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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梅毒
 马队停了下来。

 利小吉已经准备跃下河里去救那老翁。

 就在这时,车里的人问:“什么事?”

 朱如是即答:“一个老头子,掉落在水里。”

 车里的人想也不想,马上说:“继续前行。”

 这便是命令。

 谁也不许停留。

 甚至也不准救人。

 利小吉他们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老翁在冰冻的河里挣扎。虽然不忍心,也不敢抗命。

 车过木桥。

 突然,河里哗地冒起一个人,手中的丈八长矛,自桥下刺穿桥板,刺入车底,又自车顶穿了出来!

 利小吉失声惊呼:“公子!”

 祥哥儿登时脸色变了“王八蛋!”

 河那头已有一个人,双手执着一柄至少有两百斤重的龙行大刀,吼叱着冲杀过来。他身形魁梧,脸横生,厚如腥,铁髭如蜂窝,脚下起白花花的水珠,逆光冲杀过来,恰似浑身炸开了百道银线。

 这股冲杀过来的气势,无人能挡。

 同时间,河的另一头又有一人,竟似踏在水面上掠来,如履平地,身法灵动至极,手中挥舞着一串极细的银色链子,要不是与河面上水相互映闪,而且发出尖锐的风声,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他手上有这样一条长兵器。

 两个人夹击而来,迅速接近。

 前头马队四人,遇危不,立即策马,二在左,二在右,持戟拔剑,立马战。

 后面三骑,凝神戒备。

 就在这时,突然,一人忽自桥畔土地祠里震起。

 这人简直是一个巨人。

 一个钢镌的巨人。

 这人走动的时候,简直就像一尊会动的铜像。

 这个巨大的铜像,先前竟然可以屈身在这样一座小小的土地祠堂里,真教人不可思议。

 这个铜像手上有一柄双刃巨斧。

 巨斧在他走动的时候迅速变长。

 他身形最高大,但动作极快。

 他一现身,本已靠近轿子,他行动快,手中斧又长,一个大抡斧,环扫中三匹马蹄,六蹄皆断,马踣人落,第二次抡斧便砍下三人的头,第三次抡施斧便砍下了马头。

 然后他迅速接近轿子。

 与此同时,执剑和持戟的骑士,全已死在刀者和使银鞭者的手里,血水自尸身涌出,河水也飘出几缕腥腥的红!

 这时候,那落河的老翁也迅速跃上岸边,拦在桥首,双手仍在袖中,全身虽淋淋,但他站在那儿,就像个叱咤十万大军沙场无敌的大将军!

 那在河里的持矛刺客,一击得手,也跃了上桥墩。

 如果说:那在河里匿伏的刺客是一个中心点的话,那么,舞龙持大刀者在左边冲来,使银鞭的人自右边扑至,后头有抡巨斧的大汉,前面则拦着那落水的老者,总共五个人,刚好形成一个恶毒而必杀的阵势,就像一个梅花图样。而这个暗杀的阵势,就是叫做:“梅毒”

 自爱新梅好,

 行寻一径斜。

 不教人扫石,

 恐损落来花。

 腊后前,暗香浮动,那就是梅花吐

 冷

 越冷越傲,越寒越

 不经一番彻骨寒,焉知红梅扑鼻香?

 人说雷损生前,只爱三件东西。

 爱女人,包括了他的心爱女儿。

 爱人才,尤其是狄飞惊。

 爱权力,所以建立了“六分半堂”

 其实他还爱一样东西:

 他爱梅花。

 他喜欢赏梅、咏梅,因为爱梅,所以曾经设计了一个计划,要暗杀他“最喜欢的敌人”──苏梦枕。

 ──只要苏梦枕仍然有病。

 ──只要他有一经过这小戒桥。

 ──只要他能召集得了这五个人:雷藤、雷劈、雷腾、雷鸣、雷山。

 现在,他们果然来了。

 自“江南霹雳堂”赶来。

 他们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执行“梅毒”计划。

 ──替雷损报仇。

 “必杀苏梦枕!”

 长矛已穿过车子,车里的人必然无幸。

 但是,这五个人竟是不退反进。

 他们要赶尽杀绝,还要把苏梦枕的尸身揪出来,碎尸万段。

 雷损是“江南霹雳堂”最出色的子弟,他在京师里掌管大权,结朝臣,对雷门自然也有好处,江南雷家制造炸药,私营火器,没有朝廷的首肯与支助,肯定会有千种不便的。雷损一死“六分半堂”大权就旁落到姓狄的手里,他们对苏梦枕更恨之入骨。

 他们是雷损的兄弟。

 雷损曾经扶植过他们。

 他们决心要为雷损报仇。

 利小吉、祥哥儿、朱如是、欧意意全心全力护着车篷,就算在车里的苏梦枕已然身亡,他们也得要匡护他的尸身。

 可是来敌的兵器实在太长、太猛烈、太难应付了。

 他们如果不想与车子同毁,就得要闪身躲开长兵器的攻击。

 只有利小吉仍在车上,因为在桥底下的雷山,他手上的长矛已戳入车里。

 雷山赤手空拳,一跃而上,一连急攻,利小吉见招拆招,寸步不让。

 雷山摸出两粒“雷震子”想往车里扔去,利小吉反守为攻,直攻得雷山没有机会把“雷震子”撒手。

 这时际,倏闻一声尖啸。

 那落河的老者,已一个飞身,自桥首直掠至车前,利小吉正要拦阻,老者一脚扫开利小吉,左手掀帘,右手劈,突然──他大叫一声。

 身往后倒。

 额上一记红印。

 小小小小的红印。

 在他倒下去的时候,那红印突然扩大,额角裂开,血光暴现,隆的一声,他身上的“雷震子”即时炸了开来,然后,大家才看到一手指。

 中指。

 这是白皙、修长的中指。

 这一只手指,自车帘里伸了出来,现正缓缓地收了回去。

 这一指不但要了雷藤的命,却也震住了全场。

 格斗都停顿了下来。

 人人望定那一手指。

 手指已收了回去。

 人人只好望定了车帘。

 车帘的布很厚,还绣着凤翔麒麟,谁都看不透帘后的事物。

 雷山衣衫尽,也不知是河水,还是汗水?

 他大吼一声,腾身挥拳,直攻向车篷。

 雷山身形庞大,这般力攻,直连马车都会被他碎。

 可是马车并没有碎。

 他自己却碎了。

 他的鼻骨碎了,他的人打横飞出丈外,叭地落在水里,水面立即冒出了血红,他就再也没有起来过。

 帘里又伸出了一只手指。

 这回是拇指。

 一个翘着美丽弧形的拇指,好像正在夸奖着什么人的战绩一般。

 执龙行大刀的雷劈,挥银鞭的雷鸣,还有铜像一般的巨人雷腾,忽然都觉喉头苦涩,全身都冷得发抖。

 ──初冬的天气,教人意寒,明年夏尚远。

 欧意意、朱如是、祥哥儿看着他们,神色就像看到三座坟墓一般。终于,还是雷腾先行厉声大呼道:“你不是苏梦枕!你是…”

 那马车陡然动了。

 利小吉已跃下马车。马车自行飞滑,撞向雷腾。

 雷腾狂吼一声,什么都豁了出去,抡斧上,一斧把马车劈开两片!

 马车轰然应声而倒,落入河中。

 车里无人,只不过有一断矛。

 雷腾猛抬头,就发现了一件事:

 他剩下的两名兄弟,雷鸣和雷劈,都仰身倒在水里,咽喉都多了一个血,清清河水灌了进去,又和着血水涌了出来。

 一个锦衣人,飘然站在他们的尸身上。这次,他伸出了两只手指。

 一左一右。

 都是尾指。

 白皙、修长、文气的手指。

 不沾一滴血的手指。

 雷腾狂嚎,抡斧,自中拗折,反手将双斧砍入自己左右太阳里。

 “白愁飞…‘六分半堂’和雷家的人…一定会跟你算…算这血海深仇!”

 锦衣人看着他的死,好像很惋惜的样子,然后以非常同情的口吻说:“把他们抬回去,厚葬他们。”

 朱如是应道:“是。”

 “难得他们能为雷损这般忠心效命,”锦衣人白愁飞很有些感叹似地道“忠心的人应该得到厚殓。”

 利小吉却忍不住问:“白副楼主,怎么车里的会是你?”

 白愁飞淡淡地反问:“怎么不会是我?”利小吉一时为之语

 “想杀苏楼主?”白愁飞冷哼着,伸出双手,一只一只手指地看了过去“得要先杀了我。”

 于是,自从这一天开始“要杀苏梦枕,先诛白愁飞”的风声,便传得满城皆知,不久以后,连江湖黑白道上,也传得沸沸扬扬。

 “杀苏,必杀白。”

 “白死苏难活。”

 然而这一战,却有两个人,在相当的距离、绝没有人会发觉的地方观战。

 这两个人,一个便是当今独撑“六分半堂”大局的狄飞惊。

 另一个是曾经背叛过“六分半堂”的林哥哥。

 狄飞惊负手,垂头,似是在俯视风景。

 林哥哥就站在他的背后。

 ──他与叛徒林哥哥独处,难道不怕他又变生异心,再图刺杀?

 狄飞惊到底在想些什么?

 林哥哥也不知道。

 他在等。

 他等狄飞惊问他话。

 他知道狄飞惊一定会有话问他的。

 狄飞惊果然问他:

 “是你提供情报,告诉‘雷门五大天王’,苏梦枕必经小戒桥?”

 “是。”

 “可是为什么你要他们这样做?”

 “‘雷门五大天王’老远地打从江南赶来,为的是要替雷总堂主报仇,他见我们迟迟不发动攻击,早生不满之心,不如,就让他们自己试试,能成当然好,败亦无妨。”

 “你呢?”

 “我?”

 “你对‘六分半堂’一直未采取反攻行动,有何看法?”

 “我不敢说明了狄大堂主您的策略,但至少我可以相信,大堂主必自有打算,而且,现在还不算是时机成,要是妄自牺牲,打草惊蛇,看来,这种徒劳无功的事,大堂主是决不为的。”

 “可是因为你所提供的密报,‘雷门五大天王’全死在小戒桥,你不怕‘江南霹雳堂’雷门的人惩罚你吗?”

 “我是‘六分半堂’的人,要罚,该由‘六分半堂’罚我,我甘心受刑,没二话说。其实古来征战几人回?我已跟他们说过,贸然刺杀苏梦枕,只是讨死而已,他们就是不相信,这怨不得我。”

 “不是怨不得你,而是人都死了,要怨也有所不能。”

 “要做事就不能怕人怨,这是当年总堂主常常督导的。”

 “你已非当年吴下阿蒙,‘金风细雨楼’应要对你刮目相看。”

 “全仗大堂主成全,我才能活到今天,我再不痛改前非,就是辜负大堂主对我活命之恩,当年总堂主对我的厚爱。”

 “这些都是废话。你本是人才,胡混过活,只是虚度光。人可以对不起别人,但不可以对不起自己。你尽做些自毁的事,那就算是白活了这一趟。”

 “是。”

 “你可知道‘雷门五大天王’因何失败身死?”

 “他们太过意气用事,欠缺周详考虑。轻敌足以致命。他们低估了苏梦枕,而且还少算了个白愁飞。另外,雷总堂主的‘梅毒’计划,也有…点…”

 “你尽说无妨。”

 “我在这三个月来遍查资料宗卷,雷总堂主所设计的‘梅毒’行动,暗杀部署跟当沈虎禅在松林溪心月桥暗杀‘杀手王’省无名,说来非常相近。”

 “哦?”“省无名是‘海眼帮’辈分最高的耆宿,沈虎禅在十五岁时就下战书,难得省无名却不轻敌,严加防范。有他带同七十余名护卫乘轿经过心月桥,轿底忽然被银刺破,穿入轿中,但桥下狙击者尚未撒手,假扮成其中之一名护卫的省无名已突然杀到,不过,他却没有料到:那狙击者只是个幌子,那是唐宝牛。真正的沈虎禅匿伏在水里,俟他一跃下来,立即杀出,省无名到头来还是死在沈虎禅刀下。在桥底下伏击,这法子跟沈虎禅杀省无名之役颇为相似,苏梦枕不可能全无警惕。”

 “你对白愁飞的一口气连杀五大高手,又有什么看法?”

 “其实苏梦枕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白愁飞。苏梦枕武功再高,也只是头跛了腿的老虎,白愁飞却是长了翅膀的豹子。目下‘金风细雨楼’里,苏梦枕卧病、王小石无心理事、杨无集中在楼内搞组织,只有白愁飞步步为营、声誉隆、地位高升,而且手段非常。”

 “所以要毁‘金风细雨楼’,先得杀苏梦枕;要杀苏梦枕,须除白愁飞?”

 “是。”

 “你的推断,看来很有长足的进步,但还是失诸偏颇。”

 “我斗胆说这么多,其实便是为能得大堂主赐教。”

 “你刚才所谈的,其实不是持平之见,而是成败论断。一件事情发生了之后,总会有些后知后觉的意见,说自己一早已见及此云云,你的论见还算精确,勉强可列为后知先觉。试想:假如‘雷门五大天王’这次成功得手,他江湖上人又会怎么个论法?很可能便会说:士气可用,化悲愤为力量,‘雷门五大天王’秉承了雷损的遗志,得报深仇。也可能会说:苏梦枕杀雷损后,太过大意,以为狄某不敢反击,没料到‘江南霹雳堂’雷门的人不畏死,终于授首。假若此役中白愁飞被杀,议论的人又会说:白愁飞不自量力,想当苏梦枕第二,结果,给苏梦枕狸猫换太子,做了牺牲品。反正,无论是何种情状,论者总会有道理,也懂见风转舵、借风转向,故此,这不是议是论非,而是成败论英雄。成,所作所为都变成了英明抉择;败,一举一动都予人诟病,这种话,是听不得的。”

 “大堂主说得是。我在论述的时候,的确有受到眼前成败结果的影响,左右了判别的能力。”

 “人人如是,自所难免,这也怪不得你。不过,有两点,无论成败,都是该予以注意的:第一,雷山、雷腾、雷藤、雷鸣、雷劈的确是雷总堂主的好兄弟。就算雷总堂主死了,他们也不忘记他的恩情。一个人如果没有患难与共的兄弟,就很容易自命清高,找台阶下,表示自己才不搞这一套连盟结义的无聊东西,但事实上,他只是求之不得,根本不知道人生难得有真正兄弟,像获得知音共鸣一般,是可遇不可求的。我没有跟什么人结拜过,所以我说这番话连自己都骂在内,可算是公平的,我们不可轻视这种力量。如果苏梦枕和白愁飞、王小石也有这等情,那确是不可忽视的,因为王小石和白愁飞,不论智略武功,都要远胜‘雷门五大天王’。”

 “…”“第二,白愁飞今天虽然大捷,但他至少犯了两项错误。一是他出手太早,我看‘吉祥如意’四人,也未必制不了‘雷门五大天王’,白愁飞急着出手,无疑一定有他的目的。他是志在表现?为何要表现给这四名手下看呢?着实教人费解。二是白愁飞不该发葬雷家五人,因为这样一来,谁都知道他就是凶手,后,江南雷家的人,决不会放过他,他这样做,无疑与雷门结下深仇。”

 “大堂主的意思是…”

 “白愁飞这样做,必定有他的缘故,他不是个蠢人。”

 “以属下之见,苏、白、王三人之间,不见得是相处得太好。”

 “何以见得?”

 “如果他们真的那么肝胆相照、安危与共,王小石实在不必要在这风头火势下离开‘金风细雨楼’,去金石坊一边卖画一边替人专医跌打了。王小石当然也不是个蠢人。”

 “京城里的蠢人是越来越少了,资质差一点的人都沉淀下去,只剩下强者冒上来,冒的人多了,要互相挤兑,挤掉对方来挣一存身之地。”狄飞惊悠悠然地说“苏梦枕也曾差杨无过来说项,条件是让我坐第四把椅,并主掌‘六分半堂’,但必须先解决雷损。我那时候虚与委蛇,以便进行总堂主的反击大计。在那种情形下,我加盟与否对他而言举足轻重,但苏梦枕仍只让我当老四,可见得他对这两人的器重。王小石真要是无志于此,就不会仍留在城里了。天下偌大,卖字卖画,驳骨疗伤,哪个地方不能干?所以,我觉得要毁‘金风细雨楼’,得要先杀苏梦枕;要杀苏梦枕,就要先诛白愁飞。要杀白愁飞,先得解决王小石。”

 他评断事情的时候,理路分明,有条不紊,语音也平静稳定,就像是在叙述一些跟自己全然无关的事情一般:“苏梦枕好比是北斗星之首的紫微星,领袖群雄,雄才伟略;白愁飞则是他的七杀星,为他破关攻城,而又能独当一面;王小石则似是他的破军星,冲锋陷阵,威镇边疆。至于杨无,则是他的天相星,替他掌管印权、运筹帷幄,而郭东神、刀南神即如左辅、右弼,守护呼应,所以,他们四人的组合,是一环一环密接的,防护森严,在没有觑出他们的弱点与罩门之前,贸然发动攻击,就算以总堂主之才与盖世武功,一样得要败北。”

 林哥哥小心翼翼地问:“那么,我们现在只有静待时机了?”

 “一面等,一面点些火、掘些土、洒些水,‘金风细雨楼’就像一大堆扎在一起的木材,再坚固也耐不住长期的侵蚀,我们等下去,敌手会不耐烦,或会有疏忽,而时局也很可能会转向对我们有利,”狄飞惊把双手拢在袖子里,这动作颇似雷损在世时候的习惯,道“何况,现在就有人找上了王小石,王小石也找上了别人的麻烦。”

 林哥哥自从在一年前受过大挫之后,变得很小心,事事谨慎处理,不问不该问的,该问的时候一定问,所以他稍微衡度了一下,才诚挚地问:“谁找上王小石的麻烦?”

 他揣测狄飞惊这样说了,便是等他来问。

 如果他问了,狄飞惊便会说下去。

 狄飞惊果然回答:“龙八太爷。”

 林哥哥不心里一亮:任何人惹上了龙八太爷,这一辈子只怕都不敢再惹麻烦,甚至不能再惹麻烦了。谁都知道龙八的背后是什么人在撑。朝里上下都有这样的传说:宁可得罪皇帝,也不敢得罪这个人。

 林哥哥觉得很庆幸。

 他知道他问对了。

 ──王小石惹了这么个天大的麻烦,狄飞惊自然很乐意告诉他人知晓。

 是以他再问:“王小石找的是什么人的麻烦?”

 狄飞惊脸上微微带着诡秘的微笑,这使得他看来更气得好看。

 这次他的回答就只有两个字:“先生。”

 狄飞惊脸上微笑着,心中却省惕到:自己跟雷总堂主太长的时了,他还是惯于做一个观察者,雷总堂主问他意见时,他便下论断、提意见,可是雷损现在不在了,他却有意无意,造成部下对他求教征询,他也借机说出一些独到之见。

 ──可是这算什么?

 ──让部下多了解自己,会带来什么好处?

 ──而让部属太了解自己,却肯定会带来极大的危机!

 雷损死了,他现在就坐在雷损的位子上,做着雷损的事,享有与雷损同等的地位。

 他就是雷损!

 他怎能到现在还做狄飞惊!

 就算他仍是狄飞惊,但狄飞惊已不是狄飞惊了!

 他在心起伏的时候,林哥哥似乎还被那“先生”二字所震愕,一时没说出什么话,也没问得出什么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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