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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本姑娘
 龙舌兰的轻功很好;不但好,而且在飞掠的时候,还保持了优美。

 一种动人的优美,悠闲的优美。

 可是这一回,她的人是飞掠起来了,但却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是不是她的人虽然已飞掠起来,但一颗心,仍没有飞起呢?

 对于这一点,龙姑娘并没有细思。

 她只知道,自与孙青霞转首而去之后,心中有一种很奇特的感受:

 忽然好像失去了什么…似是有点难受。

 ──她不知道那是寂寞的感觉。

 然而为何忽然会觉得寂寞呢?

 她忽然很想回头。

 很想回头看看:

 看看孙青霞有没有回头。

 但她没有这样做。

 因为少女的矜持不容让她回头:

 ──万一给那魔发现她回头看他,那多么难为情呀…

 所以她没有回头。

 可惜。

 要是她回首就好了。

 因为她一旦回头,或许就可以发现一个人,正值他们分道扬镳,各追一方之际,慢慢的自密林中隐现。

 并且望着龙舌兰的背影笑。

 笑。

 笑意甚

 那人仿佛满脸都满了竹筷,而额上却似嵌了个大咸蛋。

 龙舌兰跟着蹄声走:蹄声走到东就跟到东,蹄声走到西便跟到西。

 林子里的树,愈来愈密,连这股甚为稳地形的马队,也明显的愈走愈慢,因为路的确是越来越不好走了。

 树愈密,马匹愈是不易纵控,反而龙舌兰可以大展轻功。

 不过,策骑而驰,累的是马,施展轻身功夫,疲的是人。

 马队是缓下来了,龙舌兰是越迫越近了,可是她的心情,却是越来越忿懑。

 因为她掠过之处,发现了这彪人马的残酷和破坏之力:

 凡马队过处,不管有什么生物经过(哪怕是极微小、无伤害的),马队上的人一律都不放过,一概都加以斩杀。

 几只小松鼠,只因刚好经过,便死于箭下。

 一只穿山甲给活生生踩死。

 两只箭猪给长矛贯过,一只野猪给人搠了一刀,倒在血泊中,还在搐中,一时竟未死绝。

 甚至密林上还有几窝鸟,给经过的“兽兵”以长捣毁──及不着的,就用箭矢或暗器打在鸟窝上,一只母鸟死在窝边,一只公鸟浑身是血,倒在树下奄奄一息,一窝雏鸟,仍在树上窝中,嗷嗷哀鸣。

 ──这些动物都原与人无伤,心何其忍!

 还有一头糜鹿,大概乍听马队卷至,好奇的自林中探出头来窥探吧?竟遭人一刀斫去了头。

 那一刀风快。

 那麋鹿没有了头,却未断气,血仍在断颈处不住的涌出来,它的脚仍在搐动着,而它的头仍在不远处望着自己的身子,眼中竟出一种凄凉的神色来。

 龙舌兰仿佛还可以听到出刀的人那张狂得意的笑声:

 他出刀斩杀这头麋鹿,不是为了要吃它的,夺它的角,或有任何目的。

 他杀鹿纯粹是为了即兴取乐。

 ──对这些人而言,夺取任何生命竟都能使他们高兴、快活。

 龙舌兰为此不气白了脸。

 她甩出了她的箭。

 小箭是从“义薄云天”客栈老板娘于情那儿提供给她的,虽然那不比她成名小矢来得趁手,但细小锐利,又便于收藏,在行动之际,有极大的方便。

 她的箭准确地杀死仍未断气的鹿和鸟。

 她下杀手是因为不忍心。

 不忍心,但是动气。

 她决意要好好教训这干“兽兵”

 就在她动念这么想的时候,马队忽然在森林深处遽然停了下来。

 马希聿聿的在嘶鸣,像在上缰喂饲。

 龙舌兰细聆,发现马上的人已翻身落地,聚于一处。

 ──看来,他们已到了一个“目的地”正在聚合商议。

 龙舌兰立即提高警惕,小心翼翼地潜向这近六十名马队聚集之处。

 她进行得很小心。

 她自度不致让人发现。

 因为她毕竟是“京华第一紫衣女神捕”她也非常明白一旦遭人发现的后果:

 若凭她一人,对付六十几名马贼兽兵,的确不是件单凭勇气胆就可以承担得来的事。

 何况,擒贼擒王,她的目标志在抓“贼头匪首”而不必作多余无谓混战。

 所以她的行动就愈发小心。

 她一面环顾四面八方一动一静,一面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的迫近潜进马队止歇的地方,离得愈近,她就越发小心。

 逐渐,在这郁森的密林里,离得愈近,她就愈看见:

 光。

 愈来愈光。

 越来越亮。

 ──大森林里,怎会有如此耀眼的天光?!

 有。

 因为那儿方圆十几亩地,全给斫划一空,空出了一大块地方。

 而且,那儿也不止六十几人和骑。

 龙舌兰潜近去的时候已发现:那儿本来就有百来人,加上这六十几人,聚集成至少有两百人的阵容。

 两百人,都是会家子。

 至少,有四分之一的人,武功还相当高。

 这五十名高手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还是极难对付的、黑道上的一好手。

 这些人都聚合在这里。

 阵容鼎盛。

 群魔舞。

 如果龙舌兰够聪明,她就不该再深入虎

 因为她只有一个人。

 而且她是个女子。

 她应该知道适可为止。

 这干人全是如狼似虎的匪、强盗。

 她现在已发现这干“兽兵”暂时的巢

 她大可以先回“义薄云”会集孙青霞和其他人手,再图一举歼灭这干受蔡京、朱勔、王黼等利用无所不为、无恶不作的盗寇。

 可是龙舌兰并没有及时离开。

 她不走。

 不退反进。

 且愈走愈近。

 因为她不怕。

 她急于求功。

 其中有四个使她不离、不去、不肯放弃的原因:

 一,她好不容易才跟踪到了这所在,没有重大发现(例如“东方蜘蛛”或“房之珠”的行踪),她还真不愿空手而返。

 二,她好奇──他们不是一向都在“长气河”、“灵壁”那一带活动的吗?怎么全都调集到了“大森林”来了?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还是他们另有企图?她都想知道个究竟。

 三,她自恃艺高人胆大,只要小心一些,不让人发现,应该可以自保──这干马贼只怕做梦都没想到有人会跟在他们的后头;何况,她想做出些“成绩”好让那“贼”刮目相看。

 四,她发现她自己居然、竟然、懵然的不懂得如何走出这“大森林”回到“义薄云”去。

 这可糟透了。

 她认路功夫一向不如何。

 既然如此,也既来之,则安之,她把心一横。

 ──本姑娘与其失在“大森林”里,不如就跟这帮子匪消遣消遣,抓得个正点子,或杀几个狠角色,立立威、树树风头也好。

 她心雄。

 但不见得会不心怯。

 可是她也没退路了。

 她只有拼。

 ──就当是一个噩梦,她只好去冒一冒险。

 (合当本姑娘我在这山林野地,扬名立万,威震匪,力群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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