舒了一口气,说:“对,这跟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道理完全一样。”

 温柔咋舌道:“小石头实在…实在太天真了。这么说,世上有谁不希望自己欢乐的?那世间再没苦命人了!”

 何小河道:“话不是那么说。世上确有不少人是自寻烦恼,杞人忧天的。尽管失败的事只是人生里的一成不到,但他们可以为这一成不如意事而忧忧伤伤的过完了他们的一生。”

 温柔不住说:“平常的事,可以改变、调整一下心境便应付过去了,可是,要是身体受了伤,你能不想它去想别的它就不痛吗?如果你给人斫断了一条腿,你能张口笑笑就可以健步如飞吗!小石头,真是石头脑袋,异想天开,结果想崩了头!”

 何小河噗地一笑,说:“王塔主聪明一世,谁见过他都佩服他年纪虽轻,但料事如神,想法眼光过人深远,但在你的嘴里,他好像成了大笨瓜蛋!”

 她口里说着,耳里听温柔说那番话,眼里见温柔情急气急,心里已有了分数,敢情八成问题就出在这小妮子的身体上。

 ——话,算是开始契题了。

 可是仍然急不得。

 何小河在青楼里待久了,知道什么事是最急可是急不得的,她可不是个很有耐心的女子,但却是个很知道什么时候非得要耐心不可的女人。

 温柔仍在咕噜:“本来就是嘛,天下最笨小石头——我一早就说过了。”

 “对,”何小河一句顺水推舟就过了去:“要不然,他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事。”

 温柔啊了一声,用一双凤目盯着何小河“他知道我什么事?”

 何小河索来一记投石问路,外加开门见山“你身体上的事啊!”温柔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何小河知已一语中的,即道:“我怎么不知道!”

 却不料温柔嘴儿一扁,眼一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连你都看得出来了!连你都这样说了!那是真的了!那是真的了!”

 何小河没想到会那么严重,温柔这一哭,她倒慌了手脚,忙揽着她劝慰道:

 “你别哭,你别哭,有什么事好商量,有商量…”

 温柔一面把口水、鼻涕,全擤到何小河衫上、袖上,一面搭搭地说:

 “…这种事,这么羞家,还有什么好商量、可以商量的!这下我是死定的了!”

 何小河狐疑地道:“你莫不是…是王小石欺侮了你?!”

 温柔身坐起,一把推开了她,抹掉泪痕,微嗔戟指道:

 “哦…原来你并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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